第11章
第十一章
對陣加納的比賽将在三天後的晚上準點開始。理論課上完,他們就正式進入了備戰狀态,上一場比賽被徹底遺忘,C羅這個名字昨天還是大家的重點話題,今天就不見蹤影了。在嘴裏被念叨的是一個又一個陌生的號碼——加納球員的名字太難記,他們就只管背號,聊起天來像是在說特工代碼似的,倒是也很好玩。
今晚當然不會有什麽集體活動,那太鬧騰了,他們得好好休息調整狀态,最起碼嚴肅派已經嚴肅了起來,克洛澤就莊嚴宣布了他建議大家都開始晚上九點前就上床,引起了一片不走心的假裝附和。不過這并不妨礙自然瘋類型的小夥子們依然在琢磨着要在漫漫長夜搞點娛樂活動。格策吃晚飯時候一直在和加迪爾講暗號,熱烈希望他今晚能參與到施魏因施泰格組織的“偷/渡”活動裏來。是的,他正是小豬號宿舍的一員。
同樣是宿舍成員的克羅斯坐在距離他們兩三個人位置上,也一直在假裝自然地扭頭來看加迪爾的反應。
“你都沒見過我房間什麽樣!”格策眼巴巴地扒拉着加迪爾,圓滾滾的眼睛像小狗似的充滿渴求地看着他。
“沒什麽好看的,加迪爾。”住他隔壁的斯文·本德立刻光速拆臺:“他亂得要死!路過門口都能望見他內……嗷!謀殺啦!”
格策雙眼噴火,一叉子叉進了隊友的手指中間,差點沒把他吓死:“我今天特意收拾過了!”
拉爾斯·本德懶洋洋地探過頭來幫腔弟弟一起欺負格策:“收拾過更可怕了,真的。加迪爾,他把你的照片貼在床頭櫃上。上帝啊,誰知道他晚上做那檔子事的時候在看哪裏……”
“啊啊啊!!!!!我沒有!!!!而且你們倆什麽時候看到的啊啊啊啊啊!”
格策撕心裂肺地尖叫起來,直接跳了起來開始舉起盤子試圖塞住本德兄弟的嘴,成功把安寧的晚餐變成了雞飛狗跳的世界大戰。在一塊起司飛出來落到他的頭上前,神出鬼沒的拉姆一個甩衣服,把外套甩到他的頭上替他擋了這份攻擊。加迪爾淡定地在衣服的籠罩裏把最後一塊面包塞進嘴巴裏。
他很抱歉地在逃走前告訴格策:“對不起,馬裏奧,我實在去不了……”
拒絕了施魏因施泰格,他也沒答應波多爾斯基。加迪爾是真的有被困擾到,他又不能抓着他們倆問“你為什麽不去找Schweini/盧卡斯呢”“你們怎麽了呢”“你們還好着嗎?不對,你們好過嗎?也不對,你們到底什麽關系,天啊,我還是閉嘴吧!”,最後只好拿累了作為理由搪塞過去,并一吃完晚飯就光速開溜。
他最近越發感到宿舍是最後的避風港,一路上越走越快,幾乎要跑起來,腦子裏都是這兩天亂七八糟的這些事情。他從來沒有如此為社交關系煩惱過!可是等他開門、上樓、再開門、合上門,長長地喘了口氣轉過身時,卻整個人魂都一震:胡梅爾斯正站在他面前脫衣服,彎着腰、踩着褲子,像是古希臘運動會擲餅運動員的雕像似的,整個人像震驚的神色一點也不比他少。
“天啊,馬茨,對不起,我,我走錯了——”
加迪爾僵硬着捂住眼睛立刻背過身去,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多爬了一層樓。都怪這棟別墅奇怪的樓梯設計,他和胡梅爾斯的房間中間其實只有半層樓梯,他本該在二樓和三樓中間的小平臺下去的,可沖得太快就忘記了。也怪他們偷懶沒給門貼姓名條,不然怎麽也不至于鬧出這種烏龍。
“嘿,沒事,寶貝,沒事。”胡梅爾斯一邊慌亂地抓起剛脫下的衣服又往回套,一邊溫柔又颠三倒四地安慰他:“都怪我沒關好門。你怎麽了?在躲誰嗎,怎麽吓成這樣……”
他三下五除二地把衣服随便弄回了身上,急得皮帶都扣不上,就抽掉扔在了地上一腳踹進床底,匆匆忙忙拽上褲子了事。加迪爾背對着他趴在門上,還在沮喪又煩躁地為自己罕見的巨大犯蠢一疊聲道歉,直到被他從背後擁抱住,親了親頭頂。
“沒事的,真的沒事的。”胡梅爾斯溫柔地把他籠罩在自己的手臂間:“可以轉過來說話啦,我穿好衣服了。”
他扶着加迪爾的肩膀把他帶過來,摸了摸後腦勺。這個本該很糟糕、尴尬和不禮貌的意外就這麽平滑地消失了。加迪爾逐漸安靜了下來,又變回了平時那種乖乖的樣子,縮在沙發裏安安靜靜地喝胡梅爾斯給他倒的紅茶。胡梅爾斯原本是不愛喝熱水的,但加迪爾愛喝,他的習慣就變了。每一次燒水都會變成一種期待,一種“萬一加迪爾接下來就會走進來和我一起喝茶呢?那樣他就一點都不用等時間啦。”的期待,盡管這是幾年來這種期待第一次成真。
加迪爾都沒注意到他是什麽時候從熱鬧的晚餐會裏消失、提前回來的,這樣一打量的話,他就感覺胡梅爾斯的臉上好像又能看出失眠與消瘦的跡象。這很不妙,對運動員來說體重猛漲和驟跌都是非常反常的現象,往往意味着他們的情緒或身體狀态很糟。上一次胡梅爾斯這麽折騰自己還得怪到他的頭上,但加迪爾以為他們已經和好了啊。
“所以,你願意聊聊嗎?……”胡梅爾斯倒沒注意到加迪爾關心的眼神,他有點不自在地端着杯子坐到他斜對面,努力鎮定而沉穩地問。
加迪爾确實很煩心,可是他的煩惱沒有一件可以說得出口,全部都是秘密。和羅伊斯的假性戀愛關系,和克羅斯的糟糕協議,夾在波多爾斯基和施魏因施泰格中間的為難……哦,還有昨晚惹得穆勒生氣了,敲門都敲不開,他還沒來得及道歉。
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陷入這些看起來很小、但處理上真的很麻煩的事情,還全是戀愛相關的,這讓人感覺太喘不上氣了。加迪爾真的很想脫離這一切,但他不能。他也沒有可以傾訴的對象,盡管胡梅爾斯此時就坐在他對面、身體前傾着用關切的眼神看着他,可他還是沒有可以告訴他的事情。
“我不知道,馬茨。”加迪爾只能選擇嘆氣:“也許沒有吧。”
胡梅爾斯下意識擡起屁股想坐到他旁邊去抱抱他、或者握住他的手,但又硬生生地在更下一刻強迫自己坐回到這個位置上。他不能離加迪爾太近,那會讓他困擾的。此時此刻共處一室的環境和加迪爾倦怠的神情讓他情不自禁地回到了去年歐冠半決賽後的那個慶祝夜,他知道自己不該再回想的,可是他實在是控制不住。
當時都怪格策和羅伊斯不知道怎麽戰勝對西語一字不識的困難弄開了卡拉OK,這下可不得了了,從主帥克洛普開始都一股腦地擠到話筒前去唱歌,當然了,也可以翻譯為鬼哭狼嚎。
加迪爾頓感不妙——他一點都不想唱歌,倒不是唱得不好或者是害羞放不開,而是隊友們都有點太熱愛重金屬搖滾了,他欣賞不來這些調調和歌詞,更害怕被哪個壯漢夾在胳膊底下一起去敲架子鼓。
無論是哪次沒跑掉被抓去唱歌的經歷,對于加迪爾來說都有點過于可怕。于是趁着還沒人來綁架他,他第一時間開溜鑽進了角落裏的休息室,一鼓作氣把門給反鎖了起來。
一扭頭,就和剛剛一樣正在tuo褲子的胡梅爾斯震驚地瞪圓了眼睛,張口結舌地看着他。
“我……”
加迪爾的舌頭也打結了,他才發現對方好像正打算睡覺。嗯?睡覺?在這裏嗎?
雖然這屋子裏是有個沙發不錯——但是可小了,而且門外還在持續傳來震耳欲聾的噪音,地板和牆壁仿佛都在隐隐震動,這實在不是什麽脫衣服睡覺的好地方吧。
“你別,別看我——”胡梅爾斯哭喪着臉嚷嚷着,加迪爾趕緊乖乖地擡起手來捂住眼睛。慌裏慌張的穿衣服聲音傳來,他能聽到胡梅爾斯系了好幾次腰帶都沒系上。
“我什麽都沒看到,別把我趕出去,馬茨。”加迪爾一邊捂住眼睛,一邊可憐巴巴地提前打招呼:“我沒辦法了才躲進來的,我實在不想和他們一起唱歌。”
像是在印證他的話似的,他身後的門板在下一秒就被轟隆隆地敲響了,羅伊斯在熱情地喊,一聽就是有點喝多了:“馬茨——加迪爾在裏面嗎?我想給他唱歌——”
加迪爾一下子心都提緊了,他聽到胡梅爾斯在往門口動,一下子急得顧不得捂眼睛了,放下手緊張地一把握住了近在咫尺的隊友的胳膊。
“求你了,求你——”加迪爾超小聲地急切道。
在昏暗的燈下,他的眼睛罩着霧氣,波動着粼粼的光,像是對方不答應他就要被急哭了似的。
胡梅爾斯本來也沒打算把他丢出去,盡管他确實被加迪爾吓了一大跳。此時他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咳嗽了兩聲,沖着門外語氣自然地嚷道:“馬口——我才睡着,不想起來了!加迪爾怎麽會他媽的在這裏啊!”
“好吧,我也覺得!他又不喜歡你!”
羅伊斯也喊道。
胡梅爾斯:……
好不容易安靜下來,他倆才能松口氣。胡梅爾斯沮喪得不得了:“我怎麽老是在這種丢臉時候和你在一起——”
“哪有丢臉。”加迪爾很驚訝,他是真的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見證過胡梅爾斯的窘态了。兩人腦子一熱一起出門坐火車的那次也許勉強能算上對方不高興的一次,但加迪爾當時可高興了,所以……
胡梅爾斯也有點醉,他蔫巴巴地坐下來,像一個可憐的大玩偶熊一樣縮在小沙發裏,還不忘記騰出一點位置來給加迪爾坐。
“我站着也沒關系的。”小美人靠着門溫和地說:“不是要睡覺嗎?拜托繼續睡吧。”
胡梅爾斯的臉漲得通紅,顯然是不想回憶剛剛的場景。他硬拉着加迪爾坐了下來,兩個人擠擠挨挨地待在一個沙發裏,高大後衛感覺自己的腿和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了,他甚至連呼吸都不敢随便,生怕嘴裏有酒氣不好聞。
他絞盡腦汁地試圖用別人的糗事來轉移話題,偏偏腦子像漿糊一樣,有點不夠用:“明天就是拜仁和巴薩的比賽了。哈哈,托馬斯太會整人了,他上次差點讓隊友在酒店大堂裏投影a。v……”
“是的,馬裏奧(戈麥斯)氣壞了。他說那甚至是g微,是兩個男人在儲物間裏的,從頭到尾都很大聲,要是投出來就完了。”
胡梅爾斯:……
他開始感到了一絲絕望。
上帝啊,殺了我吧,他在心裏祈禱。
狹窄的沙發裏熱氣蒸騰,他們倆就這麽安靜地擠着,在地動山搖的音樂聲中被包裹在這個狹小的房間和沙發裏,仿佛被從全世界隔離開,進入一個小小的膠囊。胡梅爾斯震驚于自己在這麽大的動靜裏依然能那麽清晰地聽到身旁加迪爾的心跳,巨大的情緒沖刷着他的心,讓他在加迪爾驚訝又困惑的目光裏崩潰地跪了下來,扶着小美人的膝蓋忏悔了那個火車之旅中他的罪過。
然後那一切就那麽亂七八糟地發生了。
胡梅爾斯不知道加迪爾對他有沒有過欲/望……他知道沒有,可當時那種糟糕氛圍裏的一切都那麽真實,讓他在無數個思緒走丢的片段裏都不斷回到那個時刻,回到跪在他身前、俯身含着……的那個時刻。他無數次回憶起自己肩脊舒展的感覺,手掌撐在加迪爾的腿兩邊用裏按着沙發,像是按進無底洞那般令人瘋狂。不過當然了,這段記憶更多的重點不在于他,而在于加迪爾,在于小美人的氣味、顏色、溫度和手感,在于對方是如何仰着頭看天花板、頭暈目眩,大拇指下面的手部連帶着一點點手腕都咬在嘴裏,這才能堵上克制不住的嗚/咽。
一切結束後他回到當時的酒店房間沖洗自己,幾乎溺斃在花灑下。他原以為那就是最糟糕的了,他原以為那就是他所有愛和錯的終止。但并不是,那是一段有着劇毒的香甜回憶,把他折磨得像瘾/君子一樣沉溺在反複咀嚼中茶飯不思,真正糟糕的事情是原諒,加迪爾原諒了他。
充滿關切地捧着他的臉,澄澈的眼睛看着他,毫無芥蒂地原諒了他。胡梅爾斯急切地胡言亂語着,像個高燒病人一樣把心裏所有最肮髒,最真實也最原始的渴望都傾訴如注,無論是打是罰他都甘之如饴,他迫切地渴望被厭惡、被懲罰、被憎恨、被疏遠,無論那一種懲罰,都比“啊,原來是這樣,沒關系,我原諒你了。”要好。
加迪爾一如既往在溫柔的、高高在上地體諒別人的任何錯誤,哪怕是如此超越底線的。胡梅爾斯知道這并不是加迪爾喜歡他或從心底能接受,他只是總是在縱容身邊人似的。他像是縱容一條狗偶爾會毫無道理地沖進泥地裏發瘋一樣,充滿同理心和寬容地原諒着身邊的人,只要他們表露出忏悔,表露出渴望得到原諒,他就總是願意原諒。就像一個無論在告解室內聽到什麽罪孽,都能悲憫而淡漠地把手放到哭泣的人頭頂,輕聲說“上帝會原諒你”的神父一樣。
無條件的原諒,無論是誰。
溫柔的愛到了極致好像也是一種無情,就像此時他在大雨裏發抖,懇請一個報答的機會,但是加迪爾并不需要。加迪爾好像永遠不需要別人為他做什麽,這種帶着歉意的拒絕能讓所有人都在他面前自慚形穢。
胡梅爾斯也不能例外,他閉着眼睛站在那裏,感覺自己搞砸了一切。如果現在有人抽他鞭子罵他賤得像條狗,他都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他真的覺得自己很下賤,不是因為別人作踐他,而是因為他想讓別人作踐自己,人家都不願意。
不願意,還溫柔又關切地關心他怎麽了,對他犯下的大錯沒有一絲一毫的在意,就放了過去。
胡梅爾斯在這一瞬間甚至痛恨加迪爾太好了,好得無論他用什麽辦法、哪怕是讓他當場跪下為他…都不能靠近。
不要原諒我。他的胸腔裏沸騰着烈火,烈火中是一顆心在□□。
不要原諒我,憎恨我,懲罰我,傷害我,用牙齒咬我,踢我,打我,掐着我的脖子……那樣我就有理由狠狠地抱着你,進入你,讓你仇恨地看着我哭,而我會去親吻你——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又回到無事發生。
無論發生多少,都是無事發生。
胡梅爾斯從沒像那個大雨天那樣渴望過親吻加迪爾,他悲哀地發現自己心底的欲望在無限膨脹,并沒有因為上一次出格的行為而被吓回去,反而變得更加無法壓抑。但他終究沒有去吻,因為他覺得自己不配,前所未有的不配,永遠都不配了。他只是像個敗犬一樣在加迪爾的面前低下頭顱,接受對方輕柔的額頭吻,默認了再也不準跨出不該跨出的距離。他在他面前永遠是失敗者,他根本沒有勇氣去反抗這種支配關系,盡管加迪爾并沒有故意去控制他。
可他就是沒有辦法。
就好像現在這樣。他們同處一室,彼此的膝蓋間只隔了幾公分,他那麽想站起來去擁抱加迪爾,變成對方的大只熊玩偶;或者跪在他面前,把頭放到他的大腿上依戀地貼貼……但他卻只敢坐在這裏,紋絲不動,像一顆被焊死的螺絲釘。
“我真的很希望能幫到你,加迪爾,僅僅是作為朋友。”他只敢這麽卑微地請求對方向他敞開哪怕一點點心扉,請求加迪爾去“使用”他,讓他成為一個有存在意義的人:“如果不想談的話,我可以為你做點別的嗎?”
加迪爾注意到了他的情緒是真的又不大好。他伸出手來握住胡梅爾斯的手腕捏了捏:“嘿,馬茨,我看起來有那麽糟糕嗎?好像反而是我吓到你了。”
“很糟糕。”胡梅爾斯抿着嘴,瞳孔收縮:“你看起來苦惱極了。但你知道更糟糕的是什麽嗎?更糟糕的是我不知道我能為你做什麽,你好像也不想要我……”
“噓——”加迪爾把手指放到嘴唇前,胡梅爾斯正在激動起來的聲音瞬間消失了。他不安而躁動地凝視着加迪爾,凝視他雪白的手指從淡紅的唇瓣前移開,像訓狗似的給予了他一個柔和而明确的冷靜手勢。
“你已經幫到我了,馬茨。你在這裏陪着我,給我泡茶,就已經幫到我了,我才是那個打擾到你的人。”加迪爾輕輕握住他的手,希望幫助他鎮定下來:“請繼續陪我一會兒,我希望你再陪我一會兒。”
“……好的。你會想要一個擁抱嗎?僅僅是朋友間的……”胡梅爾斯克制住低頭親吻他雙手的沖動,充滿期盼地看着他。
加迪爾答應了。
他們又一次安靜地窩在了同一個沙發裏,體溫互相滲透,胳膊摟在一起。加迪爾放空地把重心依在胡梅爾斯身上,忍不住想如果大家都能像馬茨一樣遵守約定就好了,但他立刻就帶着愧疚的心否認了自己的這種想法。他知道胡梅爾斯依然不開心。他知道讓人收回他們的愛一定是件殘酷的事情,只是……難道吊着他們、消耗這份愛,就不殘酷了嗎?明知道自己沒法回應還硬要假裝可以試着接受,難道就不殘酷了嗎。
“你好像瘦了。”加迪爾甕聲甕氣地埋在他的懷裏說。他的手掌放在胡梅爾斯的後背上,明顯感覺到骨頭變明顯了。以前後衛都是被體能師揪着罵又沒管住嘴長胖的類型,現在卻每天上稱檢查有沒有保持好重量和肌肉,這讓他的心裏很不好受。他以為把兩人的關系推回到朋友狀态是最好的,可為什麽胡梅爾斯沒有好起來呢。
胡梅爾斯收緊了自己的手。他聽懂了加迪爾的擔憂和關懷,但是他想要的東西,能讓他好起來的東西,對方是絕對不會給的。那麽他就不該請求,那會把一切都搞砸,讓他連像現在這樣作為朋友進行擁抱的資格都徹底失去。
“我沒事。”他只是咽下滿心的苦澀笑起來,故作輕松地抓了抓額前的卷發:“都怪這兩天換廚師了,我吃習慣就就會好的。”
外面響起吵吵鬧鬧的說話聲,應該是拉姆他們都吃完回來了。加迪爾結束了這個擁抱,他該回自己的房間去了。胡梅爾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他不想松開。但加迪爾困惑地轉過頭來看他,無聲詢問還有什麽事的表情讓他被刺痛到,下意識像個被抓包的竊賊、弄髒了美人白裙的髒小孩般自慚形穢地松開了自己的手。他用鼻子抵住門,沮喪又絕望地靠着牆壁,傾聽外面的聲音。他聽到穆勒在傻笑,拉姆冷淡的聲音說了點什麽事,然後是諾伊爾在逗加迪爾玩,他聽到門将那種愉快的聲線,最後他聽到了加迪爾在笑着說:“我不想玩舉高高……曼努!……”
為什麽連諾伊爾都可以摻和到他們中間來。
無力感席卷了胡梅爾斯的心。他背靠着門坐在地板上,回想起很多和諾伊爾有關的事情。明明最開始的時候加迪爾和他的關系非常糟糕的,他們一直處在德比隊伍裏,無論是魯爾區德比還是國家德比,都火藥味十足。加迪爾那時候站在球員通道裏都不願意看諾伊爾,像是看了嫌晦氣似的,對方卻總喜歡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胡梅爾斯記得自己就淡定地用手圈着加迪爾的肩膀把他帶到前面去。
諾伊爾嚷了一聲:“我們好歹是一起拿過獎杯的情誼,不至于這樣吧?馬茨?我這麽大一個人在這裏唉!喂,加迪爾?”
加迪爾在他的呼喊中不适地縮了縮。
“尊重點德比吧曼努,你現在是讨厭的沙爾克人了。”胡梅爾斯拽拽地、潇灑地轉過來說:“我們現在見面不該寒暄,而是應該扯掉對方的頭發和踩碎該死的蛋*”
“噓——”
本來關系就很爛了,是因為在國家隊中的情誼才忍着沒有發難的沙爾克04上上下下都噓了起來——看着自家小隊長如此熱情,卻被讨厭的多特人這麽下臉面,他們真是煩死了。
胡梅爾斯無所謂地大笑起來,手依然摟着加迪爾的肩膀。他閉上眼睛,模模糊糊地想要再回到那條走廊。一切都是晃動褪色的,仿佛不真實的,可那時加迪爾卻真實地站在他的懷裏,頭發散發着某種小花朵似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