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室友們在外面熱熱鬧鬧玩的時候,胡梅爾斯借口想先洗澡躲在屋裏。幸好沒有酒水,不然他一定會喝個爛醉。無法和加迪爾擁有任何未來的現實壓得他整個人想死,意識不斷回到過去的時間裏咀嚼曾經的友情。12月16日是胡梅爾斯的生日,在他到達23歲的那天一大早,加迪爾穿得像個小球一樣跑到他家裏來送禮物的時候,他忽然不知怎麽的,脫口而出來了一句:“我們去坐火車吧。”
加迪爾明顯愣了一下,雪花掉落在他金色的睫毛上,然後融化,讓他的眉眼閃爍着小小的晶瑩光線。
“你要去哪裏呀,馬茨?晚上不是有party……”
“我們能趕上回來切蛋糕的,也沒什麽要準備的,我都搞好了——現在離下午四點還有一整天的時間呢,加迪爾。說真的,我們去坐火車吧,随便去哪都行,我只是,只是想出門逛逛。”
他說得太快了,剛迫切地邀請完,自己就後悔了起來。但加迪爾及時的反饋卻讓事情塵埃落定了下來:
“好啊,馬茨。”
小天使很寬容也莫名高興地笑了起來,像是對他忽如其來的奇怪要求沒有任何障礙就接受了,然後給壽星同志送上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你今天過生日,想做什麽都好。”
高大英俊的後衛靠着門框笑了起來,黑發搭在額頭上,眉眼間全是得意。他伸手攬過加迪爾,在他的額頭上印上一個吻。
兩人竟然真的就這麽随随便便地買了一張目的地陌生的RB全票,開始漫無目的地往北邊行進,坐在溫暖的車廂裏聊天,然後在某個陌生的小村莊時忽然激動不已地下來。
“嗯……馬茨,你剛剛說自己看到了什麽超級漂亮的蘑菇小房子?”
“我顯然是在犯傻——這裏只有柴房。”
在和路邊的牛羊大眼瞪小眼一會兒後,友好拒絕了口音濃厚的放羊大叔請他們去喝酒的邀請,兩人可可憐憐地躲在漏風的簡陋火車站裏等待兩小時後的下一班車。
加迪爾是真的怕冷,雖然他穿得超級厚實,但站在風裏這件事本身好像就會讓他感到畏懼,難得十分不體面,像個小鹌鹑一樣縮在各種掩體後面不願意出來,看得胡梅爾斯一陣陣好笑。
“一二三四五六……上帝啊,你穿得這麽多,卻還是嫌冷嗎,加迪爾?”他一邊翻着隊友的衣袖,一邊嘲笑道。
胡梅爾斯自己只穿了一件毛衣一條單褲一件風衣,外面裹了個圍巾,不是一般的風度翩翩帥氣逼人,站在火車裏那麽怪異地帶着口罩和眼鏡都有人朝他搭讪。
加迪爾有點委屈:“我也不知道,但就是冷呀……不信你摸。”
冰涼光滑的指尖輕輕搭在胡梅爾斯寬大溫熱的手心,像是擔心短暫一碰對方會感覺不到似的,加迪爾還特意放了好幾秒才挪開。
胡梅爾斯克制不住自己顫抖了一下,在自己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下意識地反手握住了加迪爾的手掌,讓對方的撤退并沒有成功。
兩人都是一愣,互相看了對方一會兒,然後同時紅了臉。
加迪爾是以為他在捉弄自己,胡梅爾斯則是震驚自己到底在幹嘛。他連耳根都紅了,握着加迪爾的手掌像燙手山芋似的,放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于是勉強咳嗽了兩聲勉強解釋道:“你,你是太冷了,我給你捂捂吧,不然怪,怪可憐的。”
他現在真是盼着加迪爾像每個小男生一樣把手縮回去,然後笑着錘他一拳,抱怨“我可去nm的吧,肉麻死了,我不要。”
但加迪爾不作他想,要不是因為他是冷的那一個,他也會很願意在冬天的時候去用自己的手焐熱別人的。所以此時他只是點了點頭,然後就握緊了胡梅爾斯的手,還很期待地低頭看着兩人交織的手掌,像是在期盼着自己趕緊發熱。
胡梅爾斯:……
他感覺自己越來越熱了,加迪爾皮膚的存在感太強了,雖然平時在足球隊裏隊友們之間親密擁抱乃至赤|裸相對都是常事,可他從來沒有過和對方單獨地待在一個什麽渺無人煙的地方,然後這麽奇怪而親密地手牽着手,甚至過了一會兒後不由自主地把對方稍微小一點的手掌合攏在自己的掌心。
胡梅爾斯看到自己的手背是微微曬黑了些的,他一直超級滿意這個夏天曬出來的古銅色,還有點不高興皮膚在冬天時白了些,現在卻只恨自己依然太黑了,和加迪爾真的是雪白雪白的手腕手指搭在一起的時候,膚色差偏偏就産生了一種奇怪的、讓他說不出的害羞感來。
他不知道為什麽由這一截雪白的手指,想起了有時候在場上慶祝的時候,加迪爾也會和他或者別人滾成一團,雪白的大腿貼在別人古銅色的大腿上,因為總是把襪子拉到膝蓋上面,就顯得這露出的一塊腿部異常優美和好看,讓人很想把勒着它的長襪給扯下去似的。
艹,你tm在想什麽呢?
注意力已經發散到了“伸手去扯加迪爾襪子”的胡梅爾斯忽然驚醒自己剛剛都在想什麽,慌亂無比地搖了搖頭,惹得加迪爾擔憂:“你不舒服嗎,馬茨?”
“我,我,我沒有……”胡梅爾斯結結巴巴地說,趁着加迪爾伸出手來去試探他額頭的機會,趕緊做賊心虛地縮回了自己的手掌。
他感覺手指麻麻的,還在微微顫抖。
心煩意亂的胡梅爾斯感覺自己徹底要熱爆炸了,腦袋後面出了好多濕漉漉的汗,索性煩躁地扯下了圍巾給加迪爾拿來撲在腿上順便把手裹進去,終于在冷風中覺得自己清醒了一點。
胡梅爾斯一直是用淡男士香水的,平時上場的時候他嫌膩歪不用,生活裏加迪爾又不怎麽和他靠得這麽近,現在圍巾放在手上,加迪爾才有點驚訝地發現:“啊,馬茨,原來你身上的味道是這樣的……我之前模模糊糊聞到過,但總是轉而就忘了。”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胡梅爾斯的腦海中又出現了新的回憶,這個賽季他們踢沙爾克04贏了的時候,他因為太興奮了,而在慶祝中咬過一口加迪爾的脖頸。
當時他好像也聞到了對方身上的香味,但他轉頭就忘了。
現在,那陣似是而非、模模糊糊的香氣像是又回到了他的鼻尖似的,讓他的牙齒癢癢的,但他總不能在這裏直接啃加迪爾一口吧:……
胡梅爾斯絕望地把視線移開,放到了遠方,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過如此渴望一輛車的到來。
然而天公不作美,上帝像是有意要讓他在自己的生日當天遭受點挫折,超過班次時間後火車依然沒有到達,又過了半小時,才有個氣喘籲籲的工作人員從軌道上趕了過來,示意他們跟着自己走,在前面村莊裏直接換乘大巴。
“真是不好意思,這一段路段鐵軌出了大問題,最快也要到明天才能修好了。請跟我來,我們安排了汽車來幫助大家前往各個站點……”
拒絕又能怎麽辦——兩人痛苦地看了一眼旁邊荒蕪的景象和不遠處依然在放羊的大叔,他們可不想在這裏過夜。
說是汽車,實際上就是公交車。因為火車停運而受到影響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臨時調來的三輛公交車被塞得滿滿當當,加迪爾和胡梅爾斯被擠在小小的拐角裏,身邊就是一個行李架子,加迪爾背靠着牆,左邊還是牆,右手邊是行李架,面前是胡梅爾斯的脖子:……而後衛的後背又貼着別人的背,被擠得一動也動不了,只能貼在加迪爾身上。
他艱難地用手撐着牆,寬闊的脊背拱起架出一片空間,才讓兩人能稍微透點氣,好歹能讓加迪爾擡頭來說話。
“天啊,天啊,我真的是做了個蠢決定。”
車裏暖氣開得足,人又擁擠,兩個在外面嫌冷的人瞬間都熱得出汗了,胡梅爾斯早就脫掉了大衣,只穿着自己的黑色高領毛衣都嫌熱,正一邊紅着臉喘氣一邊和加迪爾抱怨。
“忍一忍,還有兩小時就到了……”
加迪爾也是滿臉無奈。火車40分鐘的車程讓汽車慢慢環繞就變成了整整兩個半小時,都怪他們非要在奇怪的中間小站下車,連轉車走或者直接出火車站落腳住酒店的機會都沒有。
德國的冬日天黑得異常早,現在不過才下午一點多,天色就已經變暗了很多,加迪爾和胡梅爾斯又沒吃午飯也沒喝上一口水,現在都覺得口幹舌燥又頭暈,随着車子的晃動而呆呆地晃自己的腦袋。
加迪爾也熱了起來,艱難地在這狹窄的空間中脫衣服,直到只剩下兩件單薄些的毛衣挂在身上,才覺得好受了一點。胡梅爾斯看着他倆的衣服塞滿了手邊和腳底的空間,不由得有點好笑,剛要張嘴,司機來了個急轉彎,車內一片驚呼,靠在他背上的人也是朝後猛地一撞,胡梅爾斯猝不及防地就跟着往前猛地撲了一下,和加迪爾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嘶……”
兩人都是疼得猛抽氣,更糟糕的是這一段路高低不平,車子望着他們這邊傾斜,無依無靠的人們根本站不穩,只能是被動地往這邊倒着。
胡梅爾斯緊緊地和加迪爾貼在一起,嘴唇就貼在對方的耳朵上,往旁邊偏偏就是冰冷的牆壁。撞到他的人一疊聲的抱歉,卻還會只能靠在他的背上,這讓他和加迪爾只能保持這個無奈的姿勢。
“衣服好像脫早了……”
感覺自己的肋骨撞到了對方肋骨從而生疼的加迪爾小聲開玩笑,胡梅爾斯也笑了起來,兩人的身體一起震動了,這感覺真是怪得要死,胡梅爾斯瞬間選擇了停下。
但實際上是停不下來的,他能太清晰地感覺到加迪爾正嚴絲合縫地貼着自己,感覺到對方的胸口貼着自己的,感覺到對方柔軟的腰腹貼着自己的……并清清楚楚地聞到了他身上非常淡卻又确實存在的香味。
胡梅爾斯感覺自己太渴了,喉頭只能無用地滑動,越發感到像是有火在嘴裏燃燒似的。
“你還好嗎,馬茨?”
加迪爾有點不放心地問道,他完完全全被擠成貼着牆面的小餅幹了,連擡起手來的資格都沒有,于是便也很擔心胡梅爾斯。
對方剛想回答他自己沒事,一天中最糟糕的時刻就到來了——車子開進了一條鄉村小路,又開始上下颠簸起來,兩人不得不貼着對方開始狠狠地晃動摩擦。
對于一個氣血方剛的男青年來說,這種情況最容易發生什麽尴尬事真是提都不用提了。剛感覺到有個苗頭的時候胡梅爾斯就懵了,想到自己現在正和誰貼在一起,他真是尴尬到想死的心都有了,在心裏瘋狂命令自己不要丢人。
結果卻是無法控制的羞恥、興奮和崩潰的感覺像漫天潮水般向他湧來,情況反而愈演愈烈,胡梅爾斯幾乎快把自己的下嘴唇咬出血來才克制住了粗喘的沖動,即使如此他還是漏出了一兩聲絕望的鼻息。當加迪爾也終于感覺到好像不太對勁的時候,偏偏車子又慢了下來,回複了正常——又一個村莊站點到達了。
有大概五六個人下了車,場面瞬間松快了太多。胡梅爾斯在球場上都沒有過這麽迅捷的轉身,從腳底下撿起被踩髒的大衣就胡亂地往自己身上套,并緊緊裹了起來。
“你真的沒事嗎,馬茨?你臉好紅,怎麽還像冷了似的?”
開始擔心自己好友是不是因為驟冷驟熱而感冒的加迪爾忘記了剛剛似有若無不知真假的奇怪感受,轉而把注意力集中到他是不是生病了上面。
“我沒事,我真沒事——”
胡梅爾斯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似的彈了起來。他現在就是萬幸加迪爾好像是沒發現,痛恨自己出了大醜。他希望能趕緊到終點站,這樣他們好下去轉車,随便去哪裏都行,只要是一個出行和生活方便的城市——而且還有人在等着他們回去慶祝生日。
這生日過得……
胡梅爾斯感覺這一整天的不幸都是從自己詭異的心血來潮開始的,而他的預感并沒有錯,倒黴還沒有終止。
當他們終于坐着公交晃到了終點站時,已經冷得連胡梅爾斯都在發抖了——外面下起了大雪,這個站臺上的所有火車也都緊急停運了。
他們只能在這裏住一晚上湊合。
胡梅爾斯和加迪爾一路往北漂流到了陌生的城市裏來,兩人瑟瑟發抖地跟着衆人一起,被工作人員塞進了一個火車站附近的酒店裏。
再遲一點大概就要被大雪堵在火車站裏過夜了,這樣總還好些。德國火車站周圍環繞的街區都是紅燈區,這裏顯然也并不例外,兩人對着房間內唯一的一張紫紅色大床面面相觑,然後聽到了樓上咯吱咯吱的聲音和隔壁隐隐約約的尖叫。除去這一切,房子竟然還算是不錯,暖氣開得很足,洗手間也寬敞潔淨,牆上還挂着個寬大漂亮的液晶電視。
胡梅爾斯難以控制自己尴尬地紅了臉。看着加迪爾好像還挺淡定地接受了現狀,乖乖地走過去坐到床邊,詢問他要選哪邊。
平時在俱樂部裏,就只有他不會跟着格策亂喊加迪爾什麽老婆我愛你這類的葷話,因為他其實一直都把對方當成一個可愛的朋友,一個弟弟,僅此而已。今天在汽車上發生的事情未免有些太尴尬了,讓他有點繃不住,此時下意識地就想要逃避:
“我睡地板也行的。”
“……對不起,馬茨,我做錯了什麽嗎,讓你不高興到寧願去睡地板也……”
加迪爾委屈又迷茫地抿起了嘴巴,胡梅爾斯當場舉起了雙手。
“對不起,對不起,我在胡言亂語。你先選,我随便哪邊都行。”
加迪爾于是選了靠裏面的位置——外面顯然更方便點,他無私地留給了對方。決定好怎麽睡之後,兩人開始輪流洗澡,把被大雪弄濕的衣服放到暖氣片上烘烤,至于內衣倒是沒辦法,就只能湊合着辦了。
洗完澡後變得幹燥又芬芳的胡梅爾斯顯然非常嫌棄自己髒兮兮臭烘烘的衣服,完全拒絕再套上它們,裹着浴袍去洗完了衣服就也放到了暖氣片上,祈禱在明早前就能烘幹。
加迪爾也裹着浴袍安靜地躺在床上,正和格策打電話說着什麽,因為大雪的緣故信號也不太好,斷斷續續的讓人為難,他們通話了幾次,才勉強解釋清了現在的情況。
胡梅爾斯一邊裝作收拾東西一邊偷偷去看他,雖然一起出門比賽的時候球隊也經常訂大床房,但是那時候加迪爾總是穿着自己的棉質長袖長褲睡衣,很符合性格的保守和乖巧,就從來不會讓人感到違和。
但他現在這個樣子,胡梅爾斯便會覺得很違和。他看着加迪爾的腿從浴袍下擺的分叉中伸出來然後搭在一起,膚色在詭異紫紅色床品的襯托下簡直好看得令人發指,還有腳踝舒展着,從腳尖到膝蓋的線條太過優美,讓人覺得這不是該在加迪爾身上出現的事情。
加迪爾當然是很好看的,所有人都明白,只是,只是……他的好看就像是天使樣的好看,教堂前雕刻的天使們擁有那麽美麗的赤果身體,可誰也不會想着讓天使穿着浴袍躺在床上吧,那也太怪了。
胡梅爾斯腦子亂亂的,揮之不去的尴尬感讓他覺得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放了,也不知道該怎麽自然地躺到床上去。于是他靈機一動,一邊拿起遙控器開電視,一邊往床邊走去,很熱情地和加迪爾說:
“我們可以一起看電視,今晚有比s——”
事實證明,他這一天的靈機一動都有點過于笨蛋和悲慘。
“啊!嗯啊!YA!再用力——”
極富沖擊感的呻|吟和尖叫聲響起,完全壓過了胡梅爾斯的聲音,加迪爾下意識地擡頭看了眼電視,然後像是觸電般移開了視線,凝固到了打開電視、現在正尴尬地擡着腿試圖邁到床上來的胡梅爾斯身上:……
兩人像做雕塑一樣,沉默地聽了幾秒鐘電視裏激|情澎湃的聲音,餘光裏能感受到一大片上下晃動的肉色。胡梅爾斯像拿着燙手山芋一般一把死死按掉了電視機,然後崩潰地自暴自棄躺到了床上來了。
一米九幾的高大後衛沮喪得像個小蝦米一樣把自己蜷了起來,發出委屈的聲音,卷卷的黑發散落在枕頭上,也不去碰被子,看得加迪爾一陣好笑。
“怎麽啦?馬茨?先蓋着被子好嗎?你看,我特意等你來了一起分。”
加迪爾用手撐着自己坐了起來,幫忙把松軟的被子抓起,然後溫柔地抖落在胡梅爾斯的身上。對方還是沒有反應,緊緊地縮在床邊,給加迪爾留下了一米八的空當,讓他好生無奈,只好輕輕伸出手指頭來戳了戳胡梅爾斯的後頸。
“馬茨——”
“這是我過過倒數第二糟糕的生日,能比它更爛的只有17歲那個,我從慕尼黑搬到了多特蒙德,我爸和我媽為此在屋裏打架。對不起,加迪爾。” 胡梅爾斯悶悶地說:“我是說,我也太遜了吧,天啊,真不敢相信我是怎麽想出這個壞主意的,大冬天,出門做什麽該死的火車,笨蛋房子,該死的公交,該死的一切,該死的電視,艹——對不起,我不該在你面前說髒話……”
“沒關系的,馬茨,別這麽想。其實,其實我覺得還挺好玩的……”
胡梅爾斯一怔,翻過身來看加迪爾,後者已經趴到了床上,難得有點幼稚和高興地說:“真的,這是我第一次和朋友一起做火車出門玩,就像,就像是個探險一樣。勇者加迪爾和勇者馬茨出門了,一路挑戰,然後路遇大風雪被困在小酒館裏……”
胡梅爾斯忍不住笑了一聲:“什麽嘛,這故事也太老套了,也不精彩,我們倆甚至沒有公主要去救。”
“勇者加迪爾說自己不想救公主,他只想陪勇者馬茨過生日。”
加迪爾笑着輕輕說,在胡梅爾斯瞪大的眼睛裏伸出手來輕輕碰了碰他額前的卷發。
“真的,這麽說有些太自私了,我知道你想要一個溫暖的、幹燥的、很多人還有蛋糕和禮物的生日,但是我覺得現在這樣真好,好高興。我們還從來沒有單獨在一起做什麽,現在這樣出來玩是件好特別的事情。”
他害羞地笑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溫柔地補上祝福:“生日快樂,馬茨。”
加迪爾從來都不是一個會坦白講“我好高興”的人,胡梅爾斯的喉頭滾動了一下,感覺自己的心頭猛烈跳動了起來,害羞和喜悅支配着他的心靈,讓他都繃不住平時那副酷酷的、很帥很成熟的大哥哥形象了,傻乎乎地伸出手來弄亂加迪爾的頭發:
“什麽笨蛋話嘛,太肉麻了,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
兩人嬉皮笑臉地玩了一會兒,氣氛徹底松弛了下來,終于能好好地躺在床上縮進一個大被子裏,繼續亂七八糟地聊天。不得不說這個床雖然顏色詭異,但是睡起來真的很舒服。胡梅爾斯雙手交疊枕在腦袋後面,給加迪爾回憶了自己歷年來經歷過的生日,當然也包括他剛剛提了一嘴的“最糟糕”的那一個。
“不僅我的父母在吵架,連我的女朋友也不歡而散走掉了,你知道那多糟糕嗎?初戀女友,前一天她還為了給我生日禮物,在房間裏陪我做了,第二天就——艹,加迪爾,對不起,我不該跟你講這種話題。”
胡梅爾斯懊惱地捂住了嘴,加迪爾不解地問:“為什麽?我只是信教,不會因為你和女朋友的性生活就把你綁到木架上燒掉的,馬茨……”
“天啊,加迪爾,你不能就這麽說出來,天啊!”
這可太一針見血了,胡梅爾斯伸手抽出一只手來擋住自己的眼睛,笑得停不下來。又尴尬又搞笑的感覺支配着他,他開始反思自己幹嘛和加迪爾較真,對方根本就是在某些方面異常坦誠,明明自己是個小處|男卻整天能坦坦蕩蕩說性就說的人。
他忍不住有點想逗加迪爾玩,就故意就着剛剛的姿勢捂着臉說:“才不是的,小處|男體會不了我的心情,嗚嗚嗚……”
熱心好友加迪爾果然着急了。
“別這樣呀。”他真摯又苦惱:“我會好好聽,不亂講話的。”
他意思明明是讓胡梅爾斯講生日發生的事情,壞心眼後衛卻故意曲解道:“什麽,你還要聽我和女朋友是怎麽做的?你是披着純潔殼子的小惡魔嗎加迪爾?(加迪爾:我沒有!)我——哎呦,我錯了。”
胡梅爾斯一扭頭看見加迪爾轉過身去抗議他的幼稚行為,立刻停止了自己的口嗨行為,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加迪爾:“不想說話了。”
“救命,別生氣啊,甜心。”
胡梅爾斯笑得讓加迪爾感覺床都快開始震了,他從後面貼了過來,溫柔地擁抱了加迪爾一下——
“開玩笑的,真的開玩笑的。誰讓你這麽不經逗,你要是不害羞,我就不開這種玩笑了。”
反過來被對方倒打一耙的加迪爾脾氣再好都忍不住有點生氣了,他帶着惱怒的視線轉了過來,溫熱的肌膚貼到一起時,胡梅爾斯像是觸電般松開了自己的手,直接往後面猛地一縮,差點沒背對着掉下床,把加迪爾給吓了一大跳。
“又怎麽了?”
還以為自己恢複了正常可以和朋友嬉笑打鬧的胡梅爾斯:……
肌膚相貼像是什麽奇怪的開關似的,他又開始看加迪爾哪哪都不對勁了,更糟糕的是之前在車上的記憶突然又湧進了腦海,還有剛剛加迪爾的腿和腳。
他不得不開始嚴肅地直面自己的欲/望,并反思是不是因為憋太久了——他現在的女友在慕尼黑,而他自己卻在多特,兩人預備聖誕節見面,上一次相聚還是夏休期的末尾。也許三個多月的時間對于我這種小年輕來說還是太過分了,俗話說得好,男人憋久了連XX都會覺得眉清目秀,而我只是看加迪爾很漂亮,這有什麽問題?完全沒有問題。
胡梅爾斯不太有道德地想。
現在回想起來這念頭蠻可笑,而且很自欺欺人。胡梅爾斯不想再回憶下去了,羞恥和痛苦把他淹沒,一切的一切如果都能終止在這裏該多好。可是他做不到。
蠢笨的23歲的那個他連聲說着抱歉,把加迪爾又塞回了被子裏,自己也躺好,然後開始試圖想一些可以讓人平心靜氣的事情,努力了一會兒後,發現完美失敗了。
加迪爾也太香了吧!
太香了吧!
他們不是用的同一套酒店自帶的洗護産品嗎?為什麽會這樣?
胡梅爾斯僵直了身體,感覺自己正變得越來越熱,他不想吵到加迪爾睡覺,也不好意思不耐煩地翻來翻去,就只好努力地伸出自己的手腳散熱。
和他完全相反的是加迪爾,當他的身體預備好快要睡覺的時候,體溫流失的感覺變得異常明顯,加迪爾在困倦的半夢半醒間感覺到自己手腳冰涼,血管一縮一縮,非常難受。
他旁邊就是個散發高熱量的家夥,但是他又不能就這麽貼上去,只好努力地蜷緊自己來保持溫度,又小心翼翼地往中間靠了靠,試圖以此來吸收一點點對方的溫度。
一個努力伸胳膊伸腿,一個努力把自己團成球,兩人這麽搞的後果就是在大半夜的時候,胡梅爾斯迷迷瞪瞪地醒來想上廁所,然後震撼直男一百年地發現自己正前胸貼着對方後背地把加迪爾緊緊抱在懷裏,臉架在對方的頸窩中,鼻尖氤氲的全是加迪爾身上的香味,不再是浮于表面的頭發的味道,而是那種仿佛從肌膚深處滲透出來的氣味。他立刻意識到加迪爾一定有很多年都在接觸同一類的洗化品,才會讓這種香氣這麽根深蒂固。
他的手正緊緊攬着對方的腰,胡梅爾斯從來都不知道加迪爾這麽瘦。
但是更糟糕的是他們下面也緊緊貼在一起,胡梅爾斯忽然意識到了自己大概不是想上廁所,而是依然依然非常想做點別的。他一邊在心裏瘋狂唾棄自己禽獸不如,一邊小心翼翼地松開手腕,試圖把自己被加迪爾壓住的一只手臂給拿出來。但是加迪爾好像睡得并安穩,皺着眉頭更緊地貼住了熱源。
一抽手不僅沒能解救自己,反而看着加迪爾就這麽一翻身然後面對面躺進了自己懷裏,臉頰完全貼了過來,額頭就貼在自己脖頸上的胡梅爾斯:……
艹。
我是傻逼。
他又一次滿頭是汗、神魂颠倒地從回憶中抽離,打開浴室裏的花灑,卻怎麽都沖不幹淨身體裏沸騰的幻想和腦海裏混沌的旖思。每一次這麽做,他都感覺比上一次更讨厭自己。讨厭這麽可悲的自己。
他樓下的房間裏,加迪爾正在踐行諾言,陪着穆勒一起打游戲。對方沒要他道歉和哄着和好,回來時就已經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了。加迪爾和他并着腿一起坐在地毯上玩的時候鄭重地為昨天電話的事情說了對不起,穆勒反而還愣了愣,然而笑着揉揉他的頭發,親昵地責怪他這點事還放心上。
“我怎麽可能因為這個就和你生氣呢?”
加迪爾想告訴他“我昨天敲門你沒理我”,但又把話吞回了肚子裏。他想到今天施魏因施泰格搞的那個蹿宿舍活動,萬一穆勒昨天也是翻出去玩了呢?這就能很好地解釋為什麽他今天對這項活動完全不熱衷了——如果沒去過的話,他肯定會瘋狂參與的。
既然對方都不在房間裏,他再提這樣的話就完全沒意義,反而害得穆勒要倒過來向他解釋怎麽沒開門。
于是他就也把這件事帶了過去。穆勒沒有被傷害到,這就夠了。他專心致志地撥弄起了手柄,完全沒注意到身邊人扭過臉來,灰藍色的眼珠複雜地看了他一眼。
好啊,加迪爾現在越來越不在乎我了。穆勒一邊看着屏幕上他使用的加迪爾往前奔跑(他們總是挑選對方的角色來踢球),一邊惡狠狠地想:對啊,反正我就是這麽賤啊,不要他道歉我也像條狗一樣巴巴地貼在這裏跟他和好了,那他幹嘛要哄我呢?
他按在肩鍵上的左手一個用力,屏幕上他操縱的加迪爾小人就過人失敗摔了個大馬趴,而加迪爾則是帶着自己的穆勒來了個漂亮的進球。特寫動畫開始播放,屏幕上的穆勒喜笑顏開地開始跳舞慶祝,而屏幕外的他卻用力抿着嘴。
盡管在加迪爾轉過來看他時,他就硬生生把嘴角向下撇變成了擡起來笑。
“哎呀!又輸給我們加迪爾啦!”他一邊爽朗地說,一邊伸了個懶腰,很沒勁地順勢往後一躺躺到了地毯上,用手蓋住眼睛揉了揉。加迪爾看着他,放下了手裏的游戲手柄,也翻身趴到了他旁邊,又說了一次道歉。
穆勒用手腕蓋着眼睛,嘴巴咧開來笑了,露出很可愛的小虎牙:“都說了沒生氣。”
“可我還是很過分,感覺好愧疚。”加迪爾戳戳他的肩膀,又戳了戳:“你還想玩游戲嗎?”
穆勒勁有點上來了,等着加迪爾再哄兩句:“不想玩了,沒意思。”
“哦,好的。”小美人善解人意地幫他攏了攏頭發,把亂七八糟的棕發分出整潔到簡直有點可愛的弧度:“那你快回去睡吧托馬斯。”
穆勒:……
虛情假意!又趕我走!!!
他嚷嚷着說感覺眼睛裏進毛絮了,問加迪爾能不能幫忙去衛生間裏找找棉簽。趁着對方消失的功夫,他冷着臉從加迪爾的衣服外套裏掏出了他的房間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