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黎明》這部戲的導演叫方慮，影片本子才剛定了個大概，主角蔣明的飾演者便緊跟定了下來，是宋西寧。
方慮非常喜歡宋西寧，認為蔣明這個角色非他莫屬。且《黎明》這部電影，雖然後來因為成片極佳的效果，導致觀衆總愛說黎明雙子，但實際上看過的人都清楚，這部影片的靈魂人物只有宋西寧所飾演的蔣明，方慮的拍攝重心也在蔣明。
以至于宋西寧不僅需要提前入組進入角色，還可以幫助導演組挑選角色。
在其他角色上，宋西寧只是提供建議。但是在第二男主小遠身上，宋西寧有決定權。
是他選的俞燃。
那時的俞燃風評其實不是特別好，選秀這種形式在國內也是剛起來沒多久，并沒有受到像後幾年一樣那麽高的觀衆接受度。
當時的人們還無法去欣賞那吵吵鬧鬧、過于外放及展現自我的表演方式。尤其是《黎明》這樣片子的受衆群體，幾乎可以說是同俞燃相斥。
然而那天試鏡的時候，一位演員剛結束推門出去，宋西寧偶然間一擡眼就看見了他。
俞燃當時坐在候場區窗下的座椅上，一邊不耐地等待叫號，一邊煩躁地剛挂斷了一個電話，聽話尾音應該是在和經紀人吵架。
這在候場區太顯眼，再加上他本人當時也正紅。旁人目光很快就都轉向了他，叽叽喳喳地議論着。
這很吵，也很煩人，但俞燃卻誰也沒有看。只兀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片刻之後，緩緩擡起了頭，後腦枕在窗臺邊緣。
這一切只是一瞬間的事兒，宋西寧起初沒理解他這個動作的意思，卻宛若受引誘般，在門快關上的時候也跟着他往上看了看。這才發現窗戶外，有一只湛藍色的蝴蝶在飛。
青年人火氣極大地剛同人發了脾氣，連眉宇都是皺緊的。卻轉瞬間就能從情緒中抽出，那雙眼在安靜盯着蝴蝶看的時候，甚至稱得上純淨，連煩惱都漸漸舒展開，仿佛承載下了世間萬物，帶着一抹天真。
“你想用他？”方慮當時還有點猶豫：“輿論什麽的我是不在意，但這是個不好管的刺頭啊，而且，選秀出身也不專業嘛，我看履歷，那是一點戲沒學過。”
宋西寧說：“沒事，我教。”
“你确定？”方慮瞪大了眼睛說：“這可是給你自己攬了個大麻煩啊！”
宋西寧翻動劇本，笑得很溫和：“嗯。”
而從日後的結果來看，這并不是什麽麻煩。
就好像宋西寧剛入電影學院，其實也沒學過多少技巧，就能完成《我的第一十八年》一樣。在影視這一行中，有些形象，它就是會偏愛某一類人，哪怕換一個經驗頗豐的演員來，特質不到位也出不了彩。
俞燃不需要費勁去演小遠，他對宋西寧來說就是小遠。
而誰是小遠這件事，又是由宋西寧來決定。
終試時，宋西寧問俞燃：“這部電影你在試鏡的過程中，已經接觸過不少片段，通過對戲應該也大概知道了故事的風格和內容，所以你喜歡它嗎？”
俞燃頓了一下，好像沒料到落點會是這樣的問題。
意外地對上宋西寧的目光，看見他那雙過分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又不自在地轉移開來，耳朵有一點發熱，良久才悶道：“……嗯。”
宋西寧于是笑得眼彎彎：“那就是你了。”
一旁的方慮揚眉看了他一眼。
*
劉興後來不知從哪聽說了朱強飯局上發生的事，直接一個一百八十米外大滑跪跪在了宋西寧面前。
宋西寧哭笑不得，讓他別那麽在意。
劉興不肯，一再強調：“宋哥我已經摸清我的底線在哪裏了，以後絕對能做到最佳續航，不進醫院！”
宋西寧笑：“這可是你說的。”
劉興點頭保證：“對！”
然後就開始碎碎念他這段時間在醫院的遭遇，從醫生到護士再到同病房的患友，有意思的都說給宋西寧聽。
這廂助理藝人之間的氣氛還不錯，那廂李鐘民那邊卻在日日狂風暴雨。
朱強請客的那一局，說白了就是李鐘民在想辦法給宋西寧施壓，且做得相當明顯。
而在這種情況下，宋西寧不給朱強面子，也就是不給李鐘民面子。
不過話說回來，十幾年的工作搭檔，為什麽非得通過這樣別扭的方式去溝通，那大概也只有李鐘民自己知道。
總歸，朱強飯局結束後，李鐘民像是怕了什麽一般，安靜了一段時間，才慢吞吞地給宋西寧安排了一些別的活動。
這些活動宋西寧倒是去了，它們的主要目的，是幫助青蝶目前還餘留的幾個中層藝人洽談資源。
青蝶最開始創立的時候，主要吸納的就是演員。影視劇方向都有，當時他們主打的是這個。
然而這兩年影視行業發展得不太好，更多快節奏的娛樂方式登場，頭部演員能獲得的資源都很有限，這些當年的中層，到如今歲月增長也沒怎麽爬上去，漸漸就成為了大衆口中的“老糊咖”。
這其中有那麽兩三個，是青蝶剛創立便因為宋西寧而來的，一簽就直接是七年，且個個愛惜羽毛得緊。
李鐘民知道這肯定是宋西寧最願意出面的一批藝人，也有心想哄一哄他。于是好聲好氣地安排這些藝人的行程，先給青蝶回一部分血，等了大概又半個月後，才打電話讓宋西寧有空來一趟公司。
這時宋西寧回到北城已經有一個月的時間了。過程中糟心的、順心的日子都有，公司老人安排好以後，他自己便認為工作告了一個階段，所以正準備從酒店收拾收拾回家居住。
酒店雖說便利，但到底還是冷冰了一些。
接到李鐘民電話的那天，宋西寧收拾好東西正準備回家，聞言便讓劉興繞路去了一趟青蝶。
回來這麽長時間，這還是宋西寧第一次到青蝶。
剛創辦時小小的半層寫字樓，如今已經擴展成了整整三層。宋西寧走進去的時候，基本已經看不見原來的模樣了。
剛成立時的青蝶很簡樸，更像一間工作室，現在的青蝶卻變得靓麗青春了很多。不僅裝飾物，還有人。
宋西寧這一路走進去，看見的全都是嶄新的面孔，且一個賽一個的年輕。
不過他不認識新藝人，新藝人卻不可能不認識他。他會來的消息好像早就放了出去，有不少年輕藝人就在公司裏等着。
宋西寧往裏走一路，也接了他們熱情的招呼一路。這些目光裏有好奇，有崇拜，也有仰慕。
雖然不認識，但宋西寧還是笑着回應了他們的招呼。
途徑這一層的某間練舞室時，宋西寧注意到透明間裏的小藝人正在扒一支舞蹈，竟是當年俞燃徹底點亮冠軍夜的《動物世界》。
是他自己寫的曲子，也是他自己編的舞。鏡頭裏的主角力量感很足，但又沒有到過激的地步，舞蹈的收放與肢體的美感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整首曲下來沒有任何瑕疵，像一幕行雲流水的戲。是俞燃的冠軍作，也是俞燃的成名作。
小藝人察覺到鏡面中晃過的人影，急急忙忙地回過頭來時，卻發現身後的宋西寧已經走了。
他扼腕錯過，又拍着胸脯想還好沒被發現。而與此同時，那頭的宋西寧已經走內部電梯進入了管理層。
*
李鐘民靠在辦公室的座椅裏打電話。
宋西寧推門而入的時候，他回頭瞥了一眼，便立刻站起身來，一邊繼續回應電話裏的聲音，一邊伸手示意宋西寧找地方坐，面上笑盈盈的。
宋西寧今天穿了一件棕色的棉襖，帽子上還有一圈蓬松的毛領。這種不算太深的顏色總是很襯他。
他并不客套，直接坐在了沙發上。
李鐘民則坐在另一側的沙發上為他斟茶，花半分鐘時間了結了手裏的電話。臨到結束時，不斷給對面賠不是，看着低聲下氣的。
宋西寧倚靠在沙發背上，偏眸安靜地看他。
李鐘民注意到他的視線，嘆息着将茶水遞過去：“沒辦法，最近的情況還是不太景氣。”
宋西寧垂睫看了眼那波蕩的水紋，笑着接過，把玩在手中：“怎麽說？”
“郎今的情況是穩定下來了，但是封遙那邊呢還是想走。”
郎今在宋西寧最近洽談資源的藝人範圍裏，而封遙則屬于宋西寧剛回北城時，李鐘民所提“打官司的打官司”這一批藝人裏。
兩位都是宋西寧的舊友，李鐘民先提了幾句，便話鋒一轉道：“但是他們的情況不是最麻煩的，最麻煩的還是林爾承。”
林爾承，就是這兩年青蝶新捧出來的當紅流量了。是真的紅，話題度高，知名度也高。身上肩負多個節目、代言、影視劇資源。
這算是流量的标配，公司舍得給，也是因為回報率夠高。但是這個回報率，它得建立在藝人口碑沒有崩塌的前提之下。
就在宋西寧回來的半個月之前，林爾承私下對女性幕後人員爆粗辱罵的視頻流出，網上一片罵聲，林爾承的名聲跌至谷底，掉了很多資源。
節目和影視劇先不提，品牌方一致要求青蝶賠償，尤其是裏邊還有兩個女性品牌，咬合同咬得非常緊，勢必要通過打擊林爾承來挽回品牌形象。
如果青蝶沒有在同期賠掉一個青春劇，和劇裏的演員，以及另外一檔選秀節目的資金的話，勉強還應付得過來。
但青蝶就是麻煩事一塊來才成了現在這樣。
“現在事情已經過去快兩月了，在大衆面前算是淡得差不多，也是時候讓他回一下公衆視野，這樣青蝶的資金問題就能好轉很多。但是咱們最近的情況實在是不太好，這個圈子什麽樣西寧你也知道，有些好談的事地位一變，它立刻就不好談了。”
“所以我的意思呢，”李鐘民看向宋西寧，搓着手笑笑道：“就是想安排西寧你之後和小林一起參加一檔綜藝，你帶一帶他，幫他說一說話，這個事它馬上就翻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