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宋西寧花費了很大功夫,才把醉醺醺的老宋同志壓回房間并關上門,臨走前還聽他囔囔着明兒一早都得在家吃早飯,一個人也不準少。
一時間只覺得身心俱疲,特別想嘆息。
好不容易才安頓好老的,一走出來,又瞧見俞燃坐在院落裏的椅子上,正低頭翻着老宋的那堆破石頭,好像翻來覆去就能翻出朵花似的。
這人人高馬大,和老宋縮了身量後的小椅子一點不般配,看着憋屈得很。
宋西寧只覺得一個兩個都不省心,走過去,皺眉說:“你在這幹什麽?”
俞燃聽出了他的不悅,下意識站起身,随即又有些茫然:“我看下石頭?”
宋西寧:“……”
坐着還好,一旦站起來距離就會驟然拉近。而且方才那會兒,俞燃也是喝了酒的,還不少。
他喝酒不沾味,但嗓子會變得比平時低啞一些,特別刺人。
宋西寧就被刺到了,于是退了半步。随即回頭瞥了眼老宋卧室的方向,低聲道:“他喝了酒一般很快就睡熟,一會我幫你叫個車,或者讓助理來接你?”
俞燃:“可伯父不是說明天早上要三個人一起吃早飯?”
宋西寧:“……那你找個酒店,明天早上再過來。”
話才說完,宋西寧就意識到了不合适,皺了皺眉說:“算了,不用,你去客房睡吧,我出去。”
他說完便要繞開俞燃往廳房方向走,是想去取大衣的。
動作幹淨利落,卻不料人才剛從俞燃身邊經過,手腕就被握住了。
俞燃沒穿大衣,依舊只是那件黑色的針織衫。但也不知是因為他天生體熱,還是因為方才喝了不少酒,導致他一個人坐在院落內吹了這麽半天的冷風,掌心竟還是熾熱的。
包裹住宋西寧冰涼的手腕後,指腹直接搭在了他手腕內側,微微跳動的青筋上面。
宋西寧被燙得皺眉,回過頭去,便看到了俞燃那似曾相識的眼神。
那雙漆黑的眼睛,一動不動盯着人的時候,會很有獸性,像蓄勢待發的野獸。總是看慣了這樣強硬的一面,導致只要俞燃微微蹙起雙眸,将那點強勢收回去,露出哀求的表情,宋西寧就很容易心軟。
“哥,我不想出去睡。”
“……也不想你出去睡。”
“我保證什麽也不做,好不好?”
宋西寧是突然回家的,但俞燃不是,俞燃一早就同宋教授約好了。
而宋教授大概是早在約定的時候,就做好了今天晚上要留宿俞燃的準備。所以當兩人走入客房的時候,才會發現裏邊的床鋪竟是早就鋪好了的,還散發着晾曬過後的太陽味。
說是客房,但其實也是宋西寧小時候的卧室。
別看他小時候模樣乖乖,什麽都規規矩矩,但睡覺的時候卻極其不安分。最開始爺爺奶奶只給他備了單人床,宋西寧三番五次從床上滾下去。
二老看不過眼漂亮的小孫子摔得一身青,後來便給他換了一張極大的單人床,任由他一個人在床上滾。
宋西寧剛和俞燃在一起時,俞燃也笑話過他,說他晚上能鬧:“沒想到前輩是這樣的人。”
宋西寧聽見後,多半是要捂他嘴的,甚至可能會壓到他身上去。
俞燃就喜歡看宋西寧那樣漂亮又肆意的樣子,甚至會故意去引導他在自己面前任性。
兩個人在這間小小的房屋裏暗度陳倉過無數次,那時候他們還是彼此愛戀的伴侶。
如今再一塊兒平躺上去,誰的內心都不好受。
尤其是宋教授只準備了一床被褥。宋西寧不常回家,已經不知道多的被褥要去哪裏找了。俞燃就更別提,不管怎麽說,他也不是這裏的主人。
兩人共用一床被子,空氣裏分明是愛幹淨的宋教授早早就放好的香囊味兒,可他們聞着聞着,卻都好像嗅到了其他的味道。
宋西寧躺了沒多久,就側過身去,面對着牆了。另外一頭的俞燃也不知是不是在遵守提前答應的規則,就一動不動,盯着天花板,好半天,也只是将兩個人中間因為宋西寧動作而橫起的被褥,伸手往下壓了壓。
這個時候的夜已經很深了,按說睡一覺起來到天明就什麽事也沒有,然而誰都沒能輕易睡着。
宋西寧本來閉上了眼睛,可感覺到身後的俞燃在輕手輕腳地給他按後邊的被褥時,卻又不自覺地睜開了。
睫毛微垂,盯着面前牆壁上的一個鼓起的小包。
他突然想起,那天俞燃在微博上替他說話這件事,他還沒有同對方道過謝。
正欲開口,就聽見俞燃率先說了句:“宋老師,我以前和你吵架的時候,要是也這麽說話,我們是不是就不會分手了?”
宋西寧一愣。
他兩的戀愛談到最後瀕臨分手的時候,的确是經常吵架。因為戀情曝光的問題吵,也因為李鐘民吵。
李鐘民對宋西寧的控制欲太強,而俞燃并不喜歡這一點,這幾乎是兩人的雷區,一點就燃。那時的俞燃總以為宋西寧是不願意離開李鐘民,越吵氣勢便越兇。
還記得他兩最後一次大吵是在宋西寧家裏。
俞燃當時拎了一些吃的過去,原是想給宋西寧做羊肉火鍋吃,可誰知道後面莫名其妙又吵了起來。
“我當時是不是和你說過,‘我覺得你和以前不一樣了’、‘我不喜歡你現在這樣’、‘很煩’?”身後的俞燃輕輕淺淺地呼吸着,重提兩人當年的舊事,還是最劇烈的那一場,聲音帶着一絲顯而易見的不自然。
宋西寧能理解他,因為很多年過去,那也是他最不願意翻出的那一場回憶。
“但我內心不是這麽想的。”俞燃一邊說,一邊輕輕側過了身。
身體摩擦過被褥,宋西寧聽見聲音,頓時擡眼緊繃了起來。
因為以俞燃的身型,翻身以後伸手将他強勢地拉入懷中是很簡單的事情,宋西寧幾乎立刻就能被他完全抱住。
可俞燃卻并沒有這麽做。
宋西寧等了好半天,竟只等來了背脊很輕很輕地一撞。
俞燃矮下身,将額頭抵在了他的脊背上。這是一種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極地的求和動作,還帶着一抹不易察覺的依戀感。
“我當時是想去找你認錯的。我說‘我覺得你和以前不一樣了’,是想說‘你是不是沒有以前那麽重視我了’,我說‘我不喜歡你這樣’,應該是‘很擔心你會放棄我’,我說‘很煩’,應該是……‘我怕’。那個時候總覺得這些話太軟弱,說出口會自曝其短,所以用尖銳的話去包裹。”
可誰知軟肋是護住了,也刺傷了愛人。
當年俞燃說那些話的時候,宋西寧是真的傷心。而如今他坦然地将這些講出,宋西寧也是真的難過。
他是了解俞燃的,那時候俞燃紅遍大江南北,身邊從來不乏追求者,但他對待宋西寧很認真也很專一,從來沒有讓他擔憂過任何問題。
所以俞燃當時那麽說的時候,宋西寧內心知道他說的不是實話。
只是太累了,不願意去包容了。甚至因為對方豎起了矛,緊跟着自己也豎起了矛。
如今再聽人說起矛下狼藉,內心自是觸動萬分。
他靠在枕頭上沒動,漂亮的眼睫垂出一個極好看的弧度。而身後的俞燃則越抵越沉重,似乎回憶起了什麽,連聲調都變得不大對勁。
“這一定是我的錯,但我當時一直沒有想明白。是後來你出國了,我輾轉打聽到你的電話,給你打電話的時候。”
宋西寧一愣。
“我當時的狀态很糟糕,但你的聲音聽上去卻好像很開心,我聽見你很溫柔地問另一個人想吃什麽,那個人的聲音聽上去也很……溫柔,他還會和您撒嬌。”
俞燃的手不自覺扣上了宋西寧的手臂:“我知道你們現在已經沒有在一起了,但我當時就是覺得,如果我只是缺了這個的話,我可以學的。”
“宋老師,宋哥,哥。”俞燃一聲比一聲叫得更低啞,帶着十足的情意:“我可以變得比任何人都适合你,你再看一看我,別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