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晚上各個分組隊員的選曲公布,祝白冬在分組讨論結束後和團隊的負責人打了個電話。
她找了個鏡頭的死角,打電話的時候正好可以靠在欄杆透透氣。
電話還沒接通,祝白冬點開微博看了看自己的消息欄,全都是粉絲艾特。
私信爆滿,也有人質問她是不是真的。
整容。
改名。
祝白冬是她的藝名,這件事也不是秘密,但團隊按照祝白冬的意思把控得很嚴密,嚴禁粉絲提起這件事,連搜索詞條都是限流的。
有人搜出來也沒關系,操作一下都能壓下去。
這次明顯是游珠雨動的手,就算團隊花了錢也有詞條不斷地頂上高位。
還有那些匿名回複,後面是人是鬼也不知道。
這片燈光不是明亮,祝白冬靠在欄杆點了一只煙,微風吹起她的長發,她問系統:你不能幫我擺平嗎?
她撿來的戒指做成吊墜藏在衣服裏,除非是深v造型,祝白冬都是這麽戴的。
十年了,她靠着系統順利坐到了頂層的流量,仍然有更上一層樓的阻礙。
【系統】:宿主你好,不能。
【系統】:我只能為您提供方案,并不能為您提供超越現實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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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白冬抖了抖煙灰,嗤笑一聲,心說:你不是幫我過麽?柳聆的記憶不是你抽走的?
【系統】:那你要付出代價嗎?
第一次見到系統的祝白冬以為自己獲得了上天的祝福,可以像小說裏那樣大殺四方,成為世界的焦點,卻發現世界上沒有什麽不需要等價交換。
系統更像是一個電子測算AI,能在短時間內給出祝白冬面對突發事件的各種方案,卻沒辦法給祝白冬大殺四方的能力。
抽走柳聆記憶複出的代價是祝白冬的壽命消耗,但系統不會告訴她壽命的終點數字,只會告訴她自己是可以以人類的壽命作為食物的。
祝白冬才發現自己撿到的分明是魔鬼。
【系統】:如果你可以再次付出,我可以……
祝白冬打斷它的話:不用,你又不告訴我能活幾年。
她和系統周旋多年,也知道這個東西也有自己的打算,這些年祝白冬也不是沒有後悔過。
但成名的感覺太爽了,改頭換面重頭開始粉絲擁戴的感覺也太美妙了,她舍不得。
系統利用她,不是她真正的武器。
只有杜驚渺是她撿到的唯一利器。
祝白冬垂眼,手機裏的群聊還是團隊貼出來的搜索指數,下一秒經紀人的電話回過來。
“熱搜可以撤,平臺的意思是那邊也可以再買。”
祝白冬笑了一聲:“他們倒是賺兩邊的錢。”
經紀人和祝白冬合作很多年,也知道自家藝人的秉性,但涉及故意傷人就很嚴重了,她忍不住問:“你确定你沒幹過這件事,要是那邊拿證據起訴……”
祝白冬:“她一個人說的算證據嗎?”
“根本沒人看到。”
風吹起她的羊毛卷,有過系統幫忙的整形讓祝白冬的面孔和從前比仿佛換臉。
她的口氣很是篤定:“要是能告我,她早就告了,還用等到今天?”
這句分明承認了事情是她幹的。
經紀人都有些發怵,到底多狠心才能把一個人的臉弄成那樣,網上流出來的鷗港總裁的醫院照片看了都讓人毛骨悚然,足以證明下手的人用盡了全力。
這樣都沒有死。
大概是經紀人沒反應,祝白冬說:“直接發聲明就好了,安撫安撫粉絲,你放心,我不會這麽被拉下去的。”
她聲音聽上去很自信,就算背靠的公司算是後臺,但經紀人仍然畏懼現在鷗港的實力,顯得有幾分猶豫,問:“既然你們是同學,這件事不能商量嗎?”
“是真的話,公司這邊也是建議你處理好了再發公關信息的。”
讓祝白冬和游珠雨照面提這件事無異于讓她去死,更何況現在游珠雨也是一副要把她咬死的樣子。
祝白冬想:這有什麽的,反正我有系統。那天系統明明檢測過了,根本沒有其他的目擊證人 ,唯一遺憾的就是游珠雨居然活了。
要是她當時就死了,怎麽可能會發生現在的情況。
祝白冬:“不用這麽麻煩,我說她沒有證據就是沒有證據,公司不是還希望我續約麽?”
後半句帶了幾分威脅,即便這檔綜藝是公司強制要求,祝白冬也知道公司目前很需要她撈錢帶新人。
經紀人知道沒辦法繼續溫和交談了,嗯了一聲,挂了電話。
祝白冬又看了好一會手機,最後問系統:如果我要兌換,你會幫我的對麽?
她得到了篤定的回答。
這一晚十點過後,《聲聲入耳》直播間關閉,祝白冬團隊的聲明發布。
表示現在網上的言論純粹是無稽之談,更打算起訴平臺的匿名用戶爆料。
深夜結束了直播觀看計劃的觀衆又馬不停蹄奔向戰場。
[工作室終于發聲了!還以為這麽多天裝死是因為這事是真的呢!]
[誣陷的也太可惡了!]
[這種聲明我見多了……真的有用嗎?]
[但鷗港那邊也沒證據啊,有本事直接起訴本人。]
[這幾個人不是都是校友嗎?都在一個節目不打算現場談談?]
[我不信沒人刷到過游珠雨的病歷單,上面的面部組織挫傷可不是白寫的,明明就是被人打出來的。]
[這麽多年的事拿到臺面上說不就是為了黑我冬姐。]
[祝白冬耍大牌沒人知道?幹過這行的都知道她到底什麽風評,人在做天在看,現在這樣,估計上學的時候更趾高氣揚。]
評論爆滿,各大營銷號也緊急跟進,也有人去游珠雨的賬號下提問。
大概也是知道游珠雨不怎麽回複消息,吃瓜的人更喜歡去靳芒這個看起來就很喜歡和大家一起吃瓜的那裏到此一游。
游珠雨根本顧不上這些,她在柳聆個人練習室陪對方練歌。
雖然考核是三天後,這棟樓人也不少。
幹這行的夜貓子很多,十二點睡的都算健康,柳聆找到游珠雨後本來沒打算帶對方來練習室的。
那一句[我能看看嗎]也是玩笑,她滿腦子都是自己三天後要考核的曲目。
網上形容最甜的抽到了最喪的歌也沒錯,這完全不是柳聆的風格。情緒濃烈,沒什麽高超的轉音技巧,情感支撐起這首曲子的構架,需要最原始的共情。
柳聆不算害怕,她也躍躍欲試,但就是太清楚自己的短板,所以才生出了幾分緊迫感。
游珠雨卻被她吓了一跳,解釋完之後柳聆也只是點點頭。
游珠雨小心翼翼的堪比被抓奸,“她還沒發給我,你真的要看嗎?”
柳聆:“可以抄送給我一份,但我今晚不看了。”
游珠雨有些失望:“不去我房間嗎?”
她還惦記着和柳聆吃飯的時候山雨欲來卻又轉瞬即逝的情緒,現在的柳聆卻沒任何破綻,搖頭笑了笑:“不去了,我抽到的曲子很難,我要想想。”
“你呢?我聽說杜總已經走了,應該三天後才來,我們日理萬機的游總,不回家嗎?”
她說話的時候還伸手捋了捋游珠雨有點發絲,手指掃過游珠雨的臉頰,眼神是顯而易見的關心:“我聽靳芒說你工作也不少。”
“雖然不怎麽去上班。”
游珠雨卻攥住她的手,認真地回答:“有你在的才是家。”
正好有人路過,聽到這句話嘶了一聲,瞥見白發女人的面孔又閉嘴了。
柳聆:“那早點休息。”
游珠雨在她轉頭的時候拉住她的裙邊,“我不可以和你一起去嗎?”
柳聆轉頭:“練習室?”
游珠雨點頭:“我想看你練歌,也想看你彈琴。”
剛才路過的選手又忍不住轉頭,心想這位投資商和柳聆說話的聲音和致辭也差太多了吧。
看來是真愛。
本來還不相信網傳的這位鷗港老總是枕頭公主,現在又覺得可能性很高了。
柳聆:“你确定?”
她清楚自己進入狀态是什麽感覺:“到時候我可能顧不上你。”
游珠雨:“我本來就是你的觀衆。”
大概是現在夜深人靜,剛才開會的練習室也都關了燈,樓梯走廊外能看到的舞臺也只剩下黑夜裏的輪廓,雖然還能聽到似有若無的人聲,仍然有種只剩她們的感覺。
游珠雨最喜歡這樣的時刻,她說:“我期待這樣的時候很久了。”
忽略我也沒關系,只有我一個聽衆,就能代表我的獨一無二。
柳聆點頭,伸手勾住她的肩:“走吧。”
練習室的樓只有四層,和舞臺那一棟樓中間有連廊,直播的時間都結束,沒了鏡頭束縛的選手更是放飛,偶爾碰見一個人,柳聆都會打招呼。
大家的目光在看到被柳聆抱着胳膊的白發女人,又會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廉又夏也抽到了很難的歌,但她沒打算繼續練歌,奈何申夢桃抽到的歌是她在團期間的熱門歌曲,又打電話把她叫來了。
穿着拖地牛仔褲的女人嗚呼一聲,“真情侶就是了不起啊,真是的,虧死了,早知道談個圈內女朋友 ,這樣封閉一個月也不會寂寞啊。”
寂寞兩個字被她咬着重音,像是有別的暧昧暗示。
柳聆面不改色,反而是游珠雨欲蓋彌彰地低頭,想到柳聆對自己的捉弄,更是耳垂都染上了紅色。
“你找申夢桃?”
他們最先路過申夢桃的練習室,柳聆還把玩笑開了回去:“現在不是導師和選手,夏老師是找到自己的理想型了嗎?”
廉又夏的性取向在團期間就不是秘密,只不過當年不能公開,現在同性戀都能結婚,當初渴望交往的她卻一直單身。
理想型卻和申夢桃不謀而和,但柳聆知道這是個意外,因為她喜歡自己的前隊友。
廉又夏露出頭疼的表情:“我可沒養孩子的習慣。”
她發現的柳聆走路都挨着身邊的白發女人走,笑着問:“你走路都要貼着人啊?多大歲數了?”
柳聆卻抱得更緊:“不是你說的?”
“我們是合法的,怎麽樣都正常吧?”
這種有名分可以為所欲為的感覺讓游珠雨暗爽了好幾分,差點遮不住上揚的嘴角,幾次嘴角上起下落,正好讓路過的秋凝思看見,有種見了鬼的恐怖感。
心想祝白冬是人嗎,游珠雨長得這麽好看也下得去手。
又遺憾撿破爛的高一學妹完美無缺的外貌被毀了 ,笑着僵硬扭曲,不笑還自然許多。
廉又夏說不過柳聆,她哼了一聲:“我提醒你練習室可是有攝像頭的,你們注意點啊。”
柳聆:“十點過了。”
廉又夏拉開的申夢桃練歌房的門說:“但很遺憾,主辦方沒這麽聽話,又不是新人了,你會不懂?”
游珠雨:“沒關系,我是投資商。”
廉又夏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反駁。
裏面的申夢桃本來驚喜地轉頭,結果門拉開的瞬間看見白發的身影吓得猛地竄起來,門關上了也要九十度鞠躬大喊一聲老板好。
廉又夏:……
她忍不住問:“你是有什麽東西被鷗港拿捏嗎?有必要這麽奴顏……”
申夢桃瞪了她一眼:“我樂意!”
柳聆的練歌房在秋凝思的對面,秋凝思是背着琴去外面彈,說室內有些悶。
柳聆目送背着手工琴的女人走遠,推開門對游珠雨說:“她和我的琴都是一個制琴師做的。”
說完柳聆一邊坐到位置前一邊找歌的譜子。
她也沒看游珠雨,說話頗有些閑聊的意思:“很多人都羨慕我和凝思的琴呢,剛才那個夏老師,就是我室友,還特地來看過。”
現在柳聆沒拿琴,琴正好放在游珠雨坐的椅子邊上,柳聆說:“珠雨要試試嗎?”
游珠雨沒告訴柳聆這把琴是自己做的,她看向小提琴,像是看到了第二輩子努力學琴的自己。
她問:“我可以嗎?”
柳聆:“為什麽不可以。”
她在感情裏根本不是粉絲以為的溫柔笑意,溫柔下裹挾着不容拒絕的強勢,很容易讓人幹一件事前情不自禁地征求她的意見,仿佛連在床上的情不自禁都有開關,就算要到了頂點也要她的同意。
游珠雨拿起琴,柳聆也沒任何給外行人看琴的不放心,如果徐玉渲在這裏估計又要大吼大叫。
和柳聆談戀愛的時候,徐玉渲偶爾會去看柳聆練習,但柳聆不喜歡她碰她的器樂。
雖然臉上沒什麽表示,這種感覺會蔓延開來,足夠徐玉渲不伸手也不詢問,到後面她就不去了。
柳聆找到了自己要唱的歌的譜子,一邊喊了游珠雨的名字。
“珠雨。”
游珠雨剛拿起琴,提琴的琴身側面有Evgi的名字。
這個世界的這把琴是游珠雨的最後一把琴,秋凝思那把是瑕疵品,是重新考上制琴專業的游珠雨練手用的。
只是挂名工作室的經紀人很喜歡炒作,這一輩子把Evgi的價值炒得更高了。
明明游珠雨說過,她學這個專業只是為了喜歡的人。
游珠雨的動作很輕柔,柳聆餘光掃過,發現女人的面容都帶着虔誠,摸得小心翼翼又有種讓柳聆不明白的懷念。
“嗯?”
游珠雨擡眼看她。
柳聆:“你可以。”
游珠雨沒明白。
柳聆:“你也不用朝我道歉,或者說謝謝。”
“我不想和你分得太清楚。”
如果徐玉渲是沒有邊界的自來熟,那游珠雨就是太有邊界的小高冷。
即便現在柳聆已經徹底和對方負距離,仍然會疑惑自己當年是怎麽和游珠雨好的。
她時不時想到沈書意說的[暗通曲款].
就算柳聆明白當年的自己和游珠雨根本不會到那種地步,連戀愛都沒談,也忍不住發散思維。
過程呢?
誰先開始的?
柳聆都不能細想,細想她的心裏就會升起一股怪異的飽脹感。
酸澀、難過、不安……
很多她很少有的情緒浮出來,最後組成荒誕的嫉妒,告訴現在的柳聆一個可笑的現實——
你好像在嫉妒十六歲的自己。
因為游珠雨更喜歡那個柳聆。
柳聆越是回憶,空白就越是明顯,仿佛是被人強行摳走的,剩下的都是宛如螞蟻啃噬的鈍痛。
她沒意識到自己說這句話的時候眉頭蹙着,平日浮在表面的甜膩僞裝都散去了。
這樣的柳聆寫滿生人勿進和脆弱不堪,才是游珠雨真正見過并且喜歡、愛上、寧願死了又死的那個人。
游珠雨拿琴的姿勢都很标準,甚至還慣性使然地調了調弓弦,但柳聆沒發現。
她看了眼柳聆,篤定地說:“你果然很生氣。”
柳聆:“因為你太客氣了。”
她看了過來,電子曲譜顯示在鋼琴前,柳聆本應該雙手下落彈出前奏,此刻手指一劃,音調起得太低,一曲開頭就廢了。
她很少有失誤,從小到大也追求完美。
因為相貌不是母親喜歡的溫婉類型,就把自己的儀态往那邊調整。
完美也不是父母要求的,是柳聆對自己有很高的要求。
她心外有繭,寧願周身空空,也要踐行自己從小給自己定下的目标。
游珠雨:“不是因為這個。”
這把琴的木材也是游珠雨親自挑選的,原本是第二輩子游珠雨的結課作業,在這一輩子,她重生出國後就打算開始。
溫梁韶說她永遠圍着柳聆打轉,說愛不是這樣的。
游珠雨卻說:“我沒說過我愛柳聆。”
大白毛姑姑啞口無言,“那你費盡心思和我一起折磨重生是為什麽?這不是愛嗎?”
游珠雨說:“我只是想要柳聆的愛。”
她不承認自己的愛,在溫梁韶面前只肯承認自己需要柳聆。
柳聆報恩,她要柳聆用愛報恩,卻忘了自己才是最先動心的那一個。
第三輩子溫梁韶都懶得管她這些矛盾心裏了,只是得知游珠雨被制琴專業錄取,問:“又要做這個?”
游珠雨還反問:“那不然呢?”
溫梁韶:“上輩子不是做過嗎?不是說改變方案?”
游珠雨當時說:“柳聆彈我做的琴,會讓我很幸福。”
這輩子游珠雨搶婚的消息遍布頭條,住在曲院的滿頭白發的女人點開新聞看見自家騎着大二八的小白毛,給游珠雨發了一條:恭喜你,不用柳聆彈你的琴,我看她可以彈你。
當時游珠雨顧不上仔細思考,反而是後來靳芒提了一嘴,三輩子終于知道什麽叫回味的游珠雨馬上進入了秒懂的範疇。
現在多年前的琴成了柳聆的所有物,游珠雨也順利完成了上輩子死亡前許下的目标。
卻發現柳聆的愛像是通關游戲到最後獎勵結算還是無法獲得的隐藏寶箱。
太難了。
她喜歡上了一個,很難愛人的人。
但這樣的人,成為了我的愛人。
游珠雨握着弓弦,彈出了柳聆每次開演唱會的前奏,低沉的提琴音像是湖底水流的暗湧。
天光朦朦胧胧,湖底看月,近在咫尺,游珠雨在這樣琴聲裏說:“你在生氣我說的話,不是麽?”
柳聆訝異游珠雨對這把琴的熟悉,也驚訝對方的琴技。
一個音節就足夠柳聆知道對方并不是新手。
鋼琴彈出一樣的旋律,不同材質的聲音質感不一樣,提琴低低沉沉,聲音清亮的柳聆喜歡這樣的沉悶。
游珠雨以為柳聆會反駁,卻沒想到對方很幹脆地承認了。
柳聆:“我以為我不會生氣,但很可惜,我居然。”
她唇角上揚,唇彩在光下襯得嘴唇異常迷人,“是認真的生氣。”
“珠雨,我是認真的。”
柳聆閉着眼彈琴,今天她舞臺上的成名曲從手指瀉出。
舞臺下有衆多觀衆,還有鏡頭外的人。
此刻練歌房卻只有她們兩個人,柳聆當年寫給救命恩人的那首歌,在十年錯位報恩後還是獻給了真正的恩人。
柳聆:“我不會有別人,許諾的和你一輩子都發自內心。”
“請你不要推開我。”
游珠雨已經不會去追問愛不愛這個問題了,她一瞬間她仿佛聽到了自己生命倒計時的聲音。
游珠雨:“我只是希望你幸福。”
她低頭仍然摸着抱着的這把琴,她記得每一個組塊拼上的畫面,也記得自己刨木頭的時候。
市面上萬金難求的琴也是上輩子的游珠雨苦苦學的,撿破爛的新生對藝術一竅不通,但她認識了一個學音樂的學姐。
那個人在明亞中學只有在欺負人的時候才會正眼看人的環境裏站在她面前。
柳聆很好,好到游珠雨明知道她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內心也會發出貪婪的聲音——
就一次,我想和她一起走。
人總是貪得無厭,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她們走過放學的路,一起坐過末班公交車還差點回不了家,也經歷過暴雨天。
喜歡粉色的學姐說雨聲也是旋律,說我聽雨的時候也可以是聽珠雨。
從此讨厭游珠雨的雨學會了聽雨。
柳聆,這些你都不知道,我又不能因為你不知道恨你。
可是真正該恨的人我又不想浪費感情。
我要拿你如何是好?
游珠雨嘴笨,也不擅長說愛好和喜歡。
只有被游珠雨這樣注視着的時候,柳聆頭一次感受到自己存在在對方的世界很久很久。
只是現在游珠雨的眼神情緒濃烈無比,讓柳聆在某一個瞬間生出一種……
比起愛,游珠雨更恨她的。
錯覺。
游珠雨:“阿聽,你根本不知道我是靠什麽活下來的。”
她沒看柳聆,只是沉默低頭拉動琴弦,彈了一首提琴的入門曲,這是柳聆四歲的剛接觸提琴學的第一首曲子。
那麽簡單的旋律,卻被游珠雨拉出了點點哀愁。
柳聆心頭大震,她突然明白高中的老師為什麽那麽點評她。
她自己一次次進修,得到的搖頭是什麽意思。
游珠雨技巧不足,曲子仍然讓人動容。
那我呢?
柳聆嘴唇微張,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等一曲完畢,游珠雨擡眼,卻發現柳聆眼眶紅了。
她剛要道歉,坐在鋼琴前的人卻走了過來,把游珠雨連人帶琴地抱在了懷裏。
柳聆的聲音響在游珠雨的耳廓,她說:“我的生死,不是你的責任。”
她喊她珠雨,抱人的時候很是用力,說的話像是撇清,卻又說——
“我教你這首曲子的時候沒告訴過你嗎?”
“我沒有天賦,我只是比別人更努力而已。”
“珠雨,這麽多年過去,我還是一樣,別人都說我缺失了很重要的東西。”
“你可不可以,幫我找回來?”
游珠雨嗅着她身上的香氣,拒絕得也很快:“你還是在想工作。”
但她的口氣也沒什麽難過,似乎是習慣了。
柳聆被推開的時候還有些愣神,游珠雨擺好了她的提琴,反問:“不是在生氣嗎?”
“這是我要付出的補償嗎?”
現在的游珠雨更接近鷗港不近人情的大老板,不是春蘭廢品站那個好說話朱老板,也不像是柳聆眼裏容易害羞的白毛老婆。
游珠雨的冷臉一直被網友喻為撕漫,這一刻靠着椅背,轉移微微晃動,翹着的腿很長,即便坐着擡頭看柳聆,有帶着一股倨傲。
柳聆微微歪頭,笑了,很幹脆地承認:“是。”
“我想要完美,你不會不知道我現在的作品風評。”
游珠雨心想:這才是她。
事業第一,什麽都要往後,報恩都做不到并列第一,或許只能卡在一二中間,取一個中間範圍,也算優待了。
游珠雨發現自己都沒什麽好失望的,或許三輩子以來失望太多次。
第一輩子毀容欠債,賺了錢去柳聆的演唱會,隔着遙遠的舞臺看對方。
第二輩子雖然修複了,但仍然有瑕疵,做個不露面的制琴師,也學音樂,和柳聆的專業挂鈎,有一次近距離接觸柳聆的機會,但柳聆也沒認出她。
就算知道柳聆的失憶是外力因素,游珠雨仍然沮喪。
萬一呢。
但沒有萬一。
她深吸了一口氣,像是要打碎完美主義的幻夢。
游珠雨說:“可是阿聽,藝術本來就不存在完美,你應該清楚,四分五裂也可以迷人。”
靳芒眼裏的游珠雨很固執,是個怪人。
怪人的棱角也沒被磨平,哪怕她在愛人面前很溫順。
游珠雨:“你追求完美,但你也不完美。”
“你性格冰冷,看上去人脈很廣朋友很多,但從不深交,即便是真朋友,也不會做到掏心掏肺的地步。”
“你會為沈書意前男友出軌而幫她打抱不平嗎?”
“你會和廉又夏徹夜暢聊自己的往事嗎?”
游珠雨的語速不快,聲音聽上去也沒什麽起伏,她只是看着柳聆,闡述的內容卻比柳聆自己還了解本性。
柳聆的笑容逐漸消失,她靠着鋼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游珠雨,看她幹燥的嘴唇張開說話,最後一句是——
“但就算這樣,我也喜歡你。”
柳聆卻搖頭:“你不喜歡我。”
她抿了抿嘴,“珠雨,你喜歡的只是那個課餘時間和你湊在一起的柳聆。”
“那只是一個人的另一面。”
“而你面前的不是。”
游珠雨卻說:“那又怎麽樣?”
她站起身,站到柳聆面前,柳聆伸手把她的發別到耳後,眼神掃過游珠雨的面部,最後伸手捧起游珠雨的臉。
“我現在沒有記憶,也不像你記憶中的我,你的喜歡,更像是泡沫。”
游珠雨卻環住了柳聆的脖子,下巴靠在柳聆的肩膀,“我早說過的,我非你不可。”
“記不起來沒關系,柳聆,我要的是和你重新開始。”
柳聆:“是誰說只要我幸福就好了?現在又說非我不可。”
她挑起游珠雨的下巴,大概是覺得對方的嘴唇太幹,随手拿起放在一邊的唇膏給對方塗了塗。
游珠雨沒辦法說話,正好足夠柳聆大肆進攻,她聲音甜膩,話不留情:“那我現在就找別人,我覺得幸福,也是你想要的?”
“珠雨,我最讨厭生氣,你成功了。”
冰冷的膏體擦過幹涸的嘴唇,茉莉花香漂浮在空氣中,游珠雨說:“我死之後,你找誰都沒問題。”
柳聆壓低了聲音問:“你死之後,就不能再重生一次嗎?”
她的吻落在游珠雨雪白的發尾,在白發上染上了暧昧的紅痕。
游珠雨沒告訴柳聆自己重生了三次,但柳聆也知道重生的某些代價。
她仍然可以這樣缱绻地說出口。
游珠雨:“你真殘忍。”
柳聆卻吻了上來,把殘忍推入游珠雨的喉舌,在喘息中說:“但你好像,沒我不行。”
游珠雨很容易被挑起情欲,心裏也竊喜柳聆這種時候的主動和真面目,她搖頭——
“是你沒我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