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年後上班的第一天,工作室聚餐。大夥兒在酒店吃了飯,又提議要趕第二場。
焦淡宜和幾位有家有口的前輩都提前走了,剩下一波小年輕都撺掇着陳組長去了夜色酒吧。
陸星苒坐在沙發裏,同舒朵閑聊,酒吧的背景聲嘈雜,射燈絢麗晃眼,幾個男人擠在一起搖色子喝酒,女生都倚在欄杆處,望着下面舞池裏瘋狂放縱的男男女女。
“星苒,陪我去上趟衛生間?”舒朵湊到她左耳道。
陸星苒點點頭,同樣拔高音量回她:“好的。”
随後,她倆起身走向長廊盡頭的洗手間,漸漸地,躁動的電子樂越來越遠,剛離開前面吧廳,拐入走廊時,陸星苒撞見許梓甜似乎被兩位男人糾纏,其中一個,她瞧着有幾分眼熟。
舒朵瞧見,頓時急道:“糟了,遇上那煞星了。”
“誰?”陸星苒問。
“還能有誰,封銳集團的二世祖,封洺。”
陸星苒一聽是他,知道這人名聲狼狽,幹盡了荒唐事,怕許梓甜吃虧,快步走上前解圍。
舒朵跟上,掏出電話趕緊叫人,哪怕許梓甜平時與她倆不對付,但都是女孩,遇上這事肯定要幫。
許梓甜之前出來找洗手間,半途遇見倚在包間門口抽煙的兩個年輕男人,其中一位長得倒是人模人樣,但那雙眼睛像是長在她身上似的。
再等她從洗手間出來,迎面對上那人的目光,好似盯着獵物朝她一笑,心裏惴惴不安地路過,果不其然被他攔住,纏着要聯系方式。
她不理,對方便上手摟自己的肩膀,嚷着要讓她進包廂。許梓甜氣憤不過,狠狠甩了他一巴掌,結果被他愈演愈烈地糾纏吓得不輕。
就在她心生絕望之際,突然聽見身後一道熟悉的聲音:“喂,請你放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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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頭,是陸星苒和舒朵,她心裏頓時看見希望,顫着聲兒懇求:“星苒,救我”。
封洺聞聲,正想看看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敢插手他的事兒。轉頭發現是兩個小姑娘,突然眼前一亮,長得都不賴,右邊那個還是自己感興趣的一款,沖陸星苒滿臉痞笑:“怎麽,你們認識?”
“我們是她同事。”陸星苒铿锵有聲地回。
“松手成啊,那換你陪我?”封洺攬住許梓甜,不顧她奮力頂開自己,強行按住肩膀。
陸星苒被他龌龊的話惡心到了,毫不退讓地威脅:“你如果不放,我們現在報警。”
說完,掏出手機撥打110。
封洺遞給同伴一個眼神,那人領會,立馬搶走陸星苒手機,舒朵喊道:“你們怎麽能這麽幹?”
“怎麽不能?報警?”封洺洋洋得意地笑道,“你就算報警又怎樣,警察也不敢沾我的事兒。”
敢這麽嚣張跋扈地放話,如果背後沒勢力撐腰,哪裏來的底氣。
陸星苒沖那人道:“把手機還我。”
結果男人居然把她手機交給了封洺,他晃了晃手機:“進去陪我喝兩杯,等我高興了,手機就還你。”
聽見這話,陸星苒氣得渾身發抖,撲上去搶,不料對方推出許梓甜當擋箭牌,兩人誤撞上,險些摔倒。
舒朵心裏焦急,不停回頭張望,忽然看見陳組長帶人找過來,喜出望外地大喊:“陳組長,這裏。”
陳組長身高體壯,是個有血性的東北大漢,一聽幾個小姑娘遇上流氓了,立馬帶人趕過來。瞧見陸星苒和許梓甜都抱着胳膊,倚在牆邊,還以為被人打了,二話不說上來就瞄準封洺的臉狠狠給了一拳頭。
封洺沒來得及防備,被對方這一拳揍得差點趴地上,他自小養尊處優慣了,向來所有人都是順着他,奉承他,擱哪兒都高人一等,哪裏遭受過這樣的待遇。等站穩了身子,封洺一口吐出嘴裏帶血的唾沫星子,惡狠狠盯着他們:“敢打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管你是誰,天王老子也照揍。”陳組長站在幾個女孩前面,揚聲道,“趕緊給我的同事道歉,不然這事沒完。”
“行。”封洺盯着他們,咬着後槽牙沖他們直點頭,随後一腳踹開身側包廂的門,沖裏頭喊道:“都給老子出來,幹他們。”
裏頭坐着七八個人,聽見動靜都一擁而出。
下一秒,兩撥人馬扭打在一起,就在逼仄的走廊裏混戰。
一個小時後。
警察局裏。
靠牆的兩排長椅坐着滿滿當當的人,臉龐都是青一塊紫一塊,個個兒脖子上像頂着調色盤,陸星苒和舒朵也在其中。
舒朵小聲問:“你剛才打電話叫誰過來的?”
陸星苒望見門口有人進來,擡了擡下巴示意:“喏,說曹操曹操到了。”
舒朵轉過臉,看見陸盞面色焦慮地走進來,兩人目光對上,她尴尬撇開視線,五官都擰在一起,低聲埋怨:“你怎麽通知他啊?”
陸星苒無奈看她:“除了他,我還能叫誰?”
爸媽不可能,讓他們知道自己女兒因為打群架進了局子,那還不得鬧翻天。應淮更不可能,他不氣得要求警察多關幾天就謝天謝地了,所以沒得挑,只能找陸盞。
陸盞進來時一眼望見她倆,滿身狼狽,頭上頂着雞窩的樣子,心裏是又氣又想笑,沒着急搭理她倆,先找警察了解情況,辦理保釋手續。
等一切都辦妥了,警察過來放人,陸星苒起身時不忘問一直默不作聲的許梓甜:“你要和我們一起走嗎?”
“我姐已經過來了。”許梓甜回。
陸星苒見她堅持等家裏人,只得轉身出去。
許梓甜看着她背影,掙紮幾秒開口,“剛才謝謝了。”
陸星苒回頭微微一笑,然後離開。
見她倆遠遠走過來,陸盞揶揄道:“呦,兩位女俠,今晚這演得哪出啊,人都折進所裏來了?”
舒朵恨他嘴裏吐不出象牙來,落井下石找不痛快,要不是看在他深夜趕過來保釋,能分分鐘怼回去,這會兒自己理虧,說什麽嘴巴都不響。
陸星苒走近問:“我手機拿回來了沒?”
“放心,拿了。”等人走近,陸盞才發現她走路姿勢有點奇怪,“你腿怎麽了?”
“被人推了一下,右腳踝有點扭傷。剛才去旁邊小診所看過了,問題不大。”陸星苒解釋。
陸盞點點頭,見她倆身上沒其他傷,從兜裏拿出手機,遞過給她:“出息,被人搶了手機還挨揍,老陸家何時出了你這樣慫的。”
她正想頂回去,瞥見警局門口走進來一位高大挺拔的身影,瞬間沒了聲響。
梁隽匆匆帶律師過來,一進門,望見陸星苒、陸盞和舒朵站在感應門旁,幾個人打了照面,皆是一愣。
“星苒,你沒事吧?”之前他在公司加班,助理說封洺又進了警察局,這事他都習以為常,也處理慣了。原打算讓法務部的人過去,可一聽說是和戊戌工作室的人動手,立馬丢下手邊的工作,親自帶人趕過來。
陸星苒禮貌回道:“沒事了。”
梁隽仔細打量一番,見她真沒什麽大礙,這一路的忐忑總算平複下來,才騰出心思朝另外兩人寒暄:“陸盞,舒朵,好久不見。”
陸盞壓根沒搭理,雙手揣兜裏,目光四處亂瞟,就是不看他。
舒朵點了一下頭,算是回應。
受到冷待,梁隽也沒覺得有什麽,依然保持風度,體貼道:“要不要我讓人送你們回去?”
“不用。”陸盞一口回絕,語氣極為不屑,“我們有車。”
說完擡腿走人,催促陸星苒:“走了,星星。”
“嗯。”
陸星苒看他一眼,匆匆與他擦肩而過。
梁隽一直看着她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才轉過頭,正逢律師領了封洺出來,瞬間斂盡眼底的溫情脈脈,又恢複到以往的冷靜自持,從容淡定。
封洺看見他,臉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難得,這回連你都驚動了,居然親自跑一趟?”
梁隽淡笑:“既然知道我忙,你少給我惹是生非不更好?”
“我爸讓我跟在你手底下,美名其曰當個副總,不就是方便盯着我,這不給你找點事兒,怎麽向我爸好邀功呢?”封洺話裏滿是譏諷。
梁隽聽了心裏不豫,面上卻不露痕跡,并不搭腔,轉頭問律師:“張律,事情都辦妥了?”
張律點點頭:“因為戊戌是公司的合作方,今晚鬧事雙方都有過失,加上我方願意墊付一切醫療費用,既然達成和解,已經沒什麽問題。”
“這事後續還要你親自跟進。”梁隽叮囑。
“好的。”
封洺最瞧不慣他一切不顯山不露水,任何時候都波瀾無驚的正經樣兒,特沒意思,見事被他擺平了,徑直從警局出去。
出來後,陸星苒朝停車場瘸着腿慢慢走,邊走邊問:“這事沒跟家裏人說吧?”
陸盞在前頭回道:“爸媽要是知道,這會兒都殺進警察局了,還輪到我過來撈人?”
她聽了點點頭,是這麽個理兒。
随陸盞走到車旁,正想拉開車門,聽見陸盞說:“我送舒朵回去,你上旁邊那輛車。”
陸星苒:“???”
哪裏還有車,什麽意思?她四處張望,一回頭,發現隔壁那輛大G裏坐着一人,戴了頂鴨舌帽,夜晚瞧不清臉。
但,應淮的長相,她那是光瞧下巴就能認出來,車裏人忽然擡眸,兩人目光正巧撞上,陸星苒吓得心一提,頓時面如死灰。
她緩緩轉過頭,看向陸盞:“你怎麽還告訴他了?”
陸盞被她逗笑:“還用我特意告訴?你打電話催我過來時,人可就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
她扒着車門把手,死活不願撒手,想心存僥幸偷偷上陸盞的車,身後突然一道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飄過來:“需要我抱你上車嗎?”
陸星苒聽見,頓時手一松,心裏啥歪腦筋也不敢動了,拖着右腿以最快的速度繞到副駕駛跟前,拉開車門上去。
“你怎麽來了?”她心虛地尬笑。
應淮遞過去一個明知故問的眼神,反問:“你覺得呢?”
“嗚嗚,應淮你真好,是擔心我對吧。”陸星苒給他發好人卡,試圖把這事給繞過去。
應淮驚嘆她厚臉皮的程度,回想起來之前,本打算去跟陸盞交代一聲,自己要出國找那位車主,剛巧聽見她打電話回來,說人在警察局,頓時吊膽提心,也不管今晚幾點的航班,拿了車鑰匙,和陸盞一路奔馳過來。
這一路,他心裏一直記挂着星苒,生怕她遇上委屈的事,車在警局門口一停,剛想往裏頭沖,卻被陸盞攔下,勸他不方便露面。
是啊,他現在是個一有風吹草動就能上熱搜的人,到處都是狗仔和跟拍,哪怕心裏再不願意,再想親眼第一時間确定她好不好,也要忍住。因為怕她受傷,自己一路走來,已經嘗遍冷暖,所以更不願她再經歷。
人一旦有了軟肋,說話做事都忍不住前瞻後顧,生氣了,沖動不行,開心了,炫耀不行。
要克制再克制,隐忍加隐忍。
所以自己心裏再有氣,瞧她一瘸一跛地朝他走來,低眉順眼哄他的模樣,這會兒也減了大半,皮笑肉不笑地問:“都敢和幾個流氓混混硬剛了,哪裏還用我來擔心。”
這話說的分明是在生氣,陸星苒眨了眨眼睛,趕緊甩鍋給同事,為自己開脫:“不不不,我可沒動手,還一直勸架來着。”
“真的,真的。”她怕應淮不信,拼命點頭說服。
當然不會承認剛在酒吧走廊裏,要不是服務員及時拉開,她這會兒還扯着一女的頭發死活不撒手。
應淮當然不信,垂眸看了眼她的右腿,問:“腿受傷了?”
陸星苒揣摩他的語氣,似乎有主動翻篇的念頭,立馬順勢裝起了委屈:“嗯,可疼了。”
心裏還沾沾自喜,嘿嘿,這樣肯定能增加點同情分。
應淮一眼瞧出她虛張聲勢地誇大,想笑,但臉上依然不動聲色,朝她俯身過來。
陸星苒見他靠近,吓得身子瞬間繃直,結果只是給她拉安全帶,親密過縱的距離又再次拉開,心底松了一口氣。
應淮擡眸,瞧見她咽了下口水,秒慫的模樣有點可愛,将安全帶扣進鎖孔裏,佯裝問:“要不,送你去醫院看看有多嚴重?”
“那不至于。”陸星苒連忙擺手,心想這要是再去趟醫院,不就露陷了,“已經在診所瞧過了,醫生說需要靜養一兩天,雖然疼,但還是能忍受的程度。”
“行,送你回家靜養。”應淮配合她蹩腳的演技。
他發動車子跟在陸盞後面,路過警局門口時,瞥見梁隽和封洺從裏頭出來。他的目光從封洺身上一掠而過,與梁隽對視,随後冷傲淡漠地錯開,望向前方。
“那是誰,瞧着有點眼熟。”封洺看見車裏的男人,好奇問。
梁隽剛才目睹應淮載着星苒離開,心像被撕扯一樣難受,視線從他們離開的方向收回,走下臺階時撂下一句:“一個故人。”
一個你我都認識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