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正文7挑釁

正文7 挑 釁

章一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揉揉眼,捏她下巴的人分明是鐘闵。一夜之間,自己竟被送回來了?

鐘闵見她傻裏傻氣的,反倒笑了,“沒睡醒?”章一還是吃驚地看着他,不作聲。他走到床的另一邊,往下一躺,兩腿交疊,學她一般,眼珠子不動地瞧天花板。這樣靜的早晨,理應是混沌着不清醒的。鐘闵勾了勾唇。轉眼看,不知何時她重又阖上眼了,鋪呈着兩把小黑扇子,用手摸,柔軟的。他支起身,湊過去,熱的呼吸噴在她臉上,小黑扇子幾不可察地揮了揮。

他知她假寐,反倒問:“你睡着了嗎?”自然是沒有回答的。在她唇角落下一吻,她沒有反應,自己倒忍不住要笑,這樣的勾當不是沒做過,但今次不一樣,明知她是醒着的。吻上去,含在口裏細細地吮,沒有回應,索性撬開她的齒長驅直入,她終于一把推開他,偏過頭拼命呼吸。他撲上去,“我讓你裝睡”,還要再吻。

章一閃到一邊,狠狠剜他一眼,随即打了個冷顫,他們這是在幹什麽,打情罵俏?抱住兩手臂揉了揉,也不看鐘闵的反應,跳下去,一陣風似的出去了。

鐘闵抄着手站在章一身後看她刷牙洗臉,她絲毫不受影響。他不知是貶是褒,“你很平靜。”

章一吐掉牙膏沫,在鏡子裏看着他說:“大喊大叫不是沒試過,有用嗎?反倒讓你看笑話。”

鐘闵很贊同,“唔,黔驢技窮。”湊過去,“你肯乖乖被老虎吃嗎?”

章一學他一般冷笑,“我現在是想通了,你若真敢怎麽樣,就去告你,讓你身敗名裂,你這樣有身份的人,擔不擔得起這罪名?”

鐘闵手指成梳,順着她的頭發,“出去幾天,你倒是長進了。”

“林致教我的。”

鐘闵拍拍她的頭,“小腦袋別想着挑撥離間。”

“你不信?他覺得對我不起。”

“這世上芸芸衆生,何必都要對得起你。這樣的話說過一次也就算了,你若學會耍心機,我可不愛了。”

章一非常氣憤,“別說這麽肉麻,你做的一切無非是想得到我。我還是那句話,大不了魚死網破。”鐘闵用毛巾沾去她嘴邊的牙膏泡。她又叫:“你聽到沒有?”

“聽到了,你在激怒我,這沒什麽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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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氣結,“你……”

鐘闵不上她的當,果真老奸巨猾。她被林致出賣後,覺得身邊沒有一個人可信任,甚至生出一了百了的心,才敢說出那樣的話,其實不過是篤定他不敢拿法律兒戲,想他在心裏多少有點驚訝的吧。然而到底是他的道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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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去楊疊的寓所上補習。隆冬見到她很高興,“章一,你好久沒來了。”

她揮揮手,“這不來了嗎?咦,楊老師呢?”

“接電話去了。最近老師的電話總是很多。”

另一個湊過來八卦兮兮地說:“楊老師不會是談戀愛了吧。”

隆冬說:“那可不行,等到我們畢業再談戀愛不遲啊。”

幾個孩子交頭接耳的時候,楊疊過來了,看到章一,眼神竟有一瞬間的悲哀。

一群人混在一起時間過得特別快,何況還要做試卷及評講。從公寓出來,隆冬對章一說:“我給你發短信,你老不回。”

章一說:“你老發冷笑話,叫我怎麽回?”

隆冬搔搔頭,“你覺得很冷嗎?”

“我現在就很冷”,章一說,“開玩笑的。”

兩個人盯着路面走,時不時踢一腳什麽東西,章一突然說:“你看有人走路時總東張西望賊眉鼠眼的,那人肯定心術不正。”

“誰說的?”

章一黯然下去:“我媽媽。”

隆冬卻高興起來,“章一,我很快又有媽媽了。我爸爸要同阿姨結婚了,就這個暑假。”

“恭喜你了。”

隆冬說:“到時候你一定得來,來看看我新媽媽,她是個很漂亮的人。對了,我手機上有照片的,你要看嗎?”

章一沒多大興趣,仍說:“嗯。”

隆冬拿出手機一陣亂翻,“奇怪,沒有了。噢,我換過內存卡了。只有我爸爸的,你看嗎?”

“唔,看吧。”章一把頭湊過去,那是個中年男人,隆冬遺傳了他的大眼睛和深雙眼皮。章一覺得他長得是很正派的。“我好像見過你爸爸。”

“肯定在電視上”,隆冬把手機收進包裏,“他是所謂的政商名流。”

“怪不得。”

隆冬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說:“章一,我有天見到你叔叔了。”

章一想了下才明白他說的是鐘闵,“什麽時候?”

“我跟我爸爸去一場宴會,見到他同鄭佳佳在一起。”

“鄭佳佳是誰?”

“就是演《此生最愛》的那個,最近很紅的,還在國外拿了個影後。她同你叔叔交往嗎?他們倒挺般配。”

章一沖他喊:“別問我,我什麽都不知道,你一個男生怎麽這麽八卦。”隆冬吓了一跳,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大聲。她自己也覺得了,“對不起。”

隆冬呵呵笑兩聲,“章一,原來你的嗓門也挺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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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偷偷打量鐘闵,想象他同一個豔麗女郎在一起的情景。她明白鐘闵這種人需要各種東西來襯托自己的身份地位,女人也是其中一樣。她想母親會不會就因為這個傷透了心,才離家出走抛棄了她。越想越覺得是,從此她對鐘闵不單單是恨,還生出了怨。她雖小,也懂得撒氣。于是這個小人兒選擇向鐘闵撒氣,并且變本加厲。

她故意不同他說話,實在沒辦法就沖他大喊大叫,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沖他呲牙咧嘴,傭人說他有潔癖,她就在他床上灑餅幹屑,弄亂他各式襯衣的順序,甚至交換他放文件的位置。到底是孩子,做的都是小動作,還自認為神不知鬼不覺。她這般騎在他頭上,簡直是作威作福,他卻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越是如此,她越放肆,當着傭人的面頂撞他,奚落他。好在宅子裏平時沒什麽人來,不然她怕是要學幾歲大的小孩撒人來瘋了。不過她本人甚是得意,覺着是替母親出了口氣。

章一打聽了,鐘闵今天有應酬。已經很晚了,她還堂而皇之地坐在他的床上,咔嚓咔嚓地吃薯片,喝可樂看電視。聽見車子回來了,忙竄起來,沒留神打翻了可樂罐,床單上一溜黑乎乎的漬,抽紙巾擦了擦,不濟事,眼看鐘闵要上來了,哪敢多呆,一氣兒逃了。

躺在床上,大眼珠子骨碌碌轉。她把他的床弄得那麽髒,他該生氣了吧,他會發火嗎,會不會給她厲害瞧?應該不會,他哪裏敢對她做什麽,這幾天不都這樣嗎,他根本不受她激怒,或者敢怒不敢言?是的,他早該顧忌了,并且放棄那些想法,老老實實把她養到十六歲,他的玩樂對象任誰也不該是她,一個未成年的孩子。

章一很想看看鐘闵現在是什麽表情,惱怒的?憋屈的?到底是孩子,有道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她溜回了鐘闵的房間。鐘闵正看着床上的可樂漬出神。

章一一看他光着上身,貓着腰往回撤。鐘闵轉頭看到她,眼神有些迷惑,似說給他自己聽:“你又回來了?”章一見他眼中迷惑一點點散去,心叫不妙就要溜,鐘闵捉住她,打趣:“回來看犯罪現場?”

章一不敢看他的眼睛,又不好意思看他上身,眼神就在空氣裏亂劃,裝無辜地說:“你哪只眼睛看到這是犯罪現場。”

鐘闵捧着她的臉,拇指摩挲她的臉蛋,“我的意思是……這是我的犯罪現場。”

章一明白過來了,激道:“你倒是敢!”

“你看我敢不敢”,用鼻尖親昵地抵抵她的,“你不一直撩我嗎,早該知道有今天。”将她身子打橫一抱而起,扔到床上。

她手按到黏糊糊的可樂漬上,忙往一邊躲,說:“你不怕我告你?”

鐘闵說:“你既然打定注意要告,我可不能白擔這個罪名。”捉住她的腳腕,将她往回一拖,整個人壓上去,尋着她的嘴就親。章一閉緊牙關,鐘闵在她腰間一捏,她立馬棄城獻池。鐘闵親得狠了,她絲毫喘息不得,急得手腳并用,亂踢亂打,鐘闵放她一馬,低斥:“換氣!”她尋了個隙,大口吸氣,罵道:“你臭死了,滿嘴煙酒氣。”

鐘闵似笑非笑:“我今天喝的可不少,趁我現在還清醒,趕緊回去睡覺。再有下次,看我不把你就地正法。”說完抓起一個枕頭墊後,大喇喇往床頭一倒,上身線條無懈可擊,整個人倒有說不出的邪氣。

章一再神氣活現,也是個紙糊的人兒,一戳就破。她啐一口就溜,“暴露狂。”過了一會,她又探頭探腦地回來了,“我忘了跟你說正事。”

鐘闵換了睡袍,估計正要洗澡,“何事?”

“我們班有個同學馬上要出國了,明晚上開歡送會。”

鐘闵淡淡掃她一眼,“想去就去。”

他這樣爽快,她倒吃不準了,“你不是在說反話?”

鐘闵往浴室走,聞言回過頭來,“那好,你別去了。”

她趕緊跳起來,“我去我去!那個……謝謝你了”,做個手勢,“您請吧。”轉過身實在忍不住打了個響指。

“慢着。”

她頸子一僵。

“記着別喝酒。明天我有事,完了叫司機去接你。”

她哪有不肯的,頭點得跟舂米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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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歲的孩子哪有不愛玩的,玩起來就沒個消停。那位要出國的同學喝了不少酒了,一把摟住章一的肩膀說:“我要走了,章一,你都不肯和我說說話,陪我喝杯酒。”

章一把那只爪子拿下來,“咱倆平時混得挺熟,話說得不算少吧。”

同學反抓住她的手,說:“咱們年級誰不知道你啊。你對誰都是一個樣,表面上客客氣氣的,心裏生分着呢。”

隆冬将章一的手扯出來,“喝多了吧你,叫你別喝別喝。”

那同學一見是他,反扯住他說:“那你陪我喝,別以為你的心思我不明白。”

隆冬的表情立時不自然。其他人紛紛向主角圍攏過來。其實這同學也挺可憐,從小父母分開過,沒人管,不久前父親另成了家,母親在國外,眼下接他過去上高中,他眼尖,見章一被擠出去了,直脖子喊:“章一,章一。”章一被帶到他面前,他倒突然傷感起來,“章一,我出去了,這輩子怕是再見不着你了,國外哪還有你這樣好的女孩。我……我知道我沒機會,我就是想離你近一點,哪怕你把我當哥們兒也是好的,我,我……”

衆人紛紛嚷:“別說了,別說了,章一,你就跟他碰一杯吧。”

章一禁不住勸,喝了半杯紅酒,先例一開,其他人怎肯放過她,有說:“紅酒不礙事,多喝點,還帶美容的。”又有說:“趕明兒我也出國去,這杯先喝了預備着。”

隆冬護住她,“你們別灌她酒了。”

衆人起哄:“英雄救美。行,你幫她喝。”

時間過了十二點,幾個女同學已經回去了。章一想走,又不忍心撇下隆冬,畢竟他幫自己擋酒,都是些孩子,酒量自是淺的,不少已睡過去了,在客廳橫七豎八地躺着。章一把隆冬架到客房裏,想再過半小時去叫他。

坐在沙發裏,腦子發昏,臉發燙,她哪知道這是酒勁上來了。迷迷糊糊地,仿佛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糖果被單,史迪仔。她把自己高高抛起,落到松軟的床上,四肢百骸往下沉,頭也往下沉,一牽動,睜眼看,原已十二點四十了。

章一往客房走,門裂開一道縫,有人在叫她的名字,“章一,章一……”,一聲急似一聲。她推開門,光線霎時如上游水般傾瀉進去,來得猛,卻只打個渦旋兒回去了,未真得到暗裏頭去。章一只叫得聲“隆冬”,已被眼前所見驚得呆了——男孩竟然正叫着自己的名字自渎!

隆冬一驚之下竟然洩身,見她轉身要走,急得上前拉住她。章一揮開手,叫道:“別用你的髒手碰我!”

她實在是沒想到。在她看來,這是件頂肮髒的事,隆冬還是個孩子,竟然也會做!這天下的男人果真都是如此嗎,毫無分別。

她站在那沒動,隆冬自然也不敢動,好半天才艱澀開口:“章一,對不起……我吓到你了。我沒想到你要來。”章一沒有說話,似乎在等着他解釋,他突然間有了勇氣,“我,我不怕被你看到。我想你的時候經常這樣。你,你別嫌我髒,我,我只能這樣。”

章一沒回頭,“你就這麽喜歡我?”

“是的,我喜歡你到願意為你做任何事”,隆冬說,“哪怕你不信。”

章一突然問:“你看過色情片嗎?”

隆冬吱唔着不肯說。

“回答我!”

“……看過。”

“那好”,章一慢慢地轉過身,光與影在她的臉上一寸寸地進行交替,長長的影子筆直地投射在地上,如一把尖刀穿透隆冬的心髒,“你同我做吧,我想,你應當是會做的。”

隆冬如同見鬼一樣叫:“章一!”他往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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