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怕

我怕

大夫人趙氏引着,易國公夫人并葉容出了福安堂,順着甬道往府門走去。

待走遠了些,路上無人時,易國公夫人方才問道:“妹妹,方才老夫人好似是不高興了。”

謝老夫人雙目炯炯有神,不像是困倦的模樣,那突然下逐客令,便是不高興了。

趙氏聞言,停了腳下的步子,想着自己嫂子雖然糊塗,但眼睛還算明亮。

“嫂子,當真不明白?”趙氏話落,視線看向了,跟着她們二人身後的葉容。

葉容見趙氏盯着自己瞧,忙出聲道:“姑母,新婦不知做錯了何事,惹得老夫人生氣,還請姑母明示。”葉容這語氣,十分無辜謙卑。

易國公夫人聽罷,出聲問道:“妹妹,這容兒方才端莊大方,沒說什麽不該說的啊。”

趙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看着易國公夫人,直接了當的說道:“若是有人當着你的面,诋毀你的新婦,你能願意?”

随後,又望着葉容說道:“你說些什麽不好,偏要說些有的沒的,你是葉家的女兒,在外面不替葉家添光,還說自己在家中受了委屈,‘能言善辯’,你心知葉宣有口疾,還說這些,老夫人借口說乏了,已然是給足了面子了。”

葉容聽罷,揪着手裏的帕子,微垂着頭,怯聲道:“姑母,我今日一見謝老夫人,便覺得親切,說話間就忘了分寸,容兒日後定然謹言慎行,不給易國公府和容安伯爵府丢臉。”

易國公夫人間葉容言辭懇切,出聲道:“嗐,容兒不過是随便說說,那葉宣口吃,也是事實啊,老夫人若是忌諱,我們不說就是了。”

趙氏聽罷,真是一個頭兩個大,看着易國公夫人,直白的說道:“大嫂,你日後還是少來魏國公府為好,若真有事,一個人去楓臨堂說與我聽便是,莫要擾老夫人的清靜。”

話落,趙氏又望着委屈滿滿的葉容,冷聲道:“這裏是魏國公府,不是戲臺子,你若是想演戲,回自己家去。”

說完,趙氏轉身帶着丫鬟潇灑離去。

易國公夫人聽着趙氏這話,說來說去,是嫌她們婆媳二人丢了她的人,便甩着帕子大步離了魏國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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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她帶着葉容上門,是想帶着葉容見見謝家的長輩,日後好多來往走動,親近親近,現在看來,是她的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了。

夫家如日中天,趙氏深得婆母信賴,執掌中饋多年,現今,是越發不把她這個親嫂子放在眼裏了。

而趙氏帶着心腹丫鬟翠竹回楓臨院的路上,也是一肚子窩囊氣。

她那嫂子,真真是個漿糊腦子,講不通道理。

翠竹瞧着趙氏臉色不好,出聲道:“那趙二奶奶瞧着,就不是個省油的燈,與三夫人的脾性還真是不像。”

“那葉容的生母鄭青意的娘家,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小官,能有什麽見識,又能養出什麽有見地的大家閨秀來,如何能與葉宣比。”趙氏慢悠悠的說道。

今日,她那嫂子馮氏帶着葉容登門拜訪,她沒有攔着,還特意陪着,一同來見謝老夫人,就是怕馮氏在謝老夫人面前說錯話。

為的,還不是促進謝趙兩家的交情。

趙氏出聲吩咐道:“翠竹,差人将今日之事,告訴國公爺一聲,他會明白的。”

趙氏口中的‘國公爺’,便是親哥哥易國公趙臨。

趙臨膝下兩子,皆是馮氏所出。

長子趙令循好學上進,前途大好,長媳是大家之女,精明能幹,是管家的一把好手。可馮氏溺愛次子趙令行,偏偏不喜長子夫婦。

趙令行又偏偏是個,混跡青樓瓦舍的浪蕩子,如今娶了葉容,想必也瞧上了那副好看的皮囊。葉容還真以為,自己是嫁得了什麽如意郎君。

馮氏糊塗也就罷了,只怕馮氏日日在趙臨身旁吹枕頭風,若是将國公府,交到趙令行夫婦手裏,那便是徹底斷了祖輩的心血。

翠竹聞言,開口應了一聲。

趙氏又問道:“大奶奶這些日子如何?”

趙氏口中的‘大奶奶’,便是兒媳李氏。

話落,翠竹回道:“夫人,聽說大奶奶這幾日害喜厲害,不思飲食。”

趙氏聽罷,一邊邁進垂花門,一邊吩咐道:“拿牌子去宮裏請位禦醫回來,給大奶奶瞧瞧,最好再開張藥膳的方子。”

吃不進去東西,肚子裏的孩子,如何能健康的長大。

翠竹連連應聲。

回府的路上,葉容好一番花言巧語,将易國公夫人馮氏哄得是喜笑顏開。

到了易國公府門前,葉容先行下了馬車,伸出手扶着易國公夫人馮氏下了馬車,而後親昵的挽着馮氏的胳膊 将人送回了屋子,又奉了盞茶,才回到自己的屋子裏。

剛踏進屋子,葉容便瞧見趙令行逗弄着籠子裏的黃鹂鳥。

“回來了。”趙令行笑着說道。

葉容興致不高,敷衍的應了一聲,随後走到小榻旁坐下。

趙令行見狀,徑直走過去,坐到葉容身旁 朗聲道:“我就跟你說了,別去謝家,你非要去,碰了一鼻子灰吧。”

今日葉容要拉着他去謝府,被他拒絕後,便去了他母親馮氏那裏,不知說了什麽,他母親便拉着葉容,高高興興的出了門。

葉容聽罷,瞧着趙令行說道:“你姑母與母親同是國公夫人不說,還要喊母親一聲大嫂,可我今日瞧着,你姑母真是威風,将你母親訓的一無是處。”

話落,趙令行解釋道:“易國公府豈能與魏國公府相比,再說了,我那姑母與父親一樣,都喜愛我大哥。”

他大哥趙令循是個争氣的,正因為他沒有學識官位,不如他大哥,他姑母也瞧不上他,他與表兄謝清也說不到一起去,從前去謝府時,才會與謝池相熟。

葉容聽着,握着趙令行的手,不平道:“你與大哥是一母所出,他們憑何厚此薄彼,我瞧着,你若是讀書用起功來,不比大哥差。”

趙令行聽完,将手從葉容手中抽出來,站起身,徑直走到鳥籠旁,給籠子裏的黃鹂鳥喂食,“讀書有什麽樂子啊。”他堂堂國公府的二公子,有萬貫家財、何必讀書受苦呢。

葉容見狀,半真半假的哼了一聲,端起茶盞喝茶消火。

趙令行見狀,走了回去,葉容側身而坐,不去看趙令行。

趙令行坐到葉容身旁,将兩只手伸進葉容的腰側,将人摟在懷裏,哄道:“我是什麽性子,你最是清楚了,明日回門,想必你三姐姐也會回葉家,我讓管家備了厚禮,定然給你撐足了面子。”

葉容聽罷,心情好了些,“葉宣病了,明日怕是不會回葉家了。”

趙令行聞言,松了抱着葉容的手,關切的問道:“病了,什麽病?”

葉容聞言,還有些窩氣,“我連葉宣的面都沒有見到,哪裏知道她得的是什麽病。說來也怪,她連話都說不清楚,謝珩護着她也就罷了,怎的連謝老夫人也拿她當個寶。”自己不過說了葉宣幾句話,謝老夫人便将自己打發出來了。

趙令行聽完,眼珠子轉了轉,自顧自的說了一句,“就差那麽一點點。”

葉容見趙令行一個人在自言自語,扭頭問道:“什麽一點點?你在說什麽呢?”

趙令行回過神來,否認道:“我沒說什麽,你聽錯了。”

葉容捕捉到了趙令行眸中散過的一絲慌亂,追問道:“不對,你剛剛明明說話了,到底是什麽,不許哄我。”

趙令行聞言,腦子飛速運轉,胡謅道:“我是說,明日陪你回門,只喝一點點酒,不可貪杯出醜。”

“這還差不多。”葉容聽罷,疑心才消了。

夜色降臨,月朗星稀,松月堂書房內室中。

葉宣平躺在拔步床上,毫無睡意,便扭頭瞧着,挂在拔步床兩側的,輕薄如紗的青色帳幔。

碧雲怕她在屋子裏發悶,便打聽了府中有沒有什麽趣事,便将白日福安堂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她。

葉宣真是沒有想到,葉容嫁了人竟還想着攪和壞她的日子,更沒有想到,謝老夫人竟然這般護着她,直接将葉容婆媳兩個打發走了。

門“嘎吱”一聲響,将葉宣的思緒帶回來,一個熟悉的人影,大步走過來。

葉宣便坐起來,往裏側移了移位置。謝珩利落的脫了外衫,撩開青色的帳幔,坐在了拔步床的外側,望着葉宣問道:“怎麽還沒睡?”

“白日睡足了,便不困了。”葉宣誠實的回答道。

謝珩聽罷,随即将葉宣拉進懷裏,抱着人躺下,讓葉宣枕在自己的肩頭,“那我給夫人背一段《孟子》怎麽樣?”

“不要。”葉宣果斷拒絕。

謝珩笑了笑,繼續詢問道:“那夫人想聽什麽?”

葉宣搖了搖腦袋。

謝珩見狀,出聲詢問道:“有心事?”

葉宣聞言,眸子動了動,看着謝珩的臉龐,如實回答道:“我怕。”

“怕什麽?”謝珩柔聲詢問道。

葉宣頓了頓,眸子從謝珩臉上移開,微垂着,看向身上蓋着的錦被,“我怕,今日的一切都是一場夢,或許明日醒了,便又如從前一般。”

人一旦擁有了,便生了貪婪之心,就越怕怕會失去。

謝珩聽罷,又将葉宣往懷裏帶了些,輕撫着葉宣的發頂,出聲道:“不會的。”随後,又低頭看着葉宣,溫聲道:“蓁蓁,你已經邁過去了心裏的那道坎,你贏了,它就不會再出現了。”

望着謝珩堅定的眼神,葉宣“嗯”了一聲。

謝珩都相信她,她又有何理由懷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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