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暖暖的學期快結束的時候,程磊那邊也是說又一門快修滿學分了。只是反而沖刺的時候更忙更辛苦,常常在MSN的留言上發一些上吊,吐血的圖像給暖暖看。暖暖幫不上忙,只能留言幫他加油又加油。
不過程磊的生日也快到了,暖暖想着這麽些年都是發電子的生日賀卡,都沒有驚喜了。不如親手做個禮物快遞給他,那是一定又驚又喜的。剛有這個念頭冒出來,就大大稱贊了一下自己的創意。趕緊的就搜索可以自己DIY的産品去了,要快遞美國,一定要小巧又精致,這樣快遞才方便省錢啊。一通比較之後,暖暖覺得做兩個十字繡的鑰匙環,一個給他,一個自己留着,反正就做一對兒,想着不僅為自己的小心意開心不已。
暖暖不是那種蕙質蘭心的女生,一連忙了幾個晚上,覺得自己繡的實在不怎麽樣。一點手感也沒有培養出來,不過轉念一想,不是繡兩個嗎。第一個,就當是練習,繡得難看也不打緊,自己留着好了,只要第二個能成功就行。
賀皓然倒是一連兩天看到暖暖坐在廳裏舞弄針線,好奇着,走過去問:“你幹什麽呢?一連幾天縫什麽呢,不能用的東西就不要要了。”暖暖笑眯眯地說:“什麽啊?你看清楚,我繡花呢!”
賀皓然忙把嘴裏的一口咖啡咽下去,不然保不準會噴出來。仔細瞧了瞧問:“這是什麽啊?”
暖暖邊低着頭繼續她的繡花大業,邊答:“鑰匙環,我覺得自己動手做得比較有意義。”
賀皓然不禁冷汗涔涔地想起一件往事,小丫頭小時候有一陣迷上了編什麽手繩,就是幾股彩線編在一起的小孩子玩意,那會兒好像是端午節,她興奮地編了三條,說是過節時系在手上,一定要等端午節過後的第一場雨以後才可以剪掉。
她給她外婆系上一條,給他系上一條,又要他幫她系上一條,告訴他:一定不可以拿掉哦,要等下完一場雨以後,她幫他剪,他幫她剪。
小丫頭巧笑倩兮地看着他,眸光如星鑽閃爍,叮囑他:一定哦。他就傻兮兮地答應了。
那根醜醜的繩子綁了他幾天他是不記得了,只記得天天關注天氣預報,就盼下雨,弄得他那一陣時時刻刻的用手去往上撸撸那根醜醜的繩子,把它藏在襯衣裏。擔心它在開會的時候露出來,擔心它在應酬的時候露出來,秘書拿資料給他簽的時候,員工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都緊張異常,那一年,他從沒那樣盼望一場雨......
他低頭看了看興味盎然,堅持不懈的暖暖,心想:鑰匙環!?要挂哪把鑰匙上?辦公室?車?家?都有機會被別人看到啊,她繡的這是啥,看了看茶幾上面的指導圖,唉,一個那麽大的豬頭啊。
惴惴不安之際突然又靈光乍現,于是不動聲色地對着暖暖說:“鑰匙環做鑰匙環太沒有創意了,我到時把它挂在床頭燈上面,還挺別致的。”說完端着咖啡杯就走了。
暖暖看着他的背影呆了呆,又沒有說要送他啊,不過,他若喜歡想要的話,也沒有關系了,反正她練手的這個,繡的如此糟糕,她都看不下去了,就送他吧!挂在他的床頭燈上,什麽創意啊?
等到放假的時候,暖暖第一個練手的豬牌也繡好了,她悄悄把它挂在了他的床頭燈上,看他什麽時候能發現吧,反正今天她就回家了,等他回來看到的時候,一定還會蠻驚喜的吧。
他一早就出去了,好像今天有一個很大的并購案。暖暖也已經買好了火車票,本來他要開車送暖暖回去,暖暖一定不肯,都是老的宿舍區,哪家都認識,熟悉的不得了。他就這樣送她回去,那還了得!好說歹說勸阻了他要送和要司機送的兩套方案,答應他帶好手機,到了家以後一定及時電話給他,他總算勉強答應了。
也是一年都沒有回來了,到底是自己從小生活的地方,回了家鄉還是說不出的親切和溫馨,不大的一個江南小城,卻處處雅致。暖暖叫父親不要來接她,怕他一定堅持也沒有告訴他具體的時間,到了就直接坐了兩站地的公車回去。
等到了小區門口,記起要給他打個電話報個平安,剛想伸手去摸電話,卻聽一個帶着哭腔的聲音喚她“姐,你可回來了。”一擡頭,是她阿姨的女兒,小臉滿是淚痕,眼眶紅紅的,暖暖一驚,忙問:“娟兒,怎麽了?家裏出什麽事了嗎?”
娟兒哽咽着說:“剛剛突然就來了一堆人,可兇了,一開門,就罵爸爸呢,爸爸說不過他們,血壓都高了,說頭暈呢,媽媽把他們趕出去,他們就站在院子裏面吵呢。”
暖暖聽她說得沒頭沒尾,不清不楚,急急地拉着她走,沒走兩步,已經看見一堆人圍在她家院子前,她阿姨被那夥人是圍着在吵什麽,她一看也看清楚了,是他父親鄉下的親戚,她的大姑,二姑,三姑,姑父們,還有同輩的堂兄妹。說起來,也都不是她的親姑姑,父親的大伯沒有兒子,農村興這個,長房不能無子,就将他父親過繼給了父親的大伯做兒子。
暖暖的親爺爺奶奶都死的早,暖暖父親也是個極老實的人,雖然離開農村很多年了,一直都将暖暖的大伯爺當自己的親父親一樣孝敬,多年來每月裏都有寄錢回去,就算是近些年,日子都不是很好的狀況下,每月裏都沒有斷過。一直以來,她的這些親戚見她父親都是眉開眼笑,極其恭敬,今天這是怎麽了?
走到近前,她阿姨一見她倆,忙道:“娟兒,快去找廠醫室的王阿姨,叫她帶上降壓的輸液過來,趕緊給你爸挂上,臉都煞白煞白的了。暖暖,你來的好,你看看你這些姑姑們怎麽這麽不講理呢。”
暖暖家在一樓,門口一小塊空地,就自己圍了個半人高的小院子,一下子擠了十幾個人在裏面,暖暖阿姨一人靠在門上,算是一人當關,不讓他們一幹人等進屋裏去。
一幫人看見暖暖站在外面,有幾個沖了過來,拉着她,大聲叫嚷了起來:“叫你爸出來,叫你爸出來,在裏面裝死也沒有用的,今天沒有個說法,我們一定不走,一定不會放過他的,這是什麽事啊?我們家的祖屋,我們家的家事啊,和他有什麽關系啊,他是誰,算老幾啊?憑什麽分我們家的房子,開玩笑,走遍全中國,也沒有這個道理,出來出來,把話說清楚,不要那麽無賴,無恥......”
暖暖只覺頭被叫嚷得嗡嗡直響,那幫人也是越罵越難聽,一個家屬區,漸漸圍着看熱鬧的人也多了起來,廠醫的王阿姨一會就過來了,幫暖暖爸爸輸上了液,暖暖進屋看他,他只是擺了擺手,話都說不出來。
暖暖眼眶濕了又濕,阿姨也是被氣得瑟瑟發抖:“這還了得,這還了得,這樣欺負人,小剛也是,放了假也不回來,家裏連個男人都沒有。這樣讓他們欺負。”
斷斷續續的阿姨也大概說了個原委,就是暖暖的大伯爺家年前要分家的時候,大伯爺很是重視這個過繼的兒子,又感念他這麽多年,年年月月的寄錢贍養,說是分家要算上一份,祖屋一分四份,要留一份給暖暖父親,就這樣,這一堆人可是跟瘋了似的,打過幾個電話來吵過,沒想到,今天還集合了這麽一大幫子來家裏鬧。
暖暖也看出來了,他們是一堆人,這個罵完那個罵,輪番上陣,其實也不是要進屋來和她爸爸讨說法,就是站在門口,人越多,罵得也就越起勁。
阿姨出去和他們說:“這都是老人家的意思,你和我們說不上啊,養子也是子啊,而且這麽些年,我們也贍養了老人啊,這是老人的意思啊,你和我們說什麽呢。”
那些人一聽,這一下,徹底算是擺明态度了,罵得越發難聽,大聲,暖暖看父親臉色也越來越差,閉着眼也不說什麽,心疼又心焦。出去連連和他們說道:“大姑,二姑,三姑,你們不要這樣鬧吧,我們慢慢說啊,爸爸身體不好啊。”那些人哪裏肯聽,只覺得當家的可是表了态了,要分家産,那就給你往死了鬧。
暖暖扯扯這個,求求那個,一會兒功夫聲音都已嘶啞,那幫人哪裏聽她又哪裏管她。暖暖身心具疲,頭昏昏的讓她們一直糾纏着叫罵,忽然娟兒扯了扯她的衣袖說:“姐,你電話響好久了。”
暖暖掏出手機,知道是他,接了起來,剛想喂一聲,他已經急急地說道:“暖暖,怎麽這麽久才接電話,你到了嗎?不是說到了就來電話嗎?你現在在哪兒?到家了嗎?”
暖暖一聽到他的聲音,不知怎麽,一個字說不出,眼淚卻有如決堤,嘩的一下全湧出來了,哽咽着,嗓子又啞啞地吐不出半個音,就“我”了一聲,已經是沙啞至極,再也說不出來一個字。
這邊的叫罵聲又震耳欲聾,暖暖捧着個電話只有流淚,他卻在那邊也聽出這裏是一片混亂忙問:“你嗓子怎麽都啞了,出什麽事了嗎?在家嗎?”暖暖“嗯”了一聲。
他呼了口氣,頓了一下接着說:“你爸爸或是你阿姨在旁邊嗎?把電話給他們,我和他們說。”暖暖恍恍惚惚地把電話交給了阿姨,還是站在門外堵着這群叫嚣的人,漸漸地好像也聽不到他們的叫罵聲了,就只看見他們手舞足蹈的眼動嘴動。
不知過了多久,暖暖擡頭看了看白蒙蒙的天,一轉眼,好像一片白蒙蒙裏面有個物體越來越近。兩輛車開了進來,有暖暖熟悉的捷豹還有一輛商務車,他在前頭下了車,看着暖暖,黑沉的眼眸點點閃爍,快步的朝暖暖走了過來。
暖暖呆呆地看着他走過來,本來還扯着暖暖衣袖正哭天喊地的二姑也不由停了下來,偷偷地瞄完車子又瞄人,他走到近前,一揮手撥開了扯着暖暖衣袖的二姑,輕柔地将暖暖攏入懷中,一句話也沒有說,靜靜地緊緊地擁着暖暖,那樣理所當然,那樣旁若無人。
暖暖阿姨看到他,眼圈紅紅的走了過來說:“哎,這可好了,我們家姑爺來了。”
看熱鬧的人群和那幫人同時安靜了不少,他對着商務車上下來的幾個人擺了擺了手示意他們站在外面等着,帶着暖暖進了屋,大致也已經在電話裏面聽阿姨說了個大概。
他看了一下暖暖父親,安撫了幾句就對暖暖的阿姨說道:“這幫人這樣鬧實在是沒有道理的,不過對着這些人,報警叫人都沒有什麽意義,也只是家務事而已,我們一直贍養老人,老人有意願留些物件都無可厚非。但是,那是棟農村的祖屋是吧?依我看,這幫人現在這樣難纏,這屋子将來就是真分了我們一份。我們想賣了,人家不同意賣,就賣不了。想賣給他們,他們更是不會出這份錢買。唯一的用處,就是屬于你的那幾間,自己拿來住而已,可誰又會回去住呢?所以,就算是千難萬難的得了下來,也不過是沒有用的物件。您說,我們要它有什麽用?”
阿姨一聽其實也覺得全是道理,可還是猶疑着:“這,這......”
他淡定地說:“那種農村的房子,大概也不會價值很多吧?”
阿姨吶吶地說:“分到我們也就兩三萬吧。”
他接着說:“是啊,也就兩三萬,哪犯得着和他們這樣的人打交道,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哪犯得着呢。暖暖也快大學畢業了,她雖有我照顧,可是自己也很努力,也是很聰明能幹的,賺這點錢,實在是小錢。她平時幫我朋友的公司翻譯一些資料啊什麽的,賺得零花錢她也不用,都丢我這兒了,也有幾萬了。我今天借花獻佛,一會我取給您,當是暖暖孝敬二老的,外面的事情就由我來處理吧,您看好嗎?”話說到這個份上,暖暖阿姨哪裏能說不好呢,當下點了點頭。
他站起來拉着暖暖走出去,一個年紀略大的女人立刻迎了上來:“姑爺是吧,你能拿主意嗎,說了算嗎?”
暖暖剛勉強開口叫了聲“大”,他就輕輕拍了拍她說:“嗓子不好,不要說話了。”
看着那個女人笑着開了口:“大姑,是吧,你看,這個事情鬧的,很簡單的一件事,你們一來就叫叫鬧鬧的,不怨他們也沒明白真切你們的意思。我說了算,你把你的意思說給我聽,我來處理。”
那個大姑也楞住了,鬧了一天了,趕緊說:“就是我們幾個姐妹的房子,不能給外人。”
“行,可以,不過那好像是老人家的意思,是吧,不然你們也不會來這裏了,所以有什麽你需要我們做的呢,我們是不要的,程序上面是不是有什麽需要配合的?”
其實鄉下哪有什麽正經的手續,鄉下人又哪裏懂得這些?那個大姑呆了半晌,說:“就立個字據給我們就行,有個憑證,走哪兒都有理說就行。”
“可以,你們自己寫,寫好了,我和你們一起進去,讓暖暖父親當你們的面給你們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