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第23章
在姜沁上高中那一年,總是慢同齡人一步的他,終于漸漸發育了起來。
但他還是和其他人不一樣。
許多的男生都開始長小胡子了,脖子裏喉結膨脹到正常男人大小,聲音由變聲期的鴨子過度到了成年男人的正常聲音。
姜沁身上的體毛極少,喉結只長出來一點點,聲音由稚嫩的正太音,變成了低沉一點的正太音。
對于自己不怎麽明顯的發育,姜沁還是感覺到了沮喪。
有些人天生受人矚目,願意站在聚光燈下,而姜沁只想隐入人群,并不想表現的多突出,誰都注意不到他是最好的。
他的發育問題,在男生群中過于明顯,周圍都是一米七以上的男生,站隊的時候,他甚至只能站在女生群裏。
唯一好的是,高中的男生比初中更成熟點,哪怕姜沁表現出來不一樣,也沒人欺負他。
姜沁還是會很在意。
畢竟那時候他還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孩,雖然習慣了獨來獨往,但對于自己的“特殊”,還不太能接受得了。
放學回來後,姜沁從手機上搜索該怎麽才能長個子。
他的手機,是上次顧言煜替他出頭後,怕他再發生類似的情況,扔給他的一部舊手機。
姜沁對此表示了感謝,又婉拒了顧言煜。
結果後來顧言煜偷偷塞進了他的書包裏,第二天姜沁背着書包去上學時,差點被老師檢查到,他趁機藏進了校服褲子裏,這才躲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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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就這麽留在了他的身邊。
姜沁在百度上搜索出來的結果是多喝牛奶。
顧家是有給他和顧言煜準備牛奶的,不過姜沁很少喝,幾乎都是抿幾口意思一下。
他讨厭牛奶的味道。
但要是為了長個子……他還是喝不下去。
姜沁對此給崔姨提了意見,“崔姨,早晨的牛奶能不能不要倒進杯子裏,我想拿着盒子去學校。”
崔姨反應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說什麽,摸了摸他的頭,差點沒笑出聲,“小沁,你早晨喝的牛奶可不是盒裝的,那是鮮牛奶,沒有盒子的。”
“沒有盒子?”姜沁有點沮喪。
崔姨道:“不過,你要是想帶去學校的話,我給你裝進保溫杯裏帶着,怎麽樣?”
只要是能帶着,那都可以。
姜沁點了點頭。
雖然沒能克服讨厭喝牛奶的問題,但是他随身帶着牛奶,想起來就喝一口,總能喝夠量吧?
姜沁給了自己一個心安理得拖延的理由。
然而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他想的時候挺好,等真正實施起來,發現他照舊克服不了牛奶的味道。
結局就是等放學回家,保溫杯裏的牛奶一口都沒少。
姜沁只能蹲在顧家門口,捏着鼻子把牛奶一口悶。
次數多了,連住在隔壁的溫嘉澤都注意到了他蹲在路口喝牛奶的現象。
那時候溫嘉澤還沒搬家,并且已經和姜沁逐漸熟稔起來,時不時還能開姜沁的玩笑。
“小朋友,”溫嘉澤從自家院子裏,隔着一道栅欄,笑着對姜沁道,“上次是因為和人打架不願意進門,最近怎麽又躲在家門口?”
溫嘉澤的氣質很溫和,身上不帶任何攻擊性。
哪怕和人開玩笑,也都是輕輕柔柔,過于較真的人都不會感覺到冒犯。
姜沁的防備心也在被一點一點瓦解。
他抿唇道:“不是躲,我在喝牛奶。”
“喝牛奶?”溫嘉澤有些詫異。
他可能是覺得姜沁的這種行為很神奇,詫異過後,就笑出了聲:“喝牛奶的話,回家喝不是更舒服嗎?”
姜沁道:“不行,回去我有可能直接倒掉。”
就着一個不怎麽舒服的環境,進行一項令他不怎麽舒服的行為,從而獲取一個對他有益的結果,這是目前他能想出來的最優解。
溫嘉澤哭笑不得,“你不喜歡的話,不喝不就完了?”
“不能不喝,要長個子。”
姜沁就着和溫嘉澤說話的功夫,終于把牛奶喝完,他晃了晃保溫杯,确認一點殘餘都沒了,松了口氣。
随後,他沖着溫嘉澤點了點頭,就回了顧家。
其實他和溫嘉澤的交流也不是很多。
然而等到下一次,溫嘉澤就猜出了姜沁為什麽非要長個子。
溫嘉澤問他:“你們班的男生是不是都很高?”
姜沁嘬着吸管,眼神茫然,“你怎麽知道的?”
最起碼比他高。
“其實在咱們國家,”溫嘉澤笑了笑,“男生的平均身高也沒多高,可能只是你們班的人正好比較高而已。”
姜沁低頭,看了看自己一米六幾的小身板。
溫嘉澤繼續道:“要是實在不行喝牛奶,那就別喝了。”
在溫嘉澤的身上,有種大部分人都沒有的從容松弛。
如果說大部分人的生活像是一根緊繃的弦,那溫嘉澤就像是一張毛毯,路過的人都能感覺到他的柔軟,時而也會想上去躺一躺。
姜沁沒在顧家任何人身上見過這種特質,尤其是顧言煜身上。
顧言煜和溫嘉澤是完全相反的,顧言煜比普通人還要再緊繃一點,給姜沁的感覺是即将要被繃斷了。
姜沁搖了搖頭,“可是我不喝的話,就長不高了。”
“既然這樣的話……”溫嘉澤想了想,“你可以試一試,把這件事變得沒那麽痛苦。”
“怎麽變?”
溫嘉澤道:“比如說,在牛奶裏加一點你喜歡吃的果醬,改變一下牛奶的口味,或者你拿着一片面包,吃一口面包,喝一口牛奶。”
他不知道從哪變出來一根筆。
在姜沁的注視中,他從自家院子裏走出來,繞了一圈,終于面對面站在姜沁面前。
“再或者,改變完牛奶的口味之後,你看着這個……”
他擡起姜沁的手,在姜沁警惕的目光中,輕輕把他的手給掰開。
接着,在姜沁的手心,畫了三條彎彎的線。
溫嘉澤比姜沁要高不少,在溫嘉澤面前,姜沁需要擡頭,才能正視他的臉。
他非常的有分寸,姜沁第一次被不熟悉的人觸碰,溫嘉澤的手掌輕輕拖住他的手掌,馬克筆冰涼的筆尖在他的掌心劃動,能聞到墨水裏帶着的酒精味。
姜沁有些沒懂,拿回手後,才發現是一個微笑的臉。
“對着一張笑臉,總不至于那麽仇視牛奶了吧?”
姜沁一愣。
溫嘉澤笑出聲:“對不起,你每次喝牛奶的表情都太痛苦了,我實在沒忍住。”
姜沁看不見自己的表情,所以他也不知道,他的表情究竟是痛苦到了什麽程度,才能讓溫嘉澤這麽看不下去。
但這個問題,他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答案。
因為溫嘉澤給出的建議是可行的,在牛奶裏加入喜歡的果醬後,奶牛果真沒那麽難喝了。
第二天,姜沁手心的笑臉還沒完全消失。
他洗手時,鬼使神差避開了掌心,所以這個笑臉依舊新鮮。
姜沁上學時,側頭看了看寂靜的溫家,對着明亮的日光,忽然間拿起手機,板板正正給自己的掌心拍了張照。
姜沁瞳孔微不可查地縮了縮。
顧言煜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摁住姜沁的手蠢蠢欲動,有種想要縮緊、又被什麽力量阻撓着的感覺。
空氣像是一鍋到了頂點、将沸未沸的水。
“沒有,”姜沁道,“不喜歡。”
他否認的速度之快,像是根本沒經過大腦。
顧言煜如蒙大赦,放下了鉗住姜沁的手——他這才發現,其實他的手掌都在顫抖,剛剛對姜沁的質問,也像極了虛張聲勢。
沸騰到頂點的水,又悄無聲息地安靜了下去。
兩人或許根本不适合開誠布公的溝通方式,對于他們來說,最有效的方式是上.床。
“姜沁,”顧言煜叫了他一聲,語氣像是咬着後槽牙說出來的,“你要是敢喜歡別人,我一定……”
姜沁還是用那種無辜的眼神盯着他看。
顧言煜一頓,話沒說完,就吻住了姜沁的嘴唇。
姜沁沒想到他這種氛圍中還能有興致,一時間呆住,直到他被顧言煜反剪住雙手,到了一個掙紮不得的處境,這才想起來反抗。
顧言煜分開,補完了下一句話。
“你要是敢喜歡別人,我一定殺了你。”
姜沁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不舒服。
哪怕不想承認,之前每次他哭,有時候是因為疼痛,而有時,是因為其他微妙的元素。
但是今天格外不舒服。
風平浪靜,顧言煜側躺着,把他完全禁.锢在懷中,姜沁皺着眉,那股反胃的感覺怎麽都壓不下去,肚子比之前每一次都要疼。
他扒開顧言煜的手,暈暈乎乎起來,趴在洗手池的第一秒就吐了。
他今天沒吃什麽東西,吐出來的都是酸水,天旋地轉時擡起頭,鏡子裏的自己面色蒼白到可怕的地步。
到底是怎麽了?
其實姜沁對于自己身體的狀況,并不是很上心,他一般得過且過,小病小痛能忍則忍,上次發燒把自己捂被子裏,也是希望能硬捱過去。
姜沁扶住洗手池的邊緣,頭埋下去,洗了把臉。
總不能是又發燒了吧?
每個人發燒時的症狀都差不多,但也有列外,比如有些人發燒到三十七度過就反胃幹嘔,而姜沁哪怕燒到三十八度以上,也很少出現反胃的症狀。
他身上也沒出虛汗,也沒發抖。
不知道是不是神志過于恍惚,他在這個瞬間,忽然間想起來之前自己在顧言煜的公司碰見的那個員工。
也是一樣的反應,臉色都和他差不多,那個女員工說她懷孕了才這樣。
但人家是女人,他是個男人。
姜沁在洗水間裏緩了片刻,而顧言煜也終于忍不住,打開了洗手間的門。
顧言煜在姜沁扒開他的手時,就已經醒了。
他沒睜開眼,是想看看姜沁究竟要幹什麽。
誰知道聽見了姜沁嘔吐的聲音。
顧言煜冷着臉,盯着眼前的枕頭看了片刻,一直沒動。
直到洗手間裏一丁點動靜都沒了,他懷疑姜沁暈了過去,這才起身,匆匆打開了洗手間的門。
姜沁埋在臂彎中的臉露出來一小點,瞥了顧言煜一眼。
“你難受不知道叫我嗎?”顧言煜咬着牙道。
他見姜沁難受到連說句話的力氣都沒有,心中一沉,上前一步把姜沁橫抱起來。
姜沁氣若游絲問:“幹什麽?”
“幹什麽?”顧言煜對他這個問題感到很神奇,“當然是送你去醫院。”
姜沁難得沒再掙紮。
大半夜的,顧言煜沒再把家裏的司機叫起來,而是自己開車帶着姜沁去了醫院。
這種緊迫的狀态中,他倒是沒面對姜沁的那種焦躁感了,反而很穩重,一邊照顧着姜沁,一邊把手續辦好。
醫生給姜沁面診,顧言煜也始終抱着姜沁。
雖然醫生每天要接待形形色色的病人,但也沒見過顧言煜這樣,把一個成年人當孩子來照顧的。
“您能暫時先把他放下來嗎?”醫生問道。
顧言煜一頓。
醫生或許是覺得他這話說得太生硬,找補了一下,“我需要給這位病人進行觸診,确認一下疼痛位置。”
顧言煜道:“好。”
醫生越問,越覺得像是在跟哪個孩子的父母對話。
顧言煜為了表現出來自己的不在乎,在把姜沁放下後,甚至沒伸手去扶,還把臉撇去一邊,不看姜沁。
姜沁勉強站穩。
醫生問他:“您是有嘔吐的欲.望,是嗎?”
“對,”姜沁點頭,“剛剛已經吐過了,不過不太能吐出來東西。”
“最近有吃什麽辛辣刺激,或者油膩的食物嗎?”
“沒有,沒什麽胃口。”
“肚子疼嗎?”
“疼。”
醫生伸出手,摁了摁姜沁的肚子,确認位置,“是這個地方疼?”
“不是。”
“這裏?”
“也不是。”
直到快摸到下腹時,姜沁猛地皺了皺眉,表情隐忍,臉上有一閃而逝的痛苦。
“是這裏?”
姜沁點了點頭,他有些無措,下意識挪了挪腳,避開了醫生的觸碰,生怕醫生再給他來一下。
而顧言煜也看見了醫生觸碰的位置,眼睛直勾勾盯着醫生的手。
過了片刻,才挪開眼神,繼續裝作不在意。
醫生表示理解,和姜沁拉開了些距離,“那你有拉肚子嗎?”
姜沁搖了搖頭。
醫生給他了個體溫計,讓他測量一下體溫。
姜沁的體溫也是正常的。
一系列的檢查下來,沒看出來姜沁身上有什麽大問題,但他嘔吐又是事實。
醫生道:“腸胃脹氣,加上嘔吐,有點腸胃炎,給你開點藥,實在不行的話再來打針。”
顧言煜道:“真沒什麽問題?”
醫生表示看不出來什麽問題,“要是你們還不放心,改天可以做個腸胃鏡看看,現在不行,醫院裏的人都下班了。”
姜沁瞬間變了臉色,原本就蒼白的臉更蒼白了幾分。
他迅速道:“既然醫生都說沒問題了,那就是沒問題了。”
接着,他拉了拉顧言煜的衣擺。
這個動作多多少少帶了點服軟和依賴的意味在裏面,顧言煜原本沒什麽表情的臉,因為他這個動作,漸漸緩和了不少。
随後,他想,也就是這個時候,姜沁才能表現的乖一點。
也不知道以前那個乖到不行的姜沁,究竟去哪了。
顧言煜的手向下,攥住了姜沁的手,牢牢把他包裹住,緩聲道:“不願意做就算了。”
接着,似乎是怕姜沁得寸進尺,又補充了句:“之後體檢再說。”
姜沁的臉立刻垮了下去。
拿藥時,他的狀态也不是很好,靜靜地捧着一杯熱水,等着顧言煜回來。
醫生是值夜班忽然被叫醒的,診斷完他沒事之後,就從就診室裏出來,恰巧撞上了同值夜班的護士。
姜沁坐着的地方,正好他們看不見。
護士問醫生:“沒大事吧?”
“沒事,”醫生安撫道,“就是腸胃炎,你們安心值班。”
“希望今晚能安生點,吓死我了,還以為來一個要搶救的,”護士嘆了口氣,“話說回來這個病,我以前懷孕的時候有妊娠反應,還被醫生誤診過腸胃炎,差點就吃了他開的藥,要不是我老公機靈,多看了一家醫院,我家小志差點就沒了。”
醫生道:“症狀是有點像,要是個男人,誤診的幾率不高,但女人的話,考慮的因素就要多一點,他這确實有點不謹慎。”
護士道:“誰說不是呢?”
兩人邊聊着,邊往他們的值班室走。
姜沁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緊接着,他覺得自己最近精神緊張,是真的有點瘋了。
他是個男人,怎麽會懷孕呢?
從醫院出去時,已經到淩晨了,姜沁病恹恹地坐在副駕駛上,手中抱着剛剛在醫院裏拿的藥。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了病,情緒比較敏感。
他半睡半醒,又做了一個夢。
夢中他的狀态和現在挺像的,走兩步路都暈,需要扶住牆才能保持平衡,神志也不怎麽清醒。
姜沁能感覺到自己是在做夢,并且很快判斷出來——這應該是他和顧言煜發生關系的那天晚上。
那段時間顧言煜幫他補課,他和顧言煜難得走得近了點。
那天他第一次聽見顧言煜和顧衍東談話,說顧家的書房存儲着顧家發家以來所有資料,顧家交接給顧言煜後,需要顧言煜重新設置密碼。
姜沁是無意間聽見的。
那時他其實并沒有想起自己父母的事情,對于父子倆之間的談話興趣也不大。
只是接下來,姜沁聽到他們倆講了一件八卦。
說是八卦,對他來說是八卦,但是對父子倆來說,是一件很嚴肅、需要處理的事情。
“我聽說……”顧言煜的語氣略有尴尬,“羅家的那位小公子,今天沒穿衣服,跑你休息室裏去了?”
姜沁還是頭一次聽說這麽炸裂的事情。
而且還是發生在他身邊的人身上。
他豎起了耳朵,立刻就精神了。
原本他并不是一個八卦的人,更多的時候,他在人群中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很多人想和他交朋友,最後都覺得他沒勁。
但是顧言煜不一樣。
很難想象,有人會喜歡顧言煜喜歡到這麽瘋狂的地步……其色膽包天的程度,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作為一個被顧言煜教課,教到看見顧言煜就腿軟的學生,姜沁對這個“小羅公子”肅然起敬。
顧言煜語氣冷漠,“已經處理了。”
顧衍東沉默了片刻,“這件事其實……你今天處理的手段太激進,沒必要鬧到那麽難看。”
顧言煜語氣沒什麽波動,“他先把事情鬧難看的,面上無光的該是羅家,不是顧家。”
“話雖如此,”顧衍東道,“你把那個……小羅,光着身子就扔出了公司,這事兒還見了報,讓羅家以後怎麽面對顧家呢?你還年輕,為人處世有時候不夠圓滑。”
“我還不夠圓滑?”顧言煜冷笑了一聲,“我以為我沒動手,已經夠圓滑了。”
果然是顧言煜,做事一點面子也不留。
姜沁忍不住喝了口水,壓壓驚。
顧衍東繼續道:“做人留一線的道理……”
“爸,”顧言煜打斷他,“如果沒事的話,我先回房間了。”
顧衍東的話戛然而止。
姜沁聽見顧言煜的腳步聲,連忙坐姿端正,把水杯放下後,才發現自己好像拿錯了。
顧家的水杯可能都是統一批發的,總共就兩個樣式,分為有蓋玻璃杯和無蓋玻璃杯——雖然姜沁後來才知道,他以為的玻璃,其實都是水晶。
而他拿錯的這個杯子,就是顧言煜從公司帶回來的有蓋杯子。
顧言煜的杯子一般都是助理幫忙攜帶,所以他有時候也搞不清自己有幾個杯子,這些杯子又是從哪來的。
姜沁發現拿錯後,懵了一下,才佯裝無事發生。
顧言煜看到姜沁坐那麽板正,眯了眯眼。
他走近,坐到了姜沁身邊,故意問:“寫幾個字了?”
當然是自他走後,一個字都沒寫。
姜沁答:“好幾個。”
顧言煜:“……”
他的視線掃過姜沁的筆尖,優秀的記憶力瞬間判斷出來姜沁在扯謊。
“姜沁,”顧言煜微微一笑,“你睜着眼說瞎話的功力還需要提高。”
姜沁雖然不擅長撒謊,但偶爾也會超常發揮,他覺得自己剛剛的表現挺好。
只不過是顧言煜的記性太變态,連他剛剛寫了幾個字都記得,這可是作文啊。
姜沁道:“我只是在構思。”
“構思?”顧言煜側過頭,“別瞎扯了,剛剛我跟我爸說話,你全聽見了吧?”
姜沁硬着頭皮道:“沒有。”
顧言煜盯着他看了片刻。
在姜沁頭皮發麻,生怕顧言煜又給他布置什麽作業時,顧言煜移開了視線。
他今天的心情似乎很不好,手拿着一根筆,在指間快速轉了轉。
“你今天先休息吧,”顧言煜道,“或者你要是有那個自覺,上個自習也成……不過應該是沒有。”
不得不說,在學習方面,顧言煜對姜沁了解的很透徹。
對着理科題還好,但凡沾點語文的東西,姜沁分分鐘走神,曾經幹過直接在考場上睡着的壯舉。
顧言煜起身,姜沁忽然道:“等等。”
本以為姜沁開竅了,顧言煜還真就等了等。
姜沁道:“你的杯子。”
顧言煜一頓,靜靜地站了片刻,才把杯子接過去,“就這?”
“還有個事,”姜沁硬着頭皮道,“這杯水都變混了,別喝了,你記得洗洗。”
顧言煜用一種難以言喻地表情盯着他,似乎是覺得他有病。
姜沁說完,松了口氣。
他說都說了,要是顧言煜還喝,和他間接接吻,責任也不在他,對不對?
顧言煜一句話都沒說,離開了卧室。
姜沁在他走後,身體逐漸感覺到不對勁。
好像有人在他的胸膛裏點了把火,那股火從胸膛漫延到全身,燒得他臉色發紅,眼前也有點暈。
他的房間裏也有洗水間,不過他進去給自己潑了幾把涼水後,這種感覺絲毫沒有緩解。
返身回去找體溫計,體溫計也不知道去哪了。
小時候,姜沁經常經歷這種無緣無故的高熱,醫生說他是早産兒體虛,熬到成年會好很多,如今他已經成年了,沒想到還是會猝不及防的發燒。
他下意識想找崔姨。
崔姨那裏肯定有體溫計。
姜沁到了走廊上時,幾乎站立不住,頭貼住牆,感覺到牆體的涼意,才能好受一些。
顧言煜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你在幹什麽?”
姜沁聽見他的聲音,緩緩回頭。
由于身體不太受控,又不想表現的太異常,他把所有動作都特意放慢了——他平時說話做事就是慢悠悠的,竟然也不是特別突兀。
起碼顧言煜沒看出來有什麽不對,只是覺得姜沁的臉色有點紅。
顧言煜雙手插兜,難得沒保持什麽大少爺儀态,姿态有些漫不經心,“問你話呢,跑我書房前來幹什麽?”
書房?
姜沁這才發現,他神志不清,連方向都走錯了。
他搖了搖頭,“不幹什麽。”
顧言煜倚牆,和他保持了一定距離,側着臉打量了他一番。
顧言煜的這張臉實在有夠優越,哪怕只是穿着家居服,頭發散漫的淩亂着,也照舊能在和人對視時,給人足夠強烈的視覺沖擊。
他還年輕,平時需要成熟、需要穩重、需要冷靜,而那些從縫隙裏洩露出來的不成熟、不穩重、不冷靜,就格外的觸人心弦,令人心動。
姜沁在燥熱中,頭一次發現了顧言煜的帥。
他不知道自己在顧言煜的眼裏,也和平常的形象大相徑庭。
現在他在顧言煜的眼中,表現出來的是躁動、躊躇、不安、膽怯,還有很大一部分的蠢蠢欲動。
姜沁身上總有一種勾人不自知的魅力。
或許是一雙眼睛長得太好,又總是霧蒙蒙的,摯愛走神,什麽都不做,就已經讓人覺得含了幾分情。
今天這種狀态格外明顯。
“你來找我,到底是想幹什麽?”顧言煜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我總不能陪你在這裏站上半個小時。”
姜沁咬唇,疼痛喚回了他幾分理智,他勉強道:“真沒事。”
但還是有事的。
在他和牆壁拉開距離後,身體明顯發軟,他連忙道:“我想去找崔姨,你能扶我一下嗎?”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顧言煜的表情變了變,有幾分微妙。
姜沁誠懇地盯着他。
“姜沁,”顧言煜道,“上一個跟我說這句話的人,今天剛被我光着身體扔出公司。”
他希望姜沁能明白他的意思。
姜沁腦子一團漿糊,不明白他說這句話什麽意思。
他快站不穩了,皺眉道:“我只是想讓你扶我一下……”
由于沒什麽力氣,他這話說出來的腔調,和撒嬌似的。
顧言煜微妙道:“你從哪裏學的這些……”
姜沁咬唇,眼角浸出了點淚水。
顧言煜一頓,立刻上手扶住了他,無奈道:“扶了,行了吧?還想怎麽樣?”
在觸碰到的一瞬間,姜沁仿佛開了竅,明白了他到底為什麽難受。
他不需要涼水,也不需要冰涼的牆磚。
顧言煜只是對他伸出一只手,他就打蛇随棍上,直接跌進了顧言煜的懷中。
毛茸茸的一顆頭,還磕到了顧言煜的下巴。
顧言煜甚至沒來得及揉,就被姜沁抱住了。
他的嘴角勾了一下,又接着落下去,語氣罕見地放柔和了不少,跟哄小孩似的,“你到底要幹什麽?人長嘴是為了說話的,你能不能解釋一下現在的情況?”
姜沁茫然道:“我也不知道。”
顧言煜“啧”了一聲。
姜沁是真的不知道。
顧言煜想把他給推開,又被他緊緊抱回去,姜沁甚至發出了小貓一樣的哼唧聲。
顧言煜一頓,徹底沒招兒了。
他頭一次捏住姜沁的下巴,把姜沁的臉擡起來,試圖搞明白他的行為有什麽想法。
結果一捏才發現,姜沁的臉是真小。
在此之前,姜沁再含情脈脈地注視着他,他也不會往那方面想,頂多是覺得姜沁對他是弟弟對哥哥的仰慕。
但——現在這麽抱着他,還用那種眼神看他,怎麽想怎麽不對勁吧?
姜沁眼角落下淚,打濕了顧言煜的指尖。
顧言煜的聲音喑啞,“到底要幹什麽?再不解釋我真就誤會了。”
姜沁茫然道:“我什麽都不想.幹。”
顧言煜嘲諷道:“那你先松開我。”
姜沁沒松。
顧言煜被氣笑了。
姜沁可憐巴巴,又一次咬唇,力氣之大,甚至把嘴唇咬出了一道血印子,他強迫自己松開顧言煜,一步一步離開他。
顧言煜直勾勾盯着他。
在姜沁的指尖也徹底松開時——顧言煜動了。
他猛地上前,把姜沁的手重新摁回去,低下頭,在姜沁的唇上印下一吻,嘗到了一點鐵鏽味。
“是不是這個?”他低聲問。
姜沁如久旱逢甘霖,心髒狂跳——其實這時他的頭已經暈倒了極點,基本上沒什麽理智了。
被顧言煜抱回房間的全過程,他都不是很清醒。
那天的記憶始終很模糊,唯一刻骨銘心的是第二天早晨起床,那種不敢置信的震驚至今難忘,到現在他還能回憶起來他是怎麽把衣服穿上,又是怎麽踮腳回到自己的房間,坐着發了一上午呆。
他甚至連學都忘了去上。
後來發現老師沒找,才知道,顧言煜早已為他請好了假。
那時顧言煜的控制欲已經初露端倪,為兩個人之間不溝通的傳統打下基礎,延續至今。
車子平穩停下,周遭都安靜了下來,姜沁迷迷糊糊,感覺自己被抱了起來。
睜開眼,看見的是顧言煜的下巴。
姜沁的頭依舊很暈,身上也沒什麽力氣,索性任由顧言煜抱着。
顧言煜把他放在床上後,還給他蓋了蓋被子。
姜沁閉着眼睛,以為他已經走了,緊繃的身體才緩緩放松,就着這股睡意,準備進入夢鄉。
即将睡着時,他聽見了非常輕微的腳步聲。
随後,是門合上的聲音。
隔天,姜沁睡到很晚才醒。
他的睡眠質量一直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像這種一睡睡到大中午的時候還是比較少見的。
而且睡醒後,絲毫沒有疲憊減輕的感覺,還更困了。
幸虧是在假期裏,不用上課。
姜沁習慣性摸手機,結果摸了個空。
他睜開眼,四處摸了摸,都沒發現手機的蹤影,面露茫然,起身把被子掀了起來,還是沒有。
他打開房門,正好和端着飯菜上樓的管家撞上。
管家看見他醒了,還想調侃兩句,想到什麽,又住了口,“你找手機呢是不是?少爺讓我告訴你,手機他拿走了。”
姜沁一頓,“為什麽?”
其實他更想問的是憑什麽。
“這我哪知道……”管家眼珠一轉,“你又惹他了?”
姜沁沒回答,他回房換了身衣服。
管家端着托盤跟進去,又道:“你不會是想出去吧?”
姜沁穿衣服的手頓住,扭頭看他。
“少爺說,你最近生病了,不适合到處亂跑,”管家道,“他讓你在家休養,好好養病——過來把飯吃了,還有藥。”
姜沁沉默了很長時間。
“什麽意思?”姜沁問,“他要把我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