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大娘,我還沒去過供銷社看看呢,你在這裏排隊,我過去瞅瞅,馬上就回來!”
胡亞麗把大娘哄的眉開眼笑,又見她說的很是可憐,本來想陪着她去看看,但是又看見排的隊伍馬上就輪到她了,要是這時候走開實在就太虧了。
她心想反正供銷社就在她跟前,這姑娘也不會走丢。
胡亞麗進了供銷社,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擺放的臺子,是水泥和磚壘成的,靠牆上的一排還放着不少的東西。
最多的就是蠟燭火柴,還有不鏽鋼飯盆,肥皂,鐵盆兒,解放軍牌的膠鞋。擺放最高的是一支鋼筆,孤零零的放在那裏,上面已經蒙了一層土。
旁邊就是大大的标語,這個時代的标語可不是後來的gg詞兒,而是寫着:必須把布匹抓緊,必須把棉花抓緊。
“同志,批私鬥修!請問有雞蛋糕嗎?”
胡亞麗向頭都不擡的售貨員問,那人低着頭扣着指甲,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來一個小棍子,啪的一聲打向牆上的小黑板。
上面寫着雞蛋糕一塊八一斤,搭三兩糧票,江米條兩塊一斤,搭三兩糧票,油條一塊二一斤,搭三兩糧票,後頭通通寫着缺貨兩個字。
這年頭能在供銷社上班的,都是家裏有門路,有背景的,可不就拿着鼻孔看人了。
胡亞麗也不在乎,她盯着來來往往的人看着,見有不少人問到雞蛋糕。
生意又上門了!
她不敢明目張膽的在供銷社裏頭做生意,見一個長的不錯的姑娘失望的離開的時候,她悄悄走上去挽住她的胳膊,輕輕的說:“我有。”
姑娘的眼睛都亮了,非常識趣的拉着她出了供銷社的門,往巷子裏走去。
大娘這個時候正在領山藥,胡亞麗借着這姑娘身體掩蓋,竟也沒有被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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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曉歌有些激動的問道:“你是有雞蛋糕嗎?”
“有,三塊錢一斤搭三兩糧票。”她坐地起價。
“太貴了!”王曉歌有些肉疼,眉毛輕輕的皺着,要比供銷社貴太多了,“能不能便宜點?”
胡亞麗搖了搖頭:“我的要比供銷社的好,是從上海寄來的!”
王曉歌的眼睛亮了起來,這個時候人們對上海有着天然的向往。
她咬咬牙,套出糧票和大團結遞給她:“我要一斤!”
她家境是不錯,自己又在廠裏上班,手裏有點錢,也喜歡吃點零嘴,但是比供銷社貴太多的雞蛋糕還是讓她不舍得。
要是換成白面和肉,包成餃子都夠家裏人吃一頓了。
胡亞麗拆了一包遞給她,王曉歌本來肉疼的臉頓時吃驚起來,不愧是從上海來的雞蛋糕,樣式多好看,不用嘗也知道很好吃。
“小同志,下次我還想買的話去哪裏找你?”
胡亞麗見有回頭客,思量了一下才說:“我不經常出來,如果來的話就在供銷社門口吧!”
她回到供銷社門口的時候,大娘正在焦急的等找她,見了她回來才松了口氣:“你這個孩子去哪裏了?”生怕她丢了。
這年頭就是這樣,一點小事都會有很多熱心人幫忙,雖然說不至于門不閉戶,但是大多數的心裏都是願意伸出手,是真心的在向雷□□學習。
大娘領了山藥也不急着回家去,在這裏陪着胡亞麗等趙翠霞來接。
胡亞麗早就知道趙翠霞肯定不會這麽輕易來接她的,把她一個人丢在城裏,讓一個鄉下姑娘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呆上一下午甚至一晚上,不說她會被吓成什麽樣子,就是名聲也能給毀了。
這年頭還是把貞潔看的無比重要的時代,你和異性稍微走的近一點都會被說成不檢點,甚至還有一個專門的罪名叫“流氓罪”!
趙翠霞也的确是真的打算的,她娘家的村子就在公社附近。她背着胡亞珍和胡亞強直接就回了娘家,不打算回去了。
趙翠霞的娘一看嫁出去的姑娘回來了,給大隊長請了假趕緊回來,這拖家帶口的莫不是和女婿吵架了不成?
她一共生了五個孩子,趙翠霞是老大,從小就管着底下的孩子們,脾氣不見得多好,最喜歡拿捏人了。
當初嫁給胡衛民,就是圖的他們家人口簡單,只有一個兄弟,姑娘早就嫁出去了。妯娌雖然看起來精明,實際上是個傻的,只要把老太太糊弄住了,他們的日子就不會難過。
果然,老大家雖然在城裏上班,但是每個月的工資糧食都上交回來,就連住也是住在村裏,每天來回來的跑。
老太太又怕兩個妯娌鬧事,所以事事都公平的很,兩口子的日子過得很是不錯。
更讓她沒想到的是,有一天老大的差事能落到自己女婿身上,從此她女兒也算是半個城裏人了!
“這是咋了?怎麽亞強亞珍身上都是傷?難道是女婿打的?”
趙老太太一看這架勢,心裏就唬了一大跳,現在多少人盯着女婿這個香饽饽呢,閨女這時候可不能犯傻啊!
“想啥呢娘!他胡衛民敢動孩子們一個手指頭試試?借他兩個膽子也不夠!”
趙翠霞不客氣的給自己倒了杯水,“說起來我就來氣,娘你知道他們的傷是怎麽弄的不?是被王淑香的閨女弄的!就那死丫頭平時裏不聲不響的,背地裏一直不安好心,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趙老太太一聽這個,趕緊問是怎麽回事,胡亞珍和胡亞強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添油加醋的把事情說了出來。
“真是沒教養的東西!”趙老太太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外孫和外孫女,當即決定晚上給他們煮兩個雞蛋。
“可不是,就這我婆婆還護着她,我別說打那死丫頭了,就連罵都沒罵成,都快氣死我了!”趙翠霞盤腿坐在床上,發洩了一番又問趙大東,“大弟還沒有回來啊?”
“估摸着快了,咋了,你找他有事啊?”
“我今天是帶着兩個孩子去公社的醫院看病去了,那死丫頭也跟着去了。正好城裏發山藥,讓帶着糧食本去領,我就讓那丫頭在門口等着了。等大弟回來了,讓他去給胡衛民送個信,我們娘幾個是不回去了。”
趙老太太又吓了一跳:“翠霞,你把那丫頭自己留在公社了?這天都快黑了,就是現在你大弟去送信也來不及了啊!這可怎麽辦啊,那丫頭一個人在公社呆一晚上能行啊?”
胡亞珍聽着不樂意了,“姥姥,你咋還向着那死丫頭啊!你不知道她有多狠,我的腳到現在還疼呢,也不知道啥時候能好!那死丫頭都是自作自受,是她自己不舍得回來,想留在公社呢,跟我娘有啥關系,我娘還好心給送信呢!”
“就是,我閨女說的對!娘,你就別管了,這次我非得好好的治治這死丫頭!”
趙大東和他的媳婦小丫一回來就聽見什麽死丫頭之類的,兩個人對視一眼,知道是趙翠霞回來了。
從前胡衛民還沒有城裏這個差事的時候,趙翠霞回來還能好好的說話,自從有了工作,她那尾巴都翹上天了,話裏話外都覺得高人一等。
“大東啊,你趕緊去我家跑一趟,告訴你姐夫拿着糧食本可以去城裏領山藥,還不要糧票!順便再告訴你姐夫,老大家的閨女還在城裏呢,她自己要留在那裏的,可不是我不領着她不回來。”
趙翠霞邊嗑瓜子邊說,這些瓜子平常他們都舍不得吃,專門等客人來了待客用的,趙翠霞吃起來卻毫不心疼。
“大姐,都這麽晚了,大東鋤了一天的地了,怎麽也得讓人歇歇啊?你們村離這裏又遠,等到了不就得大晚上了,明天我們也還得下地呢!”
小丫不滿的開口,趙大東底下還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個個都還沒有結婚,工分也掙得不多,要養活這也多人,全靠大東和她兩個人。
好在兩個人還沒有孩子,不然生下來都不知道能不能養活。
可沒有孩子又成了她的錯,婆婆雖然不說,話裏話外老是帶出來那個意思。
按說胡衛民有了城裏的工作,他們應該上趕着巴結才是,可他們知道趙翠霞在家裏不頂事,別看着在娘家耀武揚威的,在婆家還是得夾起尾巴做人,手裏照樣沒有一分錢。
“我和我兄弟說話呢,有你什麽事?”趙翠霞把瓜子往桌面上一放,有些不滿的看着小丫。
趙大東見小丫氣的臉通紅,眼見就打起來了,趕緊和稀泥:“行了都少說幾句吧,我這就去一趟,畢竟孩子還在公社呢!小丫等我回來了給我留口幹糧就行了!”
小丫見趙大東不聽她的,心裏又是氣又是心疼,啪的甩簾子回自己屋裏了。
趙翠霞作勢還要起身理論,被趙老太太給拽了回來:“行了,你弟妹幹了一天的活了,你這個當姐姐的就讓着點她!”
趙紅霞和趙美霞正好回來,又湊趣說笑起來,又誇胡亞珍,又誇趙翠霞,氣氛這才熱絡起來。
*
胡亞麗見熱心的大娘有些焦急起來,知道她等着回家做飯,早就沒了剛開始的耐心。
“姑娘啊,你家裏人怎麽還沒有來啊?是不是路上有啥事耽擱了?”
胡亞麗咬了咬下唇,一副可憐的樣子:“大娘,我實話跟您說了吧,把我留在這裏的人是我二嬸。我爹從前是磚廠的工人,後來他的胳膊沒了,廠裏的工作就給了我二叔。我二嬸可能覺得……可能覺得我以後會把工作要回來,天天在家裏不給我吃飯,罵我,這次估計又是專門把我留在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