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城裏和村裏不一樣，連柴火都得買，趙翠霞只顧着興沖沖的搬房子，匆忙的沒考慮到這件事情，所以半個能用的東西都沒有。
“亞麗呀，你去隔壁借幾根柴火。”趙翠霞喊了一聲，又想起胡亞珍的那張嘴，立刻就打消了這個主意。
“算了，還是讓亞珍去吧，亞麗你好好休息休息吧。”
胡亞珍撅着嘴很不高興，這種事情她覺得就應該讓胡亞麗去借，她平時哪裏在家裏幹過活，被趙翠霞瞪了一眼才不敢鬧騰起來。
“娘你怎麽讓我去借呀？那死丫頭就在咱家白吃白喝啊！你不是說來到城裏就由着咱們收拾她嗎！”胡亞珍還是不甘心的問道。
趙翠霞點點她的額頭：“咱們才剛搬來，你給我稍微消停點，等我抓住了她的錯處，有的是機會整治她！你給我老實幾天，別找麻煩！”
胡亞珍跺跺腳出了家門，徑直去了張秀敏的家。巷子裏女人說話的時候，她偷聽了幾耳朵，知道張秀敏家的閨女在供銷社上班，她想借機去看一看。
來了城裏就要見見世面！
正巧帶着假領子，穿着小皮鞋的馬紅英下了班，胡亞珍的眼睛都看直了，村裏人可從來沒人穿過這樣好看的衣服。
“娘，這是誰啊？”馬紅英撇了她一眼，問張秀敏。
“這不裏頭那家剛搬來的，我記得你是叫亞珍吧？你娘叫你來有啥事兒嗎？”
胡亞珍回過神來，把來意說了一遍，張秀敏遞給她一根柴火。
馬紅英像一只天鵝一般挺着胸部擡着頭對張秀敏說：“他們一看就是村裏來的吧，娘你再多給他們一根。”
胡亞珍的崇拜目光讓她渾身舒坦，一根柴火而已，她不介意多給。
“我在供銷社上班，你要是有什麽東西需要的話，可以來找我。”馬紅英最得意的就是她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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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亞珍連忙點頭，又羨慕的看了一眼她的小皮鞋，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才能穿上。
小皮鞋多好看啊，一定非常舒服，她穿上肯定要比馬紅英更好看。
胡亞麗拿着兩根柴火回去之後，就興奮的向趙翠霞講p道：“娘，我什麽時候才能有小皮鞋穿呢？我也想去供銷社上班！”
“想想就行了，咱家可沒那樣命！”
胡衛民的工作還是頂替來的，她哪有那麽大的本事能把胡亞珍安排到供銷社，還是趁早兒打消她的念頭。
胡亞蘭在旁邊埋頭洗菜，一直沒有吭聲，心裏卻覺得要是大姐的話，說不定能去供銷社上班呢。
在她心目中，胡亞麗可是非常厲害的存在。
他們頭一次在城裏吃飯，胡衛民特別感慨，吃飯的時候就對趙翠霞說，他想請廠裏的工人同志來家裏熱鬧熱鬧，算是暖暖房。
自從上次他在廠裏當衆認錯之後，和他來往的人就更少了，大家唯恐攤上什麽事兒，對他都避之不及，弄得他成天在廠裏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
把人請到家裏來，一來是可以緩和緩和關系，二來是也可以告訴他們，自己以後也是城裏人了。
趙翠霞點頭同意：“那到時候我蒸點三合面饅頭，咱們也弄上兩個菜，不能讓別人小看了去。”
胡衛民見趙翠霞這麽上道，心裏很是感激，憨憨地沖她笑了笑，兩個人之間氣氛非常甜蜜。
“大姐，你衣服借我穿一穿，我爹廠裏要來人了，我總不能還穿的這麽破破爛爛的！你有那麽多衣服，肯定不會小氣的！”胡亞珍笑眯眯的對胡亞麗說。
趙翠霞轉了轉眼珠，佯裝生氣地對胡亞珍說：“你這個孩子，那些衣服都是你大姐的寶貝，她怎麽可能會借給你？以後別再說這樣的話了！咱們家養你大姐，供她吃穿都是應該的！”
話裏話外都在說胡亞麗沒心沒肺。
如果是從前的原主早就把衣裳都借給胡亞珍了，省得受這些閑氣。
但是她不會忘了原主遭遇過的事情！
“是啊嬸子，要是二叔把工作給我了，我以後也不用你們養着了！不過說實話，亞珍衣裳挺多的，能換洗的就有幾身！不像亞蘭，一直就穿着身上這衣裳，我這當姐姐的看見了，都覺得過意不去，省的二叔廠裏來人了，還以為亞蘭是撿來的，天天受虐待呢。”
胡亞蘭眼圈微紅，她比胡亞麗還要可憐些，衣服都是撿胡亞珍不要的，可胡亞珍才不會随随便便不要衣裳。所以換來換去，也只有身上那一件，天氣要是不好了，她連洗都不敢洗。
趙翠霞有些尴尬的看了胡亞蘭一眼，她幾乎都把胡亞蘭給忘了，幹活的時候倒能想起來她，但是一有好事，就不由自主的把她給屏蔽了。
實在是她的性子不讨喜，說話也不利索，總是唯唯諾諾的，她看見就來氣。
“再說了，我爹那時候領了布票，可是拿出來好幾次給亞珍做了新衣裳，我都沒得一身呢！要真說起來，二叔也該給我做一身新衣裳呢！”
趙翠霞“啪”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行了，都趕緊給我吃飯，別做那眼皮子淺的人！真是老鼠生的孩子會打洞。”
胡亞麗就當做沒聽見，趙翠霞做飯的手藝實在是不怎麽樣，尤其是在村裏的時候都是胡亞麗做的，放的調料也多，再換回趙翠霞做，吃起來就格外的沒滋沒味。
胡亞強首先就不幹了，他發現來到城裏之後一點也不好，身邊跟着玩的小夥伴沒有了，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他連門也不敢出。
就連飯也不好吃，和他想的是一點兒也不一樣，他以為來到城裏就會有水果糖吃。
“對了衛民，咱們家沒有柴火，晚飯這一頓還是借的鄰居的，你一會兒出去買點兒。”趙翠霞掏出來兩毛錢，頓時覺得肉很疼，在村裏的時候幾乎沒有什麽花銷，菜都是地裏種的，柴火是山上撿的，還有牛糞可以燒，啥時候額外花過錢？
而且她知道，以後花錢的地方還非常的多。
今天又是搬家又是做飯，把她累得夠嗆，一點也沒有在村裏的時候舒坦，老太太早就把一切都給張羅好了，她就下了工直接吃就可以了。
但是她心裏有幹勁，以後就是她當家作主說了算了。
磚廠的同志聽說胡衛民請客吃飯，一開始都不太想來，架不住他費口舌撺掇，又是暖房子的事情，看在胡衛國的面子上稀稀拉拉倒是來了不少人。
趙翠霞又是高興又是肉疼，趕緊讓胡亞蘭和胡亞麗過來幫忙，蒸三合面饅頭。
家裏所有的白面都拿出來用來蒸了饅頭，這些還是老太太特地讓他們村裏拿的，就是想讓幾個小的偶爾能改善一下夥食，還有之前存的花生米也拿出來招待客人。
“衛民，你這是幹啥？咱們都是過來給你暖房子的，你弄得這麽隆重幹啥？”鄭小天嘴上雖然這麽說，但是手上剝花生米的速度卻一點都不慢。
胡衛民不會說話，笑呵呵的招呼他們多吃點。
來的人也就青年幹部小卓提了一包點心，他是高中畢業生後來的磚廠，是廠裏的預備幹部，年紀輕輕工資就比他們高一級。
而且他還享受着國家特有的幹部補助。
胡衛民也沒有想到小卓突然過來，這樣的人平時他都不敢正眼看過去。
不過他來了胡衛民感覺面上特別有光，還有人打聽他和小卓是不是有什麽特別的關系！
小卓到了以後也不吃東西，直接掏出報紙問：“胡衛民同志，聽說你有一個侄女？”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胡衛民一聽這個臉色都有些難看，之前因為胡亞麗的事，他可是在廠裏做了檢讨和保證的。
“對，我搬到城裏還特地的把她給帶上了！”胡衛民特別自豪的說出這句話，他現在十分感激趙翠霞把胡亞麗給帶過來。
這不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誰還敢說他對侄女不好？
“能讓我見見嗎？”小卓扶了扶眼鏡，胡衛民趕緊去喊燒火的胡亞麗過來。
趙翠霞之前特地囑咐她穿上王淑香衣裳改的那一件，胡亞麗答應的好好的，等到了人一來，她又換回了平時穿的，美名其曰要燒火做飯，舍不得穿新衣裳。
大熱天的胡亞珍不願意在廚房呆着，趙翠霞就讓她端菜送飯，讓她好好的露個臉。
胡亞麗摸不着頭腦的走過來，胡亞珍跟在她身後想看看是怎麽回事，小卓一見了她就開始激動起來。
“你就是胡亞麗？我看了你發在報紙上的感謝信，寫的可真是好！把對黨，對祖國的感激都寫了出來，讓人讀的是酣暢淋漓！”
“什麽報紙？”其他看熱鬧的人不明就裏，小卓把報紙拿出來讓他們看，胡衛民和趙翠霞都不認識字，一頭霧水的等着人解釋。
報紙你看看我看看，上面寫着胡亞麗的大名，以及對磚廠廠長和葛主任的感謝，确實是她寫的沒錯。
“真沒想到衛國的閨女這麽厲害！”
“人家衛國也厲害！他當年可是考了第一名！”
胡衛民總算是弄清了什麽事情，原來是胡亞麗給報社送了感謝信，還被刊登出來了，豈不是所有人都能知道是為了啥了！
“你這孩子！你咋……”胡衛民瞪着眼睛，雙手握拳。
小卓不高興了：“我說胡衛民同志，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對胡亞麗同志的做法有什麽不滿嗎？”
胡衛民當然不敢說出不滿的話，他讪讪地笑了笑，跟趙翠霞一塊躲在了一邊。
小卓沒在搭理他們，轉頭對胡亞麗說：“這篇報道廠長也看了，他對你的才華非常認可，我正好缺一個助手，所以廠長想問問你的意思，你願意不願意來？到時候也有糧票領！”
原來小卓來這裏的目的是這個。
這話一說出口，在座的各位都驚呆了，還沒聽說過哪家十來歲的丫頭能掙工分能掙糧食的。
這胡衛國可生了一個好閨女啊！
胡亞麗也沒想到竟然誤打誤撞的得到廠長的青睐，稍微一想就知道她這是是拍到廠長的癢癢處了，加上廠長确實想幫胡衛國，才有了今天這一出。
不過糧食什麽的她倒是不缺，但是能在磚廠混個臉熟也不錯，胡衛民的臉色這不就十分難堪了！
“謝謝廠長的認可，這都是國家和黨培育我的結果，我一定會繼續努力，再接再厲，不會辜負組織對我的期望！”胡亞麗慷慨陳詞的說了一番話，“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親自見見廠長！”
小卓自然是沒有意義，約定好了明天在廠裏和他一塊碰面。
其他人的心裏或多或少都有了想法，時不時的誇幾句胡亞麗，一旁的胡亞珍卻忍不住了。
剛剛報紙也傳到了她手裏，她看着自個兒的爹娘被寫的狗血淋頭，什麽虐待子女，不孝順的詞都扣在了他們的腦門上。
這不是赤/裸/裸的在說他們狼心狗肺嗎？
她站起來，指着胡亞麗說：“大姐，真是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我爹娘哪裏對不住你了，你用得着專門登報來批評他們嗎？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吃穿住行都是誰給你提供的！你別忘了，你娘還跟着別人跑了呢！”
場面一下子安靜下來，大家都看一下角落裏的胡衛民和趙翠霞，看他們是如何收場的。
趙翠霞暗道一聲糟糕，胡衛民的心裏卻感動了一下，果然還是自己的女兒貼心，也不愧他從前這麽疼愛她。
昨個飯桌上閨女還說想要新衣裳，等發了布票他就讓閨女做一身去。
胡亞麗笑了笑：“且不說那工作是二叔頂替我爹的，就說我爹這麽多年是不是一直養着二叔一家人？你身上穿的衣服，你頭上的發繩是誰給你買的？話又說回來，我什麽時候在家裏白吃白喝了？我娘是跟別人跑了，那又怎麽樣呢？”
磚廠好些同志都聽葛主任說起來胡亞麗的事情，知道王淑香前段時間跟人私奔了，只剩下父女兩個人，那幾天廠裏都在議論這件事情，都說胡衛國命苦。
今天他們看見胡亞麗，眼神裏都帶着同情，但是沒有一個人當面說出這樣的話，這不是戳人家的心嗎？
他們對胡亞珍的感官又降了一點，和他們的爹一樣，不通情理。
小卓帶頭鼓起掌來：“我覺得胡亞麗這位小同志說的非常好！我提議胡衛民同志要好好的跟着胡亞麗同志學習！”
其他人也跟着鼓起掌來，胡衛民在衆目睽睽之下只好讓胡亞珍閉嘴：“我這閨女就是心直口快，她平常和亞麗關系挺好的，兩個人一直睡在一個屋裏。”
“拉倒吧！”鄭小天說了一句，“誰不知道你閨女讓人家給倒洗腳水，反而自己被燙傷！”
他向來見風使舵，知道胡亞麗受廠長重視，自然就結交起她來，以後指不定有大作用呢。
而且廠長已經說了工作到時候還是還給胡亞麗，胡衛民也在廠裏上不了幾天班了。
他們來的這些人心裏都犯嘀咕，胡衛國在廠裏幹了這麽些年，每天十幾裏地的來回跑，從來沒說搬到城裏，省吃儉用把糧票布票都拿回家裏。
這胡衛民才當了幾天的工人，就大張旗鼓的搬到城裏，還學人家暖房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盡量夠不夠。
胡亞珍還想說什麽，被趙翠霞死死的壓住，說多錯多，她現在已經看出來了，這些人都是給胡亞麗給迷惑住了。
和王淑香一樣，胡亞麗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一個憑長相，一個憑嘴巴而已！
小卓把話傳遞到這裏，飯也不吃就要告辭，走的時候還特意提醒胡亞麗，明天記得去磚廠。其他人見狀也紛紛起身說家裏有事兒，轉眼間就走的，一個人也不剩。
人雖然是走了，但是待客用的花生全都被吃的金光。胡亞麗專門留下來一張報紙，準備好好的保存起來。
這是第一次上報！
看來報社的小青年辦事還挺利索，下次一定好好感謝感謝他。
胡家的氣氛一直很低沉，胡衛民坐在板凳上耷拉着腦袋，他不知道事情怎麽又成這樣了，明明想好好的辦一場的，白面也用了，花生也吃了，最後卻沒撈着一個好處。
胡亞珍看着他爹這個樣子，恨不得把胡亞麗給撕碎了，都是她的錯！要不然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
怎麽什麽好處都能落到胡亞麗的頭上？還被廠長邀請去廠裏，她以為她是誰呀！
不行，她一定要把這件事情給毀掉，等胡亞麗成了工人，那自己豈不是更拿捏不了她。
趙翠霞看着一鍋蒸好的三合面饅頭，因為來的人比較多，她咬咬牙把所有的白面都拿出來了，每個上頭還專門割了一個紅棗。
早知道她就蒸窩窩頭了，白面也能省下來！
要說今天最高興的就是胡亞強了，那麽多的饅頭都沒人和他搶。終于能吃一回飽飯了！
不好意思，今天晚了！家裏來客人耽誤了會兒時間
看臺風影響挺大的，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啊！筆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