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第四章
留下幾個記者的聯系方式，回到村子裏，和一堆對我行蹤十分好奇的人聊完之後，去王慶明家附近看了一眼，聽到裏面不斷傳出各種聲音，有歡笑，有痛哭，唯獨沒有王慶明的聲音。
正準備往門口去看看，王慶明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回頭找一下，高大的男孩站在竹林裏，臉上依舊沒有表情，似乎至今為止發生的一切都和他沒有關系。
我走過去，從兜裏拿出來一把糖，是記者買的。
“飯店免費的，我拿了一點，都是牛奶糖，我吃不慣。”
這是實話，會肚子不舒服，所以才挑牛奶糖。
王慶明突然露出來一個笑容，問：“你是真的覺得我傻嗎？”
他的笑容與話語讓我意識到，我雖然沒有從王慶明的表情中看出來他爸爸回家對他有什麽影響，但是他确實發生了變化，不知道我們還能不能做朋友？
這引發了我的思考，和王淼成為關系最好的朋友不在我的計劃之中，和王慶明鬧掰也不在，起碼沒有刻意計劃過，那不是我想要的，我沒想傷害誰。
我希望和王淼的關系能夠維持在教導者與受教導者之間，不要更近一步，因為彼此都容易受到傷害。即便我不會傷害王國慶，王國慶也會被我的态度影響，進而使王淼的想法受到影響。
對于一個三觀正在塑性的孩子來說，那是十分危險的事情。
而王慶明，他需要一個可以在合适時機出現的朋友。有些人适合一個人待着，王慶明就是那樣的人，但是他不能真的一直都是一個人。人總有孤獨的時候，我只用在那個時候出現在他身邊。
“我從來不覺得你傻，那是禮物，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王慶明以從未表現過的張揚姿态将手裏的糖抛起來，接住，重複，像在玩什麽把戲，是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樣子。
Advertisement
他說：“朋友？想利用我做什麽你最清楚。既然一開始就沒懷好意，也別在之後時不時做一些令人厭煩的動作。”
我望着他，像是頭一次認識這個人。
我想要一個打發人用的朋友，但是不是我挑中了王慶明，而是王慶明引着我找到了他。即便我試圖尋找的不是姓王的人，我們最終也會找到對方，因為我們都有遠超常人的心性，是異于常人的不同者。現在，王慶明有了轉變的資本，就不再需要我。
回家的路上，我多少有些恍惚，不是因為王慶明的态度轉變，而是意識到原來我不能掌控所有事。王淼最近粘人的程度也有些難纏，什麽事都要喊我一起，而我偏偏還要和王國慶繼續聯系。
他是不是也從我身上感受到了這一點，知道不管他要求什麽，有所求的我都會同意？
雖然一開始有些不太适應，但是換個角度思考之後，之前沒怎麽在意的事情就慢慢浮現到眼前，使我得以反思。
既然不用擔憂王慶明是否會受到傷害，繼續以前的相處方式就好，願不願意接受是他的事情，倘若他的态度發生轉變，也可以利用被最好的朋友傷害與背叛這一點來拒絕王淼的要求。
可在這個思路形成之後，我又忍不住想，這會不會也在王慶明的意料之中呢？
等明天看看吧，明天見面就知道了。
周一上學，在學校的王慶明和以前沒有任何變化。如果不是記憶力良好，我幾乎要以為昨天見到的那個人不是他。
走到王慶明身邊，我壓低聲音問：“你有沒有雙胞胎兄弟？”
他像以往一樣沉默地望着我，唇角笑容一閃而過。
我們正對視着，一股拉力突然将我拉向一旁，王淼拽着我和王慶明打完招呼就以要問作業為由将我拉走。
無奈地跟着走快一點，到王慶明聽不到的地方，我問：“怎麽那麽不喜歡王慶明？”
王淼猶豫一下，只說：“你別老和他走那麽近，他爸現在都回來了，有的是人想跟他玩，你還搭理他幹什麽？”
我有些意外地問：“你知道我為什麽和他玩？”
他答：“還能因為什麽，看他可憐呗，覺得沒人跟他玩，還專門費心搞個姓王的游戲，沒必要那麽在乎他的自尊心，他不在乎那種東西。”
“你似乎很熟悉他？”
“我媽和他媽一個村的，知道點事，我媽不讓我和別人說，你也別問，反正不是什麽好事，別管他就行了。”
我是一個聽勸的人，尤其在王慶明突然将排斥與引誘都擺到我面前時，格外聽勸。
明明昨天才想好用王慶明擺脫王淼，結果今天被王淼幾句話說得遠離了王慶明，怎麽說呢，計劃趕不上變化這句話很有道理。
以前沒有注意到，我在市裏的時候就不怎麽交朋友，所以沒有察覺，在不和王慶明玩之後，人們對我的态度熱情了一些。
不是非常明顯，但是确實發生了變化，這讓我對王慶明産生了一點興趣，想要探究他身上的秘密，但是王慶明的性格轉變有些怪，讓我無法确定事情的走向，便只能暫時按下好奇心，等遇到合适的時機再去探尋。
一般來講，學校有什麽和表演相關的活動，尤其是對外的那種，總是喜歡把我喊過去，即便都明白是擺設，也要站在前排被圍觀。
聽到我關于這種事情的抱怨，王淼的回應是我怎麽就沒長你這麽一張臉呢。
他倒是很有興趣在人前展示自我，也确實會一些才藝，能吸引一些目光，但是總說不如我只是站在那裏引人注意。
對于自己的長相，我只知道經常被誇可愛與帥氣，但是具體如何，其實沒有一個準确的認知。
也許小的時候有，但是稍微長大一點，我的世界裏就只剩下各種負面情緒，和媽媽相互舔舐，彼此封閉，不再關注外界如何。
媽媽總說我被她影響太多，要我上學之後努力交很多朋友，讓他們将世界的美好展示給我，因為她已經沒有那種能力，和爸爸在一起的生活，耗盡了一切，分不出更多精力去體驗生活。
“這周末我能不能去你家玩？”王淼突然問。
我望着他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是什麽情況，沒什麽好玩的。”
“你和王慶明是一個村的。”
我笑一聲：“還嫉妒上了？他也沒有去我家玩過。”
“那你們平時去哪兒玩？”
想到要遠離王慶明，就要自己一個人幹活，再望向王淼，我熱情了一些。
“就今天吧，放學給你家裏打個電話，晚上住我家怎麽樣，我自己睡，床很大，可以玩得晚一點，沒人管。”
王淼很開心地應下，一點也不在意我态度的突然變化，一整天都十分興奮，讓我對拐人回家幹活這件事産生出一點愧疚，但是不想一個人幹活的想法始終占據上風，也就沒什麽好遲疑的。
中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和我已經很熟的音樂老師徑直朝我走來，宣告了一個不好的消息，讓我放學後留下來參加合唱團的排練，跟着唱幾句，主要練習排位和口型，不指望真能唱多好。
我在唱歌方面天賦一般，又沒什麽興趣，便不會因為臨時被拉去當牌面而一直練習，自然沒有進步，只保證不會出太大差錯。
這種時候，王淼便不會因老師的區別對待而為唱歌好的同學打抱不平，因為他自己唱歌也不怎麽樣，不能從中獲取好處。
王淼就是有這樣的能力，即便不明白自己的行為是為了什麽，能夠帶給他什麽，也總能抓住對自己好的那部分，并且很少出錯。
“那今天豈不是不能去你家了？”這是王淼在意的。
“估計這段時間都要這樣，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到音樂教室等我，如果覺得煩就等這件事什麽時候結束吧。”
“我可以去操場找北子他們！”
“如果你要跟我回家就不行。”
“你到底天天哪裏來得那麽多危險想法，在學校裏能出什麽事？而且即使真的出事，你在場又能幹什麽呢？不過是多一個人陷入危險罷了。”
我只重複說如果他要跟我回家，就得按照我的要求做事。
王淼無奈地看着我說：“這要不是我跟你關系好，你這麽說話能把人氣走。”
“但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這麽說話。”
王淼有求于我，他需要從我身上獲取知識與陪伴，除非他能徹底抛下我，不然我就有辦法在惹他生氣之後把人哄好。
對于大多數人，打直球就能解決問題。
果不其然，王淼聽到我的話，一臉動容，又嫌棄又感動。
這是長久努力的成果，倘若沒有以前的積累，現在不管我說出多麽令人感動的話，王淼都只會覺得尴尬想逃。
“我媽說你最近去我家吃飯的頻率都少了，問我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麽，讓你不要在意，你跟我們關系好，想怎麽往來就怎麽往來，不用搭理別人的閑言碎語。”雖然逐漸習慣并對此感到無奈，但是王淼還是沒有辦法像我一樣直白，又不想完全不給予回應，便稍微扯開一點話題，但核心還是想和我好好相處。
我自然應下邀請，遠離王淼是一個緩慢平淡的過程，不一定要往關系變差的方向前進，時間與空間，對現實的無奈，每一點都可以利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