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我的想法是繼續初中的學習,羅大瓊卻對我充滿信心,讓我平時休息的時候稍微看一看,然後要求我在畢業季跟着考一下中考,看看能夠考上什麽高中,只要不是特別差,他都覺得我可以直接去上着試試看。
王慶明對此感到意外,看向我的眼神也有些深沉:“我本來以為不管怎麽說,既然我們如此相像,即便有所不同,也不會相差太多,尤其我在學校的成績其實很好,但是現在看來,和你一比,就顯得根本不能入眼。”
王淼則直接炸毛:“他有病吧!我們上初中,他就逼你上高中!是不是不比我們高一等級,他心裏就不舒服!”
我本來想幫羅大瓊說話,但是對上王淼的視線,再想一下羅大瓊私下裏的性格,突然覺得自己還是閉嘴比較好。
王慶明了不了解羅大瓊不好說,但是他很了解王淼,知道怎麽說會惹對方生氣,卻總是要正兒八經地那麽說,好像他只是在正常對話,王淼卻非要發火生氣。
王慶明:“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那麽大一個人,還是警察,什麽難纏的家夥沒有見過,跟你一個才見過幾次面的小孩兒置什麽氣?”
王淼立刻撲上去動手。
王慶明雖然經常說話文質彬彬、慢條斯理,但是他個子高大,農活又是從小做到大,怎麽可能打不過王淼,只是會稍微讓着對方一點,讓王淼不至于輸得太難看。
可能也正是因為保證能夠打得過,王慶明才會肆無忌憚吧。
複建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在一定程度上重塑了我整個人,除卻身體意義上,還有心靈意義上。
比起重新找回行走的能力,讓我更加難以接受的是重新回顧在黑暗中度過的那段時光,那也是複建的一部分。
醫生說我要注意心理健康,一旦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就要立刻和大人講,千萬不要因為不想添麻煩之類的理由避而不談。
無論什麽人,只要長久地待在一片漆黑之中,除了自己什麽都沒有,都足以将那個人從心靈層面上徹底摧毀,而他們不希望那種事情發生在我的身上。
醫生:“千萬不要有不如不說這種想法,你現在的行為是正确的,不用太在意別人,說到底,對于你來說,最重要的只有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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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後,王慶明和王淼在面對我的時候就多了一些小心翼翼,他們還太小,即便非常努力營造一切正常的現象,也沒能做到。這不是他們的問題,只是我确實注意到了每一個眼神、每一次呼吸、每一個動作,如果能控制,我希望自己什麽都沒有發現。
王慶明注意到這一點,慢慢不再像以前一樣說一些我肯定知曉的內容,他與我交流的渴望在逐漸變淡,好像我開始變得與其他人一樣,沒有絲毫特殊之處,就不再需要注意。
起初,我意外于友誼的變卦,但是很快想明白,我們之間本就沒有什麽友誼可言,一切都起源于一次相互利用。
我同樣以為王淼會對此咋咋呼呼,但是他沒有,似乎他才是最早預料到這種事情發生的人,不如說,我們能夠堅持到現在才走向不同的道路是更加令人驚訝的事情。
早在席遠城第一次帶着人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就想過這種情況的發生。
這麽一想,事實好像就不難接受了。
他們仍舊有時間就來,和以前幾乎沒有區別,只是不再說個不停,我們之間開始有許多沉默,但是我們沒有抛棄彼此。
“十二歲生日快樂。”羅大瓊将一個銀質的戒指遞到我面前,那是出院的當天,他故意挑的這一天,戒指很細,是蛇形的,鱗片十分精美,偶有幾片在邊緣處鑲了金邊,眼睛是紅色瑪瑙。
羅大瓊問:“十二歲上高中是不是确實有點早,之前勸你的時候都沒有注意到年紀問題,你跟那群青春期躁動的小崽子們能相處好嗎?”
我非常順利地通過了中考,不是頂尖的學校,但是順利度過整個高中生涯的話,考頂尖的大學是沒有問題的。
我:“現在問有些晚。”
羅大瓊:“也不晚吧,不上就行了,不過你現在也不方便回去吧。其他同學能不能适應嶄新的你不說,你原來那兩個小朋友好像和你越走越遠了?”
“你的病房以前是這一片最吵的,近倆月幾乎沒有聲音,其他病房的人聽習慣吵鬧之後還專門問你是不是已經出院了才會這麽安靜。”
“雖然好像小時候的朋友很多都會走到這一步,随着時間流逝,慢慢就不再聯系,但是你們現在還沒有分開吧?不過他們每次到縣城來也挺麻煩的,可能這也是一個原因?”
“和那無關,”我說,“我們最開始成為朋友各有各的原因,現在選擇分開也各有各的原因,可能将來回過頭來看時沒什麽,或者說會顯得有些小題大做,但是對于現在的我們來說,這就是天大的事情,會讓我們逐漸變得沉默,內心郁郁。”
“我們不會總是那樣,但是你們不能連讓我們變得不開心的機會都不給,我們可從來不會說你們只能在我們面前表達喜悅。”
“再說了,喜悅與悲傷都是屬于人的情緒,開心地笑與痛苦地哭是一樣的,都是一種表達自我的方式,能夠幫助我們更好地認識自己,了解自己,由此知道什麽是想做的,什麽是不能做的。”
羅大瓊沉默兩秒,說:“你說就你這個跟人聊天的方式還有說的內容,我怎麽可能會對你能夠考上高中産生懷疑?不過考不考是一回事,去不去上是另外一回事,你想清楚一點,還有時間反悔,別到要開學了才跟我說不想去,那處理起來就麻煩多了。尤其我這個身份,你這個身份,幹什麽都會被一堆的人注意到。”
可能是因為在意,聽到羅大瓊這些話,我第一反應是關于考公的選擇,然後就覺得自己在這件事上多少變得有些魔怔。
我:“不能适應我的說話方式是你的問題,我不會改的。至于高中,反正我的身體離完全恢複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在學校挂個名自學呗,只要每次考試我都去參與,并且得到一個不錯的成績,學校不會管那麽多,你也就不用擔心我會不會在學校被欺負,或者再遇到席遠城那種在某些事情上非常莫名其妙的人。”
羅大瓊挑眉問:“這是因為擔心我?”
我:“想太多,我只是不想接觸處于青春期躁動不安的小崽子們,而且我的年紀确實也是個問題,等考上大學就好了,那時候我十五歲,說着好像還是有些小,但是同學們會成熟很多。”
“他們對付我的方式也會從小打小鬧,聚衆鬥毆,校內霸淩變成下毒、捅刀子、綁架——”
“喂喂喂!”羅大瓊打斷我的話,“怎麽就突然走向謀殺路線了?”
我朝他笑,他意識到我在逗他玩,跟着無奈地笑一下,然後讓我收拾東西,高中怎麽上都等回去再說,這個院要是繼續住下去,他的存款就要被我給用完了。
我:“你這麽窮的話,能養好我嗎?雖然在很多人眼中我有一個不幸的童年,但是我的生活在物質方面其實從來沒有短缺過,和大多數同齡人,甚至大人們相比,都可以說得上是優越。”
羅大瓊一巴掌拍到我的腦袋上,沒好氣地說:“缺不了你!”
我眨眨眼,為自己對這種雖然可以預料,但是也算是突如其來的襲擊不再有應激反應而感到開心,看來長久的處于黑暗之中帶給我的,不止數不盡的痛苦,還有對現實的接受,內心的成長。
很多同學都在我醒來之後看望我,席遠城媽媽的行為在一定程度上挽救了我在同學們心中岌岌可危的形象,也算是不錯的結果,不過對于她所詢問的是否願意将醒來的好運分給席遠城,我在面上笑着不回答之時,在心裏拒絕了。
席遠城和無數個因為各種原因正處于植物人狀态的人沒有區別,他在我這裏的特殊全部都在我同樣陷入昏迷之時消散。
長久黑暗帶給我的痛苦讓我連席遠城這個名字都不想提。
那就不說他,說楊青春,他在我醒來之後只看過我一次,沒有問信的問題,也沒說什麽,只是在一群同學中安靜地望着我。
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他連一句話都沒有留給我。
除卻好事的同學,班長是來看我次數最多的人,她說她已經放棄在初中找朋友了,等長大之後,大學她要去沿海城市,去發展迅速的地方,那裏有很多人,有很多機遇,她覺得自己能夠在那裏找到與自己靈魂相融的人。
我:“你是真的那麽覺得,還是想要給自己一個目标?”
班長不解地望着我問:“為什麽一定要分得那麽清楚?”
我:“因為我想理解?”
班長:“可不管我怎麽和你解釋,你都是沒有辦法理解我的,其實我也不是很了解我自己,也沒有想那麽多,一般人都不會想要把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弄得明明白白?那多麻煩,還不一定對。”
我對此表達認可,然後繼續自己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