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許久未見的喜悅在擁抱中逐漸轉變為平和,我松開羅大瓊,臉上的笑容仍舊存在,讓他的驚訝接連不斷。以往我們一起生活的時候,我面無表情的時候更多一些。雖然沒有明确提過,但是他非常希望能夠從我的臉上看到更多笑容。即便知道笑容不一定代表開心,也還是會在看到笑容的時候心情放松一些,不必擔憂是否做的不夠,是否做的不對。
“你現在真的變開朗了好多,”羅大瓊輕聲感慨道,“上大學原來能讓人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發生這麽大的變化啊!”
他驚嘆于我展示出來的一切,從增加的笑容,到直白的想念,好像我們真的是從最開始就一直在一起一對父子。
“雖然可以請假,但是一下子請一星期的假不太好批,反正你也沒事,就跟着我一起體驗一下大學生活吧。”
羅大瓊很早就出來闖蕩社會,長工短工,能賺錢的活幾乎都做過。他的學歷是高中,其實正兒八經只上到初一,随後一直挂名在學校,給錢換個學歷。高中是在警局工作的時候補回來的,每天挑燈夜讀,幾乎将所有閑暇時間都用在學習上。
不想因為學歷的問題讓局裏難做,不想離開這份一碰到就愛得不行的工作,用羅大瓊的話來說,他像是在無盡的黑暗中抓住最後一縷光,倘若失敗了,就只能墜入深淵。
好在努力沒有白費,現有的工作經驗也幫了很大的忙。
只是自那之後,羅大瓊便對書本充滿的反感,不是心理層次的,而是生理意義上,他一想到要學習,腦子就開始疼,好像是身體記住了曾經不顧一切投入學習時的體驗,不想要再來一次,于是選擇以近乎毀滅式的強烈反應來表達抗議。
我不明白那種感覺。
“要上學啊。”羅大瓊的身體瞬間緊繃,似乎在準備反抗,他說,“也不是不行,但是老師讓進嗎?我這看着也不像是大學生啊,這麽大年紀了,也聽不懂的。”
羅大瓊可以拒絕,但是他沒有,他只是順着我的想法進一步思考。
“給你找本小說看吧,”我說,“正好周一上午沒課,可以帶你去圖書館挑一下,吃完飯休息一會兒下午跟我去教室。你直接去最後一排坐着就行,教室挺大的,學生又不多,當你是去自習的也無所謂。想聽就聽,不想聽就自己看書。雖然玩手機也無所謂,但是畢竟有老師在前面上課,這邊又沒有帶電子設備上課的習慣,還是注意一點?”
羅大瓊表示自己完全聽從我的指揮,在接下來這一周內,我讓他往東,他絕對不會往西。
我朝他笑一下,讓他帶我去他的房間,問是不是付了一周的房錢,說周末兼職賺了一點點,可以給他報銷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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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就給我報銷房費啦?”他笑着問。
“反正我不缺錢,而且是我自己賺的錢。”
父母留下來的錢一直存在銀行,除了學費、生活費之類的大部頭,我不會碰那張卡。倒不是有傲氣覺得不能用,畢竟裏面一大半都是爸爸的錢,即便只是為他的行為賠償,我也能夠得到一筆錢。可能也正是因為其中有一大半都是他的錢吧,我沒有辦法把屬于媽媽的錢從中分割出來……不管用屬于誰的錢,就都覺得不太舒服,好像太陽被雲遮擋,天空都變得陰暗起來。
但要真的說給我造成了什麽影響,又好像什麽感覺都沒有,只是在正常使用錢而已。
和前臺說一聲,簡單登記了信息之後,我跟着羅大瓊走進電梯。
羅大瓊:“我是不是一直沒有給你生活費?”
他剛才的沉默都是在思考這個。
我:“不用給。”
羅大瓊:“不行,必須給,把你卡號告訴我一下,不對,我知道,就報名那張卡對吧!”
他一邊說着,一邊拿出來手機要給我轉賬。
直接轉五千,但是付款的時候失敗了。
“嗯?”他茫然地看着手機屏幕,不理解發生了什麽。
一點小黑科技,當他想要給我轉賬的時候,支付就會失敗。
羅大瓊對手機的了解和大多數人一樣,會用,也能用好,但是不懂得其中的原理,就不可能找出問題所在。
考慮到他一定會給我錢,而我已經可以自己賺錢,所以在開學前把小黑科技塞進他的手機,除了鎖定我的賬號并拒絕支付以外,還附帶殺毒功能。
又嘗試了幾次之後,隐隐意識到什麽,羅大瓊将目光投向我,試圖用眼神來表達質疑。
我朝他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說:“我又不缺錢。”
羅大瓊:“可是我想給你錢。”
我:“你可以給我買東西,但是要買對于我來說有用的,不可以胡亂買一堆。”
羅大瓊雖然還是有些委屈,但是有了一個可以購物的渠道,又沒有反抗的能力,他最終還是開始接觸以前沒有使用過的網絡購物。
足夠打發一段時間。
羅大瓊是挑着周五的時候來的,周末兩天出去玩正好,周三和周四都是半天課,周四下午的大課可以直接逃,用來一起玩的時間很多。
買好車票,發車前半小時抵達車站,在站內的快餐店點一個套餐,兩人将就着很快吃完。
提着行李箱大步流星走向檢票口,正好趕上開始檢票。
雖然排在隊尾,但是時間剛剛好。
“算得這麽準?時間剛剛好。”
“一些小技巧。”
找到位置坐好,因為就在隔壁市,只需要一個多小時就能抵達,我們沒有買到相鄰的座位也沒有和別人換,不然等我們離開,人家還得換回去,那就太麻煩了。
“反正你身體好,就在我這邊站着呗,軍訓完也沒多久吧,應該能撐得住?”羅大瓊這麽說。
看他一眼,我果斷地帶着行李箱去了自己的座位,然後戴上耳機,開始邊聽音樂邊休息。
意識隐隐有些沉入大海的感覺,被失重感猛地一下驚醒,第一反應是還好旁邊現在沒人,不然該吓着人家了,然後着急忙慌地喘兩下氣,回頭看到羅大瓊和周圍的人聊的很開心,呼吸才慢慢減緩。
打開手機看一眼,好像睡了一覺,但是才過去十幾分鐘。繼續睡,卻好像沒有從剛才那一瞬間的失神中緩過來,只能打開聊天軟件,看看有沒有什麽消息能夠轉移注意力。
随着耳機裏傳來一連串的提示音,正趕上李紅黑在發消息。
那個和李紅黑競争同一個職位的學長道歉了,确實存有利用之心,所以李紅黑改了對方發送的內容,并把對方的賬號關進小黑屋。發送的內容是學長曾經做過的事情和用小號發洩過的言語,沒有全部展示出來,但是能夠讓人一眼看出來學長有什麽樣的小心思。既然說做好了承擔後果的準備,又主動說要道歉并接受懲罰,那就如對方的意吧。
想了想,我回複讓李紅黑注意一點學長的情緒和行為,別鬧出來什麽不可收拾的事情。
李紅黑讓我放心,搞這些他熟,然後問我怎麽出去玩還玩手機。
「在高鐵上。」
「沒跟你爸聊天或者一起看個電影啥的?」
「沒坐一起。」
「那就跟我玩兩局游戲,不帶肖詠海,開學之後你就沒有單獨跟我玩過游戲了,天天跟他倆一塊兒沒意思,還是得咱倆玩着才帶勁!」
于是接下來的一個小時我一直在和李紅黑玩游戲,肖詠海是十分鐘前發現我們背着他偷偷玩游戲的,李紅黑一邊說誰讓他睡懶覺錯過了,一邊給我發消息讓我什麽都別說。
肖詠海立刻從床上坐起來,靠着牆壁,說要加入我們。
聽着兩人在宿舍裏鬧起來,我默默退出游戲,給李紅黑發消息說快到地方了,先下了,但是通訊一直連着,我不說話,關了話筒,就安靜地聽着。
關于我打游戲的時候非常安靜這件事,李紅黑已經習慣,因為我們一開始就是這樣的,除了他問話,我極少會開口,但是只要他詢問,我就一定會回答,所以也能聊起來。
而肖詠海,因為最開始的時候他不像李紅黑那麽自來熟,後來又一直有李紅黑打岔,他到現在都不知道我打游戲不喜歡說話。
潘青和我一樣比較安靜,但是他偶爾會開口指揮,所以真正一言不發的人只有我。
我對找到一個和我有同樣喜好的人懷有期待。
下了車,和李紅黑的通訊已經斷掉,羅大瓊問我是不是一直在和同學玩游戲。我回答說是。他說還挺好的,看來我和同學們相處得不錯,那他就放心了。我說如果我想和誰處好關系,一般很難會處不好。
羅大瓊頓一下,說:“同學之間沒有那麽多複雜的東西,覺得開心就多玩一玩,不開心就不搭理對方。別沒緣由地防備,也不準委屈自己。”
“我好像沒見過你把好朋友帶到家裏。”
羅大瓊唯一主動帶進家門的人只有他的徒弟。
如果不是要學鋼琴,并且覺得我的成長過程中最好還是不要缺失女性形象,羅鑫氦大概永遠都不會出現在我的視野之中,就像羅大瓊的其他家人。
我不知道他在思考什麽,但是他從不邀請我去看望他的家人。
“我有很多朋友,”羅大瓊說,“但是相較于朋友來說,他們更像是戰友,我不是會和戰友聊私情的人,也不想,現在這樣就挺好。如果沒有遇到你的話,我的生活會非常枯燥乏味。所以我在想,也許可以試着邀請他們到家裏來玩,但是……這需要一個改變的過程,讓我适應,也讓他們适應。”
“是不想在失去的時候太難過,還是沒有任何緣由的不想?”我問。
“很難說沒有任何緣由,但是無論是戰友還是朋友,失去的時候都會痛苦,所以應該是有其他原因?”
羅大瓊不太确定自己是怎麽想的,他只是一直那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