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走進民宿，羅大瓊驚訝地望着房間，巨大飄窗外的風景非常好，城市景色一覽無餘，空氣中有淡淡的果香。順着牆邊的樓梯望去，二樓擺着兩張大床，一個衣櫃。一樓客廳擺着一大一小兩個沙發，深藍的沙發罩上搭着暖色毛毯，看起來坐上去會很舒服。

“這房子不便宜吧，多少錢？”羅大瓊很想補貼給我，但是沒有那個能力打破限制，只眼巴巴地望着我，希望我能夠做些什麽。

我：“還好，這兩天出去都你掏錢，肯定能補回來，還賺不少。”

羅大瓊小聲嘟囔道：“出來玩本來就該是我花錢。”

我：“沒有什麽該不該。”

他繼續小聲道：“我樂意。”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我不再搭理他。簡單收拾好東西之後，我們在附近找了飯館，各自點了套餐又加了一碗面，不算美味，但是吃得很開心。飯館老板和羅大瓊是同一個縣城的，做出來的味道和小時候相比，雖然談不上一模一樣，但是和很多打着家鄉名號的餐館相比也好很多。是意外之喜。

即便聽到解釋，羅大瓊還是問：“你确定不是故意訂這裏的房子的？”

我再次重複了否定的答案，略猶豫一下，沒有說他從來沒有說過他的家鄉在哪裏。雖然只要想知道就一定能夠得到答案，但是如果不是羅大瓊主動告訴我，也就沒有什麽意義，所以我保持緘默。

在路上消食走一走，走到最近的地鐵站，乘坐地鐵直接抵達博物館。

差不多中午十一點的時間，人有些多，但是在陸陸續續離開，所以也還好。

來過不止一次且專門做了準備，我有些緊張又盡量讓自己顯得胸有成竹地開始講解羅大瓊感興趣的每一件展品。從來歷到歷史再到象征意義，抛卻所有會讓人覺得無聊的部分，專逮着有意思的內容擴充講解。聲音不大，是只有離得近的人才能聽到的內容。我的講解是針對羅大瓊的，不屬于還原史實，還有一定程度改編，不适合被當作是博物館內的專門講解。

羅大瓊不知道牽動他情緒的內容經過多少次斟酌與考量，也不知道我為此如何準備與擔憂，他只是将所有正面情緒都回饋給我，讓我跟着一同開心起來。

這便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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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則是往稍微偏遠一點的地方去，在大巴車上吃着面包零食，我們聊了聊上大學之後，我都做了什麽，他都做了什麽。

羅大瓊的生活和以前相比變化不大，依舊是工作、休息、工作、休息，無窮無盡，好像又變回以前那個除了工作對什麽都不管不顧的人。但是他待在警局的時間比以前少了不少，同事們調侃說還以為我上大學之後，他會跟以前一樣不着家，結果反而經常回家，比我在家的時候回的都勤。就很符合傳統意義上的父愛如山，沉默，隐秘，不動聲色。

那和羅大瓊在我面前的表現很不一樣，他會直白地将發生的一切都告訴我，也不會因為想我愛我而感到不好意思或者羞于啓齒，可是當我不在家的時候，那裏反而成為他的港灣。

好像比起我真的出現在他眼前，日日夜夜與他待在一起，我離開之後，我在房子裏殘留的痕跡才讓他真的感到安心。

羅大瓊比我想象中更加逞強，也更加缺乏安全感。

他似乎也不是那麽無堅不摧？

這個想法讓我感到難過的同時也生出喜悅。

他需要我，比我以為的更需要，我被在意，被需要，被渴求——有存在意義。

我：“你大概見過我的室友，也和他們的父母聊過天，多少知道一些關于他們的事情，也了解一點他們的性格。他們人都很好，有時候會非常吵，不如說是一直都吵鬧得過分，但是熱熱鬧鬧的也挺好，好像永遠不會對生活感到乏味，永遠不會無所事事，永遠不會缺失向前的動力。”

“我在宿舍裏是排名最後的那個，不過他們到現在都不知道我的年紀，也可能只是還沒有就這件事展開談論，應該會再鬧騰一段時間。我幾乎可以想象到他們會說什麽，會做什麽，然後我們會繼續和以前一樣相處，什麽都不會改變。這麽看來，我給自己挑的舍友都還挺好的，起碼人都不錯，沒有什麽不能容忍的大問題。只是有一個睡覺比打呼，還有一個喜歡磨牙，好在他們都喜歡熬夜，只要不是聲音太大，我睡眠質量還可以，不容易被吵醒。但是潘青，就那個長得帥帥的，氣質很酷的那個，他對環境要求比較高，總是要戴着降噪耳機或者耳塞才能睡個好覺。”

“我和最開始跟我聊天的那個舍友加了同一個社團，動漫社，半個月後有表演，他有舞臺表演，我是幕後配音。不過還有另外一個節目，多少有點羞恥，到時候可以視頻，如果你有空的話。事後會給你發視頻，所以沒空也沒關系。”

“其他倒沒什麽，就是普通地吃早飯、上課、吃午飯、睡午覺、上課、吃晚飯、睡覺。中間穿插着鍛煉、玩、學習、吃零食，正常大學生什麽樣就是什麽樣，沒有什麽特殊的。”

羅大瓊一直專注地望着我，安靜地聽着我，沒有其他什麽能夠吸引他的注意。

說完之後，我默默移開目光，望向窗外被日光籠罩的城市風景。

“你真的長大了，”羅大瓊說，“你準備高考的那段時間，我們之間雖然沒有明确說什麽，但是變化都非常明顯。那時候我就覺得你長大了，只是還是放心不下，覺得你更多是被青春期的荷爾蒙影響，才會産生那種變化。你确實是長大，但是本質上仍然是該小孩。我印象裏的你好像還在上小學，但是現在再看你，好像你的靈魂已經和身軀一樣強大。”

“我也想過為什麽你不在家之後我反而會經常回家，當時不明白，只是覺得待在家裏安心，現在想想，可能是因為感受你确實真的長大了吧。我在為你說不準永遠都不會再回來而做準備，你還沒有真的離開，但是我已經開始想你了。”

“想那個一板一眼地坐在沙發上看書的人。”

這不意味着羅大瓊更愛過去的我，但是過去的我是羅大瓊最開始接觸的我，初見總是難忘的。

我調整一下坐姿，抱住羅大瓊的胳膊，枕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微微隆起的肌肉下滿溢的蓬勃生命力，說：“我倒是不怎麽想念過去的你。”

羅大瓊坐直一些，方便我靠着舒服，說：“我這麽大年紀了，想不想的都那樣，沒什麽變化。”

我有點想和他聊我們第一次見面的事情，又覺得那有些沉重，而我們是出來玩的，不适合聊那些話題。可是轉念一想，好像又沒有什麽時間是适合聊那些事情的。聊生死，聊傷痛，聊過往的一切。

列車在城市裏快速穿梭，在每個站點都停下，簡單歇歇，然後再出發，直到夜幕降臨。

當哪天，能夠确保自動駕駛的安全性，這列車大概會不間斷地永遠開下去。

“下午去哪兒？”見我慢慢安靜下來，也不閉眼，就愣愣望着對面的車座發呆，羅大瓊問。

“去原野。”我一邊說着，一邊将手機拿出來解鎖，一個由官方剪輯的旅游宣傳視頻開始播放。到這個地方地鐵就沒什麽人了，我開的外放，聲音不大，只有我們能聽到。

羅大瓊下意識掃一圈周圍，先确認沒人，然後才開始看視頻。

原野，高山。

清泉，湖泊。

晴空萬裏，白雲朵朵。

無邊曠野，高頭大馬。

極致的美景，讓我想要永遠留在這裏。

“你當初旅游就是來的這兒？”看完視頻，羅大瓊問。他想到我自己出門的那段時間，那是我第一次試着離開他的庇護。

“所以才要來這邊上學，怎麽樣，好看吧？”

“确實很美，”他回答，“仿佛能洗滌心靈，是這樣說嗎？”

我點頭，他露出高興的笑容。

“那麽喜歡的話，為什麽不直接來這邊上學？我記得這邊也有不錯的學校。”

“我是來旅游的，不是來加入的。”我說，“我想讓這裏的景色帶給我的新鮮感與震撼感能夠更長久，跨越千山萬水才會更有滿足感，但是我不能總跨越千山萬水，就只好到隔壁去了。”

羅大瓊：“那如果當初是去其他地方旅游，也會去其他地方上學嗎？”

我：“不一定，也許最終還是會來到這裏。”

羅大瓊：“确實，很少有地方的景色能夠和這裏相比。除了山就是海，去海邊的話，你可能習慣不了那邊的生活。能不能坐船出海玩先不說，你本身就不喜歡吃海鮮吧？稍微帶一點食物本身味道的東西你都吃不進去。”

我：“稍微帶一點還是可以的。”

也不是不喜歡海鮮，只是沒怎麽吃過。生活在內地，離海又不近，便一直沒有吃海鮮的習慣。偶爾遇到做海鮮的館子，味道也總是一言難盡，搞得好像這世上的海鮮都很難吃一樣。即便心裏知道不是，一提起海鮮，曾經品嘗過的味道就會在記憶中回轉，讓什麽都沒有觸碰到的舌頭再遭一回罪。

我：“改天去海邊城市玩玩吧，去那邊吃海鮮才能知道到底喜不喜歡吃海鮮。”

羅大瓊：“好，不然今年過年就去海邊好了，往南邊去一點，還暖和一些。”

我盯着黑屏的手機，輕聲說：“好。”

他還是沒有開口說帶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