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饒媚的性子,臧清跟着她十年,早就清楚。
這次顯而易見的背叛,讓他們二人之間建起的信賴一夜之間坍塌。
臧清并不後悔,在失去自由後,他一個人面對着血族地牢的黑暗。
饒媚和花在錦離開後,他開始感受到地牢裏陣陣涼風,臧清裹緊了身上的衣袍,只要他一動,嵌入肉裏的鐵鏈又帶出一點新的傷痕。
血族的自愈能力第一次在臧清的眼裏呈現。
皮肉之下,血液重新流動,重生的血肉一層又一層的将傷痕包裹。
他看起來完好無損,又千瘡百孔。
臧清已經顧不上這些,他的腦海裏全是殿下離去前,口中的呢喃。
“你被困在這裏--”
臧清輕聲道;“我又何嘗不是。”
饒媚平日裏蒼白的面孔,好像因為這句話,增添了些生氣。
她鮮活的,像是被辜負了幾百年後,得不到回應的年輕女子。
她比任何時候,都像一個人類。
“她曾經流着人類的血。”
花在錦的話出現在臧清的腦海裏,他微微愣神,忽然想到了什麽,他猛然擡起自己的胳膊,平日裏一直壓抑的獠牙瞬間露了出來。
他狠狠地對着自己胳膊咬了一口,為了防止傷口自動愈合,他直接将胳膊上的一塊肉撕咬了下來。
胳膊裏的白骨暴露在空氣中,臧清輕輕擦拭了下嘴角。
“出來。”
四周安靜如斯。
臧清沒打算停手,他威脅道:“在我身體裏寄宿這麽久,臉當面跟我對峙都不敢了嗎?”
“你這個--謊話連天的騙子--”
話音剛落,白骨處忽然湧上少許液體,它混着臧清的血液慢慢湧了上來,逐漸脫離臧清的體內,在臧清的眼前彙聚成一道透明的身影。
身影依然提着燈,他晃了晃那燈影,輕輕嘆息:“你又如何知道是我在說謊?”
“剛剛花在錦說的話,你也聽見了吧。”臧清質問道,“她是不是聖女,有待查驗,但你們二人之間話語矛盾太多,我現在只有一個問題,聖女是不是真實存在的?”
那身影愣了下,笑出聲來:“聖女存不存在,你找一位後人一問便知,何必在這裏浪費時間,你看看--”
他指尖點了下臧清的白骨:“做到這種地步,只是為了問一句這個嗎”
臧清冷笑:“血獵族史中,從未記載過什麽臧家和什麽聖女,就算是赤芍一脈,也沒有記載,哪來的什麽後人。”
“你曾經親口說過,我是臧家家主與聖女的骨肉,可花在錦說過,赤芍一族最後的聖女,并沒有留下血脈。”
那身影悠悠嘆了口氣:“可我也沒說,赤芍一族最後的聖女,只有一個人。”
臧清猛然一頓,聲音開始顫抖:“什麽意思。”
臧清的血液與那身影融合在一起,在臧清的視線下,飛快的長出一副骨架,接着,便是跳動的血管,人體的器官,直到一頭黑發席卷腰身。
臧清看見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出現在面前。
“意思就是,我才是真正的臧家家主,臧剠。”他個子比臧清高出一個頭,居高臨下的看着臧清,目光一斂,使地牢的空氣又冷了一分。“而當時出現在臧家之外的聖女,是一對胞胎。”
“我本不想過早出現,是你太過心急。”臧剠嘆了口氣,“如何,還不快喚我一聲父親。”
臧清:“......”
他迫使自己冷靜下來:“這些不過是五百年前的事情,說到底與我沒有關系,你既然回來了,就放我回去。”
臧剠聳了聳肩:“你如今是吸血鬼,還妄想回人類地界?”
“你們不要太過分--”臧清道,“我不過是被殿下遷怒的種子。”
臧剠難得的沒有反駁,他忽然嚴肅道:“--我馬上要死了。”
“如你所見,我不過是寄生在你體內,近幾年才蘇醒,在沉睡的這些年裏,我早就忘記了聖女的樣子。”他說,“不過我也沒有說謊--”
“臧家曾經确實有一個骨肉,我是一縷帶着過去的魂魄,自然是要和你融為一體的。”臧剠注視着臧清的眼睛,“所以,那個血親去了哪裏,只有我知道。”
“就連你,不過是失去了五百年前所有記憶的臧家家主罷了。”
臧清微微瞪大眼睛,心裏升起一絲慌張。
他想要抓住面前的這個男子,在觸碰到胳膊的時候,指尖指尖傳了穿了過去。
那一刻,仿佛在臧清前瞬間生長而成的骨肉,又變成了液體。
臧剠垂下眼簾,輕輕一笑:“我雖然是體內的一部分,但這份記憶,當初是你自己選擇遺忘的。”
“而現在殿下尋我屍骨多年,竟然從來沒有想到,我--這個人,以這種姿态,活了百年嗎?”
臧清問道:“當年的臧家......是如何一夜之間消失的?”
臧剠的眼裏,多了一絲本不該屬于他的痛楚。
“一夜之間,消失的,是整座城。”
“臧家,不過是一塊墊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