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問心有愧的信徒

問心有愧的信徒

溫山還記得自己來到星際後，第一次傾聽信徒祈禱。

那時的祈禱都還很正常，祈禱家人安康、祈禱工作順利、祈禱出行平安，這些不過是生活中普通的事情，但情緒的感知都是樸素真摯的，這也是溫山所缺失的情感。

他當時盡力滿足了那些信徒的願望，奔波在信徒之間。

直到溫山發現，極端信徒和依賴信徒的存在。

極端信徒，瘋狂熱烈愛着自己的神明。與之相對，這些信徒的願望瘋狂血腥，只祈願極端的神力幫助自己。

依賴信徒，瘋狂偏執依賴着自己的神明。與之相對，這些信徒的願望數不勝數，只希望神力能幫自己完成每個夢想。

極高的風險帶來的也就是極端的收益。在原主看來，自己要成為神明最偉大的神，那麽就必須利用這些瘋狂的信徒。

訓瘋狗的方式就是給骨頭。如果瘋狗不聽話了，那就殺了換下一條瘋狗。但溫山做不到這些，他認為這些信徒的存在無異于養蠱。

養蠱，遲早就會反噬自身。

信仰的力量會影響神明自身，當瘋狂的信徒情緒占大多數時，神明自身也會陷入瘋狂的狀态。

他暗中懷疑，自己能夠穿越到光明神的身上，就是光明神自己已經玩火自焚了。

所以哪怕是面臨暗黑神追殺的危機，溫山也決定不再聽取這些極端信徒和依賴信徒的心聲。

對于這些信徒來說，光明神無異于已經死了。

袁明信應該就是極端信徒，所以當袁明信這個瘋狂信徒真的死在自己面前時，溫山很想問一句。

“值得嗎？”

這個星際，比自己想象的要瘋狂。

“開直播吧。”溫山冷靜開口道，現在直播間的情況，也只有自己作為當事人能夠解決了。

正好，有很多話他作為神明不方便說。而以人類身份直播，他倒是可以一吐痛快。

【宿主，你要說什麽嗎？】

「我想說得多的去了。」溫山不動聲色冷笑一聲。

他走到桌子前，打開光腦的直播界面，再三調整了攝像的範圍。陳樂和沉默地走到溫山的桌子後方。

信仰的不同，往往代表的是分道揚镳，他也想知道溫山的回答。

直播間的彈幕越來越多了，熱度也越來越高。直播間裏有湧入了很多正常的信徒，他們完全被帶了節奏。

雖然自己直播間還沒有開播，但已經在平臺上排到第一位了。

正當大家在肆意發洩情緒時，直播界面忽然出現了一雙白皙的手和精巧的下巴。

彈幕停住了一瞬間，接着開始被人瘋狂刷屏。

「還敢出現？」

「無信仰的人去死吧。」

「死死死死死！不信仰光明神的人都給我死！肯定是你散播光明神死的消息吧！去死吧！」

「光明神永存！」

「主播只是打游戲的，你們是不是太瘋了？」

彈幕裏還是有人腦袋比較清醒，但大多數人似乎已經認定了這個主播的罪行。

光明神神逝的謠言對人們的沖擊過于大了，他們急切地需要用什麽東西來穩固自己的信仰，讓自己有個落足點。

希爾，這是你計劃之內的吧？

鏡頭裏的主播似乎是沒有看到彈幕，他語氣溫柔：“今天接着直播游戲，直播的游戲就是星際OL。”

「不信仰光明神，你注定會橫屍遍野。」

「」無信仰沒有未來，光明神才是你的歸宿。」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星際OL是什麽游戲？」

溫山略過那些明顯不好的言論，讀了最後一條，“星際OL是什麽游戲？”

屏幕裏的青年微微揚起嘴角，語氣略帶嘲諷，“我們現在不就是在星際這個大型生存游戲裏嗎？”

“通常來說，正常游戲裏，你作為玩家操控角色。而在這個星際OL裏，我們就是被操控的對象。”

被操控？陳樂和一愣。

“我們難道沒有被操控嗎？”溫山一頓，紅潤的嘴唇繼續輕輕開口，“我們被利用，被當做他人的武器，然後最後還要感恩對方的大恩大德。”

“你們是為何來到這個直播間，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光明神？”

「自然是為了光明神。」

「轉移話題，你內心有鬼吧？」

「你是暗黑神的信徒吧，和之前那sc打配合，散播光明神死了的消息。」

「操控？我看是你被操控了吧？」

一時之間，陳樂和覺得面前這個人有些陌生。

溫山的聲音溫和而又有力量，“我從未說過光明神死了的消息，而你們為什麽要借信仰的聲勢，聲勢浩大地襲擊他人？”

“為了自己慌亂的心能夠有個安屬？光明神的神旨是善良、美好、衆生幸福，不知道在場的各位，現在做到了這點嗎？更何況，在場的大多數。”

“其實在期待光明神死，對吧？”

溫山眼中沒有絲毫的波瀾，他平靜地聽着系統裏的殺意彙報。

“真是偉大，真是感動，真是虛妄。所謂的光明神信徒在盼着光明神死。”

彈幕沉默了一瞬，沒有人回複了。死這個字眼太過于沉重，神死更是沉甸甸如墜落的鐵砧砸在心頭。

陳樂和背後升起了冷意。

“為什麽沉默，為什麽不敢宣誓你們的信仰？為什麽不敢說那句話。”

“說，我就是希望光明神死。”冰冷的語言，雪白的肌膚，置之事外的态度，“難道是怕光明神的報複？怕最恨欺騙的光明神，順着夜夢來找他嗎？”

傳聞，光明神最不能夠容忍的事情就是——欺騙。只要欺騙光明神，那麽就會落下死亡的懲罰。

「主播是瘋了嗎？胡亂質疑我的信仰。」

「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想光明神死，我可以發誓:-)」

「我也可以發誓，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彈幕也只是暫時停止，随之越來越多的人進入了憤怒的狀态。

溫山的言論太過于瘋狂，信徒完全被激怒，進入直播間的人也呈指數增長。

陳樂和看向溫山，他表情依舊很平淡，似乎這一切都已經被自己意料到了。

難道溫山剛剛那些話只是為了吓唬人的嗎？陳樂和右眼皮一跳，但現在這個情況，明顯比剛剛更加糟糕了。

不過，溫山的話是空穴來風嗎？

“是啊，我怎麽能夠質疑你們的信仰。”青年的聲音帶着一絲懊悔，随即語風一轉，“你們的信仰沒有問題，那他們呢？”

“ID：光明灑落我，他在直播間連續發了84條消息，在剛剛那瞬間沉默了。ID：光明神信徒8933，他在直播間發了192條消息，現在已經離開了直播間。”

“ID：光明神信徒1278，”就在溫山點進ID的發言記錄時，這個號原地銷毀了，“他吸取教訓，瞬間銷號了。”

「？？？」

「什麽意思？」

陳樂和看向面色平淡的溫山，他還在一個個點開最開始瘋狂辱罵主播的ID。

被點名的ID沒有發一言，直播間的所有信徒都敢發誓自己不想讓光明神死，但唯獨這些ID沒有動靜。

這些人也許根本不是極端信徒，而是單純仇視光明神的人。

他們隐瞞身份，煽動信徒情緒攻擊無關人員，讓光明神的神旨堕入不知名的黑暗。光明神會被信徒扭曲的信仰所影響，進而失去理性進入瘋狂。

所有信徒，忽然意識到自己被利用了。

無信仰的存在，在之前也不至于辱罵到這個地步。陳樂和沉默，就連自己的情緒也完全被不知名的人帶着走了。

彈幕遲頓了，溫山也沒有繼續念那些ID了。信徒猜得對，也不對。

正常信徒被煽動的事情是真，但那些瘋狂辱罵的人，也真的是光明神的信徒。

“我可以向光明神發誓，我不希望光明神死。”溫山的語氣輕柔而又堅定，“如若有假，歡迎光明神來審判。”

不好意思，我就是光明神本神。

“我作為無信仰者，尊重每個神明的存在，同時也意味着我不願接受無端的信仰污蔑。我希望大家都能夠保持理性。”

「所以我們被利用了。」「」

「草，剛剛我感覺自己不受控制。」

「+1，我剛剛腦海裏全部只有被挑撥的憤怒。」

「光明神原諒我。」

「光明神原諒我。」

希爾，我的解答怎麽樣？

溫山猜得不錯的話，希爾先是利用極端信徒引起信仰危機，再挑撥極端信徒來攻擊直播間，煽動正常信徒，造成更大範圍的信仰動蕩。

在直播間裏，自己無論堅持什麽立場，都會引起人們對異信仰的極度抵抗。

狂熱的信徒是瘋狂的代名詞，而希爾就是要挑起瘋狂。

逐漸瘋狂的未來，等到崩塌時，就越是血肉橫飛，死無葬身之地。

而現在溫山做的，就是讓這些信徒降溫，讓他們躁動的心冷靜下來，讓他們意識到被利用的事實。

「那些人是新暗黑神的吧，這麽上不了臺面。」

「肯定是暗黑神信徒搞的鬼。」

「暗黑神信徒去死。」

“話不能這麽說，”溫山笑了笑，看着逐漸冷靜的直播間，“我不希望任何神明死亡，無論是光明神，還是暗黑神。”

「真的？」

「你不希望任何神明死亡？」

「以光明神的名義？」

彈幕的正中央忽然冒出三條血紅色的sc，是ID為光明神的注視發來的。

溫山的笑意越來越大。

“當然。”

“以光明神的名義。”

“今天的直播就到這裏結束了，歡迎大家關注文山的游戲直播間，我們下次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