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EP87:海野朔夜
EP87:海野朔夜
清晨的日光反射在霧蒙蒙的舊玻璃上,站在高處的斯洛伊跟下面的波本和小蘇格蘭遙遙對視,沒什麽特別的動作,他只是填裝完子彈就轉身離開,甚至沒有跟他們打招呼的意思。
他當然要殺了黑朗姆,不僅是因為對方要殺波本,還因為黑朗姆可能知道了某些不該知道的東西。斯洛伊有點不适應的拽了拽衣領,某個人給他留下的黑色長風衣下面還是醫院的病號服。
沒人知道斯洛伊被人帶走的原因很簡單:小餅幹自己長腿跑了!
他沿着側門走出醫院,清晨的守衛正在打瞌睡,甚至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就在他要消失在拐角處的時候,一個跑得氣喘籲籲的女孩叫住了他。
“暗影!暗影……斯洛伊?!斯洛伊!”
宮野志保看到前面的人停下,終于找到機會抓住了斯洛伊的衣角,生怕他跑了,但又露出一種相當不确定的神色來。
她有點猶豫地問:“你是斯洛伊吧?”
不怪她會問這種問題,這個世界上有些非常有趣的魔術一樣的手段,就比如說易容術,在這個組織裏代號成員多少都會兩手改變自己外貌的方式,當然要僞裝成和別人一模一樣還是只有少數人都能辦到的事。
穿着黑風衣的青年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冷淡地往她這邊看過來,在宮野志保快要失去信心的時候才開口說話:“我是。”
他當然是。
宮野志保松了口氣,松開攥着的衣角,緩了緩,問斯洛伊:“你沒事?我回去的時候就看到你不在了,波本和另一個成員在那裏,還有昨晚琴酒——”
說到這裏她又緊張起來,也顧不上別的就去試斯洛伊身上的溫度,還好沒有跟伏特加之前說的一樣變成高熱的狀态。
“琴酒沒給你輸血?你是怎麽醒過來的?身體沒關系嗎?”
斯洛伊緩慢地掙開了宮野志保的手,語氣裏帶着有點不太想跟人交談的厭倦情緒:“輸了。”
“那你是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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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一樣,”斯洛伊轉身,繼續往他原本的方向走,“Gin是‘熟人’。”
直到他轉過拐角,宮野志保還站在原地,沒能聽懂他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半晌,直到松田陣平拍拍她的肩膀,她才猛地回神——琴酒是不是,根本就,不是來殺人的?
還有,琴酒到底為什麽會知道斯洛伊在這裏?
松田陣平是剛剛追着黑朗姆出來,但半路上看到了斯洛伊,等追上來的時候這裏就只剩下了宮野志保。
現在他問斯洛伊人呢,宮野志保還有點恍惚,問了兩次才回答說他走了。去了哪?大概是回組織了吧,她也不知道。
可是,斯洛伊為什麽要殺了黑朗姆?只是因為波本嗎?
剛才那樣的表情,跟她之前見到的斯洛伊,又有點不一樣。宮野志保說不上來哪裏不一樣,但她總覺得有點窒息,就好像有什麽不好的事要發生了。
他們一起往回走,找到了波本、小蘇格蘭和黑朗姆的屍體,此時一臉複雜的萊伊就在附近,看着這場面。
萊伊緩慢地掐滅了煙,心情複雜地說:“波本,我一直以來都想錯了,原來你們确實是……”
波本呵呵一聲,說萊伊你閉嘴吧,我不想聽你說任何話,特別是關于組織八卦的。
諸伏景光:“……”他選擇沉默。
看到這場景的宮野志保心有餘悸地跑到黑朗姆面前,确認這個人真的死了,才問周圍的人這是誰。
在場的人都沒什麽要解釋的意思,只有萊伊看小姑娘怪可憐的,就說這是黑朗姆,朗姆的養子。
宮野志保聽完,就震驚地回頭對松田陣平說:“RUM先生你已經有這麽大的……不是,斯洛伊剛才殺了你兒子,你不會怪他吧?”
剛想戴着墨鏡從這裏離開的松田陣平差點一個趔趄摔倒。
而降谷零以一種更為震撼的表情看向松田陣平,鑒于不是很熟但可能是同盟的萊伊和宮野志保在場,松田陣平回以他有點尴尬的“你聽我解釋”的視線,于是降谷零看向了可能是組織成員但幾個月來都不跟他見面的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輕輕咳了一聲,對站在降谷零身後的萊伊說:“就跟你想的一樣,RUM先生還活着,只是換了個更年輕的身份而已。”
誰讓這個組織裏絕大多數的代號成員都壓根沒見過朗姆呢。騙琴酒和貝爾摩德騙不過去,但組織的高層他都不在啊!
降谷零又用這樣震驚的目光低頭去看在他懷裏的小只蘇格蘭,諸伏景光也輕輕咳了一聲,用充滿童心的聲音說:“RUM爺爺你來接我啦!”
忽然多了兒子并且輩分升級到爺爺的松田陣平:“……”草!
至于目睹了這一切的赤井秀一,正在編寫新的組織風雲劇本。
阿裏高特正在鳥取縣境港市的一座老房子前。
這座老房子已經被廢棄許久,翠綠的爬山虎将其掩蓋,家徽和紋樣都已經看不清楚。庭院裏隐隐傳來的鳥語蟲鳴告訴他這裏幾乎沒有人會到來,畢竟這是一座荒廢了至少有三十年的老宅。
背包上的鈴铛正在響動,從琥珀川來這裏的阿裏高特掀開那些碧綠的藤蔓,露出下面寫着“海野宅”的門牌,這應該是後來修正時才有的,那時候住在這裏的人早已搬走。
門鎖已經壞了。
半開的大門裏還有幾個淺淺的腳印,小孩子或許會把這裏當做可以探險的鬼屋,而這座宅子的主人也沒有要管的意思;要不是清楚海野家的家主還在東京,或許就會有人認為這座房子的主人已經死了。
阿裏高特拿着電話,一邊接通一邊往裏走,他推開老舊又沉重的鐵門,敷衍電話對面的人:
“嗯嗯嗯我知道了知道了,這種事就交給波本先生嘛,他肯定會願意做的!我?我不是還在休假過程中嗎?不要随随便便就找我加班啦!”
語氣依舊歡快,但他實在是笑不出來,如果看到這一幕,這有點凝重的表情和相當快樂的話語甚至能給人一種割裂的錯覺。
但他本來就是割裂的,阿裏高特想,從那場火被點燃的一刻開始,名為北小路真晝的人就已經徹底死了,現在活着的只不過是過去的影子而已。
“就這樣!我明天就回去哦!現在?現在是在涉谷玩啦,我發現了超棒的醋汁咖喱水餃……”
話還沒說完,那邊就挂斷了。
阿裏高特拿着手機的動作停了一會兒,就順利地重新給關節上了油一樣找回流暢的動作,把手機放回去,繼續往這座宅子裏走。
他從琥珀川一路找到這裏,從組織的資料到當地的人,從那些自己認識的、熟悉的聲音和不熟悉的面孔間尋覓,終于得到了關于“烏丸真夜”的線索。
烏丸是屬于組織的姓氏,就像把自己的東西打上标記一樣的宣告,而他的真夜真實的姓氏應該是“海野”,這也是他調查到現在的結果。原本阿裏高特應該去找依舊在東京的那位海野正人問問,但到這時候他卻打算先來海野老宅。
阿裏高特調查過海野正人,對方的資料幹淨到讓人覺得有點可怕——這個人從一開始就有明确的目标,從小就确定了自己要當警察的未來,在從職業組畢業後就轉入警視廳工作,并且一直不聲不響地以相當“平均”的速度升職。
從任何方面都看不出問題來,但這就是最大的問題。
或許是職業偏見,或許是阿裏高特自己不想相信,但“海野朔夜”是被組織綁架走的,為什麽海野正人就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也沒有引起組織的懷疑?按照組織的習慣,都把人綁走了,又不是來做卧底的查不出家庭背景,關聯的人一般是會被監視或者滅口的吧?
但是沒有,沒有任何人注意海野正人,也不擔心他會認出“Sloe”,整個組織知道“Sloe”真實身份的人就像是全部把他遺忘,直到二十年後的今天他還安安穩穩地在自己的崗位上工作,就好像跟整件事毫無關系一樣。
這不可能。阿裏高特想。
這個人必然有什麽特別的地方,不管是他自己,還是他背後的東西,或許海野正人本身就是組織的人——也正是因為考慮到這點,阿裏高特才沒有直接去見那位大伯,而是先來這座老宅查看情況。
他想知道,海野正人、海野朔夜跟組織之間到底有什麽關系。
“真夜。”
阿裏高特推開老舊的門,走進看起來已經是鬼屋的海野宅。
這裏到處都是曾經生活的痕跡,甚至有尚未收拾掉的幹枯花朵放在桌子上的水瓶裏;挂在牆邊的衣服已經落滿灰塵,看得出來這座老宅裏的人匆匆離開,或者說根本就沒有要回來的想法。
他找到書房裏塵封的書架,看到上面滿是心理學、犯罪理論或者其他跟警察或者偵探沾邊的書籍,桌子上倒是幹幹淨淨,沒有任何留存的東西,或許這個家的人走的時候只收拾了這張桌子。
相框裏的照片已經被拿走,牆上有小孩子的塗鴉,櫃子裏常用的碗筷有三套,或許時常被使用的房間有兩個,而另一個應該是主卧的房間裏——所有的東西被白布蓋上,掀開白布,他找到一張被遺忘在床底的全家福。
年輕的父親,病床邊的母親,站在母親身邊的哥哥,還有扒拉在哥哥肩膀上的小孩子。
阿裏高特凝視着那張照片,忽然想起自己來之前打聽到的傳聞來。
「因為海野夫人一直卧病在床,我也沒有見過她,但你要說起來的話……海野先生死後,她的病就好了,又過了幾年就帶着兩個孩子從這裏搬走了。」
「所以一直有點不太好的說法,說她是吸血鬼什麽的,海野先生就是她殺死的。而且還有傳聞說她那時候就瘋了……」
「海野家本來是當地有名的富豪,不過從海野先生這代開始就不怎麽出現了,可能是不擅長管理公司,最後就幹脆交給別人了吧。」
「那兩個孩子?我後來也沒有見過,聽說是去東京了。」
跟這家人相關的信息少到可憐,可以說經過三十年的時間洗刷,知道這裏曾經有過什麽人的當地居民都幾乎找不到。
阿裏高特是借用一個知名偵探的助手身份來這裏,跟一位工作了許久的老警察交談,才問到那些東西的。在海野夫人帶着兩個兒子離開後,關于他們的所有線索都被清空,好像從來沒有在這裏存在過一樣。
他繼續翻看這裏的東西,在這座房子裏轉來轉去,卻沒能看到什麽有價值的線索。
這也正常,真有奇怪的東西,那麽在之前鬼屋探索的時候,把這裏當做冒險地的家夥人應該會找到什麽東西吧。
阿裏高特計算着這座宅子還有哪裏他沒有去過,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不對、不對勁。哪裏不對。
——是還有什麽被忘記了嗎?還是他剛才錯過了什麽?又或者他應該來的地方不是這裏?
都不是。
阿裏高特坐在落滿灰塵的桌子上,絲毫不在意被弄髒的衣服,在視線飄過某處的時候他終于意識到了問題,猛地站起來往樓上跑去。
他走過了這間宅子的所有角落,而他曾經在病房裏數了太久的星星,用審視的目光重新來看這座老宅,阿裏高特意識到,在二樓主卧和露臺之間,有塊“不應該存在”的空隙。
它被擋在那些白布遮蓋的東西後,一張巨大的挂毯鋪在牆面上,挂毯後面的牆壁均勻又完整,敲起來也沒有聲音,就好像普通的牆壁。
但這不代表這裏就不會有問題。
阿裏高特從倉庫裏找到鐵鎬,将這裏的牆壁一點點挖開,掀開磚塊,終于找到了藏在後面的東西。
那是一摞摞厚重的書,堆放得整整齊齊的資料,就這麽被嵌在牆壁裏面,用油布包起來,幾乎嚴絲合縫地跟牆壁成為一體。
“這是……”
阿裏高特拿起一摞有着紅标簽、保存完好的資料,看到上面的标題,整個人都怔住了。
東京。
海野正人正在給黑田兵衛打電話,經歷了這幾個月的事件,他跟黑田聯系的時候語氣是越來越糟糕了。
當初海野朔夜失蹤的時候就跟黑田有關,現在北小路真晝的失蹤也跟黑田特意撤走了公安的人有關,海野正人甚至有點懷疑黑田才是組織的卧底,他能繼續跟黑田聯系完全是靠着當年一點同學情分在。
“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黑田,我還是那句話,你已經越界了。”海野正人拐進幾乎沒人的街道,這裏不久就要改建成商業區,幾乎所有的居民都已經搬走,只等着建築工人的到來。
黑田兵衛那邊只是笑,說海野你都到現在這個地步了,怎麽還是沉不住氣,你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只要他不願意我就不會利用他。
“我就是看不慣你這點。”海野正人皺眉,他并沒有在這個他們已經吵了太多年的話題上繼續,轉而問,“那你故意封鎖消息,不想讓我知道……”
聽到老朋友滿含威脅意味的質詢,黑田兵衛坐在他的椅子上低笑:“他又不知道你也在調查這個組織。我可是按照他的話來做的,他不想讓海野先生知道他可能會出事的消息,而且現在,我的計劃不是很順利嗎?”
計劃。
在看起來就要滿盤皆輸的時候,黑田兵衛還是在說他的“計劃”,海野正人知道他的老同學一向謹慎——讓別人冒險的那種謹慎,但現在的局勢無論如何也算不上好。
更何況現在警察安插在組織裏的兩個卧底都遭遇了不同的危機,諸伏景光直到幾天前才跟他聯絡上,說自己那邊出了“小小的”(确實是小小的)問題,而降谷零也處在被組織懷疑的邊緣,任誰看都不會覺得這裏有什麽翻盤的機會。
“你的計劃——”
“互相不幹涉各自的工作,海野,我們可不只是老同學,我沒法告訴你更多。”
在海野正人想繼續問的時候,黑田就已經輕而易舉地把談話給終結,他的意思很簡單,兩個部門之間沒有合作,要想知道黑田的計劃,那就必須正式跟那邊提出……然後?
他們兩邊都有自己的秘密,警察廳那邊甚至出了卧底,黑田都快要為這件事給氣死了,無論于公于私,海野正人都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說要互通計劃,所以黑田也就是看準了這點才說的。
腳步聲從附近的拐角傳來。
海野正人沒有繼續聊下去的心思,他跟黑田每次談話都是這樣不歡而散,他挂斷電話,卻在看到走來的人的一瞬間想要回撥。
不,準确來說,他想不到用什麽樣的态度來面對出現在他面前的人。
烏丸真夜。北小路真晝。暗影。斯洛伊。幸村。
在現在的天氣裏或許厚了點的黑色大衣,還是那張跟海野朔夜一般無二的臉,只是多了抹白色的黑發,以及看不出情緒、只有日光照不進的暗藍色眼睛。
幾個月不見的人就突兀出現在海野正人眼前,就在他剛跟黑田聊完的時候。
海野正人當然知道出現在組織裏的“斯洛伊”,全無記憶的青年,就跟當初的“海野朔夜”一樣徹底告別過去,成為了那群烏鴉裏的一部分。
誠然諸伏景光告訴他人已經從醫院裏消失,但海野正人還是沒做好這麽快就再跟他見面的準備,就像很多年前他終于下定決心給那個號碼打電話,卻聽說號碼的主人已經死了一樣。
比起事事都肆意妄為膽大亂來的弟弟,他總是過于謹慎,以至于錯過太多東西。
“上午好。”
海野正人打量了出現在他面前的青年一會兒,按理來說如果知道他是誰,要麽應該表現出敵意,要麽至少打個招呼,像這樣沉默地注視着他,倒讓海野正人有點沒法判斷現在的人是誰。
按照諸伏景光的說法,對方沒有對他和降谷零出手,或許是有別的打算,但又或許有那樣微弱的希望,手術帶來的反應讓斯洛伊回憶起了過去?
海野正人緩慢地、像是半年前一樣開口:“北小路君?”
這會兒那個青年才有了一點反應,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顯得很陌生,讓海野正人的心稍微沉了下來,接下來的話更是讓海野正人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你認錯了,我不姓北小路。”穿着黑色大衣的青年漠然回答。
是的,他當然不是那個北小路真晝,不然在見面的時候早就禮貌地跟海野正人打招呼。就算有因為手術和排斥反應的高熱,以及身體的特殊性而恢複記憶的可能,帶來的影響和找回的片段大概也是微乎其微,無法撼動“斯洛伊”的存在。
海野正人當然也沒抱多少希望,就點點頭,說那就是認錯了,然後準備離開。
背後的人也沒有什麽動作,更沒跟上來。海野正人将黑田打來的電話按掉,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來,但他還是在氣頭上;既然“斯洛伊”沒有要組織裏動手的打算,那他自然也沒有繼續跟“陌生人”談論天氣的想法。
可是,他沒走幾步,依舊站在原地的青年嘴角就挂上了笑意。
青年低笑,用着跟剛才完全不同的熟稔語氣,向背對着他的海野正人道:“我怎麽不知道我自己什麽時候多了個兒子啊,哥哥?”
海野正人猛地停下腳步。
大家都有自己的計劃,都有自己光明的未來!好的,一直隐藏在幕後的朔夜哥終于登場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