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EP95:境港落日

EP95:境港落日

從警方手裏逃出來的卡爾瓦多斯坐在火車站,拿着報紙的手微微顫抖。

“身為FBI的波本當上了烏丸財團的代理發言人,我怎麽會做這樣的夢?”他精神恍惚地從這爆炸般的消息裏擡起頭來,暈暈乎乎再看去的時候發現了報紙上字縫裏都是字——組織完了!

波本!你為什麽是FBI?!伏特加,你怎麽也背叛了?琴酒,你平時不是殺卧底最起勁的嗎,這時候你去了哪裏?

看來組織唯一的希望就是萊伊他們了,上次萊伊承認自己是卧底一定是因為那群人都在場……這麽想着卡爾瓦多斯翻過報紙的背面,赫然看到萊伊的大臉被放在報紙頭條:

《FBI特工赤井秀一持續在東京活動,某公安痛斥:滾出我的日本!》。

卡爾瓦多斯:……

他上一句說什麽來着,組織完了,根本就不用考慮,是的,組織完了。

卡爾瓦多斯剛逃出來就看到這種驚天噩耗,什麽同事都聯系不上,他剛給認識的人打電話,結果一聽對面不太對勁就趕緊扔了手機跑路,那群沒心眼的肯定被警察抓了!平時接電話都是先罵他一頓的!

再一看新聞,好家夥別說組織,整個烏丸集團都完蛋了,現在的財團老板看着就眼熟,這不是組織愛情故事裏的風雲人物斯洛伊嗎?好,我懂了,原來你們都是一夥的!現在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跑路,趕緊跑路,離開組織!

淩晨的列車在境港市的車站停靠,這個時間幾乎沒有人等在月臺上,就連遠處的警衛都在打哈欠,根本沒人注意到這裏。

卡爾瓦多斯正準備上車,卻看到從剛剛到站的列車上走下來的,讓人覺得眼熟的青年。

——黑發,小卷兒,白挑染,暗藍色的眼睛,沒什麽表情的臉。

卧槽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造成組織完了的罪魁禍首和最大受益者就在眼前!

卡爾瓦多斯當機立斷地偷偷摸摸拿出槍,借着車廂的陰影往那邊靠去,力圖在他逃離日本之前給這個以為自己已經贏了的小年輕當頭一……

砰。

沒打穿。物理意義上的。

卡爾瓦多斯的腦海裏環繞着一句話,那就是“我們未能擊穿敵方的防禦”,他茫然地又看了看斯洛伊,那不是穿沒穿防彈衣的問題,子彈就在距離斯洛伊幾十厘米遠的地方停下,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那啪嗒的聲音也砸在了卡爾瓦多斯的心髒上,他低頭去看,子彈骨碌骨碌滾動,最終被一只手撿了起來。

斯洛伊嘴角翹了翹,哪裏還有那副三無模樣,說:“早上好,卡爾瓦多斯,你怎麽來了?嗯,這個?納克-提特障壁創建術,你不是見過嗎?”

卡爾瓦多斯的額頭上冒出了冷汗。等等,他想起來了,十多年前的時候那個Sloe也給他表演過這麽一手,還說自己是從漆黑地獄裏來的黑魔法師,他媽的原來那個不是魔術是真的啊!

所以你真的是黑魔法師,魔法也是存在的?卡爾瓦多斯大為震撼,他緩慢地收起了槍,讪讪道:“我說我就是路過,你信嗎?”

斯洛伊沒說話。

卡爾瓦多斯發現氣氛變得越來越凝重,确實,這情況只要不是傻子就忽悠不過去,他總不能捧着那把槍當場下跪認斯洛伊做爹然後說我得到一把好槍特地半夜來獻給你吧?!

最後他決定破罐子破摔,說對,我就是來殺你的,沒想到沒殺死,現在你想怎麽樣吧!

斯洛伊打量了他一會兒,問:“那位先生走了,組織裏的走的走逃的逃,你為什麽要在這種時候來找我?”

卡爾瓦多斯內心絕望,他哪裏是來找斯洛伊的,他只是逃跑的時候路過啊!但話不能這麽說,人要有氣勢!

他用最大的聲音發出悲憤的呼喊:“都是因為你!就是因為你的存在,貝爾摩德每次回來都要跟你逛街,我再也忍不下去了,我不能容忍她的眼裏只能看到你一個人!”

他,卡爾瓦多斯,才是真正推貝爾摩德的粉絲!斯洛伊這家夥竟然還會拒絕貝爾摩德,着實可惡,他早就想找個機會套斯洛伊麻袋了!

斯洛伊看了他半晌,忽然撲哧笑出聲。

就在卡爾瓦多斯覺得斯洛伊要嘲笑他的時候,沒想到這人竟然說了一句:“沒錯啊,她最愛的孩子就是我,你能怎麽樣?”

卡爾瓦多斯差點說不出話來:“……你好不要臉啊!”

斯洛伊聳聳肩,無所謂地說:“我說的可是實話,信不信由你。”他說的當然是實話,只不過在他和貝爾摩德的關系方面,卡爾瓦多斯的腦洞還是太收斂了。

他越過卡爾瓦多斯,繼續向前,說:“雖然還有時間,但就到這裏結束吧。”

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卡爾瓦多斯從流動的空氣裏敏銳地發覺他們之間的那道“(可悲的厚)壁障”消失了,他大喜過望,抓住了斯洛伊的……

不,他什麽都沒抓住。

卡爾瓦多斯眼前一花,斯洛伊的衣角從他手裏溜走,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銀色,他一直沒找到消息的琴酒就站在車廂門口,毫不猶豫地開了槍。

琴酒應該在那裏站了很久了,悄無聲息,就像一棵黑暗裏生長的樹,在沒人注意到的時候已經将整片黑暗的天空覆蓋,即使太陽再次升起,站在樹下的人也無法重新看到那蓬勃的光輝。

卡爾瓦多斯最後聽到斯洛伊的聲音:“我沒想這就殺他,反正附近還有組織的其他殘黨。”

然後是琴酒有點不耐煩的回答:“他碰到你了。”

腳步聲逐漸遠去,卡爾瓦多斯躺在血泊裏,他發現自己已經失去思考的能力,但還有畫面在他人生的最後幾秒回旋——那是他二十年前接到任務去找那個叫做海野朔夜的小警察的時候,他還年輕,海野朔夜卻跟現在沒什麽變化。

老舊的游輪帶着汽笛聲駛過波光粼粼的海,那個人生還未被打亂的小警察就坐在海風吹動的欄杆上笑,就像一只自由自在的白鳥,尚未墜入腐爛的泥沼。

他又想起,在更久之前,還不是卡爾瓦多斯的他自己,也曾經是……是什麽呢?啊,過去太久了,已經忘記了啊。

人終将死去。他自不例外。

但平心而論卡爾瓦多斯來得沒錯,斯洛伊來境港市的時候并未刻意掩蓋自己的行蹤,這也是他開着法術出現的原因。

清楚會有組織殘黨找到他的前提下——不、誰都清楚他就是被放在這裏的誘餌,一着再明顯不過的棋,讓心有不甘的人不得不來的陽謀罷了。

烏丸財團牽扯出來太多大人物,想殺之而後快的不在少數,調查工作愈演愈烈,原本高高挂起的人終于發覺這件事誰都逃不過,因為這位新來的棋手就是要将所有人拉下水一網打盡。

那麽他們要做的事就很簡單,在暴露之前将其拿下,或者魚死網破。

“有人要殺我?這事我早就知道了。我會來境港,就意味着最後的舞臺已經布置完全,這些追尋我蹤跡而來的……只不過是這場宴會上可憐的犧牲品而已。”

斯洛伊一邊打着電話,一邊獨自踏過濕漉漉的街道,在這座滿是妖怪的城市裏穿行。像個徘徊不定的幽靈,撞見等待已久張開血盆大口的惡鬼。

零零星星的槍聲在城市的邊角響起,他往正吐出一道白光的天邊看去,墨雲翻滾,誰都知道這不會是個好天氣。

“不過我還是希望他們能離開,因為誰也不想在這裏丢掉性命吧——在這,妖怪的樂園、怪物的巢穴、與世隔絕的理想鄉。”

街道上的建築正在溶解、剝離,影影綽綽的色塊在這逐漸融化的城市裏游蕩,慘叫聲和驚恐的哀嚎随處可見,還有此起彼伏難以分辨的細碎聲響。天幕如同一面褪去油漆的牆,斑駁漆片簌簌落下,露出隐沒于星空背後巨大瞳孔的一角,LED屏幕變得雪花片一樣滿是噪點,信號中斷,燈火沉寂,忽然間歌聲響起,老舊收音機自動播放起陌生的歌謠。

這就像是一個信號,将黎明時分的城市驚醒,随着強烈的鼓點開始整一日的喧嚣。巨大的陰影從地面飄過,怪異的鳥叼着屍體翺翔于天空;一團團不定型的黑色流體互相吞噬,滿是粘液的河堤旁釣深潛者的蜘蛛被粘住了腳;提着公文包的石像頂着男人的腦袋,急匆匆往裝滿骨灰盒的電車上跑,路過陌生黑發青年的時候他好奇駐足,對方正如沒看到他一樣繼續向前走,于是石像繼續趕車,卻在下一個瞬間意識到天旋地轉、視野颠倒,他的腦袋就這樣落下,露出內裏、石像內部正扭動的鮮紅長舌,而就在這一刻細密的黑色陰影一擁而上将其吞噬。

外來的旅人關掉放在長椅上的收音機,頭頂的路燈卻長出人的嘴巴,陶醉地放聲歌唱。以人類的審美來說這聲音說不定算得上優美動聽,但很快另一只路燈就歪過來把它重重打飛。

“我一定是瘋了,我肯定是瘋了才會來這裏……”跌跌撞撞爬來的男人發出驚恐的嚎叫,他掙紮着要從這群魔亂舞的城市裏逃出,卻在某個太陽漫過街道的瞬間發現自己走錯了片場。

這并非是他們計劃好的平靜日常下的暗流洶湧,這裏一開始就是一座遍布瘋狂的遮蓋于平凡外表下的怪物之城。

一雙鞋停在他面前。

“看起來你需要一點幫助?”斯洛伊向他伸出手,還笑了笑。

“……是你!這一切都是你的陷阱對不對?!”男人看到他,忽然歇斯底裏地喊起來,他揮動滿是塵土和血水的手臂,面色猙獰,就像要把距離他一步之遙的黑發青年撕裂咬碎。

斯洛伊只是搖頭嘆氣:“說陷阱好還是你們比較蠢好呢……我無意讓你們卷入這場會面,這是別人安排的宴會,而且我警告過你們——組織的事已經結束,剩下的只有你們和警察的角力,一定要來殺我的下場就是這樣。”

他指了指這個組織成員的身後,聽到那些窸窸窣窣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男人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男人猛地往前撲,抓住了斯洛伊的腳腕,哀求道:“是格烏茲塔明那找我來的!是她讓我來殺你的!我只是個收錢辦事的,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在這裏!你是BOSS,你知道怎麽從這裏逃出去對不對?我可以為你效命,就像——”

他急匆匆想找到什麽,轉頭的時候整個人卻忽然僵住了。不,應該說是,半個人?

斯洛伊蹲下來,把手放在只剩下一個腦袋、半個肩膀和一條手臂卻依然活着的男人身上,輕聲說:“可以啊,我接受你的效忠,現在你可以為我死了。”

血光四濺。悄然無聲。

[執行代碼:14]

[數據編寫:管理員001]

[當前模組:《境港落日》]

[人類總是在挑戰奇跡,正如你我,恰若此時。]

“不是,等等,我怎麽看到了一堆獵犬?”站在他肩膀上的褐色老鼠用手擋着刺眼的日光眺望遠方,瞅到某些東西之後就猛地縮了回去。

“這裏是某個試驗場,可能是被哪個實驗成果召喚來的吧。跟我們的目标無關。”斯洛伊也往那個方向看去,反光的河灘對面确實出現了某些籠罩在黑霧裏的老朋友的身影,乍一看還有點懷念。

“你認真的嗎?跟我們的目标無關?”蒼穹怪叫起來,“這裏不是你老家嗎,怎麽變成這樣了?”

“我老家?”

斯洛伊站起來,環顧四周,稍微有點無奈地聳聳肩。像這樣見鬼的情況,是個人都說不出懷念家鄉的景色真是熟悉啊的話,他也不例外。本來他是想四處逛逛看風景的,可現在別說風景了……不被精神污染就算好的。

他揉了揉額角,又想起來的時候波本說的話來,波本說要不然還是一起來,當時他說組織的事還有一大堆麻煩,如果我沒了那烏丸集團就只能繼承給幸村弟弟了,波本沉默了半天說你要不還是別演了,你也不是他。

好吧,波本到現在都沒有搞清楚他是誰,要不然還是別搞清楚了。

“這裏應該不是境港市,你知道這裏被叫做妖怪的城市……雖然也只是旅游方面的說法,但關于妖怪,在這個國家的文化裏,妖怪居住在與人類相同但又不同的維度間,人類無法看到妖怪,但妖怪卻能看到人類。”

“在黃昏的逢魔之刻,穿過人與妖怪的分界線,就能抵達另一個世界。雖然大多數人都回不去了。總而言之,雖然不清楚是怎麽做到的,但這裏顯然已經是另外的維度,迷失在這邊的人要想回去,就需要……”

“需要?”

“需要我把這裏的神話生物都殺光,嗯,這樣就能搞定了。”斯洛伊拍拍手,往城市的陰影和有人類聲音的方向走。

“???”你這說的跟剛才的東西有任何關聯嗎?

蒼穹怎麽想的,斯洛伊壓根沒有在意,反正他的時間還有很多,只是“散步”順便找到一兩個被困在這裏的人也是很正常的。

但當他們找到某個極其熱鬧的地方時,卻發現情況好像不是那麽回事。

“蒼穹。那群拿着RPG、撬棍、魚叉和聖經穿得跟專門過場動畫的玩家一樣的家夥,是哪裏來的?”

“我不造啊。”

“那他們裏面為什麽還有人專門舉着橫幅,橫幅上寫的還是「垃圾拉萊耶游戲公司停服偷跑還我青春」?”

“我不造啊!”

“可我記得讓你們把游戲關了,現在也只有離線法術維護系統在運轉,現在你告訴我這群很眼熟的玩家到底是哪裏來的?還有,游戲開服還不到一年,哪裏來的還我青春啊?”

“你問我我也不造啊!你忘了我們用跟修德梅爾打照面那次在地下挖出來的神秘礦石做的游戲服務器嗎?那玩意還在烏丸財團總部地下室裏呢!”蒼穹躲在他的大帽子裏,死活不肯出來。

要命,海野朔夜是能在這群神話生物和調查員裏殺個七進七出,但北神秘人做不到啊!他就是個柔弱的守秘人,根本就沒有他們那樣的力量!

斯洛伊把帽子帶上校拎起來,糾正他:“那不是什麽礦石,是結晶化的大腦,所以現在,你,快點去把這件事搞清楚。”

褐色老鼠晃着腿兒撲騰半天,哀嚎的聲音比那邊高興到鬼哭狼嚎的調查員還大:“我不!我不要啊!我不想再跟奈亞見面了!”

可是無情的資深調查員呵呵一聲,找到機械老鼠尾巴上的開關,啪就給他關了。

世界瞬間清淨。

送走蒼穹後,他重新看向那群似乎很高興的調查員們,按理來說這次行動應該是他自己的事,但是剛才他好像看到了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游的調查員,還有一些不是很應該出現在這裏的武器,好好的災難現場被他們變成了衆志成城齊心協力打團本,甚至有人帶了奶媽。

總覺得哪裏不對,貝爾摩德,貝爾摩德你都不管管嗎?難道說這也是你計劃的一環?

不過,既然有人在這裏,那他就不用管了。他還要去赴約。

“你……”

側後方傳來了聲音,那是個陌生到毫無印象的聲音,斯洛伊轉身去看,站在那裏試探着跟他打招呼的是個穿着咖啡色夾克衫、叼着根煙的歐洲男人。

現在他叼着的煙掉了下來,一臉驚詫:“您是……十六年前在歐洲旅行的「神話獵人」嗎?”

斯洛伊想他可真不知道還有這種名號,但他自己跟十六年前的長相區別不大,應該沒什麽認錯的可能,更何況這個稱號也确實隐隐約約指向他。

于是黑發的青年有點疑惑地重新打量着對方,最終在眉眼間看到一點熟悉的影子,恍然大悟:“埃爾森·卡特,好久不見啊。上次見面的時候你還是個年輕人,剛從公司辭職吧,這麽多年過去我都快認不出你了。”

“好久不見,先生。那時候的經歷确實記憶猶新,所以……”埃爾森·卡特的聲音低下去,“這次的事件跟您有關嗎?”

嗯,幹脆利落的風格,畢竟對他用什麽交涉技巧都不如問一句來的實在。

斯洛伊不由得翹起嘴角,問這位當年的故人:“如果我說是,會怎麽樣?包括所謂「游戲」、世界各地的異常、如今發生在這座城市裏的事,還有「祭祀」和「儀式」……”

他說一句,對面的神情就變得緊張一分,最後斯洛伊只好笑了笑,走過去拍拍埃爾森·卡特的肩膀,越過他繼續走。

“來猜猜我要做什麽吧?你也知道調查員的末路都是什麽,不過不用擔心,我啊,可始終自認為是人類。”

他輕松地往城市的深處,這座離亂瘋狂的巢穴核心裏走去,沒走多久就聽到背後傳來尖銳的破空聲。

斯洛伊頭也不回地繼續走,從地面的影子裏延伸出來的黑色觸手将附着咒文的冷兵器纏住,然後輕輕放開。錯亂的影子、粘稠的黑暗,還有從這片逐漸覆蓋天空的黑暗裏傳出來的聲音——

“繼續前進吧,最終BOSS将在怪物的尖塔等候勇者的到來。不管贏的是誰,這場演出……”

“即将于黃昏時刻落幕。”

大綱:冷靜理智的對峙場面和理論沖突,一個平穩落地的結局

鍵盤:一群快樂的沒有KP審卡的調查員帶着各種違禁物品載歌載舞入場(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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