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你什麽意思?”

洛夕瑤臉色一變,只見鈴杏當即拔出長劍,二話不說就要捅過來。她吓得翻身險險躲了過去,奮力掙紮,從床的另一側滾下榻,往門口跑。

鈴杏是真的想要殺她。

洛夕瑤冷汗直冒,心裏只有一個想法。

——逃!

“小師妹,你很不乖。”

鈴杏低低一嘆,長劍轉而揮向旁邊的床幔,薄薄的帳絹輕盈地落下來,被她纏在手裏,倏然抛出勒住洛夕瑤的脖頸,徑直把人拖了回來。她看見洛夕瑤驚懼的眼神,不由愉悅地輕笑起來。

她說:“抓到你了。”

“瘋子,放開我!”洛夕瑤恨恨道。

鈴杏比洛夕瑤高出不少,力道強硬地把她勒在懷裏,笑道:“雖然你只是個幻象,但能看到我們柔弱清高的小師妹害怕的樣子,也不算白來。”

洛夕瑤被勒得眼前發黑:“你說什麽瘋話,我才不是幻象!”

“你害怕的時候真可愛。”鈴杏欣賞着她的垂死掙紮,覺得像一只小白兔,由衷地誇贊。這時房門被人猛地打開,鈴杏眯起眼,“是誰來送死?”

薛遣淮站在門口,本是來慰問小師妹的,見狀吃了一驚。他擰着眉,不悅道:“鈴杏,你又胡鬧什麽?還不快放開小師妹,她傷得比你重。”

“她傷得重不重,關我屁事。”鈴杏搶在他開口前,再次打斷,“又關你屁事。”

薛遣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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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夕瑤一見到他,寧死不屈的表情就換成了泫然欲泣,眨眼間潸然淚下:“師兄,救救我!”

薛遣淮頭疼道:“鈴杏,就算小師妹再怎麽得罪了你,你先放開她,我們好好說話。”

好好說話?

在現實中,被咬斷劍骨的是我,洛夕瑤也曾來過我房裏耀武揚威,可那時你在哪裏?

你有想過和我好好說話嗎?

鈴杏壓下滿腹委屈,再不露出一絲軟弱,冷冷道:“這麽想救她,好啊。”

鈴杏一手勒住洛夕瑤,另一手執劍指向他,歪頭腼腆地笑了笑:“師兄,一命換一命。我可以不殺小師妹,但你,要奉上你的心髒。”

薛遣淮曾經一劍刺入司見月的胸膛。

現在她作為司見月的妻子,哪怕已經是上輩子的恩怨了,哪怕這裏只是個虛妄的幻境。但鈴杏還是想要替司見月找回這個場子,畢竟在上輩子,那把劍本該刺入的,是她的後背。

她要薛遣淮如數奉還。

鈴杏對薛遣淮的愛是無疑,恨也是無疑,愛恨交織,分不清是哪個更多一些。不過鈴杏可以肯定的是,她還是最愛自己。

男人不是用來供着的,要是讓自己不開心,那就丢掉好了,何苦互相為難。

薛遣淮沉下臉色,似乎清楚鈴杏一向都說到做到。但他還是咬牙道:“好,你放了她。”

鈴杏低罵一句:“狗男人。”

她如約放開洛夕瑤,小白兔吓慘了,像溺水的人終于獲得空氣,貪婪地呼吸着,連滾帶爬跑到薛遣淮身後去,瑟瑟發抖。

洛夕瑤自穿書以來順風順水,拿的都是爽文劇本,頭一回離死亡這麽近。她到底是個土生土長的現代人,系統在這時居然也毫無辦法,她實在不想承認,沒了系統這個金手指,她什麽都不是。

薛遣淮說:“小師妹,你先離開這裏。”

“不,我不走。”洛夕瑤揪住他的衣袖,無措地搖了搖頭,“我不能留你一個人。”

真是伉俪情深。

把鈴杏襯得像個棒打鴛鴦的惡人。

鈴杏好心地說:“別走,千萬別走。待會兒你倆死在一起,我好方便直接合葬。”

洛夕瑤:“……”

這個女主真的不是反派嗎?!

薛遣淮捏緊拳頭,厲聲呵斥:“走!”洛夕瑤終于狠下心,也不顧系統的警告,轉身跑了。

系統尖叫起來:“宿主,你別跑啊宿主!劇情走向因為你的蝴蝶效應發生了巨大變化,女主現在對男主的仇恨值非常高,她真的可能會殺掉男主!你得回去啊,男主死了你也活不了!”

“閉嘴,你個廢物。”洛夕瑤唾棄道,“就非得攻略他嗎?死就死了,大不了換個男主。”

系統一愣,忽然想起什麽:“對啊,我都給忘記了,這本是大女主爽文,男主随着女主的氣運和選擇而變,女主喜歡的人才是男主。”

也就是說,一旦鈴杏不喜歡薛遣淮了,那麽他充其量不過是個戲份較多的配角。她現在喜不喜歡不太确定,恨倒是挺恨的,還真有可能會換男主。

“不過……你對男主真的沒有感情嗎?”

洛夕瑤默了默,實話說薛遣淮對她很不錯,并沒有因為她晚來,就偏心青梅竹馬的鈴杏。對兩個師妹,他都一視同仁,感情還是多少有點的。

但她依然堅定道:“比起至死不渝的愛情,我更想活着。人生短暫,我可以為父母而死,為理想而死,為錦繡山河而死,但不能是為男人而死。”

這一點,她和鈴杏倒是不謀而合。

至于薛遣淮,他恐怕永遠都無法理解了。

洛夕瑤利落地跑了,薛遣淮的臉色略顯蒼白而沉重,他上前一步,将心口緩緩抵在劍尖。

薛遣淮溫聲喚她:“鈴杏。”

鈴杏手抖了抖,卻沒有把劍挪開。嘴上說的輕松,真要親手殺掉薛遣淮,這個毫無怨言地庇護了她十幾年的,不是兄長卻勝似兄長,且讓她第一次芳心悸動的存在,她還是不能夠輕易做到。

鈴杏是狼心狗肺不錯。

但她始終,也是個有心的人。

心裏另一道聲音告訴她,你在猶豫什麽,幻象罷了,面前的人只是個冒牌貨!真正的薛遣淮對你下手可狠多了,你被捅了這麽多刀,還如此優柔寡斷,遑論劍道魁首,你連破個幻境都做不到。

聽到這裏,鈴杏不再猶豫,用力将劍尖捅進了他的心口。薛遣淮似乎沒想到她真的會下死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口中頓時湧出鮮血。

“蠢貨,替他道歉,你也配?”

薛遣淮倒下去的剎那,眼前的景象便開始扭曲起來,天旋地轉間,鈴杏眼前一黑,随即失去了意識。

而鈴杏不知道的是,本該死去的薛遣淮躺在地上,忽然動了動,竟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

他咳出幾口血,眼神陰鸷,“今日我這千機塔真是好生熱鬧,什麽阿貓阿狗都敢來。”說着又朝門口瞥去一眼,喝道:“滾出來。”

門口的少女頓了頓,現出身形。

正是洛夕瑤。

她跑了,但也沒完全跑。

洛夕瑤已經恢複了神志,走到牆邊,緩緩撿起那把被鈴杏丢下的長劍。她柔柔一笑,話裏卻像是帶了刀:“不識好歹的魔物,我給你好處,你居然連我也一起算計……”

厭聽頗有些無奈,攤手道:“怎麽現在你們這些問劍宗的小輩,脾氣都這麽大?”

眼見着洛夕瑤廢話不多說,就要舉劍朝他砍過來,厭聽面色不變,将手上的玉扳指輕輕一轉,洛夕瑤立時感到腦子裏陣陣神經撕裂般的疼痛,在他戲谑的目光裏,頹然跪了下去,也被扯入了下一個幻境。

開什麽玩笑,難道能給她再捅一次?

厭聽眸底閃爍着興奮,咧開滿是血的嘴角,桀桀冷笑——

“又有好戲看了。”

鈴杏是被人用濕毛巾給捂醒的。

涼得她渾身一顫,見鬼似的把那塊濕毛巾給丢了出去,然後就見到床前站着個年輕女孩子。

那女孩子叉着腰,怒氣沖沖道:“曲小棠,你再不醒,我可就先走了啊。”

鈴杏還有些懵:“去哪裏?”

“我看你是睡糊塗了吧?”女孩子用蔥白的手指點了下她的額頭,“今日可是玄真大會啊,前三十名的換榜擂臺賽,對戰肯定很精彩。”

鈴杏怎麽也想不起來,這具叫曲小棠的身體是什麽來頭,又為什麽會以她的視角進入幻境。沒在玄真榜見過這個名字,大概率是修為低,存在感也低的問劍宗外門弟子,說是路人甲也不為過。

她看着面前的女孩子,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叫容嫣的名字,也是外門弟子,和曲小棠很玩得來。

玄真大會每年換一次榜,僅限宗門內年齡小于十八歲的年輕修士參加,人才雲集,振鷺充庭,當今赫赫有名的劍修,嶄露頭角的時候大多在榜。

鈴杏自十四歲踏上玄真大會的擂臺以來,戰無敗績,三年連冠,打了幾百場勝仗。所有人都以為她會輝煌到正式退擂那一刻,卻沒想到,在最後一場,她會被初出茅廬的小師妹踹下神壇。

就是這最後一場,那樣殘酷地,給這段輝煌的歷史标上了慘痛恥辱的句號。

從此不再有人記得鈴杏曾經的那幾百場贏得多麽漂亮,只記得小師妹一戰成名,和鈴杏跌落神壇的狼狽模樣,她摔斷了腿,甚至不能夠體面退場。

不會吧,難道要她以路人甲的視角,旁觀自己當年的失敗?鈴杏忍不住問道:“今年是哪一年?”

容嫣說:“慶元二十七年。”

鈴杏氣得只想掐人中。

被摁着頭看過往尴尬史什麽的,不如直接殺了她來得痛快,這個幻境的制造者未免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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