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見他又要做啞巴,鈴杏也來氣。

尋死覓活是鬧哪樣?

她把嘴一閉,這才有功夫去看手裏那柄司見月試圖自戕的兇器,誰知便看呆了眼:“不歸劍?”

鈴杏仔細地瞧了瞧,再三确認是她的本命佩劍沒錯,她此行來除了要收服那個小雜碎,就是想找回這柄劍,但它怎麽會在司見月手裏?

“……什麽?”司見月也是一怔,神色古怪,“你叫它不歸劍?這是……你的本命佩劍?”

鈴杏說:“對啊。”

“得來全不費工夫,謝謝你了。”鈴杏自然地把黑玉石劍收入鞘中,高興道:“你人還怪好嘞。”

司見月有些無言以對。

曦凰将這柄劍遺棄,可轉世後的季鈴杏竟又把它撿了回來,成了她的本命佩劍。這算不算是命中注定的緣分?兜兜轉轉,最後還是回到了她身邊。

……幸好。

鈴杏看了眼他還在滴滴答答流着血的手掌,深沉地嘆了口氣,揪住自己的外衫就作勢要撕,卻被司見月一把攔住了。他蹙眉道:“做什麽?”

“給你包紮啊。”鈴杏說着又冒火了,“年紀輕輕的,這麽不愛惜自己,嫌命長?”

司見月默了默,道:“撕我的。”

鈴杏猶豫了一秒,也确實不太舍得這身美美的衣裙,便同意道:“也行。”她利落地在司見月的外衫上撕下一條布料來,然後給他上藥、包紮,還認認真真地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司見月的手掌寬大,五指修長又秀氣,骨節處微微泛着紅暈,隐有淡淡的血色滲透出來,纏着繃帶的模樣像是某種包裝得很別致的藝術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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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杏端詳了下,覺得很滿意。

她語氣埋怨,又似邀功道:“都怪你,跟你待久了,我連給人包紮傷口的技術都變好了。”

“只能給我包紮。”

鈴杏聽得頓住,沒有擡頭,只是飛快地瞥了司見月一眼,可就這一眼也被他給逮住了。

她只好慢吞吞地說:“……哦。”

既然已經成功收服了代替厭聽去千機塔蹲大牢的替死鬼,玲杏的本命佩劍也順利找到,于是他們如法炮制,借着寄情傘遁回問劍宗。但路過習武臺的時候,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連平日裏并不好事的司見月都停下了腳步。

鈴杏也側目,不約而同地聽起牆角來。

是幾個正在閑聊的外門弟子。

“聽說了嗎?國君幾日前突然身中奇毒,在上早朝時口吐黑血,一病不起了。現在青召國的朝廷亂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四處尋醫,可惜找了好多醫家名派來治都不見好轉,怕是要……”

“噓,休要妄議!我們問劍宗到底是和青召國有盟約的,青召國要變天,問劍宗也不得安寧。”

“這你就不懂了吧?要救國君,可不是找什麽活死人、肉白骨的醫修這麽簡單。”其中一名長得賊眉鼠眼的男弟子,神神秘秘地勾着其他人的肩膀,壓低聲音道:“悄悄告訴你們,聽完都不準說出去啊,否則我要挨罰鞭的。”

有人不耐煩地催促:“你小子,再賣關子我打你信不信?快說快說……”

“據說國君身上這毒,跟那位因叛國而被處斬的鬼将軍有關,而這位鬼将軍生前又同薛少主他們有點交情,我方才路過诠明堂,宗主已經派人去苦忘崖找司閻師兄了,怕是要他們去查這件事。”

其他人皆是吃了一驚,年紀最小的某個弟子捂嘴道:“此話當真?但……但司閻師兄不是要陪玲杏師姐在苦忘崖思過十年嗎?”

“還叫玲杏師姐呢?”那人陰陽怪氣道。

他嗫喏了幾下,才道:“不管你們怎麽想,反正我覺得師姐挺好的,她永遠是我師姐。”

玲杏聽到這裏,十分欣慰地點了點頭。她用手肘撞了撞司見月,得意地說:“喂,其實我也沒那麽讨人厭,人緣還是不錯的,是吧?”

司見月老實回答:“你說的是。”

玲杏總覺得不對味兒,狐疑地瞪他一眼。

兩人心不在焉地又聽了會兒牆角,還沒察覺到風雨欲來,直至唯一一個真的長了耳朵的厭聽忽然遲疑着開口:“他剛剛好像說……薛定爻派人去苦忘崖找你們了?我沒聽錯吧,就我聽到了嗎?”

司見月:“……”

玲杏:“……”

他們幾乎是一路火花帶閃電沖回苦忘崖的,玲杏慌慌張張地将途中屢次想要說話卻始終被打斷的司見月推進房裏,接着又往自己的房間跑,然而還沒來得及關上房門,就被人啪地一聲給抵住了,那股熟悉又欠扁的霸氣從門縫裏側漏進來。

玲杏冷笑一聲,心裏想着集市裏狠狠一刀剁在豬肉上的屠夫,然後牟足了勁兒再次關門。

看姐這回不把你的鹹豬手夾斷!

那人也不是第一天認識鈴杏了,又何嘗不知她的喪心病狂,吓得趕緊把手一縮,改用身體用力地抵住,張口就罵:“靠,季鈴杏你找死是不是!”

鈴杏呵呵道:“找你妹!”

她嘴上強硬,但到底是不如對方力氣大,反複推拉了幾次便也作罷,臉黑黑地抱着手臂不動了。

可憐的房門終于被打開了,只見一個身穿海棠色赤金錦袍的男子站在門外,緩緩站直了身子。與霸道狂狷的氣質恰恰相反,他生得很是斯文,五官俊秀,既不像薛遣淮的劍眉星目,也不似司見月的清冷昳麗,而別有一番溫文爾雅的書生氣,唇角總是保持着天生上揚的弧度,無論什麽表情,愉悅亦或不太愉悅,都永遠像在微笑似的。

薛定爻不輕易收徒,是以其座下的親傳弟子僅有三名,半道才拜進來的洛夕瑤暫且不提,除去首席的薛遣淮和關門的司見月,就只剩下不尴不尬地卡在中間的二師兄寧骁了。

要介紹此人,可絕非三言兩語的事。

話說薛定爻這老登吧,沒幹過幾件人事,天天抓着問劍宗的弟子瘋狂鞭策,還有就是收徒的眼光犀利得別具一格。包括親生兒子在內,這三個徒弟都是表面溫和有禮,其實性格悶騷得各有千秋。

真要打個比方以更确切地形容的話,姑且可以這樣說:假設鈴杏做了壞事,薛遣淮會義正言辭地勸阻她,司見月會無可奈何地幫助她,而寧骁則會先義正言辭地勸阻她,接着無可奈何地幫助她,然後再笑裏藏刀地舉報她,完事還要裝無辜給她看。

玲杏對寧骁的印象很一般,從不叫師兄,多半是叫他“姓寧的那個事兒逼”,或者“陰險小人”。

不為什麽,單純看他不順眼。

先前玲杏還喜歡薛遣淮那會兒,寧骁就總愛摻和一腳,哪哪都有他,跟狗皮膏藥似的。

當薛遣淮教鈴杏練劍的時候,寧骁便在旁邊死賴着不走,眼神比鈴杏還要嬌羞,還要崇拜,星星眼道:“師兄,這個招式我沒學過,也教教我。”

當薛遣淮幫鈴杏寫籍論的時候,寧骁抱着一大堆小山般高高疊起的習冊,嘩啦啦倒在桌案上,擠開她道:“師兄,我寫不完了,也幫幫我。”

當薛遣淮和鈴杏共度良宵的時候,寧骁突然出現橫插在二人中間,捂着心髒跟男版林黛玉似的,活像剛娶的新娘子跟隔壁老王跑了,看得她直倒胃口,還惆悵道:“師兄,我好寂寞啊,也陪陪我。”

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狗賊!

玲杏當場拔劍指向他,怒目而視,氣急道:“姓寧的,我警告你別太過分了。你不是還有個叫司見月的師弟嗎?怎麽你不纏着他,非要纏着哥哥!”

雖然鈴杏對外稱呼薛遣淮一般都是師兄,偶爾也會連名帶姓,但在薛遣淮本人面前,鈴杏向來都習慣叫他一聲哥哥的,已經這樣叫了十幾年了。

“什麽哥哥,我看是情郎哥哥吧?不行,你們年輕氣盛,談戀愛會道心不穩,道心不穩就會影響練劍的速度,我須得看着你們。”寧骁面不改色,有理有據地說,“而且師弟他一心向道,獨來獨往,不喜與人相處。我一個人寂寞,便只能來找你們玩了,總之做什麽都好,帶上我。”

薛遣淮都被他給繞暈了,失笑道:“你又在胡說八道什麽……”玲杏張牙舞爪地要砍人,被薛遣淮無比熟練地攔腰截住,本來氣氛暧昧的花好月圓夜頓時被這兩人極不和諧的吵架聲給破壞了。

每每想起,鈴杏還是覺得很氣。

但鈴杏并不知曉,那日晚上寧骁回去後,第一時間就給司見月報喜,嘚瑟道:“放心吧,沒親。”

司見月整個人僵住,不自然地別開頭去,垂下眼睫:“……他們親沒親,跟我有什麽關系。”可寧骁還沒說是誰,他便已露了餡兒。

嘴上說得渾不在意,心裏卻無法抑制地泛起絲絲縷縷的竊喜,這是種很不道德的甜蜜,他懊惱地壓住唇角,快步朝前走去。

寧骁這人沒什麽高尚的愛好,就愛打趣這些師弟師妹,他緊跟上去,無情地揭穿:“你笑了。”

司見月走得更快了,“沒有。”

寧骁:“你有,你就是有。”

他說着從儲物戒裏掏出一枚珠子,攔住司見月死活不讓走,煞有介事地說:“看見這個了嗎?這是投影珠,你方才究竟笑沒笑,我們一探便知!”

司見月瞳孔微縮,胸口急劇起伏了幾下,再好的脾氣也怒了,“二師兄!”

寧骁看他終于有了生氣,趕忙說:“好啦,師兄吓唬你呢,瞧給你緊張的。”言罷,他才松開攔住司見月的手,一臉慈愛地表示你可以走了。

司見月臉色難看:“……”

他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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