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落日餘晖,紅霞漫天。

邬州城鎮的街道上,過客來去匆匆。

少女身法敏捷,足尖輕點,從窗臺躍至樓下水果攤的棚頂,然後翻身落在平坦的地面。她的裙擺綻開層層疊疊的褶花,沙石塵屑也随之轟散開來。

她出現得突然,身後幾人連環相撞。

“哪冒出來的小姑娘——”

“喂,踩着我腳了,沒長眼啊你?!”

“快讓開,堵着道兒幹嘛呢……”

鈴杏把這些聒噪的蝼蟻抛在腦後,目光迅速在人群中掃視,最後鎖定在某個可疑的黑影上。她眼神一凝,疾步緊跟,穿梭在魚龍混雜的人流裏。

那人穿着黑色短襟,并不算高,甚至是有些瘦小了,可以看出來是個年歲尚輕的男子。

他逃跑經驗豐富,數次隐匿得無影無蹤。

但鈴杏何等耳尖目明,每每都能精準地鎖定他的位置,毫不猶豫地抓過手邊任何可以抛投的雜物擲出去,有時打在他的腰間,有時打在他的腿上。

他咬牙掙脫,不敢停滞。

見他已經跑過了街頭的拐角,高頭大馬的車與踏着沙塵而來,馬上就要跟丢。鈴杏冷笑,一腳蹬向旁邊的石樁子,借力登上車與的蓋頂,然後再借力飛身欺上最近的屋面,她步态輕盈,所過之處幾乎沒有讓腳底的磚瓦發出哪怕一點聲響。

鈴杏抄了近路,立于高高的屋面之上,陡然怒號起來的狂風揉亂了她绛紅色的衣裙,青絲縷縷恣意地起舞,她好似搖搖欲墜,卻又巋然不動。

少女低下眸來,死死盯着那道黑影進入視線範圍的眼神,像是某種捕獵中的野生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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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繼續跑。”

男子躲進川流不息的人群裏,半晌都沒再感到到那股緊咬上來的殺意,這才吐出一口濁氣。然而下一刻,他忽覺脊背發涼,寒毛直立。

他驚駭地擡頭望去,令人震撼的一幕便映在了眼底,成為了他此生想起都後怕的噩夢——

鈴杏緩緩地擡手,倏然一劍劈出。

浩瀚無垠的靈力呼嘯着爆發,洪流彙聚成巨大的圓形氣體,出其不意地炸裂開來,黑白相間的乾坤劍陣激蕩而出,數道劍氣比方才的那道銀芒更加迅猛、狠戾,像鑽動的某種機關般徑直沖向了他。

只有他,沒有別人。

那是鈴杏在瞬息間給他構築的一個“域”,除了他以外,沒有任何人能夠見到乾坤劍陣的發動,這是獨屬于他一個人的懲罰和膽戰心驚。

數道劍氣萬法歸一,就要刺穿他的眉心。

男子當時就腿軟了,在周圍其他人驚疑莫名的異色裏,面朝着鈴杏跪倒在地,他瑟瑟發抖,嘴裏還不住求饒道:“放過我吧!放過我……我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我不是…求你放我一馬……”

劍氣在距離他眉心的毫厘前停下。

漸漸地,消散不見。

鈴杏撤回了“域”,再次擡手,不歸劍唰地收回鞘中。不愧是本命佩劍,果然威力比問劍宗派發的破劍強上太多,每回一出鞘就能吓得人屁滾尿流。

她背着手躍至地面,臉上是盈盈笑意,恍似不知人間疾苦的、未出閣的千金小姐,但分明嬌豔俏麗的五官,眼裏卻是與氣質不符的天真無邪,反倒有種隐晦又強烈的反差感,看得人毛骨悚然。

鈴杏走到那男子身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領就往旁邊的巷子裏拖,動作粗暴得像個惡霸,他踉踉跄跄地跟上,最後被猛地砸到了僻靜的牆角處。

“誰給你的狗膽,竟在本小姐頭上動土。”她冷聲質問,“知道你做錯了什麽嗎?”

男子哆哆嗦嗦地說:“我、我是錯了,但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只是被人雇來混淆視聽的,你抓錯人了……求求你,你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什麽?!”

鈴杏瞪大眼睛,“你是故意的?”

男子也懵了:“……啊?”他有些無措地搓了下手指,幹澀出聲,“是、是啊。”

鈴杏頓時火冒三丈:“好啊,我還道你是不小心才割斷了我的頭發,你知道頭發對女孩子來說有多麽重要嗎?你個愚蠢無知的混賬東西!”

男子:“……”

喂喂姑娘你是不是搞錯了重點?

這時薛遣淮緊随着殘餘的劍氣而來,出現在巷口對面,神情肅穆。鈴杏也沒看他,抽出長劍就指着男子的頭顱,似乎在比劃着從哪割起。

那男子見狀,當場便哭天喊地,“哎喲,有話好好說,姑娘家家的別動不動就拔劍行不行?”

“我拔不拔劍,只在于我想與不想,跟我是不是姑娘家有什麽關系?”鈴杏一腳踩住了他的手腕,不耐地說:“少給我狡辯,看劍——”

但就在鈴杏揮劍的瞬間,薛遣淮卻及時趕來将她的劍尖打開,男子險些吓暈過去,狂冒冷汗。

薛遣淮沉聲道:“鈴杏,你先冷靜,扔飛镖的并不是他,況且镖上無毒。問劍宗門規第七條,不準欺辱凡人,不可濫殺無辜。”

“你神經病,誰濫殺無辜了?”鈴杏不可置信地說,“就算不是他做的,那我的頭發也不能就這樣算了,我不過是想給他剃個光頭,這你也要攔?”

薛遣淮:“……”

男子:“……”

另一邊,司見月也跟着躍下酒樓,但他看到的黑影卻出現在與玲杏相反的方向。他心中着慌,想也沒想就追了上去,卻不知反倒離玲杏越來越遠。

洛夕瑤看着他們三人陸續消失,頭都大了,咬牙問系統道:“怎麽回事?怎麽劇情提前了?”

自玲杏大婚那個夜晚以來,好像一切都脫離了她的掌控,與原著劇情嚴重偏離,事件發展的順序要麽提前要麽打亂,她手裏拿的預知劇本幾乎已經沒有什麽參考價值了,等于是将她的金手指砍半。

系統像個客服似的,又開始了一本正經的廢話文學:“對你來說,原著劇情是一周目,而你身處二周目的平行時空,劇情有所偏移也是正常的。”

洛夕瑤怒道:“但這偏移得也太多了吧?!”

系統不出聲了。

洛夕瑤也不再指望這個人工智障,只能暫時跟着目前的劇情發展走,她最後一個看到的是司見月的背影,于是提氣追随他的腳步而去。

“怎麽全都走了?”容嫣還在囫囵地擦着臉上的油水飯粒,急急忙忙地起身,“等等我呀!”

寧骁哪裏肯連唯一剩下的同伴都放跑,趕緊扭住容嫣的胳膊,他可不想落單,擡頭便朝店小二嚎了一嗓子道:“小二,我們結賬!”

“欸!來了——”

那黑衣人看司見月果然追了上來,腳底抹油了似的掉頭就跑,如泥鳅般滑進了人群裏,又展開了一場極限拉扯的追逐戰。

他沿路推翻了手邊的所有雜物,能往後丢的通通都丢了出去,左躲右閃,狡兔三窟。

恰逢迎面走來的兩個工人肩扛着一捆粗重的長竿路過,黑衣人急中生智,跑到前端狠力一推,那長竿便控制不住地被慣性調轉了方向,往後掃去。

被迫停下的工人們:“欸?!”

長竿後端眼看就要揮舞過來,真給碰一下子怕是連頭顱都會被割斷,好在司見月反應極快,果斷拍地而起,力道更為強勁地一腳踢在後端上,硬生生又将它踢了回去。

被迫團團轉的工人們:“欸欸欸!!!”

這時洛夕瑤疾步跟上,朝拐角沖去,頭也不回地朝司見月喝道:“包抄!”

司見月聞言颔首,從左邊繞了過去,翩飛的玄色衣袂像是突兀生出的翅翼,帶他飛身攔截到那黑衣人面前。黑衣人腳下急剎,慌忙掉頭,卻撞上了洛夕瑤的劍刃,而她的眼神竟比她的劍刃還要冷。

洛夕瑤聲色俱厲:“你逃不掉了。”

“……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黑衣人見目的達成,便搬出與隔壁一樣的說辭,“我只是被雇傭來混淆視聽的,我——呃!!”

司見月倏地抓住他的衣領,一把掼到牆上,死死抵住他的咽喉,“她在哪?”

“咳咳咳……”

黑衣人說不出話來,洛夕瑤臉色微沉,擡手按住司見月道:“師兄,你先別急……呃?!”她突然就瞪大了眼睛,安撫的話語頓時被卡在喉嚨裏。

司見月竟反手掐住了洛夕瑤的脖頸,力道不比對黑衣人的輕,那雙以往溫柔平靜的鳳眸裏不知何時只剩下暴躁癫狂的殺意,猩紅似血的瞳孔驟縮得像針尖般銳利,“你算個什麽東西,也敢攔我?”

洛夕瑤嘴唇顫抖,不能言語。

他好像……失控了。

洛夕瑤從未像現在這樣如此強烈地感覺到命懸一線,哪怕在季鈴杏面前也沒有,大小姐雖然總是口口聲聲地說要殺了她,其實到最後都沒有真的對她下死手,最多就是羞辱她,或者讓她吃點苦頭。

她掰着司見月冰冷似鐵的手指,心髒不堪重負地急速跳動,在識海裏驚慌問着系統:“這他媽又是怎麽回事?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洛夕瑤簡直快要被這個糟糕透頂的突發情況給逼瘋了,語無倫次地吼道:“原著男二什麽時候入了魔?入魔的不應該是季玲杏才對嗎?這個劇情發展已經不能叫偏移而是崩壞了吧?!”

牛頭不對馬嘴,還玩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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