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鈴杏前半夜精神, 後半夜卻困了。

她只顧自己玩得開心,然後倒頭就睡在司見月懷裏,也不管這遍地狼藉。司見月得以歇息, 确定她是真的盡興了,才安安靜靜地爬起身來。

她睡了,他得醒着。

司見月看了眼身上的吻痕, 深深淺淺, 都是鈴杏賜予他的。他極輕地嘆了口氣,一件件撿起地上的衣裳, 又一件件慢慢穿好, 把揉亂的褶皺撫平。

整理衣領的時候, 忽有鈴铛聲響起。

司見月頓了頓,低頭摸起頸間那條細細的、挂着銀色小鈴铛的項鏈,微微眯起眼眸。那是在邬州城時鈴杏送的, 響了一夜,但他不該記得這件事。

原來, 是這個意思啊。

司見月把項鏈收了進去,繼續系着腰封,拉緊的時候輕嘶了一聲。比起身體的其他部位,鈴杏好像格外喜歡他的腰,嗷嗚就是一大口。

她還很壞, 只讓他蹭蹭, 卻不準他抒解。司見月有很多次疼到想死,可鈴杏威脅他, 如果松懈了的話, 就再也不理他了,所以他哪怕忍得再辛苦也不敢亂動, 任她将自己的脆弱、敏感把玩在手中。

但他最後還是沒能忍住。

少年血氣方剛,正值精力旺盛。司見月能忍到這般,已經是極限了。他指尖顫抖地揪住鈴杏的一點點裙角,用濕漉漉的眼神乞憐,表示歉意。

鈴杏的裙底被他弄髒了,卻也不生氣,“沒關系的。”她笑着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現在,我允許你頂撞我。”

後面的司見月沒敢回想,耳根發燙,迅速把腰封系好。他從未見過鈴杏這樣的女孩子,她嬌縱蠻橫,恣意妄為,好像這世上就沒她不敢做的事情。

她的魅力,是獨一無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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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大多數女孩子的性格,都可以找到尋常的詞語來形容,活潑可愛的、清冷果決的、溫柔善良的……但她很特別,好像什麽都不沾邊,又好像什麽都沾一點,矛盾又自洽,難以形容的感覺。

很清楚她的性格,卻說不清她的性格。

鈴杏把司見月吃幹抹淨,自己卻衣衫齊整,只是裙底濡濕,在水深火熱時被他推到了腿根處。

司見月替她拉好裙子,怕石凳太硬,就讓她窩在他的懷裏睡。天快要亮了,反正也在這山頂的石亭裏待了整整一夜,幹脆看個日出再回去。

司見月守着鈴杏,徹夜未眠。

畢竟是在野外,總得有個人提防着點兒。

鈴杏醒來得很及時,恰逢那方遙遠的地平線洩出一線紅光,旭日羞澀地展露出些微頭角。她是被司見月給咳醒的,盡管他有在竭力抑制了,但他胸腔裏的震顫斷斷續續,難免會被覺察。

見她睜眼,司見月平複着咳喘,道:“是我吵醒你了嗎?對不起,我好像有點受寒了……”

鈴杏一骨碌坐了起來,撫上他的額頭,好像确實有點發熱了。她有些尴尬,肯定是昨晚把司見月的衣裳都扒光了,還不讓他穿,吹了整夜的風才受寒的。不過色念昏頭的事,哪有什麽人性可言呢。

以為鈴杏在自責,司見月稍稍後仰,不讓她再碰額頭了,忙道:“不關你的事,我的身子常年都是這樣,回去喝兩碗藥就好了。”

忽又想起鈴杏昨晚說過,不喜歡他這種病恹恹的男人,司見月有些緊張,“你別嫌我煩。”

鈴杏愣了,“為什麽會嫌你煩?”

“你說,你不喜歡藥味。”司見月不安地扒拉着石凳邊沿,為此覺得很抱歉似的,“可我出生以來就身骨孱弱,泡在藥罐子裏長大,總是生病,靠着師父和師兄們尋來的各種藥草才吊着命。”

他垂着眼睑,低落又沮喪,“我知道你其實并不喜歡我,只是因為我很喜歡你,你才願意回頭看看我,如果我不再能讨你歡心,你就會丢下我。”

“你嫁給我,只是因為我有利用價值。”

鈴杏心頭一震。

原來,原來他什麽都早已明了。

“你是自由的,哪怕是我,也不能夠成為制約你的軟肋。所以,我只能努力追逐你的腳步,你喜歡的事情,我都願意去做,你不喜歡的,我都願意改變,為了留在你身邊,我願意做任何事。”

司見月聲音平靜,語調卻是生澀的,“可只有我願意是沒有用的,要你願意,才有用。”

要你願意,才有用。

我再如何卑微,再如何讨好,哪怕所有人都覺得我做的已經是極致了。說得難聽點,我都把心髒剜出來給你看了,你還不愛我,是你不知好歹。但其實不是,如果你不願意,那麽我對你所做的一切的一切都是負擔,你沒有任何的感動,只是厭煩。

你是自由的,而不被所謂的愛所制約的。

鈴杏沒有說話,定定看他,也聽懂了他的話中有話。她不知作何感想,這些異于世俗的想法,是埋藏在她心底深處的叛逆,或許連她自己都不能夠表達得這麽清楚,司見月卻能理解她,包容她。

對她來說,司見月也是獨一無二的。

鈴杏抱住他的脖子,重新窩進他的懷裏,枕在他的肩上。她看向漸漸升起的朝陽,仿佛有什麽東西豁然開朗,輕聲道:“真是個傻子。”

“鈴杏,我不是傻子。”

司見月悶悶地說,“我只是情願。”

“如果你傾盡所有,我還是不愛你,那你該怎麽辦?”鈴杏心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似乎這個設想是完全有可能成立的,也或許已經成立過了。

司見月聞言,卻并不覺得意外,甚至覺得是情理之中——“修書一封,與你和離。”

鈴杏訝然,“和離?!”

盡管有關和離的事情,她确實想過,而且還想過很多次。一開始是怕牽連無辜,耽誤了司見月這麽好的苗子,第二次是惱被作替身,司見月的惡魂竟有無法忘懷的人,不過後來都不了了之。

可誰曾料,司見月也有想過和離?!

鈴杏對此不能接受,她很霸道,只許自己休了司見月,而不許司見月休了她,這也太沒面子了。

司見月一看就知道,鈴杏肯定是想岔了。于是很快接了下去,他眉眼含笑,溫聲解釋,“若你愛自由勝過愛我,或者說根本就不愛我,我又何苦用這一紙婚書拘着你。你有自己想要闖的天地,我會支持你,保護你,卻唯獨不會阻礙你。”

“……笨蛋小狗。”鈴杏嘆息着道,“司見月,你這麽好,怎麽就栽到我這種人的手裏了呢。”

司見月蹭了下她的臉頰,“喜歡小狗嗎?”

鈴杏覺得有點癢,笑着縮了縮,“喜歡,你是我見過最乖最聽話的小狗,我很喜歡。”

司見月抓住她擋開自己的手,低垂着頭,鴉黑纖長的睫羽輕輕顫抖,吻遍她的每個指尖。他學着昨晚做的那樣,含住她的指尖,反複舔舐,認認真真地用她喜歡的、小狗的方式來表達愛意。

“季鈴杏,你要永遠喜歡我。”

清晨的朝露過重,不宜久留。

司見月昨晚受了寒,說了沒幾句話,就又開始咳嗽個不停。鈴杏趁着大早上的沒什麽人,趕緊拉着他下山,躲躲閃閃地送他回了寝院的廂房。

兩人身上髒兮兮的,畢竟不雅,長了眼睛的都能瞧出他們昨晚做了些什麽,總之上不得臺面。

“快點的,在晨練前洗個澡。”問劍宗的親傳弟子每日都要堅持晨練,十年如一日,保證腦子裏要牢牢地記住基本的劍招,鞏固練習,溫故知新。

隔壁的廂房靜悄悄的,薛遣淮和寧骁應該還沒起床,若是被這兩個護犢子的看到,她把他們的小師弟騙到山頂的石亭裏,欺負得死去活來,只顧自己吃幹抹淨,卻害人受了風寒,恐怕得弄死她。

鈴杏再三叮囑他,“記得把我的口脂洗掉,我昨晚塗了好多,結果被你蹭掉了。”

司見月:“……好。”

鈴杏點了點頭,說完就回去迅速沖了個澡,又跑回司見月的廂房找他。但司見月在洗澡方面一如既往的慢,算算時間,可能是洗第三桶水了。

怎麽會有男人嫌自己的東西髒?

鈴杏熬好了治風寒的藥湯,放在窗邊涼着。她百無聊賴地等了半晌,憋不住了,走到遮擋得嚴絲合縫的屏風旁,突然出聲,“還沒好啊?”

裏間的司見月有些迷糊了,手上一抖,舀水的木勺就咣當落地,緊接着劇烈地咳嗽起來。

鈴杏以為他出了什麽事,想也沒想,嘩地一聲拉開屏風,便大步跨進,“怎麽了怎麽了!!”她拔劍四顧心茫然,直直地看向司見月。

司見月:“……”

這一看,鈴杏就瞪大了眼睛。

屏風後的裏間,別有光景。只見寬敞的木桶裏坐着個俊美昳麗的少年,騰騰霧氣中,瓷白而遍布紅痕的胸膛觸目驚心,清瘦結實的腰身往下逐漸收窄,似極好的玉器,卻遺憾地陷進米色的浴湯裏。

他的眉眼是至清至純的幹淨,如出水芙蓉般潋滟分明,漂亮的鳳眸像初初盛開的白蓮,帶着種不谙世事的純潔,但弧度輕勾的眼尾,又徒添了幾分惹人憐惜的妩媚,尤其驚慌失措地看來時,像只落入陷阱的困獸,讓人聯想到某種毛絨絨的小動物。

司見月猛地沉下身子,趴在木桶的邊緣,就用這麽一雙漂亮的鳳眸瞪她,幽怨地說,“你出去。”

鈴杏嘿了一聲,笑了,“我不。”

她把屏風重新拉好,轉過身來,哼着小調兒繞桶一周,然後好整以暇地抱起手臂,道:“都老夫老妻了,害羞什麽呀?昨晚該看的都看完了。”

司見月慶幸這浴湯是米白色的,還能勉強給他遮個羞,看不清楚。他耳根紅紅,只能用咳嗽掩飾慌張,不自在道:“……你先出去,我馬上就好。”

鈴杏把地上的木勺撿了起來,假作還他,實則伸進了浴湯裏。司見月哪能猜不到她的壞心思,眼疾手快地捉住了她,用力一拉,鈴杏偷雞不成蝕把米,險些撲進了浴湯裏,手便摁在了他的胸膛。

“別碰那裏。”司見月按住她的手,可憐巴巴地求饒,“你舍得讓我再洗一次冷水澡嗎?”

鈴杏試着抽了下手,沒抽開。

司見月看似清瘦,其實都是薄薄的肌肉,搏動的青筋下蘊含着極強的爆發力,而且相當強硬,他要是真的想要反抗,鈴杏根本奈何不了他。

但他偏偏,總是裝出很好欺負的模樣。

……也罷。

鈴杏心念一轉,誠懇地答應了他,“好吧,那你放開我。我在外面等你。”等司見月放了手,她果然依言轉過了身,便往屏風走去。

司見月默默盯着她的背影。

三、二、一。

将将數完,鈴杏倏然回過身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沖到他身前,伸手往下一探。司見月早有準備,行雲流水的三探三擋,鈴杏當場敗下陣來。

“可以,自家妻子都防。”鈴杏沖他抱拳,扭頭走了,這次是真的走了,甘拜下風。

司見月長長舒了一口氣。

鈴杏是個閑不住的,坐着坐着,很快又想出了新的馊主意。往日都是司見月給她做飯,早餐、午餐、晚餐都是親力親為,現在司見月因她生病,不如她也親自下廚,給他做一頓早餐吧。

說幹就幹,她噔噔跑到廚房裏去。

這寝院裏就住了他們師兄弟三人,居然都是會做飯的,廚房裏滿當當的都是備菜,什麽柴米油鹽一應俱全,得來全不費工夫,鈴杏便挑揀起來。

皮蛋瘦肉粥還是南瓜粥?

好吧,她都不會。

鈴杏只曉得舞槍弄劍,既不會做飯,也不會洗碗,以前師姐總數落她,這些基本的生活技能比劍招更為重要呀,若是什麽都不會,嫁了人怎麽辦?

她卻不屑一顧,“我嫁個人,是要享福的,可不是為了給他做飯洗碗的,憑什麽他飯來張口,放下碗筷就罵娘,我還要十全十美地伺候他?我是不是賤?”鈴杏擲地有聲,振振有詞,反過來把師姐教育一頓,“我們找個會做飯,會洗碗的不好嗎?”

“……”師姐懵了,“好像有點道理。”

鈴杏挑挑揀揀老半天,時間就趕了,随手從罐子裏掏出一大把紅棗、枸杞和小米,找個看着挺像樣的鍋給炖了,然後添火加柴,庫庫給爐子扇風。

但她沒想到的是,出門一趟,這些紅棗都不知放了多久了,發黴的紅棗,保不準比毒藥都毒。

她還很高興,司見月肯定感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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