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

真是太勁爆了。

在未來正室面前偷情什麽的。

鈴杏很快調整好表情, 用力地、慢慢地将手掙脫了那只狗爪,交疊着壓在腹前,讓他再碰不到。

宋星決似乎并未覺察有異, 微笑着說,“既然來都來了,不若我們一起走走吧?我瞧見河邊賣的兔子燈很漂亮, 你應當喜歡, 我們一起放吧。”

鈴杏還沒說什麽,簾後的司見月卻已下意識地捏緊了拳頭, 骨子裏仿佛有什麽基因動了, 讓他暴躁難安, 撓着身旁的隔板,也不知撓個什麽勁兒。

一句話,用了兩個我們。

這個見鬼的男人他到底要不要臉?

宋星決對她的語氣很平和, 就是話着家常,态度卻給人一種不容置喙的感覺。司見月不喜歡這種高高在上的态度, 鈴杏對他可以,但對鈴杏不行。

鈴杏肯定也不喜歡這種态度。

快點拒絕,他想。

但難以置信的是,鈴杏不僅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悅,甚至眉頭也不蹙一下, 欣然答應, “好啊。”

——她說什麽?

拂柳見簾後蠢蠢欲動,火速上前, 背對着試衣間狠狠地給了裏面一個肘擊。司見月直接被她打斷施法, 踉跄着退了回去,沒忍住低低哼了一聲。

宋星決隐約聽到悶哼聲, 疑惑側目。

鈴杏趕緊擋住了他,拉住他的一點袖子,佯裝羞澀又高興地小碎步往外邁,還真有了幾分宋星決希望的那種嬌妻作态,瞬間就被吸引走了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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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對了。

這樣嬌美的臉蛋,就該這種表情。

宋星決臉上的笑意愈盛,跟着她走。鈴杏最後邁出成衣店的時候,似不經意地回頭,給了拂柳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示意接下來按原計劃進行。

“你的丫鬟不跟着去嗎?”

“拂柳嗎?啊,我讓她在這兒等我。”鈴杏有點不太好意思似的,“宋公子,你剛回來不久,我想多和你單獨相處嘛,就我們兩個人,好嗎?”

宋星決被她的巧笑嫣然給晃了眼,有些暈乎乎的,畢竟季大小姐性子高傲,就算裝得再好,到底能看出些許的,訂親以來何曾見她這麽熱情過,竟還撒起嬌來了,她果然知道女孩子怎樣做才最美。

這麽一想,宋星決頓時飄飄然,季大小姐終于還是為他的風度翩翩所折服,願意并且是心甘情願想嫁給他了。他連忙揮退了小厮,只剩下兩個人。

“他們走了,出來吧。”

拂柳将将說完,試衣間的那面簾子就被猛地扯了開來,駭然露出了一張冷若冰霜的臉。蒼白陰郁的少年倚在牆邊,眯着鳳眸,望着她離開的方向。

一個人,怎能陪兩個男人放花燈?

拂柳看他心情不佳,暗暗勾唇。然後拍了拍他的肩,也往出走,故意說漏嘴道:“別看了,那是我家小姐的未來夫君,青梅竹馬,你比不上的。”

司見月愕然回眸,像遭雷劈了,好似在說:她既于別人有情,又為何買我?為何——等等,我為何要在意這個,她和誰有情,與我何幹!

我只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小狗。

司見月驀地斂眸。

拂柳領着他打算先回別院去,那是幫他養傷的地方,也是拴他的地方。司見月跟在後面,很是乖巧老實的模樣,然腳下輕踢,一粒石子迸飛而出。

“哎喲!”

那粒石子精準地彈中了某個小販的腦門兒,他把板凳一撂,指着隔壁老跟他作對的、搶生意的崽種就罵,用方言罵得很髒,這裏可能省略八百字。

對于這種跟咱八竿子打不着的吵架,人們就是有代代相傳的看熱鬧不嫌事大,拂柳也不能免俗地轉頭去看,結果一時不察,頸後驟痛,便失去了意識癱倒在地。但到底也是個女孩子,世道險惡,總不能真讓她睡大街,便把她放到了安全點的地方。

旁邊賣東西的大娘斜過眼,“喝醉了?”

司見月從懷裏摸出紙筆,是方才放花燈的時候剩下的,略顯潦草地寫了幾句話,交給了大娘。

那大娘好像視力不好,怼着綠豆眼兒瞧了好一會兒,才嗐聲道:“這有啥,小姑娘嘛。行,我幫你看着,不過你要記得回來哦,晚些我收攤了。”

司見月誠懇點頭。

心裏卻道,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少年冷冷瞥向浮光躍金的河面,或許她和那個姓宋的現在正是情濃,同樣的情話,或許她也會和那個姓宋的再說一遍,她虛情假意,慣會騙人。

思及此,司見月轉身離開,清瘦颀長的身形很快便沒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再也難尋其蹤。

他猜的沒錯。

鈴杏和宋星決現在确是情濃。

不過,她也确是虛情假意。還是一樣的位置和一樣的花燈,宋星決非要給她買那盞兔子的,确定肯定以及篤定,像鈴杏這種小姑娘就喜歡兔子的。

其實鈴杏并不喜歡。

比起溫婉可愛的小白兔,她更喜歡角落的那盞嗷嗚張口的小老虎,但許是因為買的人少,攤主也就捏了一個,就是這麽一個也擺在角落沒人買。

小白兔,真的比小老虎讨喜嗎?

鈴杏捏着手裏的兔子燈,敷衍又不失熱情地和宋星決照例許了願,放了燈,把這看似精明的傻登給哄得團團轉。她掐算着時間,拂柳應該快到了。

說時遲那時快,忽有幾個黑衣人從後方的高臺上齊齊躍落,手持長刀,徑直朝他們背面襲來!

鈴杏最先反應過來,驚懼不已地躲在了宋星決的身後,抱着他的手臂,像是被吓哭了:

“宋公子小心!”

宋星決生得人高馬大,肩臂寬厚,但說是魁梧強壯倒也算不上,說是翩翩公子又少了些許溫文爾雅的書卷氣,就這麽光瞧着還是有點安全感的。

可當危險來臨的那一刻,長刀猛然刺來,眼見那尖銳的利刃就要劃在他的肩臂,說得誇張點他皮糙肉厚的,未必能傷他幾分,然而宋星決竟毫不猶豫地側開了身,不惜讓出身後的鈴杏,也要躲掉。

鈴杏瞳孔驟縮,似是失了措。

她僵直地閉上眼睛。

“铮——”

出乎意料,卻也是意料之中的,長刀被人倏地踢飛出去,脫手落入河中。宋星決連看都沒怎麽看清楚,只覺胸口一痛,跟前突然出現的玄衣少年面容俊美,眼神陰鸷,飛身一腳将他踹進了河中。

宋星決墜河,兩旁路人驚慌作鳥獸散。

黑衣人任務完成,迅速撤離。

那少年的身形雖比不得宋星決強壯,肩臂也比不得宋星決結實,甚至清瘦得近乎孱弱,卻把鈴杏死死護在了懷裏,雙臂圈緊,呈極其占有的姿态。

鈴杏被摁在他胸前,能明顯地感覺到他身上緊繃的肌肉,薄而精悍,帶着後怕的、輕微的顫抖。

他在害怕。

真是個口是心非的家夥。

高臺上的拂柳按着隐隐作痛的後頸,把錢結給那幾個黑衣人,這才直起腰來,嗤道:“你小子。”

“不是逃了嗎?”

鈴杏側耳靠在司見月的胸膛,聽着他急促紊亂的心跳聲,砰砰作響,頻率也是焦躁的。他也不知自己的情緒怎會這般強烈,剎那間仿佛天地都失了顏色,唯有懷中熟悉的溫軟,能夠撫平他的不安。

鈴杏遺憾又欣慰地,蹭了下他,“你既有本事逃跑,就不要回來,你不怕我打斷你的狗腿嗎?”

司見月僵了一瞬,如同死寂般沉默。然後只是惱恨而沮喪地,乖乖趴在她肩頭,落寞垂眸。

“公子!公子!”

宋星決的小厮追了上來,要去河裏撈他,着急忙慌中竟也沒看到旁邊那相擁的兩人。司見月肩寬腿長,與夜同色的衣袍一遮,把鈴杏擋了個嚴實。

宋星決還在河裏撲騰個沒完。

若是被他看見,這件事情可就棘手了。

鈴杏又給了等候發令的拂柳一個眼神,然後牽起司見月的手,提着裙子,奔進人流。拂柳便從高臺急急行至河邊,大聲呼救,“來人啊!救命啊!”

“我家小姐被人拐走啦!”

鈴杏一路牽着他跑回了別院,謹慎地把門全都鎖好,然後才氣喘籲籲的撲進房裏。司見月給她倒了杯茶,推到她手邊,用烏黑濕潤的眼眸盯着她。

但鈴杏故意不接。

她好像生氣了,又好像沒生氣。

司見月手指蜷縮了下,把那杯茶推了推,又推了推,再推就要掉下去了,還是固執地盯着她。

算了,确實渴了,有什麽跟自己過不去的。鈴杏最終接過了茶杯,喝了幾口潤嗓,卻見司見月摸出了紙筆,似乎在認真地寫着什麽,寫完便急切地展示她看——那個人不好,很讨厭,你不要嫁。

鈴杏笑了,“他哪裏不好?”

司見月秀眉緊蹙,垂着眼繼續寫,這回他寫了很久,密密麻麻的都是數落——或許那個人特別有錢,可他不給你花,他就是窮鬼;或許那個人特別好看,可他用情不專,他就是醜八怪;或許那個人特別強壯,可他連你都護不住,他就不是個男人。

——聽我的,你不要嫁。

司見月言辭懇切,義憤填膺,像是後悔自己方才怎就沒把那個姓宋的給生吞活剝了。這種自私自大的男人,鈴杏怎會對他有情,又怎能對他有情!

他承認,他是後悔了。

跑得越遠,司見月的腳步越慢,還是折返回到了河岸。他總覺得很不甘心,這半個多月來他費了多少心思,才讓鈴杏喜歡上他,憑什麽那個姓宋的一來他就要走,輕而易舉地就得到了鈴杏的歡心?

他難道不比那個姓宋的好嗎?

司見月看似不争不搶,其實好勝心極強,如果沒有姓宋的出現和拂柳的激将,他或許真就一去不回了。但鈴杏棋高一着,早有預料,既然他這麽想逃離,那便幹脆将計就計,與拂柳耍弄了他一出。

不過,這并不代表她不生氣。

因為小狗不聽話了。

明明已經說了,會放你自由的,可你為什麽還是要逃呢。鈴杏眸光漸冷,放下茶盞,潋滟生輝的桃花眼半彎不滿,戲谑道:“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司見月臉色一白,“……”

她就那麽想要嫁給那個姓宋的嗎?

他沉默半晌,忽而咬牙垂眸,奮筆疾書,落下筆鋒倔強但又隐透委屈的四個字——

那我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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