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番外:情蠱(四)

番外:情蠱(四)

鈴杏含糊地哼了聲什麽。

緊接着小腿被修長的枝節握住了,那也是強勁而有力的,鈴杏像被握在手裏的麻雀,翅翼不能舒張抖動了,她掙脫不了,無法飛出這手掌。

那枝節還在往上,掐出紅痕。

多年前在早春播下的種,在夯實卻也貧瘠的土壤裏生根發芽,無人問津,無人澆灌,那樣頑強地在縫隙裏争奪養分,才得以存活并成長。這根芽苗咬牙熬過了炎炎酷暑,以為終于到了秋收。

可是沒有,開了花,卻沒有結果。

他很不容易才熬到秋收。

如今已然冬日,新一輪的播種将至,可怎樣讓早春延後?他總不能到了立春,還一無所有。

他在土壤裏憋悶太久,他足夠茁壯了。

鈴杏感覺到手臂被柳條圈緊,傳來極不舒适的束縛感,粗粝的刺在上面輕輕磨蹭,有幾分珍視寶物般的愛惜。那柳條輕拂着她,試圖取悅她。

但鈴杏卻更加惱怒了。

總以這種自怨自艾的方式,企圖挑起她的興趣和憐愛,結不出果實,便要催熟一場春雨。

渴望被澆灌,渴望被摘取。

他知道這樣做是錯的,也承認是錯的,甚至願意以遍體鱗傷為代價。但是,他死不悔改。

被憐愛是歡欣的,被傷害也是享受的。

似乎有小魚游近了些,碰在鈴杏的腰上,隔着浸透了的裏衣,觸感也非常強烈。小魚自然是沒有惡意的,只是出于對人類的好奇和親昵而已。

鈴杏對這種感覺厭惡至極,像被觸犯了最禁忌的那塊領地,缺氧的腦子裏無法思考,她沒有多想就伸手抓住了那漂亮小鲛人的後腦,很用力地扯動着他的長發,發出忍無可忍的警告的信號。

鈴杏此舉實在粗暴,迫使他停了下來。

周身的小魚們吓得四散而逃,顯然不敢承受鈴杏的怒火,徒留那唯一的鲛人困在原地。鲛人族也叫人魚族,生于深海,容貌是世間罕見的美。

少年形态的人魚眸光潋滟,幾縷墨發貼着蒼白的臉頰,濕漉漉的睫毛往上揚,唇角也上揚。

強硬的手掌,卻是如此溫軟的眼神。

他慣以弱者的姿态,去挑釁掌權的那方,屢戰屢敗,屢敗屢戰。鈴杏的指甲摳在他背上,鞭刑的傷尚未完全愈合,在水中暈染出成片的血色。

人魚痛苦地眯起眼眸。

很疼,但還能忍受。他又彎着眸笑。

“司見月你個混蛋!快放開我!我真的快要不行了!”鈴杏無能狂怒,沖他翕動着嘴唇。

人魚充耳不聞,很懵懂的,跟他媽聽不懂陸地話的樣子。他掐住鈴杏的腰肢,垂着眼睫,往上游了些。他将唇瓣貼向鈴杏,空氣也渡給鈴杏。

他給了鈴杏所有的,毫無保留。

但這只是杯水車薪罷了,根本救不了火。鈴杏忍無可忍,擡膝一頂,撞在了他脆弱的下腹。

“呃……”人魚終于被掙脫開來,他低着頭稍稍退了些,一邊吐泡泡一邊難受地呻、吟。在蔓延的殷紅血色裏,他擡眸望着鈴杏,無聲墜落。

分明方才還在反省,不會再做。

不再搖尾乞憐,也不再犯愚蠢的錯。可他還是沒能做到,一見到鈴杏,就什麽也做不到了。

他大概是精神分裂了吧。

分明知道這樣是有失禮數的,平日裏也是很腼腆的模樣,會因為湊得太近而臉紅,迅速拉開少許的距離。但馬上又覺得後悔,畢竟和她這樣近的機會實在不多,他渴望靠近,只是礙于情怯。

是有失禮數,但那又怎樣?

他連死都不怕,只擔心鈴杏會不喜歡他,不喜歡太唐突的他,但人的欲求怎能忍一輩子呢。

看那人魚完全沒有求生跡象,鈴杏壓着火氣低罵了一聲,真是不想管他的死活了。于是轉身毫不猶豫地朝岸上游去,這次很快就破出了水面。

鈴杏大口地呼吸着,半晌才緩過氣兒來。她抹了把臉,往水裏看,那人魚還真的沒動靜了!

到底是想怎麽樣啊他?!

鈴杏閉了閉眼,認命地深吸了口氣,一猛子又重新紮進水裏。掉進水裏的月亮也會濕透,她撈了很久,費了很大勁兒才撈上岸,筋疲力盡。

“咳咳!!…咳……”司見月趴在地上,劇烈地嗆咳着血和水,後背露出來的鞭傷觸目驚心。

他又不是真的人魚,當然也會窒息。

司見月上了岸,沒了水裏昏暗的掩飾,便又變得十分漠然,好像方才撩撥鈴杏的不是他。司見月太擅長僞裝青澀和單純了,其實內裏悶着騷。

他簡直不是個正常的人。

矛盾,極端,都不足以形容他的複雜。

鈴杏沉着臉色,伸手掰住他的右肩,用力翻了過來。司見月仰躺着手肘撐地,喘息淩亂,結實平坦的腹部上下起伏,望來的眼神平靜而幽深。

這與方才在水裏的态度大相徑庭。

他的骨相太具有欺騙性了,唇紅齒白,清冷的眉眼間透着股矜貴,氣質更是欺霜傲雪。無論做了什麽事,往那兒一躺,都像是別人折辱了他。

永遠委屈,永遠苦大仇深。

只要暴露在無處躲藏的亮光下,他就會收回那些情澀和占有欲,好像很害羞,很不堪受辱。

只有鈴杏知道他有多可惡。

鈴杏擰幹了裙子的水,好讓負荷輕些,接下來的動作也更方便。她的表情很冷,面朝着司見月往前挪了幾步,見鬼的是,司見月竟往後一縮。

這個退縮其實相當輕微、隐蔽,只是司見月被她的表情吓到了,所以下意識地後撤而已。

這也明顯激怒了鈴杏。

那一瞬間,他簡直以為要被生吞活剝了,司見月突然急促地咳嗽起來。鈴杏抓着他不放,正面跪坐在了他的腿上,雙手死死地按住他的肩膀。

“司見月,我從不知道你也這麽虛僞,你現在裝良家給誰看,剛剛不是很兇嗎?你不就是想和我在這洞房嗎?”鈴杏擰他的肩,惡狠狠道。

司見月緊抿着唇,眸中躲閃,偏過臉去不敢直視她的眼,小聲地說:“我才沒有…很想……”

“還不肯說實話?你明明就是很想。”

鈴杏的手指插入他發間,是潮濕的,接着又扯了下。司見月頓時止住了咳嗽,頭往後仰,露出清晰精致的喉結和下颔線,睫羽不住地抖動。

鈴杏笑了,“你緊張什麽?”

司見月深深地凝望着她,許久,才很慢地給出了回答,“……大概是因為你說要跟我洞房?”

哈,鈴杏是真氣笑了。

敢情他就只能聽到這兩個字是嗎?

鈴杏的手轉而掐住他脖子,欺他的唇,用牙厮磨啃咬,幾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他身上。

但司見月不僅沒有被壓倒在地,反而直起了勁瘦的腰身,腹肌收緊着繃直,巋然不動。鈴杏帶着惡意地用手掐住他的脖子,他卻姿态從容地用手穩住鈴杏的身子,讓鈴杏更好地欺他憐他。

對鈴杏,他從不吝啬于自己的溫柔。

什麽都可以,什麽都接受。

春雨降臨時氣候回暖,這個時節就很适合播種丁香花,它們耐寒,也耐旱。丁香花的花冠是深淺不一的紫紅色,花朵碩大而豔麗,芳香四溢。

鈴杏是第一次播種,手法也很不熟練,對待繁錯叢生的花根非常小心,怕扯掉了某些長須。

不過扯掉了也沒關系,花并不會怪她。

鈴杏把丁香花輕緩地放進盆裏,感覺彎着腰有些累了,便找了個舒适的位置坐好。司見月別開頭不看她,連盆帶花交給她,固執得一言不發。

成熟的丁香花會分泌花蜜,呈水白色,是可以食用的,但鈴杏覺得有點甜膩,不太喜歡吃。

鈴杏動作間忽然空出一只手,指縫裏還沾着粘稠甜膩的花蜜,然後怼到他的嘴裏。這一下就怼到了喉口,司見月幹嘔了下,又開始嗆咳起來。

“咳咳…我,不要……拿開!”

司見月後仰着頭狼狽地躲閃,差點兒沒撐住躺了下去,眼睫上有晶瑩的淚意,皎皎爍爍。他喉嚨裏發出低沉而克制的嗚咽,像是壓抑着委屈。

鈴杏笑得不行,“幹嘛,手是幹淨的。”

“舔一舔嘛,司見月,你舔一舔嘛……”鈴杏現在什麽怒火都沒了,身心都很愉悅,原來種花也是個挺不錯的體驗。她還有心思去逗弄司見月。

“很甜的。”她誘哄着說,“就舔一下。”

丁香花在凡間有個傳聞,聽說如果找到五瓣的花朵并吃掉它,就能得到永不變心的愛情。鈴杏把這個傳聞告訴了司見月,盡管傳聞的真實性有待考察,但她知道,司見月很容易會被騙到。

鈴杏一邊說,一邊掐弄那朵花。司見月顯然很愛惜它,不能忍受鈴杏這樣對它,只是力道稍微重了些都不行。司見月微微顫抖,蹙着眉忍耐。

“……真的嗎?”

他動搖了,但還是猶豫不決。鈴杏感受着他的呼吸起伏,以及他的神色變化,笑意盈盈。

他又輕聲問:“是騙我的嗎?”

鈴杏笑着搖頭,“你試試就知道了啊。”

司見月終于勉為其難地答應了,微微挺身握住她的手腕,垂下腦袋,眉眼溫順。他先是很認真地吻着鈴杏的手背,然後是指縫裏的花蜜,虔誠而細致入微地舔舐到掌根,沒有放過任何一處。

鈴杏舒服地眯起眼眸,像只餍足的貓兒,仿佛很滿意他的舔毛,“很好,就是這樣……”

“可以了嗎?”司見月喘着氣道。

他已經瀕臨極限了。

如果鈴杏再不同意并采取措施,他肯定很快就會崩潰的。那時候,他保不準會做出什麽來。

要忍住暴起反抗的沖動很不容易。

鈴杏終于放開了他,輕笑着翻身下去,懶洋洋地躺在旁邊。下一刻,十指被他緊緊扣住了。

鈴杏說:“可以。”

關于丁香花的部分科普來自百度,我當然是在很正經地在教種花,你們說對吧(推眼鏡)

真的是意識流,懇求放過。

還有最後一章大家的番外,就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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