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番外:情蠱(三)

番外:情蠱(三)

月落星沉,風吹草動。

不遠處似乎是村莊和小鎮,隐約傳來篝火燃燒的噼啪作響,孩童嬉鬧,婆嬸嚼着飯後舌根。

山後頭還有餘音不絕的狼嚎聲。

所聽及所聞都在提醒着鈴杏,這是随時可能被人發現,或者被野獸叼走的野外,再怎麽發瘋都不可以真的胡來。他要發瘋,鈴杏可絕不奉陪。

在問劍宗裏,衆所周知,司見月是最不近人情也最難摘的高嶺之花。但現在這朵高嶺之花自己從盆裏跑出來,不惜折斷自己驕傲的花枝,掰掉自己脆弱的花瓣,哭着求着,非要鈴杏亵渎他。

但如果鈴杏不願意,他也不敢動作,甚至不會再有冒犯。司見月最後難捱地蹭了下她,當然只是用臉,蹭她抵觸着自己的手,蹭她掌心。

然後他從鈴杏身上爬了起來,站好的時候有些打晃,如玉般的臉龐被情潮染紅,更添糜麗。

是青澀的純,介于懵懂和欲求之間。

少年黑眸水潤而清澈,柔順烏濃的墨發在推拒間散亂開來,胸前的衣襟也亂,襯得敞露的那片肌膚冷白。他的唇瓣軟而薄紅,在清冷的月光下是嬌豔欲滴的色澤,眸光中閃爍着難言的羞惱。

羞是羞恥于自己的有失禮數,竟會起了如此強烈的反應,惱是惱恨于自己的恬不知恥,起了反應便罷了,還要搖尾乞憐,而且……

而且還被鈴杏拒絕了。

司見月的心情是前所未有地沮喪,柔軟茸黑的額發和睫毛都耷拉下來,唇角拉平成了直線。

很難過,再也不要做這種蠢事了。

司見月一聲不吭,轉身就走,背影跌跌撞撞地很快消失在山林間。鈴杏沒留神他就不見了。

鈴杏:“……不是,你等會兒?”

其實鈴杏不是不想,相反她有點想,但不是特別想的那種想。她到底也沒做過這種事,何況是在荒郊野嶺的外面,就算有點想,那也不能啊。

在成婚之前,鈴杏這十幾年來都是跟在薛遣淮屁股後面跑,對司見月的印象,只是個長得好看但神戳戳的小師弟而已。他們會說話,但不會說太多話,算是泛泛之交,甚至算不上特別相熟。

哦,可能他單方面覺得相熟。

畢竟在鈴杏這十幾年來不知道的時間裏,他都日複一日地等待,等待一次不同以往的回眸。

他以為他等到了,結果發現并沒有。

司見月很容易被三言兩語哄好,不用費太多功夫,你不哄他,他自己也會哄好自己;他也很容易被只言片語傷害,這比哄騙他來得還要輕松。

十七八歲的少年血氣方剛,藏不住情,藏不住通紅的耳根,也藏不住随時随地的身體反應。

他們真的太容易被撩撥到了,在喜歡的女孩子面前經不住任何挑逗,你看他一眼,他都覺得你對他有意思。你說兩句話,他估計就不行了。

就像路邊的小流浪狗,你某天路過了他,随口對他“嘬嘬嘬”了幾聲,他能把尾巴都搖斷。你喂他吃點殘羹剩飯,他能記你一輩子。瞧他那熱情的模樣,誰能想到你們之前不熟甚至不相識呢?

可能你要說是路邊的小流浪狗而已,見個陌生人都這麽熱情,都搖尾巴,這也不無道理。

但如果他認了主呢?

流浪狗确實拒絕不了陌生人的好意,均等地把熱情分享給每個陌生人,也享受每個陌生人給予的快樂。但認了主的狗又不同,他們就不會輕易給那些陌生人好臉色看,要麽吠叫,要麽撲咬。

他們的熱情是屬于主人的,快樂也必須是主人給予的,就算主人不懷好意,惡意也會接受。

身心的忠誠,乃至于全盤接受。

就算你打斷他的腿,用麻袋捆起來再丢到很遠的地方,他不怨恨,只擔心斷了腿回不來。回不來的話,主人會生他的氣嗎?會……忘掉他嗎?

這也不得而知了,小狗是想不明白的。

鈴杏長嘆了聲,起身拍拍草屑,又把肩頭的衣衫往上扯了扯,遮住那塊淺淺的牙印。司見月急了真的會咬人,掙脫不掉,他有時候是很難搞。

“居然把我丢在這裏,荒郊野嶺的,難道不怕我被狼叼走嗎?”她抱怨着,慢慢追了上去。

能怎麽辦,還能離了不成?

鈴杏背着手,循着地上被踩出來的草轍,不急不緩地往前走。起初她還很淡定,以為司見月最多是跑到哪裏自己解決了,誰知越走越遠,竟到了條潺潺流淌的小河邊,鈴杏這下淡定不了了。

岸上樹叢堆疊,銀輝洩落滿地。那大紅喜服就這麽随意丢放,顯然是司見月匆忙脫下來的。

“我、靠!”鈴杏沖上前張望,開始脫鞋,整個人慌慌張張,嘴裏罵罵咧咧地,“司見月你要死啊你!我說不可以,你就要投河自盡是吧!”

鈴杏利落地褪了外袍,只着潔白的裏衣,快幾步加速靠近河岸,然後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

“撲通——”

時已冬至,水溫極寒。

渾身的熱量仿佛被瞬間剝奪,在骨縫裏消耗殆盡,每根腳趾、指尖都不自覺地痙攣蜷縮。冰冷刺骨的河水自四面八方而來,湧入七竅五髒。

肺部是強烈的擠壓感,聽覺也閉塞。

其實這河水是清澈幹淨的,流動的水面在月下波光粼粼,因這魚兒入水般的動作,以她為中心泛出圈圈漣漪。像古琴被彈指一撥,袅袅餘音。

水裏很暗,鈴杏看不分明。

裙擺被驟然翻起的水流掀了上去,露出筆直而凝白如玉的雙腿,足弓自然彎曲,圓潤可愛的腳趾被凍得發紅,小腿細長,往上的腿根是羊脂般膏膩的肉感。她試圖壓着裙擺,然而無濟于事。

冬日本就穿得很多,況且嫁衣繁冗厚重,添了亵褲會使人看起來更加臃腫、笨拙,再者修士多半強身淬體,有禦寒之力,是以她沒有穿亵褲。

鈴杏不知該不該後悔,貿然入了水,這副模樣實在太不體面,若被他人瞧見了該如何是好。

都怪司見月。

——但是他又在哪裏呢?

鈴杏擰着眉頭,憋住氣,柔軟纖細的腰肢靈活地扭動,往更深處游去。但也沒有太深入,就在月光恰好能照亮的地方,光線朦胧,如雲似霧。

恍若墜入雲海,擡手便能觸到月。

眼前的水面仿佛倒映着什麽,昳麗的光影一閃而過,似游龍,更驚鴻。那是……鲛人嗎?

如瀑的墨發像絲綢般緩緩鋪開,精雕細琢的五官被雲霧遮擋,只曉得那雙瞳眸極黑,嵌了星子那樣明亮,唇色極豔,形狀優美得像花瓣,豐盈而富有光澤感。鼻梁挺秀如玉山,下颚線淩厲。

與鈴杏相反的是,他只着了亵褲。

少年赤着光潔的上半身,胸膛平坦而有着薄薄的肌肉,腹部線條溝壑分明,腰身勁瘦,胸廓外側乃至腰側是清晰的前鋸肌,漂亮而張力十足。

并不是外表那樣的單薄孱弱,相反他看上去蘊含着萬鈞之力,猶如一柄不常出鞘的劍刃。

絕非只是花架子,而是積年累月的。

他長臂如猿,膚色冷白似雪,猙獰可怖的青筋蜿蜒直上,臂肌微微鼓出,肩胸挺拔寬闊。蒼白修長的五指垂在身側,那握力讓人不容置疑。

或許就能輕易留下指痕。

他的指痕,鮮明的,像是标記。

原來荒郊野嶺的河裏,也會有這般絕色又冷豔的鲛人嗎?鈴杏與他遙遙對視,仍看不分明。

鈴杏試圖撥開雲霧,想确認他的身份,可水中阻力過于強大,饒是有心,也難為。但鈴杏不舍輕易放棄,探身奮力地往前游動,想伸手去撈。

然而這少年如同鏡中花,水中月,只是個虛無缥缈的幻象而已。他很冷漠,并不予以回應。

影影綽綽,觸不到,更抓不住。

鈴杏一晃神,那鲛人便消失不見了,只餘原地留下連串的水珠兒。鈴杏心中着慌,快速地反複眨巴着眼睛,再度陷入迷茫,失去所有的方向。

那鲛人也很狡猾,只是讓鈴杏看到,又不至于讓鈴杏完全看到。他隐在暗處,故意躲藏。

鈴杏在意他的模樣,鈴杏好奇他的模樣,鈴杏因為他驚慌失措的模樣,鈴杏那麽渴望觸碰到他卻總是撲了空、惱羞成怒又無可奈何的模樣。

都很好看。

他都很喜歡,很喜歡……

被釣在眼前的胡蘿蔔哄騙太久,鈴杏沒有這樣好的脾氣任人戲弄,便也終于要棄他而去了。

肺裏的空氣不夠用了,無法堅持。

鈴杏是始終沒有換氣的,那狡猾的鲛人在水中時隐時現,她的耐心也像身體的熱量、和肺裏的空氣那般被消耗殆盡了,若再不上去會憋死的。

鈴杏懷着滿腔的怒火,擺動着手臂,朝來時的路線游了回去。很快了,即将破出水面了……

她甚至要看到月亮了。

但就在毫無心理準備的這時,她的腳腕猝不及防被一只手狠狠攥住!那力道強勁得可怕,仿佛隐忍蟄伏的蛇類陡然向她發起攻擊,纏得死緊!

她驚叫了一聲,随即整個人飛速下沉。

口腔裏僅有的空氣也擠出,形成一小串細細的泡沫,接連飛向了水面。被拽入河底的鈴杏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手臂無措地上擡,失去自由。

她快要窒息了,但那鲛人不依不饒。

鈴杏突然顫抖了下,忽覺腳背被什麽柔軟而溫熱的東西觸碰,那動作很輕,帶着單純的、虔誠的意味。她想把腳縮回來,但被攥得太緊了。

緊得發疼,骨頭都好像快要碎了。

仿佛意識到自己過于粗魯,他的力道稍微松了松,但只是稍微,依然像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一旦松開了,她就會跑掉。

鈴杏怒而蹬了下腳,似乎踹在他的胸骨,那也很硬,疼的反而是鈴杏。但并非全無效果,他被踹得震顫,哼哼唧唧地,吐出了一小串泡泡。

大概他也很疼。

可鈴杏莫名地覺得,他的瞳眸更亮了。

他瘋了,他喜歡這樣嗎?

腳腕又是一陣拉扯,被他攥着,這回踩在了他的肩膀。他動作仍在繼續,那柔軟的花瓣緊貼着小腿往上,春雨般綿綿不絕,溫和的,癡纏的。

“唔……”

本來是七千字肥章,被迫拆分成兩份。

哪裏H了,這麽多年都是這個尺度好吧,不要睜着眼睛亂鎖,我們作者很難的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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