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是夜。

喬翼橋和百變怪小何秉燭夜談,細聊之後的“蹭拍”計劃。

首先能确定的是,他們一定用不了太豪華的設備。

現在普通的電影拍攝通常用的都是阿萊攝像機,但阿萊體型巨大,沒有兩個人(攝像師與跟焦員)基本上操作不了。

而且,一個劇組的阿萊都是有定數的,平常拍攝随時需要,很少能有空閑的。

喬翼橋也沒認為自己和邱玉熟到能借部阿萊出來用用的地步。

所以,經過再二思考,他們決定用5D和手持雲臺進行拍攝。

這兩個基本上一個人就能操作完成。

另外一個重點就是收音。

話筒、豬籠和挑杆是不用想了,收放都很難,而且還容易穿幫。

他們是要搶時間拍攝的,沒有時間去磨合這種細節,所以不如不給自己找這個麻煩。

最終他們決定用小蜜蜂完成所有的收音工作。

小蜜蜂就是夾在演員領口的迷你麥,這樣能最大限度的保留同期演員的臺詞。在通常的劇組,是小蜜蜂和話筒挑杆一起用的,這樣能做出至少兩條分軌,保住演員和環境的聲音。

可是喬翼橋沒有什麽辦法,因此只能放棄了環境音的收集,打算後期用素材補上。

而且用5D和小蜜蜂還有個優點,就是這一切的拍攝都可以由喬翼橋獨自完成。

Advertisement

他不是沒想過在幫派裏找人或者雇人做專職的攝像師和收音師,但一來培養他們需要時間,二來恐怕他們又會重走一遍“啊老大你竟然還活着”的流程。

這一階段喬翼橋不想再耽誤太多時間,于是選擇用最簡單的方式完成。

這兩種設備在邱玉劇組的備份也比較充裕,拿一兩部來拍攝完全不會給她造成任何麻煩。

至于燈光……

喬翼橋百般糾結,最後決定,還是用自然光吧。

當然,自然光是好聽的說法,難聽的說法就是徹底放棄打光,只用反光板和米菠蘿,以及盡可能少的LED來完成這項工作。

這個決定不僅僅是因為窮和時間少。

其實在喬翼橋最近幾次拍攝的時候,他都有對燈光組又盡可能少的給主要角色打光的要求。

他喜歡明暗對比強烈的畫面,但與一般的導演不同,他喜歡讓背景明亮且飽和,但主角則是盡可能的暗。

這時候的他還沒意識到這在之後形成了自己的特殊風格,此時的他只是認為自己更喜歡這樣的畫面,僅此而已。

所以一切燈光去繁就簡,又省下了一大筆。

前期租賃設備的預算直接低至了忽略不計,看着一大塊數字清零,喬翼橋心情也好了不少。

接下的籌備中,喬翼橋的好人緣發揮了巨大作用。

雖然他沒有故意去讨好劇組的每一個人,但他似乎就是有種莫名的氣場,讓大家願意幫幫他。

所以很快,現場制片把接下來一周的拍攝計劃都發給了喬翼橋,裏面一共涉及4個主要地點。

而美術組也把置景計劃發了過來。

也就是說,除了那四個主要地點之外,剩下的地點,喬翼橋都可以用。

場地租賃費用也直接清零。

但同時,這一項也為喬翼橋帶來了限制。

他必須盡可能地,緊貼這些場景,來設計劇情和故事。

好在,這是喬翼橋最樂在其中的環節。

忙完了這些,小何也離開去想後續再怎麽盡可能摳錢用了,而喬翼橋也開始了對劇本的修改。

……

平心而論,這不是一次自由的創作。

無論是場地、攝像和燈光的限制,還是演員選擇方面的自由度,都可以說是困難重重。

但這确實是入行以來,喬翼橋最自由的一次創作。

不過在享受這份自由之前,喬翼橋開始了最後一項工作——

調研。

他不喜歡打沒準備的仗。

于是他點開了“雛鳥計劃”的主頁,開始細細看起這次小小比賽的規則。

“雛鳥計劃的發起,旨在發掘有潛力的商業導向影視導演。”

商業導向,ok,文藝片pass。

“本計劃鼓勵志在進行類型片創作,有自己獨特風格,同時擁有市場號召力的導演進行投稿。”

“本計劃的收稿截止日期為x月x日,之後,所有作品将進入大衆評審環節。”

“大衆評審将由兩千位經過精心挑選的觀影團對所有項目進行自由式評判,得票最高的50部影片将進入到主競賽環節……”

這就有點意思了。

大衆評審團一部分是來自于某瓣的高活躍用戶,另一部分是來自全國各行各業的受邀觀影人。

目前投稿數量顯示已經超過2500部了。

大衆評審團的觀影時間一共只有半個月。

喬翼橋思索了一下,認為無論如何,這2000人也不可能把所有的片子看完。

這公平嗎?

當然不。

也許會有一些滄海遺珠沒被發現,卻能保證,被選中的,一定是極其優秀的片子。

當然,組委會為了盡可能不錯失滄海遺珠,還給了五位終審評委,每人一次撈人的機會——有五部片子可以被他們直接推進進入下一環節。

但誰也不能保證那些大佬喜歡什麽樣的片子,其中有沒有關系戶也是未可知。

所以,怎麽争奪這些大衆評審團的注意力則成了喬翼橋這次創作的主要構思。

也許他的片子只會被點開看幾分鐘,甚至,幾秒。

也就是說,開頭的部分尤為重要。

其次,片子的題材和梗概一定不能太平凡。

否則會讓大衆評審團一下就失去興趣。

這麽看來,也許之前拍攝短劇的經歷不是浪費時間,而是必要的。

這讓喬翼橋立即就抓住了這兩項重點。

幸好,這兩點,喬翼橋認為自己都能做到。

之前的故事已經盤桓在他腦海幾個月了。

他要講的,是一個關于“壞人”的故事。

一來,他的演員都(看上去)不是什麽好人,二來,因為生長環境和經歷的關系,他對壞人的熟悉程度遠大于好人。

是什麽樣的壞人呢?

極致卻又平凡的壞人。

這聽起來像是毫不相幹的兩個詞。

但喬翼橋認為,每一個極致的人,都是平凡的,或者說,每一個平凡的人,都有着某種極致。

為此,他構建了五個角色。

其中一位,是名噪一時的幫派大佬。

白日裏,他做着罪惡至極的買賣,将陰郁和算計都寫在臉上。

到了深夜,他卻為了能吃一口好吃的車仔面驅車數十公裏,只為了那一瞬間的暢快。

另一位,是頂尖殺手。

白日裏,他殺人不眨眼,冷酷且自傲。

到了深夜,他卻因為今晚的平靜生日被接踵而至的意外打破而感到懊惱,找不到一處安谧的角落。

剩餘二位,也大抵如此。

他們的罪惡,涵蓋了金融、人口、公共安全等等社會常見的各個方面。

在這些方面,他們都惡的極致,但在這個夜晚,他們就是想獲得些許的寧靜。

是什麽讓他們彙集到一起呢?

一個紅色的氣球。

這氣球或是從他們面前經過,或是打亂了他們今晚的計劃,總之,引導着他們,向前追去。

他們追到了一道河流之前,終于相遇。

為了在其他人之前得到這個紅色的氣球,他們大打出手。

最終,紅色氣球順着河流傾斜而下,也為他們這個離譜的夜晚畫上了句號。

故事主線其實非常簡單,就是五個人分別去追氣球而已。

所以這個故事的第一類型,就是喬翼橋已然駕輕就熟的“動作”類型。

但這個故事真的簡單嗎?

有位電影人曾經說過,每一個群像類的影視作品,都在完成着對全社會的隐喻。

即使是一個十分鐘的短片,也不外如是。

五位惡人為什麽所做的惡性要囊括我們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

他們所代表的,不就是我們與生俱來的五中原罪嗎?

每一種惡,也許都在每一個普通人身上有所體現,只是在五位角色的身上完成了極致性的表達。

而那個氣球代表的是什麽?

這就可以有很多種表達了。

喬翼橋并不想框死這個答案。

他将用鏡頭語言暗示多種可能,包括社會上的利益的集合、人類對善的本能追求、命運和自由等等。

這是一個簡單卻又能有無限解讀的故事。

但哪怕不做任何深層次的解讀,這個故事同樣好看。

幾個人對氣球的追逐,正是他們各自性格的體現。

而一個十分鐘的短片,喬翼橋認為最能抓人的方式,就是給一個最直白的任務目标。

再加上幾個人設也各有精彩之處。

應該不愁抓不住觀衆。

熬了一個通宵寫完了劇本。

他不得不承認,在現階段,他的劇本創作還有很多模仿經典的痕跡。

整部片子的氣質會像《羅拉快跑》和《PTU機動部隊》,而紅氣球的設計則來自于他最愛的一部港片《柔道龍虎榜》。

不過雖然是氣質貼近和受到了創意啓發,但絕對沒有抄襲的情況發生。

作為一個創作者,這是他的底線。

在敲定劇本過後。

喬翼橋又立馬投入到了分鏡頭的創作之中,這一階段耗時比較久,足足花了二天時間,幾乎不眠不休。

演員找的還是他比較信賴的五位,阿默、李巍、皮皮、傑尼和妙蛙。

阿默和李巍雖然現在都有戲拍,但還沒有正式進組,聽到老大呼叫,自然願意幫忙。

而他們五個也是最合适的。

只要在表演的時候稍加收斂就可以了。

其他的,喬翼橋也并不擔心。

除了——

他想了又想,還是沒法把所有的場景都控制在邱玉的電影場景涵蓋的範圍之內。

幸好,只有兩個場景必須在外面找地方拍攝。

應該……不難吧?

……

其他的部分拍起來,比他想象中還要順利,或許是分鏡頭設計的足夠詳細,或者是這五位演員幾乎都是本色出演,表演經驗也并不少,總之都順利完成了。

接下來的,就是兩場有點難的戲了。

這兩場戲的難點,主要集中在得外出找景這件事上。

影視城大大小小的景,幾乎都被別的劇組所包攬,所以能不能借用則成了關鍵。

其中之一的重要景色,是一個四通八達的街道。

喬翼橋希望這個街道有五彩斑斓的背景,甚至最好,有無數行人,各式各樣的招牌。

因為這個場景是五個分別從不同方向追氣球的惡人的第一次彙合,是一場重頭戲。

五個惡人第一次見到彼此,背景要有“花花世界”的隐喻。

喬翼橋和小何晚上在影視城逛了半天,最後發現有一處完美的置景,坐落在風情街景區。

此處正是燈紅酒綠的街頭,最妙的是,在街角處,還有一座小小的花壇,裏面有各式各樣的鮮花,讓場景非常有生活氣息。

經過兩天的踩點,他們也發現了這裏的拍攝規律,通常都是拍攝到十二點,然後導演組檢查鏡頭,在這半個多小時裏,這條街的燈不會關,而群演們也在自由活動,如果虛焦一點,看起來正好像是在四處逛街的樣子。

于是,喬翼橋帶着五人,卡着十二點對方卡機的瞬間,出現了置景邊上。

“一會兒你們五個人從五個方向跑過來,來到這裏,然後互相看幾眼,在這瞬間明白彼此的身份也許和自己有相似之處,那種最原始的争強好勝之心被激發出來,然後一起朝着飄遠的氣球追去,路上還要給彼此使絆子。”

喬翼橋最後給他們講了一遍戲,其實也不用多說,因為這些內容大家已經都掰開了揉碎了說了很多遍了。

說完就立即開拍,他們的時間,一共只有半小時。

十五分鐘後,這一條已經拍了兩遍。

但喬翼橋都并不十分滿意。

總有誰跑慢了,或者誰的動作被遮擋這樣的走位問題。

動作戲的走位不單是喬翼橋總會遇到的問題,哪怕對于專業的劇組,也是困難重重。

但沒有排練也有一個好處,就是五個人的表演都十分真實。

也算是功過相抵。

不過時間緊迫,他們只能以拍代排練,再一條條重來。

有些真情流露的反應真的很有趣,和拆盲盒似的,喬翼橋拍的越來越上頭。

但沒想到,變數陡生。

六個人誰也沒想到,他們突然被一群虎背熊腰的大漢圍住了。

為首的是一個穿黑襯衫的男人:“你們是幹嘛的啊?!”

喬翼橋愣住了。

是他們表現的還不明顯嗎?

不過被抓包了,總是很尴尬。

喬翼橋腦筋轉的飛快。

這幫人明顯是制片組來看場的,影視劇組裏,恐怕也只有經常對外的制片組有這種痞氣的感覺。

想出一個解釋其實并不難,難的是能盡快想出解釋并且能繼續拍攝。

他知道,這事兒他們做的并不對。

多數影視劇組都不會同意別的劇組來借景拍攝,因為會有洩露置景的風險。

喬翼橋其實在拍攝的時候也很注意這一點,即使是在借邱玉的景,也盡量都模糊背景,在畫面裏看不出來。

但這時候和這幫大哥解釋這些顯然行不通。

而這要是鬧到影視城那裏,後果會非常嚴重。

輕則會被趕出去,重則會被明令禁止再進入。

喬翼橋只覺得自己的導演之路還沒徹底開始就被破了一盆冷水。

心裏僅存的那點僥幸沒有了。

運氣并不總站在他這一邊。

但是,身後突然想起了嘹亮的一聲。

“就你們啊,昨兒晚上的事兒還沒完呢!”

喬翼橋只覺得這聲音耳熟,一回頭,只見小何正帶着幾個看上去有些面生的小弟,不是,小妹,正從後面走來。

為首的黑襯衫瞬間換了副嘴臉:“大哥,您怎麽……”

小何輕輕一笑:“不是說好了,給你們帶幾個新鮮的朋友嗎?我們做個交換,大哥在你這兒拍點東西。”

說着,他身後那幾個小妹就走到了黑襯衫身邊。

黑襯衫瞬間懂了:“哦哦,借我們景拍一下是吧。”

喬翼橋從善如流:“是的,我們不會拍得很清楚,也不對外播放,你們不用擔心。”

“哦哦,那你們随便,随便拍,今兒晚上都不關燈了,需要群演不?我再給你們安排,”黑襯衫的眼睛止不住地朝那幾位小妹身上瞟,“有需要都跟我說。”

态度何止是180°大轉彎。

“沒事,我們很快結束,”喬翼橋說道,“各位,你們去忙吧。”

“沒問題!”黑襯衫嘿嘿一笑,“我們找個安靜點的地方,喝幾杯?”

小妹們點點頭,拉着黑襯衫就走了。

小何飛速給喬翼橋解釋了一下發生了什麽。

為了保障拍攝順利,他昨晚就去這幾個外聯制片常去的燒烤店蹲點,本來想認識認識,讓他們行便利,就算是要點小錢也好說。

但沒想到這二位都是色胚,喝多了一點就調戲起鄰座的女孩兒,幸虧小何機智,才幫她們化解了,并承諾今天帶點“新鮮人物”給這幾個大哥看看。

“哦,”喬翼橋笑笑,“那幾個小妹看着臉熟。”

“是呗,”小何眨眨眼,“咱們幫裏那位女裝大佬幫忙化的,就是沒空教他們僞音。”

阿默方才反應過來,豎起大拇哥:“牛。”

有一部分長期在影視城工作的男人,或者說,一部分長期有應酬需求的男人,往往都有一種無需名言的劣根性。

但喬翼橋想,有了今晚的“新奇體驗”,他們往後就會收斂很多。

小何見幫到忙了,笑着對喬翼橋讨賞:“老大,你看我今天穿的是一雙圓頭皮鞋……”

喬翼橋伸出兩個指頭捏住他的嘴:“好了,不要再說了,再說就不禮貌了。”

……

最後的場景拍攝,是在河流中的打鬥。

這也是影片的重頭戲。

喬翼橋和小何在明清宮苑的景區裏找到了一條某劇組的人造河,不論是寬度還是深度,都非常符合劇中的用景标準。

為了防止如昨夜一樣,用景中間被打斷的情況再次發生,小何和喬翼橋提早來到了這個景的附近。

經過小何的調查,負責這個景的外聯制片姓郝,是行業裏的老人了,家庭和睦,興趣愛好也比較普遍,就是酒和煙。

所以,二人來到的時候拎了兩瓶茅臺還有兩條軟中華。

喬翼橋自報家門:“您好,我是喬翼橋,是一名導演,想借您的景拍攝一晚去投雛鳥計劃,您的景做的特別好,我會很快完成拍攝,也會對背景做模糊處理,肯定不影響後續的使用。不知道您能否通融一下。”

喬翼橋長得本就文靜,說話的時候又很有禮貌,說完還把手中的煙酒都遞了過去,“這兒有點小意思,就當是謝謝您幫忙了。”

被借景也不是一兩次,郝制片本想直接拒絕,但好久沒喝酒,偏偏心裏有點癢癢,對方又說得很妥帖、禮貌。

他就這樣端詳着喬翼橋,想看看能不能相信這個人。

正好制片組放飯,他就轉頭幫喬翼橋和小何都拿了兩盒,二個人就這麽大大咧咧,席地而坐。

郝制片直接把茅臺開了,用裏面自帶的杯子給喬翼橋斟滿:“你是導演是吧?最喜歡的導演是誰?”

喬翼橋知道對方這是在考自己呢,先把酒幹了,笑着問道:“國內的還是國外的?”

郝制片也把酒喝的一滴不剩,又給他斟滿:“都說說。”

然後喬翼橋就開始講起自己喜歡的一系列導演和他們的優劣。

從故事性上講,國內他最喜歡楊德昌先生,國外則是最喜歡李滄東。

如果從全時代來講,黑色電影之王弗裏茲朗也很合喬翼橋的胃口,但對于安東尼曼他也難以割舍。

至于大衆一點的,比如好萊塢全盛時代的希區柯克、比利懷爾德等人自然也是不能不提,而新時代的鬼才如大衛芬奇和昆汀之類也都很戳中喬翼橋的審美。

喬翼橋就這樣洋洋灑灑講了一通,本來以為郝制片也只是想側面考驗一下他,但沒想到談起這些導演時,郝制片也完全有自己的見解。

至于說到哪個時代的電影,二人也是不約而同地提起了90年代的好萊塢。

相談甚歡,二人酒也是一杯接一杯的下,直到那邊劇組結束拍攝,而郝制片也雙臉通紅,這才罷休。

“行,小兄弟,我看你是真的喜歡電影,我信你,你拍吧,”郝制片拍了拍喬翼橋的肩膀,“不過拍完你不許走,得陪大哥喝個痛快!”

“沒問題。”喬翼橋答應道。

影視城收起來水的确很深,各種潛規則層出不窮。

但也簡單至極,只要你喜歡電影,總能找到志同道合的夥伴們。

而且,他能在道上混到之前的地位,和他能喝這件事脫不了幹系。

別人越喝越紅,他卻是越喝渾身越白,很容易造成他能一直喝的假象。

不過也确實是沒大醉,喬翼橋還頗有條理的完成了最後這場水上打鬥戲,甚至他自己為了鏡頭也下水拍攝了,直到渾身都被泡濕,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河水,方才殺青。

又一次殺青。

這次連褚鋒也算好時間,特意過來慶祝,沒想到一衆人就被郝制片拉着,一起喝起了大酒。

喬翼橋這次沒再推脫。

一群人喝到了漫天星河閃爍,方才興滿而歸。

路上,喬翼橋推着褚鋒慢慢走,只覺得自己也有點醉了。

“老大,不用幫我推了,我自己可以的,”褚鋒擔憂道,“你們也不攔着點,讓老大喝那麽多。”

小何委屈道:“哪敢攔着,老大已經和郝制片商量好了,以後他的景老大都可以随便用,要不是為了省這些錢,老大能這麽歹喝嗎?”

褚鋒沉思辦事,神色陰沉半分:“都怪我們掙不來錢。”

“說什麽呢!當然不怪你們!”喬翼橋帶着點怒意,“我把你們收來的,自然要照顧好你們!”

一句話說得幾人心中各有感觸。

阿默默默蹲下身:“老大,你累了,我背你回去吧。”

喬翼橋拍了拍阿默堅實的後背:“能自己走的時候我要自己走,等我走不動了,你再背吧。”

他看着漫天星空,月亮也又大又亮,心中同時被感覺到美好,又擔心未來的路兩種情緒填滿,不自覺失了神。

他又看向身邊這群小弟。

這是他重逢的關系最好的一幫人。

但這重逢,他替他們選擇的這條路,到底是福是禍呢?

他覺得自己的青春理想,似乎和這些人的命運,通過一個個謊言,密密麻麻地交織在了一起。

“責任”這兩個字,喬翼橋一直看得很重。

即使在他心裏,用各種事兒把這兩個字包了起來,比如勸自己說現在努力工作就是為了退休、擺脫他們等等,但歸根結底,還是這兩個字最重。

這兩個字甚至重過了夢想,重過了一切。

這就意味着,如果雛鳥計劃不成,他會選擇重新回去拍自己并不順手的網劇,甚至短視頻也不是不可以。

他總得養活起這一幫人。

這一幫原本都很好的人。

可也是如此這般忽然想明白了退路,卻在心底莫名同時生出來了一種向前的勇氣。

怕什麽,回家剪輯去!

于是,

他推着褚鋒的輪椅,更加堅定的向前走去。

走了兩步,忽然一種原始的沖動迫使他停住腳步。

半分鐘後,他像一只蒸熟的小龍蝦一樣,渾身泛紅,然後“哇”的一聲吐了一地。

直到胃中一點不剩。

七個人都看向他,內心無比酸楚,但此時說什麽,都是矯情。

“嗝,沒事兒,我們吃宵夜去,”喬翼橋起身,随性抹了抹嘴,“陽陽和月月睡了嗎,叫出來一起吧。”

說罷,他大手一揮,向前走去。

吐完,肚子裏就空了,該開始餓了。

他最害怕餓了。

因為這腹中空空難受的滋味,他小時候在福利院的時候嘗試過太多次。

喬翼橋想,他一定、一定,不能讓身邊這群家夥也體會到。

……

拍攝完成之後就是剪輯。

因為拍攝的時候和他的分鏡做的幾乎一模一樣,喬翼橋之前又跟着錢悠學習了最先進的Avid軟件,自己上手也很快,所以并沒有費什麽力氣。

至于後期的聲音和特效,實在沒有辦法,喬翼橋只能砸錢。

特效主要集中在那個紅氣球上,這個沒有辦法實拍。

而聲音則是因為最後一場河裏打鬥的戲沒法帶小蜜蜂,只能全部重新配音、混響。

而且全都要加急。

好在,緊趕慢趕,在和後期公司無限的拉扯之中,喬翼橋還是趕在最後一天的最後一分鐘交上了稿。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了。

雛鳥計劃的主辦方就像是在故意搞大家的心态一樣,對于大衆評審團的投票竟然是實時更新的。

喬翼橋不可免俗地,開啓了瘋狂刷新的網頁的行為

——直到他意識到自己似乎并沒有入圍的希望。

将近3000部作品,進入前50的概率本就微乎其微。

而在這一階段,所有參賽者也能看到別人的作品,喬翼橋這才發現大家為了吸引大衆評審團的注意力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

有些參賽者本身就是業內人士,他們可能原本就是編劇或者制片人,深耕行業好多年,自然甩開了別人一大截。

也有些參賽者本身就有些人氣,比如是網紅,有自己的引流方式。

而且,哪怕是大衆評審團,似乎也有“馬太效應”,當前獲得票數越多的片子也更容易受到其他評審團成員的主意,導致票數飙升。

而喬翼橋先天不占優勢。

大衆評審團似乎有些排斥他這種草根出身,又拍過微短劇這種鄙視鏈底層作品的泥腿子。

再加上投稿時間晚,他的作品被壓在了整個網頁最後的位置。

幾乎要劃上半分鐘才能看到。

而且,說實話,排在前五十的片子都有各自的優勢,哪怕是喬翼橋的競争對手,他也看的津津有味,甚至覺得獲益匪淺。

喬翼橋也不是沒想過引流,從《針行者》的主頁,或者阿默和李巍的社交媒體。

但他不能确定他們的粉絲裏有沒有大衆觀影團的成員,也不能确定要不要把還在上升期的他們和自己扯上關系,于是作罷。

随着一次次刷新,喬翼橋也漸漸絕望了。

但每一次點擊之前,他又會想,會不會突然有個什麽奇跡發生,他就飙升了?

很可惜,并沒有這樣的事。

所謂奇跡,幾乎等同于不可能。

雖然喬翼橋也做好了不入圍,然後重新去拍微短劇甚至短視頻。

但還有些不甘心,不是麽?

投票時間最終還是結束了。

喬翼橋長嘆一口氣,打算最後刷新一次。

他甚至都在想,要不要找王逸歌撈一撈自己。

畢竟他是評委。

但也不合适。

人家可能也有自己的人要撈,而且,關系根本沒到,本就只是認識,這時候要麻煩對方這麽大一件事,很難還人情。

所以,喬翼橋最後一次點擊鼠标的時候是很絕望的,已經做好了一無所獲的心理建設。

果然。

前50的名單裏并沒有自己。

意料之中。

但他卻忽然見到,後臺私信處有一個小小的紅色圓點。

帶着強迫症的心态,他點了進去。

“恭喜您的作品《紅氣球之夜》進入了雛鳥計劃的主競賽環節……此入圍來自專業評審力薦……”

握草?

喬翼橋整個人渾身一震。

竟然有某個評委最終保了自己一下?

會是誰?

王逸歌嗎?

但并不是,他在名單上看到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周融。

說陌生,是因為喬翼橋完全沒和他有什麽交集。

說熟悉……是因為全華國,上至七老八十、下至學齡兒童,恐怕沒有一個人不認識他。!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