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周融……

喬翼橋想了半天,也沒想到自己和這位知名導演有任何交集。

周融其實只是一位準一線導演,但他所承載的話題度與讨論性,可能不亞于任何一個頂流。

他的一生可謂充滿了傳奇色彩。

周融是從80年代末從電影學院的錄音系出來的,對于導演這行來說,可以說是實打實的門外漢。

在那個年代,想做導演只有一條道路,那就是進國有制片廠熬年頭。

而周融偏偏靠着家裏過硬的關系進了制片廠。

彼時的國內是不能自由拍戲的,只有國內幾大制片廠有拍戲的指标,一年最多也不過是十幾個,一個制片廠可能有幾十號導演預備役,所以只能熬年頭,從副導演甚至場記做起,少則熬五年,多則熬個十幾年的比比皆是,才能拿到一個指标,拍制片廠裏已經過審了的劇本。

那時候的制片廠和國企沒有區別,也得靠論資排輩,再加上周融還是錄音系畢業,輪到他的機會自然微乎其微。

所以,周融劍走偏鋒,找了另一條路。

他成立了一個草臺班子,背着制片廠偷偷拍電影。

這就是所謂的“地下電影”。

幸虧周融家境還算不錯,才勉強嗑完了拍攝流程。

但可惜的是,地下電影并沒有上映的權限,所以,周融不得不找另一條路。

他将自己拍攝的影片申報了國際上幾個很有名的電影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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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的西方世界對神秘的華國一無所知,再加上周融本身的電影質量也不錯,所以就斬獲了大大小小的不同獎項。

本來形勢一片大好。

不料周融再回國,卻領了一紙□□,五年內不得再拍攝。

于是周融用五年時間寫了一個劇本。

再拍攝完成的時候,一舉入圍金棕榈主競賽單元,雖然沒有斬獲大獎,但還是拿到了迄今為止,華國在世界影壇上最優秀的成績之一。

而這次,他沒有再被封殺。

就在國內,甚至世界影壇都在期待他的下一部作品的時候,周融卻急流勇退了。

他沉寂了十年。

就在大家以為他可能再也不拍戲的時候,他卻忽然跳出來了,在2000年代,這個華國電影方興未艾的時候,斥巨資拍攝了一部仙俠題材的商業大片。

彼時的華國電影市場遠沒有現在這般包容,賣座的往往是愛情電影和喜劇,周融的電影自然遇冷,賠了個底兒掉。

那部作品被一衆影評人與觀衆視為“華而不實”,空洞且枯燥。

周融也瞬間被從神壇掃落,成為了人人嘲笑的對象。

自此之後,他便進入了電影學院當老師,後來的作品則是往怪異的方向劍走偏鋒,犯罪驚悚、科幻、恐怖喜劇、歌舞甚至定格動畫……等等一系列在華國電影市場幾乎沒有過的題材接連而出,個人風格越來越明顯的同時票房越來越低,近兩年甚至不再有自己的作品,只給學生和好友做監制。

圈裏甚至稱他為“電影市場的冥燈”,只要他拍什麽題材,別人避開,就能賺錢。

不過,饒是這樣,他也在繼續出名。

什麽男女關系混亂、在片場罵人、動手打演員等等新聞一年就有好幾條。

可以說是華國話題度TOP1的導演了。

喬翼橋不太明白,為何這樣一個看似各方面都有點瘋的電影人,會保自己進主競賽。

但能入圍終究是一件開心事,想不明白也不用硬想,回頭當面見到,問問就好了。

……

半個月後,專業評審看片完成,雛鳥計劃也開始了正式的大會。

大會為期一走,第一天是開幕儀式,第二到六天是大師訓練班,所有進入主競賽單元的片子的主創都能參加,最後一天則是頒獎典禮。

最終選擇出來的前五名将結合片子本身的質量和大師訓練班中的表現綜合評判。

前五名的導演除了獲得榮譽之外,還有實打實的獎勵——獲得一部長片的拍攝權,不僅有各種資源喂到嘴邊,還有知名導演和制片人為他們保駕護航。

五部長片的劇本就是由五位有保人晉級能力的終極導師親自選定的,能作為這樣項目的主導演可謂是對所有電影人來講都誘惑至極。畢竟他們五位中的四位在最近三年的獲得的總票房加起來,可謂是占據了華國電影市場的半壁江。

剩下的一位就是周融。

說白了,最後被雛鳥計劃選出來的五個選手雖然頂着總導演的名號,但實際上可能會成為這五部作品的執行導演,全程有大佬導演的呵護,也許不會一飛沖天,但絕對有兜底的保障。

其實大家看到日程安排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畢竟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入圍前50的片子都各有優劣,但足以說明創作者有做導演的基本素質。

而最後誰能摘得桂冠,拿到那五部作品的拍攝權,主要還是看大師課中各人的表現誰更與終極導師契合,并且有潛力。

作為獎勵的五部作品風格各異,囊括了現在市場大熱的愛情、科幻、動作、喜劇和犯罪類型。

而裏面這一部很新穎的犯罪題材的作品,這也是喬翼橋的目标,希望能一舉奪魁。

負責這個項目的終極評審也是熟人——王逸歌。

他說是這個電影類型的的第一也不為過。

至于為什麽喬翼橋不想選周融所負責的科幻項目。

主要是因為喬翼橋既不太懂科幻,也不太了解周融,畢竟這人也從來沒拍過科幻,不知道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喬翼橋其實預計到一衆入圍選手的厮殺會格外慘烈了,但直到開幕儀式,喬翼橋才對這個慘烈情況有了直觀的判斷。

五十位入圍選手,還有他們五位被大佬保薦晉級的家夥,共計55個人,可以說是把野心明晃晃的寫在了臉上和身上。

喬翼橋選擇了一身中規中矩的西裝,并不算多出挑但求不出錯,可其他人不僅穿的淨是些奇裝異服,還各有小心機,比如帶個特殊的耳釘,或者胸針之類的,只求和別人不一樣,能讓名導記住自己。

不過在一衆打扮都很有記憶點的人群之中,喬翼橋作為一個毫無記憶點的人,也不失為成為了一種記憶點。

至少秦铎一眼就看到了他。

在等待入場的大廳,秦铎屏退了身邊一衆在和他搭話的選手,來到了喬翼橋身邊。

“我沒看錯,你果然入圍了,”秦铎笑着,“我就說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嘛。”

這話說得喬翼橋有些羞愧,只好讪讪解釋道:“我也沒進前五十,是被終審評委保薦進來的。”

“哦?”秦铎來了興趣,“被誰保的?王逸歌嗎?”

喬翼橋搖頭:“是周融老師。”

“他呀……”秦铎的神色有一秒變得不自然起來,“那你待會兒要選他的班嗎?”

待會的開幕儀式有個選班的環節,五位終審評委将分別帶領五個班,雖然規則裏沒明說最後五位終審評委會從自己的班裏選獲勝者後續合作,但大家猜着恐怕也差不多。

喬翼橋如實回答:“我還是想選王逸歌導演的班。”

“這樣啊,那挺好的,”秦铎神色放松起來,“那個類型更适合你,而且,周導……性格也是難接觸一些,不确定性更強。”

看來之前所聽傳聞并不是虛言。

連行業裏的人都這麽說,喬翼橋更加相信了自己內心的判斷。

“啧,說我壞話,該死啊你,老秦。”

兩個人正說着,忽然有道男聲傳來。

二人回頭,只見一位戴着墨鏡的中年胖子出現在了他們身後。

這人一頭紅發,顯然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周融了。

秦铎見他,一笑:“誰讓你口碑這麽差啊,前一陣不剛出新聞嗎,你之前的學生公開說你是‘片場暴君’,左右他創作,還動手打人。”

周融撇嘴:“那還不是因為他太差了嘛。”

“就你這德行,不怪沒人愛搭理你,”秦铎搖了搖頭,然後對喬翼橋介紹道,“小喬,我和周融也是好多年的朋友了,他這人如果不差的話,還是挺好的。”

喬翼橋:“……”

懂了,又好像沒懂。

“你就是喬翼橋吧?”周融推開半拉墨鏡,仔細端詳。

喬翼橋禮貌點頭:“周導好,感謝您保我晉級。”

“也不算啥,我認得你,”周融笑道,“你是不是打過一個偷拍的變态啊?”

“啊?”

喬翼橋想了半天才想起來,确有其事。

但周融是怎麽知道的?

周融似乎猜中了喬翼橋的心思:“我學生給我看過你當時拍的那個視頻,有些地方和你那紅氣球電影運鏡方式一模一樣,而且最關鍵的,聲音也一樣。”

這麽一說,喬翼橋就懂了。

在《紅氣球》

後期配音的時候,有幾句話收錄不好,他又來不及找李巍重新配音,于是就自己上了。

沒想到這竟然都被周融聽出來了。

難道命運的齒輪就是這樣開始轉動的?

進而,喬翼橋又想,周融竟然會注意到他的片子的這點細枝末節……

恐怖如斯。

“當然了,秦老師也和我提了一嘴你的項目,不過嘛,就算他不提,你的片子确實好,至少很合我的胃口,所有片子我都看完了,還是最喜歡你的,”周融拍了拍喬翼橋的肩膀,“當然了,你也不用非得加入我的班,就算你加入了,我也未必選你。”

喬翼橋:“啊。”

好的吧。

他也不知道該說啥了。

只能感激地看向秦铎。

秦铎聳聳肩:“反正我和王逸歌和周融關系都不錯,順帶提了一嘴而已,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喬翼橋剛想說些感謝的話,豈料周融往外一瞟,神色驟變。

“啊,那垃圾玩意兒也來了啊。”

喬翼橋和秦铎一看,發現不是別人,正是王逸歌。

而他身邊還有個熟人,吳宮。

就是之前《針行者》屍位素餐的那位編審。

“你小聲點,別讓人家聽見了。”秦铎給了周融一肘子。

“他還怕說啊,占着這麽好的資源淨拍些垃圾,”周融有點憤世嫉俗,“你看看他保薦的是什麽玩意,他就喜歡那種四平八穩的東西。還雛鳥計劃呢,老鳥計劃差不多。”

聽周融這麽一說,喬翼橋才反應過來,王逸歌保的竟然是吳宮的片子。

吳宮雖然做了很多年編劇,但沒有過導演作品,所以雖然年齡不小了,也是有資格參與“雛鳥計劃”的。

而吳宮和王逸歌都是電影學院科班出身,聽說還是師兄弟的關系,保他進來也并不出奇。

周融這句“老鳥計劃”說得很大聲,周圍不少人都側目看向他們,連王逸歌和吳宮也是。

二人看到在他身邊站着的喬翼橋後,也都不自覺皺了皺眉。

“反正不管你能不能真成導演吧,我勸你別做王逸歌那樣的導演。”周融說道。

喬翼橋不解:“為什麽?”

王逸歌在行業內受認可的程度其實比周融高了不少。

他深耕警匪、動作和犯罪類型,幾乎每年都有至少一部産出,票房也不俗。

是行業內挺有基本盤的導演。

周融只是抱着手臂,十分不忿道:“幾十年,翻來覆去拍的都是同一部電影。帶出來的徒弟和學生,拍的也是同一部電影,這叫搞電影嗎?開工廠還差不多。”

但他又看向喬翼橋,随口一句:“不過你要是選了他,就當我沒說過這句話。”

開幕儀式很快開始,在主持人介紹完比賽情況之後,就到了大家的選人環節。

喬翼橋雖然內心很感謝周融,但最終還是選擇了進入王逸歌的班級。

他需要的是一個盡可能穩定能賺錢的途徑。

王逸歌的票房號召力雖然不是最強的,但卻是每年最穩定的,他想學的,就是這一套。

而喬翼橋本以為入圍的五十五個人,會比較平均的選擇五個班級,但沒想到,選愛情和喜劇的竟然占了半數還多。

其實也不奇怪,因為這兩個亘古不變,是最賣座的電影類型。

而選擇王逸歌的,只有七個人,包括了吳宮和喬翼橋;

選周融的更慘,只有三位。

……

翌日,課程開始。

所謂的大師課,其實就是這次雛鳥計劃中比較有名望的編劇、導演、制片人、演員、美術等業內大佬輪流上課。

大師課不限制名額,也不限制只有某個班的學生才能聽自己“班主任”的課,只要是片子的主創都可以來參加,所以喬翼橋也不客氣,把他的七人團隊都帶來了。

一節課烏央烏央百十號人,王逸歌的課程果然火爆。

而王逸歌上課也頗具大學老師的風範,只管自己講述,絕不互動,也不提問,能學多少,全看學生們的自驅力。

平心而論,王逸歌講的極好。

不愧是對商業類型片最具有把控能力的導演,先從故事講起,深入淺出。

其實這世間所有的故事都萬變不離其宗,有一個大致的模板。

所有的商業類型電影也離不開三幕式的結構,第一幕鋪墊,第二幕發展,第三幕結尾。

而将故事塞入這三幕中,則有以時間為計數單位的十五個節拍。

第一幕要完成開場、主題呈現、鋪墊、催化劑、争論、出發。

第二幕要完成B故事、游戲時間、僞勝利、反派逼近、一敗塗地、靈魂暗夜。

第三幕要完成轉機、結局和終場。

七天的課程裏,王逸歌将十五個節拍掰開揉碎了細細講述,将每一步導演的側重點也都融入其中。

可以說,王逸歌的這一套,就是所有商業類型片的金科玉律。

結構是王逸歌認為商業片最重要的東西。

照着這種結構拍,哪怕不出彩,也決不會出什麽大錯。

喬翼橋只覺得受益匪淺。

這就是能賺錢的簡易流程。

而周融的課,聽者寥寥,與王逸歌的上課模式也大相徑庭。

第一節課,周融講的是詩歌,讓學生們選擇自己最喜愛的詩歌進行分享和分析。

第二節課,周融帶大家來到了草坪,和自然接近。

第三節課,地點則是來到了接頭,每個人發了一部相機,随機拍攝……

七天的課程,每天上課的人數肉眼可見的減少,到了最後一節課,只剩下了喬翼橋他們七位。

因為沒人能明白周融到底在教些什麽。

喬翼橋卻從其中咂摸出了一點滋味。

如果說王逸歌教的是萬變不離其宗的結構,那麽周融教的就是這個“萬變”。

他主張打破常規,形成自己的風格和特長,用真情實感打動觀衆。

這是一條險路,可以說是周融本人也沒摸到必勝的準則。

但他就像是《死亡詩社》中的基汀老師一樣,希望帶着大家釋放自我,找到自己的路。

這和王逸歌所講的幾乎是兩條截然不同的路。

喬翼橋難免将兩位老師對比起來。

他忽然發現,雖然王逸歌的作品更多,每年都有,但要讓他選其中的名場面,卻有點選不出來。

反而是周融的作品,雖然不多,但幾乎每個主角他都有印象,劇情雖然經常有離譜和跳脫之處,但反而正是這些橋段,讓喬翼橋記憶深刻。

一個四平八穩,賺的盆滿缽滿。

一個光怪陸離,商業表現不佳。

喬翼橋扪心自問,如果抛開現實,他最想成為哪個?

但身旁坐着的六個壞蛋讓他沒法抛開現實,所以,他一時也沒有答案。

最後一節課上完,就到了最後一天。

除了盛大晚宴之外,還有個班主任一對一談話的環節。

雛鳥計劃為了彰顯自己國內第一影視大賽的地位,自助晚宴可以說是華麗之極,什麽山珍海味都有,甚至還有幾位師傅,在現場包着壽司、煎烤着牛排。

不過,盡管這樣,所有參賽選手還是都在自助晚宴上收着吃,等待被班主任叫號。

喬翼橋也不例外。

但他思來想去,還是把六位小弟都塞進來了,讓他們吃個痛快。

所以,現場的近百號人,就看着六位看上去十分不好惹的家夥在風卷殘雲,瘋狂咽口水。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看別人吃飯,比自己親自吃還香。

等了半天,王逸歌終于叫到了喬翼橋,喬翼橋趕緊走到了小房間之中。

喬翼橋本來已經想好了怎麽在最後為自己拉一下票,但沒想到,王逸歌上來就是一句:“我最後是不會選你的。”

喬翼橋一肚子的話就被這劈頭蓋臉的一句憋死了。

“不是說你不好,但你不是我需要的人,我看了你的短片,個人風格實在是太強了,我控制不了你,也幫不到你,”王逸歌這話說得十分坦誠,“在某些方面,你完全不成熟,顯然沒經過專業訓練,但在某些方面,你成熟的可怕,甚至遠勝于我。”

喬翼橋聽完,心也涼了。

難道自己已經被迫被歸類于不賣座的導演之一了嗎?

“這條路上沒人能幫你,我想就連周融也不行,”王逸歌最後說道,“你得靠自己了。”

直到走出房間,喬翼橋都還覺得很恍惚。

其實他根本不明白個人風格是什麽,只是按照自己想拍的去拍,難道有錯嗎?

沒想到,還沒回到晚宴大廳,他就碰到了吳宮。

吳宮見喬翼橋這樣,便笑笑:“碰釘子了吧?”

喬翼橋沒回答。

吳宮又道:“咱們這種創作者,最初就要從模仿開始做起,按照前人走過的路,一步步來。不管王導對你說了,都是為了你好。”

“那就祝你成為第二個王導吧。”

喬翼橋緩緩道。

吳宮顯然是想趁機再舔一下王導,顯示自己太子黨的優越地位,但被喬翼橋這麽一說,不太爽。

“你得聽話,我看你是不守規矩太久了,整個人都肆意妄為的,”吳宮不滿道,“咱們按部就班走才不會出錯。”

喬翼橋搖搖頭,沒說話。

“诶,《針行者》雖然我輸了,但你要是這樣,信不信五年之後,我會比你強得多?”

吳宮朝着喬翼橋的背影喊道。

喬翼橋依然沒說話。

他不愛呈這種口舌之快。

但吳宮不依不饒:“我就看你下一步作品怎麽樣,第一部導演作品才見真章呢!我要是拍不過你,我就把姓倒過來寫……”

喬翼橋就在吳宮的吶喊中回到了宴會廳。

六個人雖然一直在吃,但也盯着呢,此刻看到喬翼橋心思沉沉,誰也不敢上去說話。

但沒想到周融走到了宴會廳。

“我這邊沒幾個人,完事的快,沒想到你也這麽快完事兒了,”周融故作輕松道,“王逸歌不想選你吧?”

喬翼橋悶悶點頭:“嗯。”

周融湊近:“那你要不要來我這兒?”

還不等喬翼橋回答,周融又繼續說道:“其實我想做的,是帶着華國電影往前走一步,我之前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這個目的,你能理解嗎?”

喬翼橋一想,發現還真是。

不過是拍地下電影,還是挑戰不同的題材,周融确實是在領先華國電影時代的努力。

“我老了,自己摸索不動了。我接下來要去歐洲各個制片廠學習五年,想學一下他們的那一套,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然後我們回來,把科幻作品做好。”

這是一個極具誘惑力的邀請。

歐洲絕對代表了當今世界最先進的電影審美體系。

但聽到周融這麽說,喬翼橋又不免覺得傷感。

他終究還是沒能探索出一條屬于華國電影自己的道路。

可是,那是歐洲。

周融這話說得輕飄飄的,仿佛歐洲就是自己家的後花園一樣。

“不過,你要想好,選我也要付出代價,我只能帶你一個人去,你這能和你這幫好朋友說拜拜了,而且我也不保證能學有所成。”

這話讓喬翼橋陷入沉思。

他擡頭,看向假裝在埋頭吃飯,實則随時注意着自己狀态的六人。

他們每個人的口袋都鼓鼓囊囊的。

不需要解釋,喬翼橋也知道他們來之前帶了飯盒,想把好吃的帶回去,給幫裏的兄弟們嘗嘗。

周圍人不時露出對他們鄙夷的眼神。

喬翼橋卻忽然笑了一下。

他們這一群人,就是最土生土長的泥腿子,如果不是僥幸相遇,湊到一起,恐怕都是社會的最底層。

但無論怎麽樣。

他還是想和這幫人湊在一起。

他和周融終究不是一路人。

周融靠着厚實的家底,可以拍着一部部不賣座的電影,可以風花雪月的去歐洲學習,可以試着把華國影視行業往前拽一拽。

但他呢?

喬翼橋知道,自己做電影的目的很單純,就是養活這幫小弟。

在此基礎上,他也不願意委屈自己,還是會有自己的表達。

那畢竟是他的作品,甚至可以說,他不是科班出身,不知道該如何完全放棄自我表達拍出完美的流水線商品。

所以。

去他的王逸歌,去他的金科玉律,去他的周融,去他的歐洲。

他注定被迫走上一條與所有電影人都不同的道路。

他不是雛鳥,而是一只鬣狗。

一只貪心的鬣狗。

什麽商業,什麽自我表達。

他都要。

這才是他,內心裏最野的那一層。

如果不是有這點“野”,他也絕對做不到幫裏老大的地位。

于是,他給了周融一個否定的答案:“不了,周導,我還是想和我的同志們站在一起。”

這答案似乎在周融意料之中:“我猜到就是這樣,你注定不是王逸歌,也不是我,那麽,你加油吧。”

“五年之後,讓我們也比比,誰更成功,”周融說着,掏出一個硬盤,“這是我過去三十年每晚寫的日記,裏面有我成功或是失敗的一切記載,你要是想看就看看,或許能幫到你。”

一晚上,有了兩個五年之約。

他欣然應戰。

“多謝。”

喬翼橋感受着手中沉甸甸的分量,對周融鞠了一躬。

然後,他走到小弟們的身邊,朝他們笑笑。

“兄弟們,我們回家。”

……

第二天的頒獎典禮喬翼橋沒有出席。

因為他知道沒有人會選擇自己。

王逸歌最終選擇了吳宮,而周融也選了一位看上去很好玩的導演。

剩餘的三位導師雖然說是要扶持新人,但最終選出來,還都是科班出身的學生。

這些是喬翼橋從新聞上看到的。

雖然有一份雄心壯志,但喬翼橋确實感到有些無從下手。

幸好,屠愈的電話及時打到了。

“喂,喬導,最近有空嗎?”屠愈問,“我們有個故事,但劇本開發一直卡着,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來看看。”

“我看了你的紅氣球短片,真的很不錯,所以才想問問你。”

“哦對了,我們這個項目,是一部正經的大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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