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喬翼橋其實很明白電影局讓他去參賽的意思。
這是一個求變的時代,電影局的新任局長就是從□□平調過去的,上任之初便立下投名狀,要幫助華國電影走向世界。
華國電影市場其實一直是歐美國家又怕又愛的地方。
愛就是愛它的票倉大,很容易賣出票房,但怕也怕上映影片數量多,很容易籍籍無名。
與之相對應的,華國電影則一直面臨“走不出去”的問題。
現在在海外票房最好的還是二十多年前的《卧虎藏龍》,可不過也只有2.1億美元。
作為文化輸出的重要端口,華國電影一直沒有得到世界的認可。
王局長想做的,就是做出一批得到世界認可的電影。
而華國影視一直被诟病不尊重創新與特立獨行的影片。
所以王局長今年欽點了一批有些叛經離道的電影,去征戰各大電影節。
這既可以看做是華國電影機構對創新型電影的支持,也可以看做是華國電影人向世界的征戰。
喬翼橋自然也想乘上這一縷東風,畢竟電影拿獎,對于導演來說都是榮譽一件。
鹿特丹電影節(IFFR)還有一個月就正式開幕了,而喬翼橋一直焦急地等待,直到距離開幕還有15天的時候,他忽然收到了來自IFFR的壞消息。
包括謝然導演在內的選片團隊全部解雇。
前些年,華語片在鹿特丹電影節的參賽數量有可能多達20部,但近兩年銳減,很多人都懷疑是不是IFFR的選片團隊出現了問題,而今天謝然導演等華人選片員遭到解雇的新聞無疑是坐實了這條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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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僅意味着鹿特丹電影節選片風向将發生轉變,華語片能不能再創之前的輝煌戰績,也成了無法預測的變數。
喬翼橋聽到這條消息,自然覺得灰心不已。
因為目前為止,國內還沒傳來任何一部作品入圍主競賽單元的消息。
而進入展映與其他競賽單元的消息也少的可憐,只有4部。
以往,這個數量至少也是20+。
喬翼橋其實本來就沒抱太大希望,覺得能入圍參展也好,但又覺得好歹入圍個“光明未來單元”吧……就在這樣輾轉反側的焦慮之中,喬翼橋忽然收到了一封來自電影節組委會的郵件。
郵件是用荷蘭語和英文撰寫的,對于喬翼橋來說閱讀問題并不大。
“尊敬的喬先生,我們誠摯邀請您的電影《混亂校園》進入鹿特丹電影節主競賽單元,即金老虎競賽單元,我們很期待您的到來,請您回複此郵件……”
握草!
饒是做了一周的心理建設,在收到這封郵件的同時,喬翼橋還是感到心頭一震。
他入圍了。
而且是主競賽單元!
要知道,每年會有四到五百部電影進行投稿,而其中只有十部才能入圍主競賽單元,争奪金老虎的殊榮。
喬翼橋立即回複郵件,表明自己願意參加,并一定準時到達。
回完郵件,喬翼橋才開始認真看起這封邀請函。
鹿特丹電影節是世界上唯一的沒有紅毯環節的電影節,以彰顯自己的與衆不同,所以邀請函上也沒有任何關于着裝要求的字樣。
邀請函也十分簡潔,只是簡單的列舉了一下今年的開幕影片與閉幕影片,并邀請大家參與罷了。
果然很有個性。
而且,在邀請函的最後,還列明了報銷事宜。
這其實才是喬翼橋最關注的部分。
喬翼橋打聽了一下,以往的鹿特丹電影節只報銷導演的機票和7天住宿費用,但這次,鹿特丹似乎有錢了,可以報銷包括導演在內的兩位主創的相關費用。
由儉入奢也不太容易。
喬翼橋立馬開始思考起來要帶誰去。
……
花蕊娛樂宿舍。
“哎呦,你怎麽又回來了?”小杜笑着嘲諷,“不是去上學了嗎?”
大風也應和着:“是不是想念哥哥們啊?”
“還是說書讀不下去,被開除了啊?”阿吉也笑着。
明自欽一言不發。
他只是回來拿一下之前沒帶走的行李罷了。
但沒想到,那些行李早就被不知道扔到哪去了。
他早該想到的,自己一離開,這三位前隊友,一定不會替他收好那些東西。
于是,他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
“學不下去記得回來啊。”
“是啊,我們還能帶着你一起玩呢。”
“你的腦子學不會也正常,可千萬別想不開自殺啊~”
三位隊友還在叫着,笑得十分古怪。
落井下石這種事,他們幹了也不止一次兩次了。
可就算是早就做好了種種心裏預設,明自欽走出宿舍樓之後點了根煙,手指都還是抖得很厲害。
他以為自己已經十分強大了,尤其是經過這次拍攝,應該進步了很多。
但沒想到還是會受到這麽大的影響。
正當他在內心默默吐槽自己沒用的同時,手機忽然響了。
是喬翼橋發的。
“小明,快去辦護照和簽證,我帶你去鹿特丹。”
……
荷蘭作為提倡文化與包容的城市,簽證在歐洲國家裏一直屬于好辦的那一批,再加上有電影局出具的特函,以及鹿特丹電影節組委會的邀請函,簽證辦的都十分順利。
喬翼橋最終決定帶小何、蘇朗和明自欽去。
其中明自欽由組委會報銷,而小何和蘇朗則是喬翼橋自己報銷。
用的甚至不是公司的賬。
至于屠愈和吳姐。
她們選擇自費自助游,和他們四個并不是同一個航班。
在飛機上,四人坐在經濟艙的同一排。
飛機起飛的時候,蘇朗忽然面色凝重,小何也是眉頭緊鎖,就連喬翼橋也渾身緊繃了起來。
經常飛來飛去的明自欽見到三人這樣,不禁發笑:“你們是第一次坐飛機嗎?”
三人看向他,一齊點點頭:“嗯。”
明自欽笑着看向三人。
等飛機飛的平穩了,三個人雖然都正襟危坐,但腦袋齊刷刷地看着小小的舷窗之外。
哪怕只是如常的藍天白雲,他們也生怕錯過一點細節。
飛機的鋼鐵大翅膀壓着白雲,幾乎看不到太遠的地方。
明自欽看着三人的樣子,忽然笑了一下:“我覺得,遇到你們,是我人生中最幸運的事了。”
喬翼橋這才收回目光,轉而看向明自欽:“都是緣分,大家一樣幸運。”
在這小小的機艙裏。
喬翼橋忽然有了一種感覺。
握草。
我現在真的是導演了。
我也像娛樂新聞裏寫的那樣,參加電影節,飛來飛去了。
誰能想到好幾個月之前,我還在為着溫飽問題頭疼呢?
然後他又轉頭,看看蘇朗和小何。
小何一如既往地看上去游刃有餘,哪怕這也是他第一次坐飛機。
而蘇朗的眉眼都舒展開了,似乎心裏一直堵着的事兒,終于獲得緩解了。
還有明自欽。
他的氣質簡直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一切,都是電影的功勞。
這行業,他的工作,都是多麽神奇啊。
喬翼橋本來想一直看着外面,直到降落,但電影節之前的申報和字幕校對工作占據了他之前太多時間,于是不知不覺睡着了。
再睜開眼,就是10個小時之後了,飛機正在降落。
鹿特丹。
一個喬翼橋之前只在書裏看見過的地方。
如今就四四方方的呈現在了他的眼前。
飛機落地後,四人上了之前約好的Uber,直奔酒店。
小何和喬翼橋的英語都不錯,雖然之前只是紙上談兵,但在鹿特丹這個英語普及率大于90%的地方也算是拿得出手。
但是到了酒店他們才得知一個令人頭禿的消息,酒店要下午兩點以後才能開始辦理入住,而現在是上午十一點,也就是說,他們還要在外面待至少四個小時。
明自欽正想着是不是去哪休息一下,只見小何已經開始規劃起了行程。
把行李寄存在了酒店之後,四人就租借了酒店的自行車,直接出發。
鹿特丹本身并不大,一共才300多平方公裏,和華國的小縣城一樣大,而自行車又是這裏最流行的交通工具,所以四人騎上就出發了。
第一站是非常有名的立體方塊屋,位于鹿特丹正東方向,是由設計師PietBlom設計的,所有的房子都是呈45°角傾斜的,遠遠看上去就像是一塊塊米黃色的魔方。
導演天生對于線條和顏色很敏感,小何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把這裏當做了第一站。
喬翼橋果然逛得十分過瘾,看來看去,拍了不少照片。
他正舉着相機咔嚓咔嚓的時候,忽然旁邊有一個濃眉大眼的小姐姐拍了他一下。
“AreyouChinesepeople?”對方興奮問道。
并帶着一股濃濃的口音。
喬翼橋摘下墨鏡,看了看對方,是十分南亞的長相,“Yes.Whereareyoufrom?”
對方聽到肯定的答案之後立即興奮起來,“I‘mfromPakistan,youknowPakistan?”
巴基斯坦。
原來是巴鐵啊!
怪不得聽到他剛剛和小何他們說了中文就來搭讪了。
兩個人立即用英文聊了起來。
不聊不要緊,一聊才發現,這位小姐姐叫薩布裏·哈希米,竟然也是來參加鹿特丹電影節的。
而且,她的作品和喬翼橋一樣,入圍的是主競賽,金虎獎單元。
“我知道你!”小姐姐立即興奮起來,“你是QYQ,今年你的片子是唯一入圍主競賽單元的華國作品!”
“是麽?”
喬翼橋在感到驚訝的同時,又默默地給自己加了一把壓力。
今年華國的電影可就看他的了啊。
順便,他在心裏吐槽了一下。
QYQ到底是個什麽名字。
“你的片子是講什麽的?”喬翼橋很坦誠地和對方講,“我不太了解巴基斯坦影片,不好意思。”
“沒關系的,”薩布裏笑笑,“我們國家的影視作品發展很差勁,這個所有人都知道。我也是作為獨立導演拍攝的這次影片,我是全程用DV相機拍攝的,講述的是我妹妹堕胎的過程。”
“你妹妹?”喬翼橋不免覺得有些奇怪,“你看上去也十分年輕。”
“是的!”薩布裏的笑容收斂了,“我的妹妹只有14歲!但是她懷孕了,被一個□□她的丈夫。在巴基斯坦,女性被家暴是無所謂的,沒有人管,每年都有成百上千的女性在家暴中死亡。我的妹妹就是被婚內□□
,但沒有人去管婚內□□的事!畢竟婚外□□也不管!”
喬翼橋聽完不勝唏噓:“幸好有你這樣的電影人。”
這世界還有很多陰暗的角落,但也還有些單薄的身影在抗争着這些。
“我只是想記錄下這一切!我的妹妹已經在三周前去世了,不然我一定會帶她來鹿特丹,看看這裏的房子。”
喬翼橋也感到了傷痛:“節哀。”
“沒事,其實我很開心,因為她活着的每一天都在痛苦,”薩布裏笑笑,“這時候她已經自由了,我想是有她的保佑,我才能入圍主競賽單元。”
談到了電影,薩布裏又回到了快樂的神态:“我的片子受到華國影響很大,我最愛的事就是去華國開設的救援基地,在裏面看華國電影。”
喬翼橋也來了精神:“你最喜歡的是哪一部?”
“《牯嶺街殺人事件》!楊德昌,yyds!”
看來巴鐵小姑娘真的很喜歡中國文化,連這些網絡熱梗都十分了解。
“我也很喜歡楊德昌先生,但我最喜歡他的《一一》。”
“《一一》我也很喜歡,除了楊德昌先生之外,我還喜歡蔡明亮。”
“……”
餘下來的一個小時裏,他們從楊德昌聊到了蔡明亮,又聊到了鐘孟宏,之後還聊了王家衛獨特的創作方式和周星馳獨特的無厘頭風格,之後又聊到了第五代第六代導演,聊到了張藝謀的那句“色彩是最能夠喚醒人類情感波動的因素。我要徹底的鮮豔,所有的顏色都要吓人一跳,哪怕俗一點都好。”,對這句話,二人都深表贊同。
“我們說好,對方作品的第一次展映,一定要來!”薩布裏篤定道,“我們已經算是朋友啦。華國和巴基斯坦,永遠的好朋友!”
喬翼橋認真點頭:“一定。好朋友。”
回程的路上,喬翼橋就在想。
電影到底是一種多麽複雜,又多麽純粹的藝術。
複雜到每一個細節,一下午都讨論不完。
但又純粹到,只要你熱愛,便能找到志同道合的夥伴。
怕什麽真理無窮?
進一步有一步的歡喜。
當天回到酒店,四人都累的夠嗆,也不管時差不時差了,倒頭就睡。
喬翼橋也不例外,再睜開眼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四個人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前往了位于鹿特丹市中心的Pathe影院。
開幕式将在這裏舉辦。
出示邀請函和提前溝通留位置的郵件後,四人便進入了Pathe最大的影廳,這裏足足能容納幾百號人。
主席簡短介紹後,就進行了第一部作品的放映儀式。
開幕影片是來自于波蘭導演的處女座,講得是一個雙向情感障礙的女孩學自行車的故事。
喬翼橋也是第一次對鹿特丹電影節的入圍影片有了直觀感受。
好……悶。
其實鹿特丹電影節的電影一直被诟病又怪又悶。
但這部是把這兩個特質無限放大了。
整部電影充滿了實驗性的手法,其中甚至夾雜了一些在喬翼橋看來類似ppt的轉場設計,但其實講了一個非常簡單的故事。
喬翼橋在不停感嘆對方手法高級和創新的同時,也忍不住覺得整部電影沉悶無趣。
就像是一個包裝精美的糖,但你細細咀嚼,發現裏面全是工業糖精。
不免讓人覺得有些失望。
不過這部片子也并沒有被選進主競賽單元。
組委會之所以選擇它做開幕影片,也純粹是為了紀念波蘭獨立電影誕生40周年。
開幕影片結束後,不少電影人也都帶着疑惑的表情離席。
喬翼橋松了一口氣。
來這的都是終極文藝愛好者,連他們也帶着疑惑,那麽也就是說自己也沒那麽特別了吧。
之後的幾天裏,喬翼橋又買了幾張自己感興趣的電影的放映票。
這些都是和他一樣的,各個電影導演的處女作。
質量果然良莠不齊。
但大家都在搞一些很新的東西。
喬翼橋在不斷學習這些很新的手法之後,也生出了一絲自己對電影的看法。
他喜歡,且僅喜歡,故事好的片子。
他雖然是一個新導演,卻很老派的認為,電影不過是一種故事載體。
最終呀的還是故事本身,至于一切的手法,都是過眼雲煙。
這是在他看到薩布裏的片子之後感覺到的。
薩布裏的電影不長,只有70多分鐘,手法也極其粗糙,全程都用DV拍攝,甚至沒有打光。
但故事卻是足夠令人深思的,她的妹妹在被□□後被迫嫁給了自己的“丈夫”,但她并不想生下孩子,所以去尋找堕胎的方法。
這個故事雖然簡單,在南亞及中東地區也并不少見,但卻非常真實、紮實。
喬翼橋發現自己寧可看十部這樣的片子,也不想再看那種炫技卻沒故事的電影了。
但很可惜,喬翼橋的票買的是觀衆場,不少觀衆看到一半都受不了過分搖晃的鏡頭而中途離席。
放映過後喬翼橋和薩布裏也進行了短暫的交流,聽說媒體場和片商場的觀影情況也并不樂觀。
各類A級電影節以及大部分B級電影節,都會設置至少兩種專場,即媒體場和片商場,因為他們都是很有針對性的觀衆,一次電影節的參展場次很可能多達2000部,他們不可能場場都看,所以很多場次都是看幾分鐘就離開了。
怕他們影響到普通觀衆的觀影體驗,所以電影節才有各種專場。
而薩布裏的片子連普通觀衆場的觀影效果都不好,就別說另外兩個專場了。
不過喬翼橋除了安慰幾句,也沒什麽好說的。
畢竟導演能做的,也就是在電影中投入自己的全部心血。
但能不能成,就看天時地利人和了。
“沒事的,QYQ,我能猜到會是這樣的結果,”薩布裏這個堅強的姑娘還是笑着,“作為我們國家獨立電影的探路人,作為一名女性電影人,我能入圍就已經很了不起了,期待我的下一部作品吧,QYQ,到時候我們再比比,誰更厲害。”
“一定。”喬翼橋握住了她的手。
第二天,喬翼橋就看到了薩布裏給自己的WhatsApp發了消息,說她已經回國了。
喬翼橋問她為什麽不等到閉幕頒獎禮完成再回去。
她說,因為知道自己拿不了獎,家裏又有點事叫她,她便提前離開了。
她還說,她會永遠記得和QYQ暢談的下午,并把自己的所有好運都送給他。
隔天。
一個氣溫非常舒适的下午,《混亂校園》(ChaosCampus)的放映終于要開始了。
第一場,是記者會的放映。
實不相瞞,喬翼橋并不怎麽在意記者場。
他更關心觀衆場和片商場。
前者代表了他的電影在大衆心中的接受度,後者則代表了他的片子能不能賣的出去,賺到小錢錢。
所以,本來記者場喬翼橋都沒打算出席。
他本來想去聽同一時間多倫音樂廳的音樂劇的,票都買好了,沒想到原定明天展映的片子因為今天某個國家的片子臨時撤回,才讓喬翼橋提前了一天。
問就是很氣。
音樂劇他也想聽很久了,票也老貴了,還不能報銷。
但小何拖着他,甚至是拉着他,逼着喬翼橋一定要來媒體場。
畢竟在這裏面對的可是全球各地的媒體。
而就在放映開始之前,心情本就不明朗的喬翼橋還遇到了一件小小的糟心事。
他發現隔壁影廳的泡菜國放映團隊正從他的廳裏“偷”記者。
喬翼橋的片子作為華國的獨苗,又是金虎獎主競賽的十個入圍電影之一,小何又趁機在前些天偷偷爆料,說有“很颠覆”的拍攝手法,再加上華國獨立電影的話題度本來就不低……種種條件相加,所以自然記者不少。
喬翼橋也根本沒擔心過宣傳的問題。
可偏偏今天在隔壁廳,距離他放映5分鐘左右的時間,還有另一場放映,是泡菜國的獨立電影。
泡菜國的電影工業體系很發達,但獨立電影的發展一直沒有太大的進展,除了《綠頭蒼蠅》等幾部片子之外,在鹿特丹上獲獎的作品并不算多,至少,遠比華國之前的少。
而今天在隔壁放映的這部,喬翼橋也派小何去打聽了一下,饒是給他講了三遍故事梗概都沒記住。
主要就是……不太行。
也沒什麽宣傳點,所以記者場願意出席的記者并不太多。
然後,他們就開始“偷”記者。
喬翼橋出門一看,正好聽到對方不知道是制片人還是導演的家夥正對着西方記者點頭哈腰:“yes,
yes,thisisQYQ’smovie.”
喬翼橋:“咳咳。”
小何聽到動靜,立即擡眼看他,然後心領神會。
然後,小何找到了當場保安。
不到三秒。
對方将鬼鬼祟祟的頭縮了回去。
喬翼橋以為這事兒就算完了。
下午三點鐘,《混亂校園》的鹿特丹首秀正式開始。
影廳已經坐滿了記者。
喬翼橋雖然總說自己并不在意,但心中還是不禁忐忑起來。
他想看媒體的反應,又不敢看,最後幹脆站到了電影院最後面,打算從衆人的背影中分析一二。
或者,只數一數一共多少人離場……或者,只數多少人留下就好了。
影片開始。
面對前幾個鏡頭,會場中就傳出了疑惑的聲音。
喬翼橋也知道他們在疑惑什麽。
因為他們看不出來這些都是什麽鏡頭,看着就像是監控一樣。
但很快,他們進入了主線劇情,這件事被抛到了腦後。
一路以惡制惡的複仇之路,所有記者都屏息凝視,靜靜看着。
但喬翼橋也注意到,似乎有一些人靠在靠背上了。
似乎覺得這一切有些套路。
不過。
影片來到了中段。
社會實驗的設定被抛了出來,緊接着,導演的話也說了出來。
喬翼橋為了這一場放映,特意和明自欽一句一句重新設計臺詞,錄得英文版。
因為兩個人的英文都有些口音,所以……顯得更好笑了。
觀衆全都開始笑。
但也有不少人,在看到明自欽的轉變之後,又“嘶”的抽了口氣。
整個房間的氣氛,就不停在笑和嘆氣之間轉換,仿佛一個不斷旋轉的磁極,叫人一直揪着心。
最後,當一群人考上高中,在朝陽下喝着汽水的鏡頭出現,觀衆們才“啊~”的一聲。
似乎是在說“竟然這就結束了?”
然後,現場響起了掌聲。
媒體場幾乎從不鼓掌,因為他們要急着回去寫稿,所以能看到結尾都是奇跡。
而喬翼橋數了。
中途離開的記着數量為……
0。
在黑暗之中,喬翼橋不着痕跡地笑了一下。
也許,他真的做到了些什麽。
近四個月。
從籌備,到置景,到選演員,到拍攝,到面臨無數突發狀況,到完成,到剪輯,到調色……
一切的一切,似乎是值得的吧?
甚至在電影院的燈重新亮起之後,還有不少記者和影評人過來和喬翼橋說着電影中的內容,問他到底是怎麽拍攝的。
喬翼橋也很坦誠,把自己如何設計,遇到了什麽問題,有哪些不足等等事情一一說了出來……
一衆媒體瘋狂記起筆記。
但不料,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人打破了如此和諧的氛圍。
泡菜國的那幾個主創,竟然打開喇叭,進場喊,希望大家去看看他們的電影。
雖然……這種精神蠻值得尊敬的。
但,這畢竟還是喬翼橋的放映主場,喬翼橋并不想尊敬這幫小偷。
喬翼橋今天本來就一直有點臉黑,剛剛回答媒體問題的時候才稍微好了點。
現在就是整個垮掉。
他也沒多想,抄起了影廳地上放着的一根易拉寶支撐管。
“請離開我的放映會,”喬翼橋冷冷道,“都是亞洲電影人,不要逼我撕破臉。”
這段話說的是中文。
喬翼橋懶得想英文了,總之對方看到他的樣子應該就能理解。
在他說完之後,蘇朗和小何也各自拿起了一根支撐管。
“滾蛋。”二人幾乎異口同聲。
泡菜國三人瞬間被吓住了。
然後,也不等喬翼橋這三個人有什麽問題,跑出了放映廳。
喬翼橋立即放下支撐管,然後看向記者,禮貌微笑。
“Sorry,Ididn’thearyourquestion,canyouaskagain?”
……
當晚,喬翼橋回到賓館。
小何端着ipad興沖沖跑過來,“老大,咱們該看看媒體的第一波報道說啥啦!還有影評人專欄之類的。”
喬翼橋想着謙虛使人進步,聽聽別人的批評也無妨,于是便和小何看了起來。
豈料。
映入眼簾的是鹿特丹當地最大的報紙,裏面頭版的最下面,赫然寫着一個标題。
“Chinesegangstermadeanextraordinarymovie”(華國X幫成員拍了部了不起的電影)
配圖就是喬翼橋三人拿着鋼管(易拉寶支撐杆)指着泡菜國三個人的樣子。
同一時間,同詞條的該信息登頂當地小藍鳥趨勢榜榜首。
喬翼橋:“……”
不愧是西方記者。
就是愛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