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吳宮家住在燕京市的一個名叫雅典娜的昂貴小區。

他父親是知名畫家,在文藝圈有些聲望,家底很殷實,所以吳宮從小不愁吃穿,長大後順利成章的考入了電影學院,畢業之後就成了編劇,混過大大小小的劇組,有些片子爆了、有些沒有,但一直算得上是名聲在外。

可吳宮自己心裏清楚是怎麽回事。

來找他的劇組,多多少少都跟他父親有些關系。

至于那些劇本,他也不過是第三、第四甚至第五六位的編劇,雖然開會一場不落,但自己動筆寫的情況并不多。

簡而言之,在這行你只要混的夠久,總會有點名氣。

而有了這些所謂的名氣之後,他就更不動筆了。

反正剛出社會的窮學生那麽多,他每年都随便招幾個小年輕進來,幫他寫寫稿,也花不了幾個錢。

最多的時候,他一年軋了四個活兒。

但打開自己電腦的輸入統計,其實總共寫了不到4萬個字。

幸好他招的學生也是有點天賦的,一年只要有一個收益不錯的項目,他的名聲就不太會倒。

但去年開始,人到中年的吳宮突然覺得不想這樣了。

離婚了,自己的兒子也大了,管也管不好,中年危機翩然而至,他幹脆就把手下的學生都辭了,然後想自己整點什麽事。

要說進入這一行的,不想搞一部自己的作品那是假的。

吳宮也不能免俗,這才開始卯着勁聯絡那些圈內好友,也算是兜兜轉轉,聯系到了王逸歌。

Advertisement

王逸歌也沒說什麽,就帶他參加了雛鳥計劃,把自己的新作品交給了他。

這作品是個規規整整的商業類型片,警匪題材,重動作輕劇情,正是他已經拍的駕輕就熟的那種。

但吳宮贏了雛鳥計劃、拿下這個項目之後,就是覺得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他這滿腹才華,沒有什麽施展空間啊!

所以,他就想改改劇本,畢竟是自己第一次導演的作品,說什麽也得加入點自己的人文和哲學思考進去。

這一改就改了一年。

當然了,一年的時間也不是全在改劇本。

各種應酬啊,頒獎禮啊,甚至是什麽座談會,一茬接一茬的。

在這個行業裏,只要你但凡有點名氣,這些事就都免不了。

吳宮也愛幹這些事,所以一直沒踏實下來。

前一陣還因為太累,去度了個假,在國外待了好幾個月,看着各種沙灘、美女,遠離影視圈,心情都好了不少。

但幸好就是在這樣消磨時間的日程中,他那劇本還是磕磕絆絆改完了。

本來有王逸歌做監制和劇本的項目是不愁投資的,這片子投資也不算太大,一共七八千萬,王逸歌喝頓酒就能拉來。

但偏偏王逸歌看完新劇本之後不願意去喝這個酒了,原來說肯定投資的那些公司聞到風向不對,也都收了手。

這下吳宮就得自己找人填那三四千萬的短板,所以他就報了金鶴獎的創投會。

竟然還入圍了。

吳宮查到自己入圍的消息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五點多了。

前一天喝了頓大酒,他一直渾渾噩噩睡到下午才醒,随便點開網頁一看,發現自己入圍了,宿醉盡消。

打開手機,也收到了好多業內好友的祝福,“我就說吳老師的新作肯定沒問題的”、“恭喜吳老師入圍啊,這可是幾千個項目裏挑出來的30個”、“吳老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祝創投順利啊”……

這一幫人都是管會見風使舵的,但饒是吳宮知道這一點,還是被一群人吹得暈暈乎乎的。

開心的想再喝幾杯酒,透一透。

剛倒上酒,門就“咔噠”一聲響了。

是他兒子吳歌回來了。

吳宮和他兒子一直不太對付。

主要是因為兒子不好管,從小就被他扔到寄宿的貴族學校了,現在上初二,正是最不聽話的年紀,聽老師說也天天不學習,在外面鬼混,拉幫結派的。

但吳宮也不知道該怎麽管。

畢竟,他們這個家底在這兒,應該也不用太辛苦拼搏吧?

可沒想到今天竟然這麽早就回來了。

吳宮高興,久違地想唠叨幾句,剛想叫住兒子,但沒想到吳歌這小子竟然徑直走回屋裏了。

要按以往,肯定是撂下書包就往出跑了,要麽去網吧上網,要麽和女朋友不知道去哪亂搞。

吳宮的話憋在嘴裏,一臉疑惑。

這是轉性了?

他走到了兒子的房門外,想也沒想,推門進去了。

本以為他會看到兒子在房間裏胡作非為,或者打游戲甚至抽煙的場景。

但沒想到……

吳歌竟然坐在書桌前在認真學習?!

吳歌聽見門響,也沒生氣,而是回頭問道:“爸,什麽事兒?”

吳宮一肚子的教育語錄都被憋在心裏了,支支吾吾:“你怎麽……開始學習了?”

“混下去是沒結果的,”吳歌認真道,“我要開始好好學習了,一定要追上同齡人,然後考高中,上大學。”

聽完這話,吳宮心裏美滋滋的。

許是自己之前的唠叨起效了?或者是自己一直以來的言傳身教終于達到了效果?

今天還真是喜上加喜啊。

“兒子怎麽轉性啦?”吳宮小眼眯眯,“是不是覺得你爹平時說的都很有道理?”

然而。

吳歌認真搖搖頭:“不是的,是我看了一部電影,改變了我。”

“啊?”吳宮瞬間疑惑起來,“什麽電影威力這麽大?老經典?是《放牛班的春天》還是《死亡詩社》啊?”

“都不是,”吳歌說道,“是奈飛上的一部新片,叫《ChaosCampus》。”

兒子從小就在國際學校長大,英文發音很标準,經常翻牆去看些國外的片子。

但是。

這個《ChaosCampus》是什麽片子?

聽上去很耳熟,好像最近聽說過。

“行了,爸,你別煩我了,我要學習,不然跟不上了,”吳歌冷漠地給他爸下了逐客令,“您去喝酒吧。”

“好……”

吳宮讪讪走出了兒子的房間。

這《ChaoCampus》,難道是個外國電影?

怎麽有這麽大威力,讓他兒子都改邪歸正了……

帶着種種疑惑,吳宮翻了牆,打開了奈飛。

首頁推薦的竟然就是這部片子。

而海報之類的,看上去竟然是國産的。

國産能有什麽好片子。

吳宮不信。

剛打開電影的時候,吳宮是帶着各種挑刺的心态去看的。

但漸漸地,他竟然被劇情吸引了,特別希望明自欽能複仇成功。

而在影片後半段,格局打開之後,吳宮就再也出不來了。

這片子好有意思!

好新的創意啊!

直到看完,吳宮都覺得意猶未盡。

一方面是觀影過後,感覺十分滿足。

另一方面,他有點自慚形穢,怎麽人家就能做出這麽好的作品……

然後,他看到了片尾字幕。

導演/編劇/剪輯:喬翼橋。

握草?!

喬翼橋?!

吳宮震驚了。

是那個曾經在雛鳥計劃碰到的喬翼橋嗎?!

這是他的片子!

吳宮立馬在網上開始搜索起來。

直到看到各種照片才确認,這就是那位喬翼橋。

他竟然處女作就拿了鹿特丹金虎獎。

而且這部電影在奈飛上的播放量已經高達一億多了。

評論區也都是一路好評。

“從沒看到過這麽有意思的獲獎作品!”

“哈哈哈哈,我從中間開始一直笑到最後,太有趣了!”

“這是我看過的第一部華國電影作品,真的不錯,華國很棒啊!”

“雖然後面我一直在笑,但其實這部片子反映的是兩個普遍的問題,暴力和教育。”

“我的孩子今年七歲,看完這部片子就哭着跟我說‘媽媽我要好好學習’,我問他為什麽,他說他害怕不好好學習就會被壞哥哥抓走。”

“哈哈哈,我是灣灣省的一名老師,我給我們班的孩子們放了,他們這次考試成績都提升了不少,我願稱之為新時代版《勸學》。”

評論區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語音,吳宮不得不用翻譯才看得懂。

但是不管是世界上哪個角落留下的評論,都是一水的好評。

吳宮不信邪,翻了四五十頁,才終于找到了一個差評。

“主角演的太真,把我孩子都吓哭了,差評!”

吳宮:“……”

徹底服了。

這個喬翼橋竟然拍出了這麽好的一部片子。

吳宮急得在房間裏踱步。

但一想到自己兒子就是看了這部片子才好好學習的,他又不免想感謝喬翼橋。

這解決了他好大一個問題!

可這還沒完。

吳宮本來想再去看看自己金鶴獎創投會入圍的消息,定定心神,但沒想到赫然看到在自己前面,喬翼橋竟然也入圍了!

吳宮徹底慌了神。

他還記得自己挑釁喬翼橋的樣子呢……

要是這部作品輸得太慘,他可怎麽還有臉混啊?

但這部《ChaosCampus》已經足夠看出喬翼橋的才華了。

說實話,在行業裏這麽多年,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有才華的新人創作者。

無論是創意、對鏡頭語言的運用、調教演員、構思,如此種種都在他之上。

而他的新作品,在沒有任何關系背景的情況之下,竟然還能入圍金鶴獎創投會。

這可是華國電影行業裏最牛掰的創投會啊!

吳宮在家裏抽完了一包煙,始終被一種濃烈的挫敗感包圍。

但他不想就此認輸。

創投會他必須拔得頭籌。

而他和喬翼橋相比,也許最大的優勢就是經驗多、人脈多了。

想到此,吳宮打開了手機,給好多人打去了電話。

“喂,鄭老師啊,您最近忙金鶴獎呢?”

“趙導,最近忙的怎麽樣,金鶴獎還順利嗎……?”

……

喬翼橋這些天也沒閑着。

他弄完劇本以後,就重新調整了一下之前寫的大綱和各種報備材料,然後遞交了立項審查的材料。

有過上一次的經歷,這次喬翼橋就沒再去分局申報,而是直接走特殊題材,申報了總局。

而司法部那邊也給了強有力的支持,不到一周就給電影局遞交了協審函,主動加入審查。

公安部那邊也沒閑着,畢竟是有獄警在的影視作品,喬棠又主動替喬翼橋運作了一下,和司法部同一時間交了協審。

電影總局聶處長看到兩封頗有分量的協審函,雖然覺得監獄題材再加上提及那場地震是有點挑戰性的,但一來《混亂校園》的社會反響很好,他對喬翼橋也多了分信任,二來他也不想得罪司法部和公安部,所以就沒再管。

只是看了看劇本,确定沒有什麽少兒不宜的內容,然後把喬翼橋叫過來開了次會,讓他注意不要拍的太血腥、暴力,不要過度渲染地震的事,挑動社會情緒,然後就給過了。

喬翼橋走出電影局的大樓之後,感覺天都亮了。

雖然他在電影行業裏沒有背靠大樹,但有這些向上向善還不死板的部門為他保駕護航,也不失為另一種“背景”。

離開電影局後,喬翼橋也沒再回恒市,而是繼續留在燕京。

因為金鶴獎創投會,就在明天開始。

……

與往年不同,今年的金鶴獎創投會要舉辦兩天。

但喬翼橋也不太清楚往年的創投都是什麽樣的,所以只知道今年似乎多加了一個流程,那就是中期路演。

中期路演将在第一天舉行,早八點到晚八點,地點是國家會展中心。

所有的入圍作品都被分配了一個小展亭,像個廟會,主創們可以在這兒和來參展的人進行溝通。

而參展者多半是來自大大小小影視公司項目開發部或者影視投資部的員工和領導,金鶴獎的意思也是想為今年入圍的項目增加一個和投資方交流的途徑。

第二天則是終極路演,由三名知名導演和監制,以及二十位金牌制片人組成評審團,對30部作品進行一一點評,最終選擇出幾項大獎。

獲得大獎的作品不僅會得到一筆多達百萬的直接投資,還更容易受到各大影視公司的青睐。

所以,喬翼橋把重點都放在了第二天的終極路演上。

具體來講就是——做PPT。

小何雖然頭腦靈活,但實在不擅長做這些事,所以他們拉來了蔣思盟。

蔣思盟雖然沒做過PPT,但對電腦操作不在話下,喬翼橋和小何又已經把基礎內容都寫好了,所以做起來也沒什麽難度。

不過饒是這樣,喬翼橋還是逼着一群人改P

PT改到了淩晨四五點鐘,每一個字、每一個動畫,他都要一一詳細思考才能決定。

幸好秦铎幫他要來了之前很多獲獎作品的路演PPT,他們一群人照葫蘆畫瓢,最後看起來也挺像那麽回事兒的。

因為熬夜太久,當第二天參加中期路演的時候,喬翼橋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到了會展中心,看到大家都已經操辦起來之後,喬翼橋才清醒了不少。

他的腦海中只有四個大字——“神仙打架”。

三十個展位把會展中心一層擠得滿滿當當。

而所有的入圍作品,為了能吸引投資方的注意,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

有的電影項目本身的導演和編劇就已經很有名了,他們站在那裏就是活招牌。

而有的項目是監制比較厲害,他們就在攤位前放了個大LED屏幕循環播放監制預錄的視頻。

更有些項目,已經定好了有些名氣的主演,在路演的時候就把主演拉來助陣了,自然收獲不少目光。

再不濟的,也是做了四五個易拉寶,擺在自己的攤位旁邊撐門面。

而喬翼橋……

這些都沒有。

他只是打印了一些宣傳冊,但每一個展亭的項目都有宣傳冊,有些甚至會動,完全顯不出喬翼橋的項目。

而喬翼橋他們被安排的展亭還是距離出入口最遠的西北角的最後一個,如果從大路走過來,就會被前面的展亭擋的嚴嚴實實的,完全不夠看。

喬翼橋先是自我檢讨了一番,沒有做好準備是其一,沒有經驗是其二。

主要是金鶴獎創投會組委會說終極路演每個項目只能上兩個人,所以喬翼橋自動認為在中級路演的時候也只能有兩個人了,身邊只帶了小何,和別的展亭前動辄七八個人的相比,實在是有些不夠看。

半個多小時過去,也只有幾位投資人過來領了他們的傳單,沒再說什麽。

題材本就不讨喜,展位又偏僻,也沒什麽花樣,自然吸引不了什麽人。

但喬翼橋不是那麽容易放棄的性格。

幸虧這次來燕京,他把幫裏不少人都帶出來了,自費讓他們見見世面。

他立馬給夏龍龍打去了電話,後者立即跑來了展會現場。

沒有易拉寶,那就讓夏龍龍現場畫。

這邊,夏龍龍正畫着,喬翼橋的攤位前卻來了個熟人。

吳宮走到攤位前,笑着:“喬導的展亭很樸素啊。”

喬翼橋知道,這次來肯定會遇到吳宮,所以也做好了心理準備。

進來的時候他就看到了,吳宮的小展位在整個會展中心正中間的黃金位置,再加上又有王逸歌坐鎮,所以有不少投資方都在看。

反觀喬翼橋這邊的攤位,突出一個凄涼。

但喬翼橋的回複也算不卑不亢:“吳老師,您好啊。”

吳宮笑意更甚:“你好你好,都好都好,小喬同學下一部拍什麽片子?”

喬翼橋遞過一本宣傳手冊:“拍這個。”

“哎呦,”吳宮翻閱了一會兒,“你這題材還挺少見,拍監獄啊?”

“是的。”

“啧啧啧,”吳宮一副關心人的樣子,“監獄戲可不好拍啊,我那新片子也有一段主角到監獄的戲份,還真挺難寫的,你這戲全都在監獄裏發生?”

喬翼橋懶得劇透,只含混道:“是也不是。”

沒想到吳宮繼續道:“我當時參考了燈塔國的《金蟬脫殼》、《肖申克的救贖》、《綠裏奇跡》之類的,你參考的是什麽?”

“我就是随便看看。”

吳宮見喬翼橋對自己興趣乏乏,不太滿意:“看來喬同學不太願意交流啊。”

他知道自己不論是劇本創作還是導演創作,恐怕都搞不過喬翼橋,但自己畢竟年紀在這兒,勝在有經驗、心态又好,見喬翼橋的展位沒什麽人,本意就是想來打打心理戰,但看着喬翼橋這回應态度,有點無趣。

沒想到喬翼橋聽完吳宮的話,忽然一笑:“願意溝通,怎麽能不願意呢?吳老師要投資嗎?”

言下之意,吳宮你要是不打算投錢就別說話了。

“啧,你啊你,還是心氣兒這麽傲,”吳宮撇嘴,“你的監獄題材又不好過審又不好創作,你還是個新導演,怪不得沒人願意來你的攤位看看呢。”

說完,吳宮也覺得自己有點尖銳了,又找補兩句:“我也就是想跟你說說經驗,別整天老弄這些各色的東西,罷了,你也不聽,我走了。”

喬翼橋依舊帶着笑:“吳老師慢走。”

即使心裏再着急,喬翼橋面上永遠不會顯露,心理素質相當過硬,吳宮自然讨不到神什麽口舌上的便宜。

但其實喬翼橋內心裏挺感謝吳宮的。

因為他剛剛說的幾點,恐怕也都是別的投資方顧慮的點。

不過既然知道大家顧慮的是什麽了,喬翼橋也就知道該怎麽使勁兒了。

“圖圖犬,別畫那個了,”喬翼橋從包裏掏出一份文件,“先畫這個,把這個等比例放大,放到超大。還有幾句話,你也寫成超大的。”

夏龍龍接過那張紙,滿臉疑惑:“這……老大,你确定?”

喬翼橋點頭:“确定!然後你再按我這個文案寫幾張牌子,有大用。”

“好。”夏龍龍雖然不理解,但也乖乖照做。

然後喬翼橋就開始了搖人。

雖然沒準備什麽複雜的LED燈牌屏幕之類的,但他勝在幫裏人多啊。

于是,半小時後,不少投資方已經逛累了,也把自己感興趣的項目看得差不多了,于是就走到了展廳兩側,想互相交流交流、試探試探。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一個非常不起眼的展廳。

那展亭旁邊擺放了好幾個非常……令人印象深刻的字牌。

最吸睛的是一張巨大的“《電影項目立項通過建議書》”。

“握草?”劉凱文立即被這巨大的文件吸引了注意力。

劉凱文是華城娛樂影視投資部的負責人,來這兒是想找一些好項目的。

他平時主要做警匪片,畢竟是當前市場上最好賣的類型,但他也知道警匪電影不好過審,自己手底下的項目就已經被電影局卡了兩三年了,卻沒想到能在這看到這麽一張朝思暮想的東西。

他趕緊走了過來。

“你這項目已經立項了?”劉凱文問道。

要知道,參加創投的項目有四分之三都沒有立項,而那些項目哪怕劇本再好,也很難收獲投資方的青睐。

畢竟他們都想穩定的賺錢。

喬翼橋回答:“是的。”順便遞過一本項目書小冊子。

劉凱文立即翻看起來,皺着眉頭:“你這是監獄題材?這也能過審嗎?”

喬翼橋點頭:“是的,已經成功過審了,而且司法部那邊也非常配合。”

豈止是配合,就差把家底都掏出來支持了。

“有點意思,題材雖然新,但既然能過審,想來應該問題不大,”劉凱文把小冊子踹進懷裏,“具體是個什麽故事……”

話音未落,他就看到了旁邊的別的字牌。

字牌A:“根據真實事件改編!”

字牌B:“有動作戲、有牽動國民心情的重大危害、有感人的橋段、有在別的電影中都看不到的主角團!”

字牌C:“成本不高的商業大片!”

字牌D:“導演曾獲鹿特丹電影節金虎獎!”

在每個字牌下面,還有一行小字。

“本片已通過立項哦~”

凱文看完就笑了,點點頭:“你這賣點還挺明确。”

喬翼橋也笑:“簡單直接點好。”

“是啊,別的攤位那項目書和物料都做的五花八門的,倒不如你這百十個字看着舒服簡單,”凱文贊許地看了喬翼橋一眼,“我去找別的投資方朋友過來也看看。”

“好的。”

與一般人想象的不同,電影投資方之間的關系其實非常微妙,在他們手裏沒有相似題材項目的時候,關系非常好,因為都想交換看看彼此手裏的項目是什麽情況。

劉凱文在這行業裏十多年了,自然朋友不少,今天就有好多都來到現場了。

吳宮攤位前。

“對對對,我們這個項目就是王逸歌導演來做監制的。”

“是的,是警匪片,但劇本上有所創新。”

“雖然我是第一次做長片導演,但我拿過雛鳥計劃前五,而且一直是個編劇,也算是有點經驗。”

吳宮仍在賣力推銷自己的項目。

但不知道為何,來的投資方似乎都有些顧慮,沒什麽爽快人。

“嘿,老李,看到一個很有意思的項目,”劉凱文擠了進來,拍拍前面老友的肩膀,“要不要去看看?”

老李正看着吳宮的項目書,頭也不擡:“什麽項目?”

“監獄題材,”劉凱文笑了笑,“新導演搞了點很新的東西。”

“監獄……”老李面露難色。

大家都在行業裏混了這麽多年,自然知道哪些題材有紅線,不好随便碰。

但劉凱文輕輕說了一句:“已經立項了,司法部那邊協審,沒有問題。”

這話一出,不光是老李,旁邊十好幾個投資方的耳朵都豎起來了。

“立項啦?”老李十分驚訝,“導演是誰?你說是新導演是吧,那監制是誰?主演是誰?”

不愧是老油條投資方。

都知道一個新導演的項目最好是有強大的監制和主演團隊保駕護航才比較穩妥。

“導演拿過鹿特丹金虎獎,劇本顧問是沈肆,”劉凱文介紹道,“不過主演好像都是新人……”

老李的眼神黯淡了半分:“這能好賣嗎……”

周圍人也都不太确信地撇撇嘴。

沒想到老李話還沒說完,忽然從大廳門口烏泱泱進來一群人。

十好幾個。

那群人一個個都是寸頭青皮,是生面孔。

但在一群電影人眼中第一反應是:這群人皮相骨相真不錯啊。

然後,大家第二時間才反應過來,這幫人來幹嘛?

不會是什麽道上的人來尋仇的吧?!

但沒想到他們竟然對着一個個投資方乖乖巧巧鞠了個躬,然後遞上了一本小冊子:“這是我們主演的項目《高牆倒塌時》,請您多多支持。”

所有被圍住的投資方心中都飄過一句“握草”。

這幫人竟然是電影演員?

老李也驚了,趕忙問道:“這就是你說的那個電影項目嗎?”

劉凱文也還沒緩過勁:“是吧……”

老李:“這真的不是找罪犯來演的嗎?”

說完,他就從這幫寸頭青皮手中接過了項目書的小冊子。

然後,裏面還夾着一張剛剛複印出來的紙,還冒着熱乎氣兒呢。

“我的簡歷”

老李傻了。

然後細細看那人的簡歷,更傻了。

“這還是高材生啊?”老李整個人都發懵,“怎麽最近剛去監獄住了兩個多月……哦,采風啊。不對,司法部怎麽同意讓他們去監獄采風?這幫人到底什麽背景?”

不僅老李很好奇,其他投資人也都很好奇。

老李推着劉凱文:“快快快,快帶我去那個攤位看看!”

劉凱文笑:“怎麽,不看吳宮的項目了?不怕人家是新人演員新人導演了?”

“不看了,這就是一行活兒,還搞什麽創新,鬼知道創成啥樣,別到時候先把我創死了,”老李義正言辭道,“那邊都是新人怎麽了?新人都這麽好看還契合角色,你可不能搞歧視啊!”

說完,一群人烏泱泱從吳宮的展亭前離開了,朝着大廳角落飛奔而去。

“诶!你們別走啊!”吳宮急了,“我這兒還沒說完呢!”

“等我們先看看那邊~”

投資人都是極其敏銳的,一幫人留下一句話就走了。

而看着這一幫投資人都在往展廳的角落走,其他位置的投資人也按捺不住,跟着他們一起走起來。

霎時間,整個展廳都有一種“鲟魚洄游”的既視感。

這洄游的重點,就是喬翼橋的展亭前。

吳宮看着遠處,狠罵一句:“草,這幫見風使舵的家夥。”

他為了這個展亭投進去大好幾萬的錢,結果全打水漂了。

這幫人直到第一天的中級路演結束,也沒再回來。

……

當晚,喬翼橋直到回到酒店,還不停有投資人給他發消息,希望能要一份項目書,并表達明天一定要去會場聽聽他項目的終極路演。

喬翼橋算了一下,今天他一共發出去四百多份項目書,也就是說,至少四百多位投資人知道了他的項目。

其中不乏有在現場就表明對這個項目興趣,願意談談投資事宜的。

可那些都是小公司。

行業裏真正的那些巨鱷們,比如華城娛樂這種,則都表示觀望态度。

喬翼橋知道,他們還是對內容的質量有所顧慮。

因為創投會不可能把劇本的完整稿發給投資方們看,頂多有些人會打印前十場戲這種,而喬翼橋則是連十場戲都沒給任何投資方看,他怕萬一有心懷不軌的投資方把內容洩露出去。

而這些投資方唯一能感受到內容質量的,就是明天的創投會終極路演了。

喬翼橋不知道為什麽,還挺有自信的。

這可能是經過艱苦努力之後的底氣。

但他也沒放松,當天晚上還是根據着今天各路投資方給的反饋繼續改着PPT。

又是一夜“東方紅”。

喬翼橋看着升起的朝陽。

內心不知為何,充滿了雄心壯志。

終極路演在上午九點準時開始。

每一組有十五分鐘的演講機會,之後就是十分鐘的點評和問答環節。

路演順序就是按照項目入圍的順序進行的,喬翼橋排在第29位,吳宮則是大軸,排在第30。

不過大家都知道,創投會這種活動,越先路演越好。

因為金鶴獎的創投會是每個項目講完評委就打分的,不存在越到最後記憶越深刻的問題。

但是越到後面評委們越疲乏,興奮的阈值也越高,就越難發揮。

喬翼橋這個名次,實在不算讨喜。

而且今天來的三位導師也都是不好惹的。

為首的就是鄭茂,已經年過七十了,但每年仍有一部作品上映,可謂是“筆耕不辍”,早已是金鶴獎的常客,又因為嚴苛的性格而出名。

另外兩位也是超一線的導演和編劇,光是往那一坐就能吓到不少人。

不過喬翼橋心态還是比較平和。

主要是太困了,腦子裏又一直在想着自己的演講詞,實在沒空間再想別的。

喬翼橋本想認真聽聽別的組的講述,吸取一下經驗。

可沒想到前面幾組的講述都太平淡,項目也都是什麽都市愛情或者玄幻題材,是喬翼橋完全不感興趣的,結果沒聽兩句就睡着了。

吳宮坐在他旁邊,露出不屑的眼神。

直到喬翼橋醒來,才發現已經進行到第27組了。

這是一個小成本的犯罪題材,主打現實主義,喬翼橋看過他們的項目書,覺得成色還算不錯,兩位主創也沒有很緊張,發揮的很好,卡着十五分鐘的點就講完了。

但沒想到,換來的是三位終極評審的沉默。

半分鐘後,鄭茂才拿起麥克風。

“你是導演兼編劇,對吧?”

臺上的選手認真點頭:“沒錯,是我,您說。”

“那我想問問你,你的主角底層的行為動機到底是什麽?”鄭茂的聲音非常低沉,聽着就叫人緊張。

臺上的人明顯也慌了一下,連忙道:“他就是渴望得到認可嘛,所以才走上犯罪的道路。”

“認可?”鄭茂顯然對這個回答并不滿意,“為什麽一個人想要得到認可?為什麽這種認可會讓他選擇去犯罪?而且犯的還是殺人罪?”

“呃……”

主創啞口無言,明顯慌了。

“還是浮躁,”鄭茂搖搖頭,“雖然你劇情設計的很精彩,但角色的底層動機完全失焦,我一看就能看得出來這不是一個活生生的角色,而是你腦海中想的角色,你是想讓他完成這樣那樣的事,所以才設置出來的。”

“不是的……”主創想解釋,但一時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我這個角色他是一個底層人,他就是想去做這樣的事……”

“你做過底層人嗎?”鄭茂直接打斷了對方的發言,“一個吃不飽穿不暖的人的底層邏輯竟然是想要被認可?他不想賺錢、不想先解決肚子餓的問題嗎?這種人的性格到底是什麽樣,是不是怯懦的,還是應該是張狂的?”

“我……”主創被噎得眼圈都紅了,“我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剛剛問的問題就是想看看你自己到底知不知道,但你也沒說清楚,”鄭茂搖搖頭,“這就說明你對自己的角色也不清不楚,我一直建議創作者,在剛開始創作的時候不要去寫一些自己不太了解的角色,那就是驢屎蛋,表面光!”

主創再也繃不住了,竟然開始落淚。

喬翼橋也不免緊張起來。

鄭茂揮了揮手:“我這點話你都受不了,以後電影上映了,你看到那些差評怎麽受得住?你應該再好好考慮一下自己的職業了,下去吧。”

臺上的選手哭的梨花帶雨,臺下的人也大氣不敢出。

喬翼橋也是緊張的大拇指扣緊。

他一直知道鄭茂老師嚴格,但沒想到這麽嚴格。

短短幾句話,都要把人勸出這個行業了。

而這也極大影響了後面一組選手的發揮,瘋狂忘詞。

宣講結束後,鄭茂甚至沒有提問,只是擺了擺手,“這個心理素質,你下去吧。”

現場氣氛将至冰點。

鄭茂還不忘補刀:“今天看下來都沒有什麽好項目,也不知道是不是各位評委放水了,還是看着那些項目裏有具備票房號召力的人就放進來了,如果金鶴獎一直這樣,那不如不辦了,你們直接讓投資方去投大導演、大編劇、大演員,豈不更省事?”

全場都為這話震顫了一下。

而喬翼橋就在這種氛圍之中,帶着大家心疼的目光上了臺。

喬翼橋深吸一口氣,然後,點開了PPT的第一頁。

十五分鐘的講述,喬翼橋就一點一點講述着這部電影的構思,立意,然後大致講解了一下劇情,最後又由小何說了一下電影的預算和拍攝周期。

一切就像是他們排練過得那樣。

非常順滑。

但沒想到講述完,迎來的還是鄭茂的沉默。

這次沉默長達一分鐘,鄭茂甚至阖上了雙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然後,鄭茂睜開了眼睛,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你說,在地震之後,幾位主角不逃跑是因為什麽?”

“從大面上來講,這分為幾個層面,”喬翼橋幾乎不假思索,“第一,這些囚犯曾經試圖越獄,但被制止,制止後的懲罰比如‘夕陽紅‘和’馬下腰‘都讓他們受到了極大的痛苦,他們在潛意識裏就把這種痛苦和越獄結合到了一起。”

“第二,這些囚犯在之後的改造過程中,和各位幹警都建立了深厚的情誼,為着這份情誼,他們也不願意立即逃走。”

“第三,也是在和幹警建立情誼的過程中,這些原本窮兇極惡的犯人心中善良的那一面也被勾起來了,看到這麽多同胞還在廢墟之中,他們的第一反應已經不是逃跑了,而是快救人。”

“第四,還有個現實問題。阿壩監獄周圍是幾千平方公裏的山林,地震過後又有暴雨和泥石流災害,這些囚犯腦海中不是沒想過要逃跑這個念頭,但想到外面環境這麽不适宜生存,也只能先留下了,以後再說。”

喬翼橋不卑不亢地回答完,定定看着鄭茂。

鄭茂雖然沒說話,但表情柔和了許多。

他又問:“影片中段那一幕囚犯們一起給出獄的長期犯唱歌的戲,你是怎麽構思的?怎麽會有這個創意?”

“是我在現場看到的,”喬翼橋如實回答,“我在阿壩監獄住了兩個月,其中就發生過這麽一件事,只不過他們當時唱的是《花心》,而不是我電影中的原創歌曲。”

“住了兩個月?”鄭茂很突然的挑了一下眉毛,“那你為什麽不用《花心》,要原創?”

喬翼橋沉默三秒:“因為《花心》版權太貴了,買不起。”

全場聽完喬翼橋的回答,也沉默了三秒。

然後,爆發出一陣笑聲。

這還是今天第一次,現場氣氛這麽好。

鄭茂也笑了:“你小子,還挺實在。”

“我來創投會就是要錢的嘛,”喬翼橋也笑着回答,“要是各位投資方願意,我也可以用《花心》,用《我心永恒》都成。”

大家都樂了。

鄭茂長舒一口氣:“今天,總算是有一個能看得過去的項目了。你當真為了這個片子,去監獄住了兩個月?”

“是的,”喬翼橋點頭,“起初我的幾稿怎麽寫怎麽不順,角色都很有問題,細節也很模糊。多謝司法部讓我去監獄體驗生活,才有點改善。”

“所有創作者要是都像你一樣踏實就好了,”鄭茂又問,“你的角色行為邏輯和整個劇情我都挑不出毛病,劇情不止流暢,還有些地方非常精彩,比如大家唱歌的這場戲。不過我想問問,你怎麽會做監獄這個題材?你要知道,這很可能不賣座。”

“起初我也不想做,但是和司法部合作,我也只對這個項目比較了解,”喬翼橋嘆氣,“但做完,我才意識到,其實這不僅僅是一個監獄題材。”

鄭茂來了興趣:“那是什麽?”

“歸根結底,這還是一個講人的變化的故事,”喬翼橋回答道,“有些人進了監獄渾渾噩噩,有些人進了監獄卻變得更好,監獄就是一個逆境、一個牢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應對,怎麽行動,全看內心。”

鄭茂又陷入沉默之中,半晌才說了一句:“是啊,

如何應對,全看內心。”

然後,他忽然又笑了一下:“其實我評判不了你的片子。”

全場嘩然。

鄭茂老師這話是什麽意思?

鄭茂繼續道:“因為我也坐過牢。”

現場三十多位評委和百八十位投資方面面相觑。

誰也沒想到鄭茂會說這件事!

鄭茂繼續道:“所以,我知道那裏面的生活是什麽樣的,那個‘囚‘字不是物理意義上的囚,而是心理層面的囚,你明白我說的意思吧?”

喬翼橋認真點點頭,“我知道。”

雖然他不知道鄭茂先生具體什麽時候坐過牢,但根據他的年齡推算,想來也就是那個年代了。

“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牢籠,歸結到各人,也有各人的牢籠,”鄭茂笑笑,“你還這麽年輕就能想到這一步,我就不問你具體有過什麽經歷了。但希望你能好好做這個項目,即使不賣座也不要灰心,有你這個态度,以後的項目也會順利的。我說完了。”

喬翼橋心中很是感動,認真鞠躬:“謝謝鄭茂老師。”

他心中有牢籠嗎?大概是有的。

但他這一路來,即使是被那些小弟、被司法部裹挾着不斷前進,總覺得還是遇到了太多好人。

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

喬翼橋下臺之後,沒想到很多投資方都低下頭瘋狂打字,甚至有人打着電話出了門。

這場景,喬翼橋在鹿特丹片商場的時候見過。

他知道,這些人是去和老板商量投資的事了,和小何輕輕擊了個掌。

吳宮看着這場景不免有點酸。

喬翼橋這人……似乎總能把不可能的事變得可能。

但他相信自己也能做到。

現在現場氣氛一片大好,吳宮也在心裏給自己默默地打了打氣,振步上臺。

他的PPT可是花了大價錢,找專門的設計師做的。

整個講述十五分鐘,他都帶着自信滿滿的心态。

講完之後,他甚至一時興起,當場吟詩一首。

“雄心壯志兩峥嵘,誰謂中年志不成!”

臺下衆人:“……”

好尬。

而這次,鄭茂沒有沉默,接過麥就問:“你在說什麽東西?”

吳宮:“啊?”

鄭茂皺眉:“你這項目原來是王逸歌的那個劇本吧?”

“是的,”吳宮點頭,“因為我在雛鳥計劃優勝了,所以王逸歌導演把這個項目交給了我,我又花了一年時間潛心修改,才有現在的版本。”

“王逸歌那個劇本我看過,四平八穩的,雖然不太有亮點,但人物動機之類的都是及格的,”鄭茂毫不留情,“你這改的都是什麽鬼東西?”

吳宮嘴唇翕動,半晌沒能說出一句話。

“你這角色亂七八糟的,看上去又像是蘭博(《第一滴血》)又像是拉維斯(《出租車司機》),還有點布雷斯林的樣子(《金蟬脫殼》),”鄭茂冷笑一聲,“你簡直是取其槽粕、去其精華,我看你把這時間都花在做PPT上了吧?”

吳宮:“啊。”

不敢說話。

現場都憋着笑。

看來鄭茂老師是真氣急了。

罵得好爽。

“你也是行業裏有經驗的老人了,怎麽不知道給青年電影人做做表率啊,”鄭茂搖頭,“我都不想評價你的作品了,一肚子氣,你下去吧。”

吳宮癟着嘴下了臺。

一場終極路演就此結束。

終極路演結束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入圍選手都沒離開,等着晚上的頒獎禮呢。

而喬翼橋本想回酒店再眯一會兒,但沒想到一直被各路投資方找。

吳宮看着喬翼橋那衆星捧月的樣子,連後槽牙都要碎了。

喬翼橋的眼裏卻根本沒有吳宮了。

他滿手都是名片,一時間有點為難。

這輩子……真的沒打過這麽富裕的仗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