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裴若安抵達終點時候就看到亂糟糟的景象,他把車停在一旁,下車一番詢問之後才得知明揚的車沖過終點之後莫名其妙撞到了樹上。裴若安大驚,趕忙越過人群沖到了裏面,只見韓飛淩站在車邊,手裏抱着頭盔好像并無大礙,明揚則是躺在地上,由現場的救護人員幫他檢查身體。
目前看起來沒有外傷。
“怎麽了?”裴若安問韓飛淩,“怎麽成這樣了?”
韓飛淩驚魂未定,指着地上的明揚:“你問他!”
“哎呀呀呀!疼!疼!”明揚在救護人員碰他胳膊的時候大叫出聲。裴若安沒見過明揚這幅要死的模樣,蹲下來關切地說:“這……這怎麽辦啊?會不會是斷了?”
“沒事,沒斷。”救護人員說,“可能是撞樹的那一下沖擊力太大杵到了胳膊,腫了,不過骨頭應該沒事。”他給明揚做了簡單的處理,保險起見還是建議等明揚緩過來之後去醫院拍個片子看看。
這樣一場事故沒有造成嚴重後果,算是有驚無險。由于明揚是過線之後才出的事故,成績是沒有問題的。等最後一位車手通過終點站,所有人的成績排列出來,明揚的名字赫然挂在第一名。
可惜他被撞得骨頭散了一半,最後只能由韓飛淩自己去領獎。
“剎車失靈了?”裴若安去圍觀了一下那臺事故車,回來之後看明揚宛若一條死狗的躺在椅子搭成的床鋪上,他就彎下腰,用不知道從哪兒撿來的狗尾巴草在明揚面前搖晃,故意逗他:“你這差點就靈車漂移了啊。”
“你就不能有點孝心?你爹我都這樣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明揚很想跳起來毆打裴若安,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
“喲,還能說這麽多話,那看來是沒事兒。”裴若安笑了笑,随便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我剛剛去看了一下那臺車,撞得不輕,估計發動機報廢了,你那點押金看樣子是打水漂了。所以是不是剎車失靈?要是的話你還能讓他們賠點。”
明揚說:“感覺不算失靈,就是有點反應遲鈍?我覺得可能只是單純的車爛,再加上他媽的終點線後面有個坑……”
“噢!鬧了半天是你速度太快啊!那沒辦法了,你全責。”裴若安捏了捏明揚的胳膊,“讓爸爸看看腫成什麽樣兒了?哎呀,好像個豬蹄啊!”
“別!碰!我!”明揚發出殺豬叫。
韓飛淩處理完事故手續之後溜達過來,她坐下之後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明揚問她事情怎麽樣了,她回答明揚問題不大,就是來的這一趟可能要白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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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獎金兩萬,扣了稅再把那一萬的押金扣了,再加上零零散散修車的費用,這樣不倒賠錢就算不錯了。”韓飛淩冷聲道,“你就不能收着點油開麽?”
明揚委屈地說:“不是你說全油沖刺麽?”
韓飛淩立刻站起來:“那你沖線之後還不收?”
“……我哪兒知道有坑。”
“還嘴硬?”
“好了好了飛淩。”裴若安趕緊攔住韓飛淩,“他就是一傻逼,你甭跟他一般見識。一會兒帶他去看看胳膊,完事兒再看看腦子。咱們去協和,全中國最好的醫院一定能給他确診腦子有病。”
明揚動彈都費勁,只能原地叫嚷裴若安是個逆子。
“小明,你在這兒呀!”遠處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明揚很費勁地動了一下腦袋,看見餘桃快步走來。明揚驚喜萬分:“桃子姐姐,你怎麽也在?”
“我一朋友參加比賽,我過來玩的。”餘桃說,“我剛來就聽說出了事故,沒想到是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沒事兒。”明揚讓裴若安扶着自己掙紮坐起來。餘桃看他狀态還行,心道年輕人經撞,便調侃他兩句:“聽說你還拿了個第一名?早知道我上午就過來了,還能看到你的比賽。”
“嗯,還能看到他撞樹。”裴若安順嘴一說。
餘桃看看身旁這位白色頭發的少年,便問明揚:“這是你朋友?”
“這是我兒子。”
“我是他爹。”
兩人同時回答。
韓飛淩覺得丢人,很丢人,幹脆側過身去裝作不認識他倆。餘桃被這兩個小鬼逗得哈哈大笑,少年人的把戲在她眼中沒有那麽無禮輕浮,反而顯得幼稚可愛。
“對了桃子姐姐,你怎麽不來參加比賽呀?”明揚想到陸駿口中的“賽道女王”之名,對餘桃産生了幾分好奇心。
“最近是有一些想法,不過沒有什麽合适的機會。”餘桃笑眯眯地說,“怎麽,想要比一場嗎?”
“當然!”明揚動了一下,胳膊立刻酸痛要命,“呃……恐怕現在是沒什麽機會了。”
餘桃道:“那就等你傷好了來北京,或者我有空飛到你那邊找你玩。”
明揚點頭:“好啊!你要是去我們那邊,就讓陸駿請客吃飯,他保準兒樂意。”
“是嗎?哈哈。”餘桃看看周圍,“他這次沒有跟你來嗎?”
明揚不可能告訴餘桃自己來參加比賽的真實情況,随便找了個理由搪塞了過去。餘桃也沒有多問,大家閑聊幾句,明揚覺得和餘桃很有緣分,就說拍照紀念一下。餘桃欣然接受,胳膊架在明揚的肩膀上将其摟過來,狀态十分親昵。
明揚心想,等過段日子,他一定要把這張照片發朋友圈,然後僅陸駿可見。
本以為所有事情都已經告一段段落,沒想到主辦方的工作人員又跑來找明揚,說經過核驗,他還是個未成年,所以關于後續定損這一塊的很多材料的确認都沒有實際效力,必須要把他監護人或者監護人的委托人找來。
聽到這般噩耗之後明揚和韓飛淩大眼瞪眼小,還是餘桃比較淡定,向工作人員詢問清楚狀況之後大致摸清了來龍去脈。她端看明揚那表情就知道這小子藏着事兒,故意問了幾個陸駿相關的問題。明揚心虛得要死,答非所問,餘桃幹脆說:“你不會是背着陸駿來的吧?”
“啊?你怎麽知道?”明揚立刻反應不對,連忙改口,“沒有!他就是有事兒來不了……”
餘桃故作無辜地說:“那沒辦法了,好像只能把你壓在這兒了哦。”
“別啊!別!桃子姐姐救命!”明揚沒經歷過這種事情,完全沒有應對方法,情急之下一口氣全招給了餘桃。餘桃思考片刻,說自己找朋友去跟主辦方那邊溝通溝通,看能不能緩兩天,這個空檔讓明揚把陸駿叫來北京收拾爛攤子。
明揚苦惱地看向韓飛淩,韓飛淩聳肩,只能是這個辦法了。
三個半大的孩子着實讓餘桃不太放心,她跟朋友囑托好之後就随同三人一起去了醫院。給明揚做了個全身檢查也沒見有什麽毛病,身體健康大腦正常,胳膊上的大片腫脹淤青按時敷藥過段時間就好,只是這幾天需要避免活動。
四個人坐在停在地下停車場的車內計劃接下來怎麽走,裴若安是無所謂的,他問餘桃要不要回去看比賽,他可以再送她過去。餘桃一看時間來不及,就讓裴若安一會兒出去把她放在路上就行。明揚和韓飛淩本來應該乘坐今天晚上的火車回去,現在明揚受傷,還在北京留下一屁股爛賬,不光她倆走不了,得想辦法把陸駿弄來。
明揚拿着手機糾結了半天,把手機遞給韓飛淩,眼巴巴地說:“小韓姐姐,要不然你給陸紅萬打電話?”
“喲,這會兒會裝可憐叫姐姐了?”韓飛淩冷酷無情,“但是沒門。”
明揚只能用沒有受傷的右胳膊抓頭發,韓飛淩理都不理他,裴若安和餘桃通過後視鏡看到他在後面自己一個人鬧別扭,裴若安扭過頭來問:“不是吧,你那麽怕陸紅萬?”
“什麽叫怕?你爹我這輩子還沒怕過什麽人好不好?”明揚一秒反駁,他這副嘴臉在裴若安看來可笑至極。裴若安笑道:“那你現在一個人演什麽戲?不就是怕陸紅萬來了之後暴打你?”
明揚“切”了一聲,在這個問題上,他沒有什麽跟裴若安争執的餘地。自己悶頭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設,才撥通了陸駿的電話。
陸駿很快接了,明揚支支吾吾沒有把話說清楚,韓飛淩單從明揚的言語中聽不出來實質性問題,就讓他把功放打開。
于是大家都聽到陸駿在電話那頭說:“哦,你在北京啊?那你就在北京玩吧,給我打電話幹嘛?”
明揚問:“你不關心我為什麽來北京麽?”
陸駿說:“我不是說過不幹涉你麽?你想幹什麽幹什麽吧。”
“那個……那個……”明揚聽陸駿這說話口氣就不是很好,心中更是沒轍。思來想去最後一咬牙把眼前的麻煩事兒都告訴了陸駿。陸駿聽後沉默片刻,再開口時口吻變得十分嚴肅:“你每一次都是闖禍了才想起來找人擦屁股,難道做事情之前就不考慮考慮後果嗎?你不是總覺得自己可以把事情搞定麽?那現在這又是什麽情況?總不能出事之前你是個男人,出了事兒之後你又變未成年吧?”
“這回是真的有點問題,我不是故意……”
“我不管你是故意還是不故意,你就不能用你那個腦子想想這裏面有沒有道理嗎?”陸駿強硬地打斷了明揚,“還是說你覺得自己可以永遠逃避責任?別人為什麽要幫你?為什麽要為你付出?你想過嗎?你什麽都沒想過,你就會想當然。”
陸駿沒有像以前那樣罵明揚,他說的任何一句話都合情合理。明揚聽後心情比被罵還要糟糕,他動動嘴皮子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自己被陸駿形容得一無是處,那種感覺很難過也很委屈。
陸駿句句沒提“廢物”二字,可句句都有“廢物”二字。他反複提出問題,讓明揚自己想,仿佛明揚說不出答案來他就不理明揚。可明揚如果真的能說出來一二三,他還犯得着在這裏給陸駿打電話?
明揚一直都在試圖得出結論,但是他沒有結論,被陸駿逼得有些着急,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已經站在了失控的邊緣。
“總之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自己的問題吧。”陸駿最後丢出來這麽一句話,車內的氣氛跌入低谷,明揚只會拿着手機發呆。
半大孩子面對成年人的指責要不然就是逃避,要不然就是頂嘴,他們還沒有學會成年人那套虛與委蛇陽奉陰違,通常會在對決中落于下風。
就在問題無解的時候,餘桃回過身來拿過明揚的手機,溫和地說:“陸駿,是我,餘桃。”
陸駿發出了一個四不像的音節,明顯是愣了。
餘桃繼續說:“我今天湊巧也在現場,小明的比賽我看了,很精彩,他還拿了第一名呢。我真的很為他感到高興,同時,我也為你感到高興。”
“你……”陸駿很想說話,但是被餘桃打斷:“我知道,我都知道,不過現在你別說話,聽我說完。現在問題就擺在眼前,小明受了很嚴重的傷,我們還在醫院……”
陸駿強行打斷:“可是他說話挺中氣十足的啊?”
餘桃道:“他是什麽性格的人難道你不知道嗎?就是愛逞強,死活都要自己給你打這個電話。我覺得很多問題對于現在這個節點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來,除了你別人不行,你知道嗎?還有就是你剛剛說那些話,你自己明不明白想要證明什麽?你的需求是什麽?你想得到什麽結論?明揚才十七,他多大你多大?有些道理他不懂難道你也不懂嗎?OK這些其實也不重要,你現在趕緊看機票,最晚明天過來,要不然你讓他一孩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北京可怎麽辦?你知道北京現在晚上幾度麽?總之你好好想想這些問題好嗎?”
成年人的對壘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解答不了問題,那麽就把這個問題以同樣的方式抛回去。
陸駿的大腦還陷在“餘桃怎麽會出現”的錯亂和緊張之中,又聽了餘桃一系列問題,他徹底有點反應不過來了,電話裏愣是空白無聲了好幾分鐘。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車裏的三個小鬼互相看看,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就聽餘桃輕輕問:“陸駿,你在聽嗎?”
電話裏傳來嘆氣聲,只聽陸駿仿佛妥協似的說:“我買機票明天到北京,你先帶他們吃點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