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今年的春節來得早,一月底就是新年了。轉眼間年關将近,公司上下人心浮動,期盼着即将到來的春假。
秘書和助理團隊作為工作上和沈昀亭接觸最多的人,自然也能享受到有異于其他同事的私人福利。平時叫些什麽奶茶外賣都是稀松平常的事,如今快要過年更是免不了例行聚餐。茶歇時沈昀亭出來和他們閑聊,他已經提前訂好了酒店,讓大家一人選兩道喜歡的菜式報上來。
董秘招呼大家看群裏發的菜單,一邊煞有介事道:“一年可就這麽一次把握沈總錢包的聚會啊,趕緊挑貴的點。”
于是名字裏帶和牛、魚子和松露的菜名紛紛被提上議程,喬清半點不客氣地點了份布列塔尼龍蝦和時令烤魚焗蝦。沈昀亭眼裏帶上笑意,說:“算了,不用一人兩道,想吃什麽就點什麽吧。年後董秘調任,就當是提前踐行了。”
董秘也不推辭,笑着應道:“那我就再加一道鮑魚雞粒酥,沈總這次怕是得破費了。”
有盼頭的時間總是過得格外快,下班後他們便分幾輛車直接驅車前往酒店,等着好好大吃一頓。
今天是農歷二十九,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除夕的例行家族聚餐也是酒店生意最好的時候,今天反而沒什麽人。
喬清從車上下來,沈昀亭也剛到,下了車後就和其他人在車邊等他,見喬清看過去,他笑說:“今天速度有點慢了。”
喬清聳了聳肩,“路上走神多等了個紅燈。”他瞥了沈昀亭一眼,輕哼一聲說,“不也和你差不多時間到。”
一行人走進酒店大廳,提前等候着的經理笑容滿面地迎上前來,“沈總,喬少,你們訂的包間已經準備好了,請跟我過來吧。”
走了幾步後又和喬清搭話:“喬少,不知道前幾天喬老先生的生日宴過得還滿不滿意?”
“都挺好的。”喬清說,“我都考慮辦張年卡了。”
“哎,這就客氣了,您哪裏的話。”經理滿臉是笑,“您一直是vip客人,哪裏需要另外吩咐呢。”
喬清笑笑,沒有再接話。
然而沒想到的是今天實在不走運,他們還沒走到電梯前就遇到了個眼熟的人——不,何止是眼熟,簡直是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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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就是跨年那天在酒吧裏給女孩兒下藥的公子哥,名叫張欽。後來喬清才知道他父親是做餐飲業的,在喬老生日那天也有到場,但那天張欽沒去,所以兩人互相都不認得對方。
至于在酒吧發生的那件事,後來也是不了了之,畢竟缺少了另一方當事人的指證自然無法繼續調查下去。而酒吧外的群架就更不算什麽了,既然喬清不追究,那就是一句話就能擺平的事,不值得一提。
雖然之後張欽也有試圖通過兩人共同的朋友約喬清出來吃飯講個和,但喬清都給推了沒有應約。不過張父大概是生意做習慣了,總覺得人情不還不踏實,又以別的名義給喬父送了一套價值不菲的紫砂壺茶具,也算是某種程度上的補償。
沈昀亭在短暫的愣神後也馬上回想了起來,他下意識地扭頭去看喬清,喬清撇了下嘴,壓低了聲音說:“放心吧,我不會在這兒打架的。”
沈昀亭笑起來,又很快放平嘴角,将笑容維持在禮貌的程度。
“張總。”
“昀亭,好久不見。”
兩人客套着寒暄了幾句,随即張父将目光落到喬清身上,喬清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個招呼:“伯父。”
張父哈哈笑起來,他是風格儒雅的商人做派,一舉一動間都是滿滿的親和力。他拍拍喬清的肩,打趣道:“上次只是陪着喬老和你說了幾句話,還以為你不記得了。”
“哪裏。”喬清說,“我當然記得您。”
“那想必你也記得小欽了。”張父說,他轉頭用責備的目光看了眼冷着臉不說話的張欽,回過頭來又是和藹的笑,“這孩子被我慣壞了,脾氣太臭,性子又沖動魯莽。上回的事我已經教訓過他了,還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脾氣臭,性子魯莽。張父就連斥責都那麽敷衍,生怕喬清真看不出來他在護短似的。
喬清笑笑,客氣道:“自然,您的面子總是要給的。”
“好,好。”張父笑呵呵地說,“你和小欽差不多年紀,有空可以多約出去玩。”
喬清沒說話,沈昀亭怕他真惱了,趕緊自覺頂上,幾句話把人打發走了。
等到把人送走後,他才偏頭看過去:“喬清?”
喬清臉上沒什麽表情,平靜道:“走了,去吃飯。”
于是在旁邊當背景板的經理才終于像是重新被按了啓動鍵的機器人一樣活絡起來,繼續為他們帶路,一邊介紹着晚上的菜式。
也許是因為這個小插曲的緣故,晚上席間的氣氛也變得有些微妙。似乎董秘幾人也看出了他的家世并不一般——不,不是似乎,也就只有瞎子才會沒注意到他們交換眼神的樣子。所以向來只是個傾聽者的喬清這次被頻繁拉入話題,甚至還圍繞着他之前的留學和工作經歷聊了好一會兒。這頓飯喬清吃得跟演講似的,嘴巴不是在吃就是在講話,基本沒有閑下來的時候。
晚餐結束後董秘他們約着去KTV唱歌,問沈昀亭和喬清要不要一起。沈昀亭很少參與他們私下的娛樂活動,喬清當然更不可能去,借口一會兒有事婉拒了。
他原本是想回家的,但看時間還早,倒也不着急回去窩着。酒店後方有個花園,喬清本想去那兒走走透透氣,結果沒走幾步就被後面汽車的遠光燈晃了一下,他沒好氣地扭頭看過去,卻發現是沈昀亭。
“……沈總,”他無奈,“我還想着是誰敢拿遠光燈晃人,差點就要砸車了。”
沈昀亭也跟着笑,“沒事,我既不會報警追究也不會找你索賠。”
喬清望了下四周,見周圍沒人才繼續站着和他說話:“你要回家嗎,還是去哪兒?”
沈昀亭說:“不回去,接着應酬。”
喬清訝異地挑眉:“這麽忙?難怪剛才都沒見你喝酒,原來是還有下一場。”他想了想,說,“那你一會兒喝了酒也沒法開車,等結束了就叫我去接你吧,正好我也沒什麽事兒。”
沈昀亭頓了頓,也許是照進車廂的昏黃燈光過分柔和,連帶着他的眼神也顯得深邃溫柔起來。
“……好。”他說,“那我等你來接我。”
等待期間喬清去一個開射擊訓練館的朋友那兒玩了一會兒,一來是沒事做打發時間,等着一會兒去接沈昀亭;二來也是實在想念玩槍的感覺,所以在訓練館裏待了很久,直到沈昀亭打來電話叫他過去。
“好,我很快到。”
喬清利落地退出彈夾,子彈一顆接一顆地被指尖挑出,叮鈴哐啷地掉在桌臺上。
訓練館的老板王铎坐在一旁抖着腿抽煙,在缭繞的煙霧中吹了聲口哨:“行啊小喬,槍法不錯,看來在國外沒少玩嘛。”
喬清聳了聳肩當是默認,他把槍放回桌子上,說:“我有點事,得走了,改天再來。”
“成,随時歡迎。”王铎笑眯眯地道,跟招財貓似的揮了揮手,帶了點嬰兒肥的臉顯得稚氣未脫。偏偏一舉一動都帶了些地痞流氓似的流裏流氣,看着違和感十足。
他彈了彈煙灰,又說:“不過話說回來,你什麽時候成召喚獸了?”
喬清回頭瞪他一眼:“什麽召喚獸,這是工作。”
王铎冷哼一聲,“得了吧,繞來繞去還是和姓沈的攪和在一起。”
沒等喬清說話,他又笑起來,頗有些幸災樂禍地說:“不過現在不是沈未瀾,換成沈昀亭了,倒也不錯。”
喬清挑眉:“聽起來你和沈未瀾依舊很不對付。”
王铎龇了龇牙:“就沖他能看上陳肅,我就對他滿意不起來。”
陳肅雖然不是他們圈裏的人,但因為和沈未瀾在一起過的關系,難免約出來一起玩過,所以和喬清以及沈未瀾的朋友們多少也有些交集。
在當時——可能現在也是一樣,他們那夥人就沒一個喜歡陳肅的。原因很簡單,當有個人明裏暗裏都有一種“我和你們不一樣”的優越感的時候,他們當然不可能玩得起來。而陳肅是個非常固執且堅持自我的人,從小的單親家庭成長經歷又讓他多了些深埋在骨子裏的自卑和敏感。他容易注意到其他人不會注意的某些點并對號入座,而且也不會在乎場面好不好看,有時候說的某些話說是掃興都是輕的,最嚴重的一次兩撥人差點針鋒相對的吵起來,最終不歡而散。
雖然想讓自己的朋友們接納自己的戀人是人之常情,只是這事兒确實不好辦,畢竟他們由于成長環境的差異引起的三觀差距實在太大了。當時陳肅和沈未瀾也鬧得很不愉快,後來只得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草草揭過,才沒引起更大的沖突。
“也就你能跟他聊得下去,”王铎撇撇嘴,“我看他那清高樣都煩。”
喬清倒不很在意,說道:“他其實人不壞,只是和我們不怎麽合得來而已。”
“所以我才好奇沈未瀾是怎麽忍下來的。”王铎感嘆,“學生年代的愛情濾鏡啊……可真是了不得。你再讓他現在去和陳肅處對象試試,怕是不到一星期就得打起來。”
喬清笑,沒有接茬兒,很快開車離開了。
年少的時候确實不同,風華正茂的少男少女們意氣風發,自我且叛逆得很。在感情問題上總是覺得能用愛克服一切,只有等到自己碰壁了後才會知道有些坎兒有多難以逾越。更不用說,初入花花世界的年輕男女總是更多地将自我感受置于他人之上,尚不懂得如何去包容對方和對這段感情負責,所以大多數時候,少年人的感情總是充滿熱烈和激情,卻往往并不長久。
畢竟,感情只能決定他們能不能在一起,而無法決定他們能夠走多遠。
【你有過這種時候嗎?】白蓮花忍不住問,【小喬,你的初戀是什麽樣的?我是說,你真心喜歡過哪怕就只有一點點的那種初——】
喬清說:【忘了。】
白蓮花:【……哈?】
喬清漫不經心道:【喜歡的人太多,早不記得了。】
【……行吧。】白蓮花噎了一下,【不愧是你。】
不過……話說回來,這種事放在喬清身上的話,好像也就沒有那麽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