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沈未瀾披着毯子去給喬清開門。
喬清一看他裹成這樣便笑了, 說道:“都快入夏了,你怎麽還穿成個雪人了。”
沈未瀾讪讪地撓了撓臉,說:“這不是發燒了麽, 總覺得身上冷。”
喬清提着一袋子藥, 進門放下後就開始給他量體溫倒水, 一邊說道:“別空腹吃藥, 我去煮面, 你先吃點。”
沈未瀾腋下夾着體溫計跟他溜達去廚房, 看喬清熟練地燒水焯面, 撈起來後過涼水放到一旁。見剛才拿出來的九節蝦解凍得差不多了,轉頭又開始剝蝦。
沈未瀾倚在門邊, 悶悶地問他道:“小喬……你說我對你好不好?”
“好啊。”喬清說, “連洗菜都不知道幫忙只會站一旁看, 當然好了。”
沈未瀾:“……”
“我、我……”他底氣不足地我了半天, 幹巴巴地憋出一句, “我是病號……”然後老實地上前幫忙洗菜。
喬清将蝦丢入鍋裏,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我就随口一說而已, 怎麽了這是?”
他嘴上這麽問着,心裏卻明了,準是陳肅又背後說他什麽了。
蝦熟的很快, 青色的蝦肉慢慢渡上紅色,喬清将蝦撈起來,又燙了青菜, 一起倒進面裏。
“喏, 好了。”
沈未瀾心裏亂糟糟的, 想問些什麽又不知道該怎麽問,只愣愣地接過喬清遞過來的面湯, 走到餐桌旁坐下。
他吃了熱乎乎的湯面又吃了藥,頓時覺得舒服不少,身上不再那麽沒勁兒了。沈未瀾閑得無聊,便拉着喬清打游戲,兩人先是坐在地上,又覺得地板硬邦邦地坐得腰難受,轉而挪到床上去,靠着抱枕雙排吃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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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漸漸晚了,兩人也從靠坐着變成躺下,沈未瀾關了大燈,只留下門口處昏黃色的壁燈,和喬清躺進被窩裏。
喬清熄了手機,困倦地打了個哈欠。沈未瀾面向他躺着,無聲地注視着喬清的側臉,小聲叫他:“小喬。”
“嗯?”喬清懶懶地哼出一個鼻音。
“小喬……”
沈未瀾欲言又止,到底是不敢直白地将那句話問出口,他緊了緊被子,故作不經意地問道:“你的理想型是什麽樣的?”
“膚白,貌美,大長腿,”喬清一個一個數,聽得沈未瀾心裏越發沒底,“還要大胸,細腰,嗯……”他轉過臉,幾乎要憋不住笑,“當然,還要配上你的臉。”
沈未瀾一呆,繼而憤怒地暴起揍人:“艹!老子和那些東西混一塊兒不得成人妖了?!”
喬清哈哈大笑,他把沈未瀾按回去,掖好被子。
“開玩笑的,我喜歡男人。”
沈未瀾哼了一聲,“這個我知道,你說點有用的。”
但喬清不再說了,他問道:“怎麽的,你要幫我找對象?”
“對對對,”沈未瀾胡亂應他,“你盡管說,我幫你找。”
“你可拉倒吧,”喬清翻了個白眼,“你認識的人還沒我多。”
兩人插科打诨幾句,然後喬清便借着時間不早的理由起身要回去了,沈未瀾才反應過來他什麽都沒問出來,氣得裹着被子盤腿坐在床上氣呼呼地瞪他。
但是自開了這個頭後,沈未瀾算是徹底沉不住氣了。
有天喬清正午睡,忽然就接到汪毓的電話,那頭激動地沖他嗷嗷叫喚:“小喬!我告訴你你要熬出頭了!剛沈未瀾來找我,你猜怎麽着,他居然對你有意思!他……”
汪毓在那頭blablabla說個不停,然而喬清實在是困得不行,中途甚至聽着聽着又睡過去了,然後再次被喊醒。他困倦地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地嘟囔一句:“我睡覺呢,回頭找你。”随即就挂了電話。
下午起床後喬清去汪毓公寓找他,這條吃不到新鮮瓜的猹正急得上蹿下跳,喬清第一時間奉上新鮮瓜田:“汪毓,我和沈昀亭在一起了。”
“哦我正要和你說沈未——等等,沈昀亭?!?!”
猹震驚了。
喬清對他露出和善的笑:“除了這個,我還有件事要麻煩你,汪毓。”
瓜田裏的猹看着瓜農瑟瑟發抖。
喬清說:“我和沈昀亭的事兒,我如果直接和沈未瀾說怕是不太好,還得你先和他透透底。”
“我和他透——”汪毓差點原地去世,“小喬!我和你無冤無仇,你可不能這麽害我!”
“你瞧你說的什麽話,我怎麽會害你。”喬清一臉的溫柔善良,“來,我教你怎麽說。”
他把自己和沈昀亭的事兒都仔細說了,汪毓瞪圓眼睛,恍然大悟道:“我說最近怎麽總聽說你和沈昀亭同進同出的,原來你們真有一腿!”
喬清沒搭茬兒,又手把手教他要怎麽和沈未瀾循序漸進。将正事兒說完後再次将這只猹引進瓜田裏,挑了幾件和沈未瀾陳肅相關的事情告訴他,一瓜接一瓜地給他塞了個飽。
汪毓原本只知道個大概,對這些事兒還真都不太清楚,快快樂樂地吃完瓜把喬清送走。然後才猛地反應過來——艹!他居然就這麽接下了這個要人命的活兒!
沒腦子的猹痛心疾首地哭暈在瓜田裏。
除汪毓以外,喬清也去找了王铎,将自己和沈昀亭的事兒慢慢鋪開。
“我說,”王铎打開一瓶冰啤酒,“沈未瀾那小子最近和你粘挺緊啊?”
“唔。”喬清将空彈夾退出來,“他好像喜歡我。”
王铎手一抖,大半瓶啤酒一骨碌倒進嘴裏,灌得他吭哧一聲,忙不疊地咽了。
喬清往彈夾裏一顆顆填子彈,接着道:“但是我已經和他哥在一起了。”
王铎:“……???”
他噗的又嗆了一口,“那那那——”
“沈未瀾還不知道,我沒和他說。”喬清戴上防噪耳機,舉槍瞄準,扣動扳機打空了一梭子,“沈昀亭也不知道我喜歡過沈未瀾。”
王铎徹底抖成了帕金森,舉着手差點把啤酒倒進鼻子裏。他連忙将酒瓶放下,胡亂抹了把臉說:“小喬你你你——”
他結巴了一下,終于緩過神來,拍着他的肩驚嘆道:“你牛啊!!不是,這——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和沈未瀾說?”
喬清不說話,只是笑。王铎是個聰明人,很快明白過來,比了個OK的手勢,“懂了。”他摸摸下巴,說道,“這事兒……你要直接和他說的話好像确實不太行,你和沈未瀾關系那麽好,而他和沈昀亭又是親兄弟,唔……”
喬清拍拍他的肩:“還是你懂我。”
和沈未瀾面對面攤牌向來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一來沈未瀾不夠成熟,一激動起來情緒必然失控,他懶得去安撫。二來他也希望繼續和沈未瀾保持“好兄弟”的關系,同時盡量不讓沈昀亭和沈未瀾兄弟關系失和——至少明面上不能。所以最好還是讓沈未瀾自己慢慢發現,這樣既讓他提前有了心理準備,也避免了沈未瀾一時沖動直接和他叭叭叭一通胡來,最大限度地把可能會出現的尴尬和矛盾扼殺在搖籃裏。
而事态的發展也正如喬清所計劃的那樣,正在有條不紊的展開着。
這天他和沈昀亭一起參加一個冷餐會,他們倆都忙得很,雖然工作時間和休息時間基本重合,倒也算不上見不了面。但工作之餘難免需要各種出差開會,因此大把的休閑時間确實不多,只得借着能一起出席的場合争分奪秒地談戀愛。
就比如現在。
他們聚在一起聊天,有人調侃沈昀亭是轉性了,難得的總是在各種聚會宴會上看見他。沈昀亭一邊聊着一邊無意識地看向喬清,喬清正拿着酒杯望着他笑,沈昀亭看了一眼後就移開了視線,生怕自己露出一些不該有的表情。
王铎也在,他是特意趕來看熱鬧的。沈昀亭和沈未瀾是截然不同的性格,他就沒見過沈昀亭對誰有過好感。他覺得沈昀亭看起來就像個設定好情緒的機器人,別人的冷漠或許是沈默寡言又或者冷酷攝人,但沈昀亭的冷漠是由內而外的,即便你已經能夠和他愉快地聊天,卻還是會覺得和他離得很遠,難以接近。
“小喬你說,”王铎在角落裏攬住喬清的脖子,湊過去小聲道,“他在床上是不是也是這幅性.冷淡的表情?”
喬清愣了一下,無語道:“我們還沒……”
“噢?那你們可有點慢了。”王铎砸吧砸吧嘴,“等什麽時候上了記得告訴我。”
喬清笑了,問他道:“你對他感興趣?”
“哪裏,”王铎嗤笑一聲,差點抖了一地的雞皮疙瘩,“我倒是對你感興趣,我尋思你也不能把你自己的小電影發給我啊。還是……可以?”
他向來葷素不忌,浪蕩慣了,一邊說一邊就去捏喬清的下巴,卻聽身後傳來沈昀亭的聲音:“喬喬。”
王铎唯恐天下不亂地沖喬清擠擠眼,轉過身和沈昀亭打了聲招呼:“沈總,好久不見。”
“客氣了,”沈昀亭禮貌地笑笑,“叫我名字就可以。”
“沈總找小喬有事?”王铎吊兒郎當地問,依舊挂在喬清身上不撒手,“巧了,我找小喬也有事。”他龇牙一笑,“急事兒。”
沈昀亭一頓,許是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饒是他也沉默了一瞬,見喬清也沒說話,他便道:“好,我一會兒再過來。”
“行,那您晚點再來。”
王铎理不直氣也壯和沈昀亭對視一眼,對方黑漆漆的眼睛幾乎要明晃晃寫上三個字“鯊了你”。他覺得有趣極了,在沈昀亭轉身時又向喬清湊過去,在他臉側深深地嗅了一口道:“小喬你今天噴的什麽香水,香噴噴的。”
喬清:“……我沒噴香水。”
王铎了然:“體香,懂了。”
喬清:“……”
烏雞鲅魚。
他和王铎站在角落裏說話,但兩人作為圈內的自主發光體,不一會兒又吸引了一堆人圍過來,形成新的小團體。喬清陪他們站着聊了一會兒,但大概是酒喝多了,他有些微醺,不耐于這樣無意義的社交場合,不一會兒便借着上廁所的借口溜了。
喬清去衛生間洗了把臉,起身時就從鏡子裏看見沈昀亭走進來,他抹了把臉上的水,在鏡子裏沖他笑:“婷婷。”
衛生間剛剛清理完,濃郁的消毒水味兒讓喬清忍不住揉了揉鼻子。沈昀亭反手關上門後走到他旁邊,抽出紙來給他擦臉。
喬清半眯着眼睛看他,沈昀亭轉身看了眼裏面,喬清說:“裏面沒人。”
沈昀亭回過頭,便見喬清促狹地看着他,明知故問道:“怎麽了?”
沈昀亭抿了抿唇,說:“王铎他……”
“他自在慣了,就是好玩兒,沒別的意思。”喬清笑說,“你別放在心上。”
然而沈昀亭的反應擺明了他就是放在心上了,但他沒說什麽,只是将喬清被水沾濕的額發往後順了順,說:“少喝點。”
“我知道。”喬清說,又誇他道,“今天的領帶很好看。”
深藍色的菱格紋,襯上沈昀亭不茍言笑的樣子,看起來确實很有幾分王铎說的性.冷淡的感覺。
沈昀亭沉默幾秒,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他的誇獎似的垂了下眼,咳嗽了一聲說:“我們出去吧。”
“好。”
沈昀亭走到水池邊洗手,見喬清倚着牆抱着手臂看他,不由叫道:“……喬喬?”
“手也好看,”喬清眉眼帶笑,“用領帶綁上,肯定更好看。”
他的語氣很平常,但眼神卻像是帶着鈎子,如同巡視領土一樣地在沈昀亭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仿佛能夠透過衣服看到更深處,帶着幾分戲谑,并不露骨,但足夠勾人——至少足夠鈎起沈昀亭深埋在理智深處的所有遐想。
水龍頭的水還在嘩啦啦地淌着,喬清走過去關上,然後就被沈昀亭摟住了腰,男人氣息不穩地吻上他,深黑的眼底漾起波瀾。
“都聽你的……”
他說。
“都聽你的,喬喬。”
五分鐘後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衛生間,喬清拿出震個不停的手機看了眼,是汪毓發的,過濾掉情緒性的無意義文字和表情包,重點只剩下一句話。
【沈未瀾剛從我這兒走。】
換言之,汪毓應該是把喬清交代的任務完成了。
喬清收起手機,他思忖片刻,對沈昀亭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好。”
沈昀亭叫了司機來接,喬清喝了酒,坐着車有些暈,便合了眼靠在後座休息。
司機低聲問沈昀亭:“沈總,是回公寓還是……”
“直接回公寓。”沈昀亭說。
喬清來過沈昀亭住處幾次,他清晰地記得這裏的布局和開關,但這回卻誰都沒急着去開燈,他們浸泡在黑暗裏,喘息聲如同浪潮拍上礁石,沉悶地在寂靜的空間裏擴散開來。
突然,不遠處傳來門鎖轉動的聲音。
恍惚之間,沈昀亭只感覺到原本勒緊了的領帶被松開,柔軟絲滑的布料自手腕上滑下,像是靈巧的游魚溫柔地撫慰着被縛緊所帶來的疼痛。他的手臂恢複了自由,被人自頭頂上方拿下來。
“有人來了。”喬清提醒他,而有沈昀亭公寓鑰匙的,除了他自己以外就只有沈未瀾了。
客廳裏驟然亮起的白熾燈讓喬清不适地眯起眼,好在他們的衣服并不算太亂,勉強算是整理好了。
沈未瀾走得不快,屋子裏沒亮燈,他本以為家裏沒人又或是沈昀亭休息了,結果走到客廳卻發現沈昀亭和喬清都在,他一下子頓住腳步。
喬清倚在沙發轉角裏,襯衣下擺皺皺巴巴地垂在外頭,紐扣解到了胸口以下,半遮半掩地敞着。他的手上還撈着沈昀亭的領帶,喬清垂下眼,不緊不慢地疊起來放到一旁。
沈昀亭有些不悅,事實上多虧了他的涵養才能在這事兒被打斷時也僅僅只是不悅而已。他皺起眉頭,冷聲道:“什麽事?”
然而以眼下的情況,似乎也沒什麽多問的必要了。
沈未瀾盯着喬清看了半晌,一聲不吭地扭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