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小喬!!”
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所有人一擁而上, 但喬清不用攙扶就自己坐了起來。他皺眉看了眼擦傷的手臂——還好他反應快,摔下來的時候避開了對關節處的施壓,改用大面積的手臂去支撐。好在高度也不高, 因此也只是皮外傷而已。
“小喬!”
周墨焦急地想抓他的手臂看情況, 然而上面鮮血模糊, 讓他實在無從下手, 滿目的紅刺得他眼前直發暈。
随即眼前一暗, 是喬清伸手擋住他的眼睛。
“行了周總, 你別看了。省得待會兒救護車得把你擡走, 把我自個兒丢在這兒。”
喬清還有力氣開玩笑,周墨擋開他的手, 眉頭緊擰着要扶他起來:“馬上去醫院。”
“只是擦傷。”喬清不在意道, “消毒清理一下就好了。”
但周墨顯然不這麽想, 硬是讓救護車把他擡走了。
到了醫院後的第一件事還是給傷口消毒和清理, 然後才能拍X光看骨頭是否受傷。周墨和陳熊陪同在側, 然而周墨一看那醫用雙氧水往傷口上一沖,一下子冒出一大堆泡沫, 血水混合着雙氧水淌了一臉盆,頓時又要犯暈。
陳熊也是一樣的表情,沒別的, 實在是這種傷口代入感真的太強了,他感覺自己的手臂正在隐隐作痛。
“忍着點。”醫生說,“現在要沖一下生理鹽水。”
喬清:“嗯。”
他反應平靜, 另一只手放松地搭在膝蓋上。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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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完鹽水, 醫生為難地摸了摸下巴。
周墨面色不善:“什麽叫嗯?”
醫生撓撓頭:“還得再忍一下, 有小石子進傷口裏了。”
拍攝現場是臨時搭的荒蕪土地,輔以後期特效制作, 因此地上全是沙和石頭。
喬清:“哦。”
于是醫生又拿了小鑷子,撐開傷口裏把碎石子夾出來。
陳熊倒吸一口冷氣,戰戰兢兢地別過了臉。
而喬清正低頭看微信,周墨伸手,擡起他的臉。
喬清:“?”
然後就被他按着後腦勺怼進了懷裏。
“馬上就好了。”周墨說,一下下地輕拍他的後背。喬清挪了下臉免得把鼻子撞塌,周墨就感覺懷裏人靠着他蹭了蹭,頓時心裏一軟,将人摟得更緊。
“好了。”醫生終于大功告成,長長舒了口氣,“去拍片吧。”
拍片的結果就如喬清所料,根本一點事兒也沒有。但周墨還是給他開了一間單人病房,把喬清安頓好後出去走廊給向景鴻打了個電話。一開始沒接,到第三個才接了起來。
“周墨?”
“向景鴻,你丫在哪兒呢?”周墨壓低了聲音,有些不耐。
“梁靖和他男朋友一起回國了,讓我去接他。”向景鴻說,“剛剛在開車沒看手機,什麽事?”
“你——”
周墨抿了抿唇,“算了,我就是告訴你一聲,小喬片場出事兒了,你忙完趕緊過來。”說完就挂了電話。
他走回病房,喬清正靠着床玩手機,見他進來,擡眼問道:“景鴻要過來?”這只是小傷,喬清并未當回事,也沒主動告訴向景鴻,但他知道周墨會替他去做的。
周墨一愣:“他……”
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其實他本不應該對此有什麽異樣感受,畢竟這是他一早就預料到的事,也是他一早就等着的結果。可是現在喬清仰頭看着他,唇色雖然蒼白,琥珀色的眼睛卻亮着光,仿佛期待不已。
“要的。不過他去接阿靖了,他今天回國。”周墨說,“他馬上過來。”
喬清愣了愣,“……哦,好。”他低下頭打開手機,繼續戳消消樂玩。
向景鴻來得很快,他步履匆匆地走進病房,“抱歉,我有事耽擱了。是哪兒受傷——”他問到一半就看見喬清手臂上纏着的紗布,一下子走上跟前,想碰卻又不敢,又皺着眉問他,“骨折了?”
“沒有。”喬清笑着說,“只是擦傷,沒關系。”聲音還是溫柔,然而這次卻是因為虛弱。
“怎麽弄的?是事故還是有人故意?”向景鴻問,臉色随之一沉。見喬清臉上還有擦痕,忍不住伸手要去碰,“這裏——”
“臉上不是,那是化的妝沒來得及擦。”喬清說,仰着頭任由向景鴻的手落到臉上蹭了蹭。
周墨轉身走了出去,本來想抽根煙,但是走廊上又貼着禁止吸煙的标志,只能幹叼着煙頭過過瘾。
不一會兒向景鴻也出來了,周墨把煙捏在手裏,“你怎麽來得這麽慢。”
“堵車,我挂了電話馬上過來了。”向景鴻說。
周墨問:“你怎麽還接上人了,梁家是缺司機怎麽的?”
向景鴻頓了頓,“他叫我去,我不好拒絕。”
其實梁靖一開始是約他吃飯的,但向景鴻拒絕了,後來又說讓他去接他,說他新交的男朋友也會一起回來,讓他不用在意。話說到這份兒上,向景鴻不好再拒絕,再加上梁靖當初被氣得跑出了國,兩人之間也鬧得有些僵。這回梁靖主動給了臺階,他便也順勢答應了下來。只是向景鴻向來不是個多話的人,也自覺沒什麽和周墨解釋的必要,便只是簡單說了這麽一句。
這個理由不算太意外,周墨笑了一下,“也是,你從來是最緊着他的。”
向景鴻略略皺眉,隐隐覺得周墨的語氣有哪裏不對,但有鑒于他向來嬉笑怒罵慣了,加之現在還是喬清受傷的事兒更重要些,便也沒放在心上,轉而問道:“今天你也在片場,到底是怎麽回事兒,真的只是失誤?”
周墨嘆氣:“景鴻,我只是去探班的,又不是布置場地的道具組。”他皺眉想了想,又說,“吊威亞确實容易出事故,不好說。”
向景鴻說:“但也許正是因為大家都是這個想法,才更容易出事故。”
他話裏的內容顯然意有所指,周墨頓了頓,說實話,在娛樂圈裏陰謀論慣了,其實他和向景鴻想法一致。
“我會讓人查的。”他說,“好在沒什麽大事。”
“嗯。”向景鴻說,拍拍他的肩,“我先帶喬清回去休息了。”
“去吧。”周墨說,倚着牆沒有看他。
喬清正玩着消消樂,向景鴻走過去将他攙起來:“走吧,我們回家。”
喬清猝不及防被提溜了一把,忍不住笑:“我是手擦傷,腿又沒瘸。”
向景鴻抿了抿唇,松開手。
出去時他們和周墨打了個照面,喬清還記得他看醫生處理傷口時一臉煞白的樣子,禁不住又笑起來,擠兌他道:“周總,回去可得好好休息。”
他還是叫他周總,可是周墨卻聽出幾分不同于以往的親近來,他佯裝惱怒地啧了一聲:“你個——”
喬清雖然一手受了傷,另一手動作卻還是利落,在他開口之前火速拉着向景鴻跑了。
“……”
周墨呆在原地,半晌,哭笑不得地笑罵了一句:“……小兔崽子。”
***
回家後喬清直接往沙發上一癱,角落裏的棉花糖見主人終于回來了,兩眼放光地撲騰着四肢就要往沙發上撲。然而卻在騰空的瞬間被向景鴻一把撈了起來。
棉花糖:“嗷?”
“你手傷着,別讓狗撲到了。”
向景鴻說,彎腰将棉花糖放到地上。他一貫氣勢強,棉花糖在他面前向來是夾着尾巴繞着走,這回也是一樣,等到他走開後才嘤嘤嘤地把自己團進喬清懷裏撒嬌。
向景鴻在另一塊單人沙發上坐下。
他看着和棉花糖拔河玩的喬清,再三欲言又止,還是低聲道:“抱歉。”
喬清擡頭看他。
“今天我本來應該早點到,只是周墨打來的時候剛好在開車,沒注意手機。”向景鴻說,“後面又堵車了,所以耽擱了些時間。”
“不要緊,只是一點擦傷,又不是什麽危及生命的事兒。”
喬清說得輕松,但卻沒能讓向景鴻也感到輕松。他表現得一切如常,既沒有不滿也沒有生氣,仿佛真的只是司機遲到了一會兒而已,對此毫不在意。
“手還疼嗎?”向景鴻問。
“還有一點兒。”喬清說,“就是那種一跳一跳的疼。”
他描述得詳細,向景鴻看看他又看看他的手臂,一時之間竟有些手足無措:“那、要怎麽辦?冰敷?可是醫生上了藥,冰敷好像又……”
喬清将他笨手笨腳的關心盡收眼底,他清楚向景鴻心裏的掙紮,也正是因為清楚,所以才更需要再往上面添一把火。
不過在那之前,倒是先有了個意外之喜。
就在兩人正聊着的時候,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他們家很少有訪客——或者可以說是從來沒有過。向景鴻起身去開門,而喬清已經猜到了來人是誰,結果也如他所料,是梁靖。
“梁靖?”
“景鴻,我聽說小喬受了傷,晚上剛好沒事兒,就過來看看。”
“……提前……電話……”
向景鴻聲音壓得很低,喬清似笑非笑地望着玄關處。不一會兒他們就進來了,梁靖走在最前面,“小喬,抱歉,我忘記打招呼就跑過來了。”
喬清看着他,恍惚間甚至以為看到了上一個世界的自己——從笑容到語氣都是爽朗大方的姿态,一舉一動随性自然,讓人第一反應便心生好感。
反倒是向景鴻變得有些不自在,他坐到喬清身邊的位置,整個人都是肉眼可見的緊繃。
“沒關系,這有什麽好抱歉的,太見外了。”
喬清也在笑,向景鴻卻有些心煩意亂,他下意識地抗拒梁靖和喬清接觸,這種抗拒帶來的煩躁感讓他面色冷凝,吓得棉花糖又開始夾尾巴。
“你們結婚的時候我已經出國了,沒趕得上。”梁靖說,有些惋惜,随即又笑起來,“不過我已經在網上定好你們的新婚禮物了,只是到貨還需要一點時間。喬清你可一定得收下。”
“不用。”向景鴻說,“我們不缺東西。”
“這和缺不缺有什麽關系,這是心意。”梁靖撇撇嘴,“算了,我跟你個土老帽沒話講,喬清喜歡就好了,他一定會喜歡的。”
喬清好奇地向前傾身,“完了,”他嘟囔,“我最等不了驚喜,看來要心癢上好一陣了。”
梁靖哈哈大笑,他一拍大腿:“真的!我都想直接把圖片先給你看了,可不是只有你忍得辛苦,我跟你說……”
明明和喬清結婚的是向景鴻,可他卻沉默寡言,梁靖反而成了最自然熱絡的那個。喬清笑而不語,梁靖很健談,笑容明朗陽光,沒有半分扭捏做作的姿态,讓喬清實在是很有些割裂感——就好像看到這個世界的自己在和上個世界的自己聊天一樣怪異。
最後還是向景鴻看了眼時間,僵硬地道:“很晚了,喬清明天還要拍戲。”
“得得得,知道你心疼你老婆。”梁靖滿不在乎地一揮手,卻又在說到“老婆”這個詞的時候一頓,小心地瞅了喬清一眼,“老婆……可以這麽叫吧?”
後半句莫名其妙的停頓讓向景鴻眼皮子一跳,然而喬清已經笑開,說:“當然可以,随便怎麽叫都行。”
梁靖聽向景鴻說他要工作,于是沒多久便也起身離開。喬清送他出門後回到客廳,便看見向景鴻拿了藥箱來給他拆紗布換藥。他在沙發上坐下,撐着下巴問道:“你和梁靖關系很好?”
“還行。”向景鴻緩慢地解着紗布,免得牽動傷口,“就是發小,和周墨一樣,你知道的。”
他下意識地想要尋求喬清的認同,喬清歪了歪頭,笑道:“确實是個很好的人。”他垂下眼,又說,“那你是和周墨比較好,還是和梁靖比較好?”
“周墨吧,”向景鴻說,“來往更多。”
紗布終于被完全解了下來,只是難免牽扯到一些結痂的地方,還是滲出了血。向景鴻的眉頭擰得更緊,喬清用另一只手按了下他的眉心:“別皺眉,我又不疼。”
“我會輕點。”
向景鴻說,小心地撒上藥粉,又噴上醫用噴霧,重新用紗布包裹起來。
“晚上別洗澡了,傷口創面太大,不能沾水。”
向景鴻說,擡眼就見喬清正看着他,那做賊心虛的眼神讓他眼皮又是一跳。
喬清保證,“我會小心的。”
向景鴻仍不放心:“那也——”
喬清懶得和他多廢話,臭着臉收回手,“不用你管。”
他作勢要走,向景鴻拉住他,到底是緩和下聲音,“那我幫你拿着花灑,先洗上身,其他的……你再自己洗。”
喬清愣了一下:“其實不用這麽麻煩,我叫了小熊來——”
“不麻煩。”向景鴻僵硬地拒絕他,“我幫你就行。”
喬清:“……噢。”
向景鴻說得果斷,真到了該做事兒的時候卻沒那麽潇灑了,盡管喬清洗澡的時候還穿了件長至膝蓋的運動短褲,但也足以讓向景鴻僵成路邊的路燈——嗯,和路燈唯一的不同就是上面還挂了根花灑。
浴室內水汽升騰,蒸得向景鴻從腳到頭都要跟着冒熱氣,他眼觀鼻鼻觀心地做好自己人形花灑的本分,然而視線卻不由自主地順着喬清抹沐浴露的動作來回游移,從脖子到肩膀、胸膛、小腹……
當然,喬清并沒有在別人面前近距離展示如何洗澡的愛好。奈何今天為了拍喪屍廣告而在土堆裏打滾,光靠毛巾擦拭實在是不行。于是他草草洗完了上半身,從向景鴻手裏接過花灑:“好了,你出去吧。”
向景鴻退到門外,房間裏安靜得很,浴室裏的水聲依舊清晰可聞。
他閉上眼,在微涼的空氣中深深地吸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