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當向景鴻再次出現在片場的時候, 喬清就知道事情結束了。

這段時間他們基本沒有聯系,喬清但凡出門就有記者跟着,因而一直都在酒店劇組兩頭跑;向家一家都在接受調查, 喬清身份又敏感, 別說向景鴻了, 向老都不敢和他過多聯系, 就怕最後事情沒能解決, 反而連他也一同拖下水。

今天再和喬清見面, 向景鴻只覺得恍如隔世。

喬清收工後和他一趟車回向家, 兩人都很平靜,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只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天下班一樣。

“都解決了?”喬清問。

“嗯。”向景鴻說, “以後都沒事了。”

他疲累極了, 這幾天的工作強度和心理壓力說是上輩子的總和也不為過, 本來只是想閉目養神, 結果合眼後就睡了過去。後來還是喬清将他推醒,叫他道:“景鴻, 到家了。”

向景鴻睜開眼,有些茫然的目光看向喬清,而後逐漸聚焦。

“喬喬……?”

“睡蒙了?”喬清笑, “到家了,下車吧,我們去看爺爺。”

到家了。

向景鴻怔愣片刻, 随即柔和了眉眼, “好。”

到家了, 一切都過去了。

網上的輿論比娃娃的臉變得還快,媒體們幾天前還在說喬清嫁了個假豪門、要賺錢幫夫家還債或者離婚疑雲之類的話, 在向家開了記者發布會高調聲明後又急急掉頭,轉而吹噓向家不愧是百年名門、向景鴻這頭剛沒事兒結果扭臉就去等喬清下班,兩人果然恩愛非常,喬清果然地位穩固雲雲……

其實不論好壞,喬清都無所謂外邊怎麽傳他。倒是向景鴻一向真情實感,網上有黑子時他看不慣,瘋狂砸錢力壓惡評;碰上一些雖然虛假但還算甜蜜的小作文時看得比誰都上頭,磕得比誰都起勁。

Advertisement

“離婚的事,我還沒告訴爸媽和爺爺。”向景鴻低聲說,他們正牽着棉花糖在陽臺玩飛盤,“再過段時間,等到情況穩定下來再公開。”

喬清點點頭。這就和離婚的消息不能往外爆一樣,向家正面臨困境,他卻在這時候和向景鴻離了婚,不管兩人之間是怎麽想怎麽協議的,外面傳起來終歸是不好聽。

今天是向家的第一個團圓飯,但大家的精神并未放松多少——事情雖然已經澄清,但經營困境仍在,對向家而言這才是真正的戰役。醜聞澄清後馬上崛起反擊的劇情只存在于小說裏,現實只會是投資者撤資、合作商跑路、供應商觀望,在前期時現金流的口子只能靠自己勉力填補。雖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靠着資産變現和向家的人脈,也算是能穩當度過。但就和明星抱團一樣,資.本.家也會抱團,如今向氏元氣大傷,反而讓大家看到了聶家的能量,自然紛紛選隊站,說風涼話的不少,落井下石的更多,這陣日子也沒那麽好過。

向景鴻依舊忙得腳不沾地,每周只能擠出一點時間去探班。他知道喬清身邊不缺人陪——周墨也好,聶鶴川也好,姜谌也罷,但其他人如何與他無關,向景鴻只想站在喬清看得到的地方,和他見上一面就足夠了。

只是經此一事,向老的身子便愈發衰弱下去。喬清時常回家陪他,還是和往常那樣看電視,但向老看不了多久便會倚着沙發睡過去。心衰的病人心率極低,喬清次次都心驚膽戰,起身試過鼻息後才又再次坐下,将向老叫醒,讓傭人扶他回房休息。

“不不不,”向老連連搖頭,“不休息,還能看呢。”

喬清覺得老在屋子裏悶着也不好,便說道:“那咱們出去散散步吧。”

向景鴻也陪着一起,兩人一左一右地扶着向老,向老偏不,把他們趕到前面走着,自己和傭人慢悠悠墜在後邊。向老是最大的CP粉頭子,非得看兩人發糖才滿意。向景鴻便和喬清手牽着手走在前面遛狗,喬清低頭看了眼手機,向景鴻問道:“怎麽了,有安排?”

“嗯。”喬清說,“一會兒和俞松白出去吃夜宵。”

向景鴻一怔,而後垂下眼:“……好。”頓了頓,又道,“我送你去吧。”

他們今天只開了一輛車回向家,喬清深夜外出不方便,便點了點頭:“行。”

向老離得遠,耳力又差,聽不見他們說什麽,只看見小兩口腦袋挨在一起說悄悄話,頓時笑得欣慰,對傭人道:“你看看,他們感情多好啊。”

***

喬清的新歷生日很快就到了,剛好是在他休息的時候。原本只打算和工作室的小夥伴簡單慶祝一下,但向老說打算給他辦個生日宴,熱鬧熱鬧聚聚喜氣,于是這事兒便也這麽定了下來。

這次生日宴規模不小,賓客如雲。人前時喬清和向景鴻還是一對恩愛伴侶,手牽着手接受賓客道賀。周墨不想上前,便只是端着酒杯遠遠看着,沒幾下就幹完了一瓶紅酒。

“嚯,你可悠着點。”旁邊的朋友給他吓了一跳,“這兒長輩多,別胡來。”

周墨不在意地擺擺手,示意他知道。

喬清和向景鴻坐在一塊兒,長輩總是樂意于在小輩身上找樂子,時不時地便拿他們調侃。向景鴻不知道該怎麽應,喬清便出來救場,兩人相視而笑,引來更多善意的調笑。

周墨捏緊了高腳杯。他知道喬清只是逢場作戲——但是,那真的是逢場作戲嗎?他心中有些遲疑,周墨自認他從不是妄自菲薄的人,然而碰上了喬清,卻總是忍不住患得患失。

酒宴過半,忽然看見喬清低聲和向景鴻說了些什麽,然後便獨自一人走出大廳。周墨心中按捺不住,起身跟上。

他随着喬清來到私人休息室外,在門口徘徊了一會兒,心中有些唾棄自己的尾随行徑,但很快又說服了自己——尾随都尾随了,何不如一步到位呢?

于是周墨連門都沒敲,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喬清正面對着穿衣鏡在換衣服,脫下的襯衣半挂在手臂上,寬闊的後背向下收攏出腰身細窄的弧線,在輕薄的衣衫下若隐若現。周墨原本還覺得酒意上頭,現在只覺得腦海裏嗡的一聲,一下子清醒了大半。

他反手關上門,落了鎖。

喬清知道來人是誰,他一早就知道周墨跟在身後。因而也并不着急,慢條斯理地換下被紅酒弄髒了的衣服,換上提前備好的幹淨襯衫。

他合攏衣襟,轉身看向他:“什麽事?”

靈巧的手指将紐扣逐顆扣上,光潔的皮膚被一寸寸掩蓋,如同蒙塵的寶石。周墨喉間微緊,他忍不住上前,将喬清堵在鏡子與自己之間,握住他正系着紐扣的手,“着什麽急?”

周墨呼吸滾燙,他一手撐着鏡子,越挨越近,然而開口時卻再無剛才的強勢,“小喬……”

他低聲喚他,像是祈求。

喬清擡眼看向他,周墨的手落向他腰間,羊脂玉一般瑩潤細膩的觸感讓他忍不住順勢向上輕撫,人也緊跟着貼了上來。他喘着氣貼在喬清的臉側,啞着聲音叫他:“小喬。”

柔軟的嘴唇落下一個個吻,喬清垂下眼,“周墨,爺爺和向景鴻還在外——”

“他們不會知道的。”周墨說,竭力抑制着過于急促的呼吸,“你想瞞着他們,我沒意見,我會幫你,他們什麽都不會知道。”

這個回答不算意外,喬清擡眼看向他,深邃的眼眸如同平靜無波的深海,他說:“除此以外,有個前提你得知道。”

“周墨,我給不了你任何保證或者承諾,不論是現在還是以後。”

周墨一怔,他慶幸自己晚上沒喝太多酒,清醒的理智很快反應過來這句如同某種默許的首肯。但這依然讓他的腦袋短暫的空白了一瞬,然後便像是猝然被一點星火點燃了的荒原一般,激起某種欲.望熱烈的翻湧。

“我不在乎。”他擁緊喬清,望着他的眼裏也像是燃了火一樣的明亮,“我不在乎其他,我不要你公開不要你表态,你可以繼續跟向景鴻住在一起,我什麽都不要,小喬,除了你,只除了你……”

動作之間衣衫盡褪,鏡子被人體溫熱的氣息染上霧氣,隐去一切不可描述。

***

宴會廳裏,向琛張望了一圈不見喬清,走到向景鴻身邊彎腰問他:“景鴻,小喬去哪裏了,這麽久都不見人。”

向景鴻一愣,說:“喬喬剛才袖口不小心沾上紅酒,上去換衣服了。”

“你爺爺的老朋友來了,去催他一聲,叫他下來。”

“好。”

向景鴻起身往外走,路過朋友坐的那桌時注意到周墨也不在。他眉間微蹙,快步走上樓,心跳因為過于急切的動作而變得劇烈。他很快來到喬清的休息室門口,擡手敲了敲門,“喬喬。”

沒有回應。

“喬喬,你在裏面嗎?”

他試探着按壓了下門把手,被人從裏面鎖住了。

走廊很安靜,厚重的羊絨地毯吸附了一切聲音。然而房門卻倏地沉悶一響,像是被什麽撞上似的,些許聲響透過門板飄了出來。向景鴻忽然意識到什麽,他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房門,一時之間連呼吸都要忘了,要敲門的手僵在了半空,不知道該不該落下。

“喬喬……?”

他張了張口,卻發不出半點聲音,脆弱的尾音還未發出便被吞沒在喉嚨裏。

就如同門內的喘息聲一樣。

“景鴻。”

向琛的聲音突兀地在身後響起,向景鴻錯亂的心緒猛地回籠,他立刻回過身擋住門口,“爸,您怎麽上來了。”

“小喬在裏面?”

“不在。”向景鴻說,努力使語氣顯得平穩,“他——裏邊保潔在打掃房間,我問過了,保潔說喬喬好像喝多了酒有些難受,去外面散步了。”

“是嗎。”向琛有些疑惑于他的反應。

“嗯。”向景鴻平靜地應聲,“我發消息給他了,喬喬應該一會兒就來。我們先下去吧,別讓客人等急了。”

腳步聲漸遠,不久後,喬清和周墨從房間裏出來。

兩人結束得匆忙,喬清一邊走一邊整理衣領,周墨拉住他,仔細地幫他把襯衫上的幾處褶皺撫平,又系上袖扣,正了正領結。

兩人對視一眼,周墨翹起嘴角,整理衣服的時候手掌仍不安分地在喬清胸口處滑過,被他一把扣住,威脅般地緊了緊。

然而周墨卻想到了別的地方,剛才在房間裏時喬清也是這樣扣着他的手腕反按在背後,是有些疼,但是……

“好了。”喬清松開手,“我們走吧。”

周墨行動不便,走得慢,喬清便也放慢了腳步,兩人并肩走着,手臂相貼。周墨不安分地動了動手指,擡頭看見走廊頂上的監控,到底是忍住了沒有直接牽上去。

沒成想,走到樓梯口時卻看見向景鴻倚在樓梯口。他低垂着頭盯着地面,聽到動靜才擡起頭來,露出一個笑,聲音沙啞地叫他:“喬喬。”

“爸叫我們下去了。”他說。

“好。”

兩人牽上手,周墨自覺地落後幾步,仿佛完成了某種交接。

向景鴻牽着喬清下樓,回到觥籌交錯的宴會廳後他們又是恩愛的一對璧人,他知道這是他的錯覺,但同時也是他難以逃脫、甘願沉淪的最美妙的幻覺。

晚宴結束後是酒會,大家三三兩兩地和各自的圈子聚在一起。今天是喬清生日,少不得要被勸酒,喬清倒沒什麽所謂,他酒量不差,只是容易上臉而已。紅酒不算醉人,因而他也是來者不拒。倒是周墨看他臉色越來越紅,一憋再憋,還是忍不住道:“我來——”

“我幫——”

向景鴻和周墨不約而同一起出聲,兩人對視一眼,向景鴻攥緊酒杯,他不動聲色地笑了笑,順勢攬過喬清的腰,接過他手中的杯子道,“喬喬酒量不好,我幫他喝了。”

“喲,英雄救美啊。”

“那一杯可不行,至少得三杯。”

周圍的朋友紛紛笑着打趣,向景鴻幹脆地灌了三杯酒下肚,引起一陣起哄聲,又有人要往杯裏倒酒。喬清知道他前些天因為熬夜加班得了胃病,這兩天才剛好全,皺眉攔着他道:“行了,你胃不舒服,別喝太多。”

“嗨,嫂子還心疼上了。”

“嫂子,沒什麽大不了的,讓他喝去,晚上喝多了這不好辦事兒嘛。”

大家嬉嬉鬧鬧地笑作一團,周墨面無表情地聽着,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他确實太高估自己了。

人總是貪心的,即便他事先想着,他能理解喬清的立場,只要他們在一起,其他怎麽樣都不重要。可當他真的得到了的時候,卻又再次變得不滿足起來,只想更進一步,再進一步,直到站在他身邊。

酒過三巡,賓客漸漸散了。

喬清去衛生間洗了把臉清醒清醒,原本不覺得有什麽,結果被衛生間的消毒水味一熏倒真有些暈乎起來。他閉了閉眼,擡頭就從鏡子裏看見周墨走了進來。喬清抹了把臉上的水,撐着臺子看向他,“有事?”

“你和向景鴻,”周墨說,腦子裏不住地回蕩着剛才朋友說的那些話,“晚上……”他抿了抿唇,突然又不說了,拽着他拉進隔間裏。

喬清不明所以:“周墨,你——”

“再來一次。”周墨将他抵在隔間的門板上,“不,要兩次。”他狠狠地咬牙,吻上他的頸側。

等到他們出去時客人們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和向家相熟的朋友還聚在一起閑聊。喬清和周墨便分頭散開,順勢融入了人群。向景鴻回頭見喬清走了過來,衣服有些亂,領結也歪了,便擡手幫他理了理,卻無意間瞥見他頸側的吻痕,頓時一僵。

喬清看向他。

向景鴻垂下眼,沒說什麽,只是幫他将衣服理好。

今天還是回向家過夜,大家忙了一晚上,都疲倦得厲害。喬清一邊走進去一邊松開領口呼了口氣,向琛正走在他旁邊,忽而腳步一頓,連帶着身後的向景鴻一并攔住。

向景鴻一愣:“爸?”

“你,”向琛壓低聲音,“我知道你和小喬感情好,但平時還是得節制點,人家好好一孩子,別欺負了。”

向景鴻一時沒理解他說的是什麽意思,直到看見喬清仰頭喝水時才反應過來,低聲應了一聲,“嗯,我知道,以後不會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