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喬清在網上查了關于廣盛廣場開發商的資料, 以風水角度看上去确實沒什麽值得留意的特別之處。但是有鑒于他怎麽說也是經營管理過自己公司的人,總算是從成堆的財經新聞裏發現了蛛絲馬跡。

廣盛廣場的開發商是新天地集團,新天地在上市之前主營的是餐飲業務, 後來經營暴雷, 瀕臨破産, 資産重組後新天地試圖借殼上市。但也是一波三折, 險些觸及借殼紅線, 最後在證監會雪花一樣的問詢函中有驚無險地順利上市, 最終挽回大廈于将傾, 成功東山再起。

喬清又查了廣盛廣場開發的時間,正巧就在上市之前。當時新天地光是為了資産重組和應付證監會就已經是焦頭爛額, 竟然還有閑心和多餘的利潤插手自己完全不熟悉的地産業務, 開發了一座購物中心出來。并且在新天地上市步入發展正軌之後, 又好像徹底忘記了這座在非中心地段的購物中心一樣, 也沒尋思着繼續開發配套設施或是招商引流, 就将廣盛這麽半死不活地丢在這裏,連商戶入駐都才入駐了一半, 偌大的購物中心有一半都是空的。

乍一看……好像新天地開發廣盛,就是為了用來弄死人而已。

喬清看着新聞陷入沉思,新天地老總王銘低調得很, 私生活很少曝光,只知道他和現在的妻子是二婚,并且是某位富商的掌上明珠。兩人結婚時因為天價彩禮嫁妝和排場十足的所謂“世紀婚姻”短暫地見了報, 除此以外就沒什麽多餘信息了。

如今新天地的生意越做越大, 王銘甚至擠進了國內最成功企業家的TOP50, 其資産身家排名第28位。

王銘的商業背景将這件事弄得好像很複雜,但其實抽絲剝繭, 主線就是:破産沒錢——開發廣盛——搞到錢——有錢——越來越有錢。

總結來說,核心詞就是錢。既然和錢扯上關系,喬清的第一反應就是五鬼運財法。

五鬼運財法本是一種風水局,所謂“財”也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小財橫財。但在最早的時候,五鬼運財法其實是一種術法,而且是需要人命獻祭的邪術。畢竟有得必有失,你得到的越多付出的也越多,對人來說最重要的無非就是壽命了,而有些人不願意折壽的,就會拿別人的命來抵債。但這別人并不意味着随便扯一個陌生人都行,得是自己身邊親近的人,比如父母妻兒、至親好友之類的人物。

關于這方面,網上實在沒有太多王銘的信息。喬清将自己的推測整理成文件發給梅明嘉,問他有沒有辦法打聽到什麽。

梅家雖不是什麽傳統意義上的名門望族,一直以來都是一脈單傳,子嗣也單薄得很,不比其他人丁興旺的大家族可以互幫互助。但是梅家向來以風水術士著稱,不知是多少達官貴人的座上賓,豪擲千金就為求其一卦。即便說不上手眼通天,但如果有了确定的目标,有心要打聽個消息還是相當容易的。

梅明嘉:【我試試。】

廣盛廣場的事多拖一天就多一天危險,所以梅明嘉動作也很快,喬清早上發的消息,他下午就回了視頻過來,将探聽到的事情告訴他。

梅明嘉道:“王銘現在的妻子是二婚,他一共有過四個孩子。分別是大兒子和一對六歲大的龍鳳胎兄妹,是王銘和第一任妻子所生。廣盛購物中心的游樂園曾經出過一次火災事故,龍鳳胎在那場火災中不幸喪生。王銘的第一任妻子當時還懷着身孕,此後就得了孕期抑郁症,後來也自殺了。至于承包廣盛的建築公司,那是王銘一個幼時的發小開的,在一次巡視工地的時候被腳手架上工人掉下來的工具砸穿了腦袋,當場斃命。”

這一連串的意外事故讓喬清皺起眉頭:“他父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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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明嘉沉默片刻,說道:“健在。”

父母健在,龍鳳胎孩子沒了一對,還有後來妻子和她肚子裏懷着的胎兒,再加上發小……

喬清突然有了個不妙的猜測,追問道:“第一任王太太怎麽走的?”

梅明嘉:“上吊。”

喬清愣了一下,上吊這個方法對于現代人來說實在是過于久遠了,更複雜也更痛苦,倒更像是刑偵劇裏被謀殺後慣用的僞裝計倆。他不由奇怪道:“确定是自殺?”

“确定。”梅明嘉說,顯然他也想到了這一點,因而提前打聽的十分詳細,“原先火災的事故地點在修整重建後改成了試衣間,第一任王太太就是在那裏上吊自盡的。所以孕期抑郁症也是後來傳出來的說法,大家推測王太太是因為兩個孩子的不幸而傷心過度才尋了短見,但事實究竟如何,也就只有王銘自己知道了。”

“不,還有一個人也知道。”喬清看着梅明嘉道,“或者說,是一個鬼。”

梅明嘉明白他的意思,簡短道:“晚上十二點我還會去廣盛。”

“好。”

兩人都是幹脆利落的性子,開門見山直奔主題,甚至不需要多餘的解釋就能夠領會對方沒說出口的意思,倒是難得的默契。梅明嘉在挂斷視頻後默默地看着屏幕出了會兒神,直到外面有人敲門才喚回他的思緒。梅明嘉揉了揉鼻梁,說道:“進來。”

“我說梅老大,”一個挑染了紅綠色頭發的小青年插着兜走進來,“廣盛那件事兒……?”

“晚上去一趟。”梅明嘉說,“你先去把裝備準備好,晚上要開壇招鬼。”

“開壇?招鬼做什麽?”紅綠毛一愣,“我以為你是去弄他的?”

梅明嘉:“……”

“哦,我懂了。”紅綠毛笑嘻嘻地湊過去,“你是不是剛和那個咖啡館老板聊完呢?嚯,這小老板行啊,竟然連你這個見鬼就砍的修羅閻王都能說動?”

“胡說什麽!”梅明嘉冷聲斥責,目光銳利如劍,“放青山,你自己就做的這行,閻王爺是能随便拿來開玩笑的?”

放青山一縮脖子,梅明嘉平時面無表情的也就算了,真的冷下臉兇起來那可比厲鬼還要吓人。他嘿嘿嘿地撓着頭後退幾步,然後腳底抹油,幹脆利落地轉身跑了。

相比起那頭費心準備的梅明嘉,喬清可以說是清閑得很。今天店裏的客人還是不多,他閑着沒事,便和小茶學着做飲品。他只會煮咖啡,最多再榨個冰沙做成焦糖咖啡冰,其他的花樣是一概不懂,正好趁這會兒學一學,也好給自己和顧霄換個口味。

唔,說到顧霄……

喬清第五次把失敗的草莓黃金珍珠輕乳茶倒進顧霄的食盆裏,歉疚道:“不小心做得太甜了……”

心懷愧疚的人類連眼睛都濕漉漉的,像是難過極了,但依舊好看得要命,那眼神直讓人甜到心裏,然後又覺出幾分癢意來,讓顧霄只想好好地靠着他蹭一蹭滾一滾。但是那人類很快就起身走了,臨走前,他笑盈盈地點了點小狐貍的鼻尖,說道:“記得喝完哦,我繼續去給你做好吃的。”

于是顧霄暈暈乎乎地又喝下去一盆輕乳茶,然後頂着圓溜溜的肚皮徹底癱倒在窩裏。

小茶目瞪口呆:“老板,貓咪怎怎怎麽能喝這麽多——”

“因貓而異。”喬清說,“我看布丁還挺喜歡的,沒關系。”

見顧霄聽着話頭朝他們望過來,喬清沖他露出溫柔的微笑:“喝完了?真乖。”

顧霄驕傲挺胸:我還能再噸噸三大盆!

喬清不慌不忙地在店裏忙活,直到臨近十二點時才抱着顧霄回家。小狐貍今天喝了好幾盆飲料,晚上又自己啃了一只烤雞,是徹底吃撐了,靠在他懷裏昏昏欲睡。

喬清小心地将他放進窩裏,從抽屜裏拿上昨天的小包挎到身上,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他在購物中心門口等梅明嘉,沒一會兒就看到兩個人影腳步匆匆地朝他走來。喬清歪了下頭,目光粘在梅明嘉旁邊那人的紅綠色頭毛上,他穿着時髦的皮衣和牛仔褲,耳朵上的鑽石耳釘正在路燈下閃閃發光。

“嘿。”紅綠頭毛熱情地沖喬清笑道,“你就是那個開咖啡館的喬老板吧?”

喬清也跟着笑,“你剛從哪個酒吧駐唱回來呢,是不是忘記畫個煙熏妝了?”

紅綠頭毛一拍大腿,身上皮衣上牽動的鏈子也跟着嘩啦啦響,“英雄所見略同!我就說那打扮好看吧!好多搖滾歌手都這麽——”

梅明嘉面無表情:“放青山。”

紅綠頭毛:“……”

他讪讪一笑,老實地和喬清握了握手:“你好,我是放青山。”

“你好。”喬清忍住笑,沒想到看上去痞氣又滑頭的人居然有這麽個大氣的名字,“我是喬清,咖啡館老板。”

“噢噢。”放青山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重新介紹自己道,“我是放青山,青山酒吧的駐——”

梅明嘉再次陰森森地:“放青山。”

見梅明嘉是真動了真格兒,放青山一秒收起嬉皮笑臉的表情,咳嗽一聲後嚴肅道:“我叫放青山,是個道士,師從純陽觀陳五福觀主,這位道友好。”說着,還有模有樣地給喬清作了個揖。

喬清笑出聲來。

他們還是從那個安全通道往裏走去,今天的購物中心靜悄悄的,商戶又搬走了一些,僅剩的商戶大門緊鎖,其餘的都半敞着,地上一片破敗。

今天的目的是開壇招鬼,梅明嘉和放青山在出門前已經提前拜過了祖師爺,因此來了之後只需要把要用到的東西擺出來就可以。

梅明嘉和放青山換上黃色道袍,天知道喬清看到放青山的黑色皮衣和鐵鏈外面罩上威嚴的道袍時有多一言難盡,好在他到底是忍住了沒露出什麽不該有的表情,不然未免顯得太不尊重了些。

放青山負責測定方位,拿着桃木劍站在生門位置為梅明嘉護法。梅明嘉是主力,恭敬焚香後便開始行咒招鬼,依舊是手持法劍,腳踏七星魁罡步。上次那鬼來得突然,喬清都沒注意到梅明嘉做了些什麽那鬼就糊臉上來了。這回喬清是三人裏最閑的那個,梅明嘉招鬼的時候他特意關掉玩了一半的消消樂看過去,見他步伐穩固,身姿飄逸,神情肅穆低聲念咒時确實很有幾分世外高人的出塵之姿。

……當然,也更像神棍了。

喬清的嘴角幾經抽搐,艱難地忍住不能笑,一臉認真地等着熟悉的陰風。

忽見梅明嘉眉目一凝,手中符篆一揚,雙手結印呈衆星環繞狀,低聲念道:“六合之中,順之者吉,逆之者兇,敕命一到,雷霆随行,現!”

忽見陰風驟起,那股讓人寒毛直豎的煞氣又來了,女鬼的身影倏地出現在衆人面前,還是一樣的青面獠牙,形如骷髅,滿是猙獰和怨怼,

通常來說,人從死後到變成鬼魂再到最後變成厲鬼,最後一階段時已經無法再維持人類的理智了,它能記住的只剩下憤怒和仇恨,以及臨死前的執念——通常是害死他的人。如果只是對人世間或者某些人有所不舍,那頂多只能是鬼魂,虛弱得不出七天就消散了,遠遠不到成為厲鬼的程度。

凡厲鬼者,必是枉死。

那脖頸帶傷的女鬼站在他們前方,血紅的雙眼令人不寒而栗,眼神陰鸷地挨個從他們身上掃過。

喬清輕聲道:“徐翠微?”

這名字的主人曾也是無憂無慮的花季少女,為了愛情嫁做人婦,和清貧的丈夫白手起家,慢慢褪去青澀稚嫩,帶上點成□□人的市井潑辣。後來他們幸運地育有一個乖巧懂事的兒子和一對可愛的龍鳳胎兒女,生意也逐漸步入正軌,可以說,她和兒女的人生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但後來呢?

少有人稱呼的名字讓女鬼恍惚了一瞬,目光落到喬清身上,梅明嘉不由戒備地握緊了法劍。

喬清問:“你是徐翠微?”

他一邊問一邊打量着女鬼,梅明嘉說徐翠微自殺時肚子裏還懷着個七個月大的孩子,可他們并未感受到周圍還有嬰靈的存在。

女鬼不應,卻像是想起了什麽,神情變得茫然。

喬清接着道:“徐翠微,我們是來幫你的。”

接二連三的名字似乎喚醒了女鬼作為人、以及作為“徐翠微”時的一點記憶和人性,她空洞的眼神看着喬清,說道:“幫我,什麽?”

上吊的勒痕弄傷了她的頸部和喉嚨,徐翠微聲音嘶啞,像是老舊的收音機一樣粗糙刺耳。

“有人害了你,是不是?”喬清輕聲道,“告訴我,我幫你報仇。”

他說的認真,不像是逢場作戲,令梅明嘉一怔,扭頭看向他。卻見那女鬼也被這個字激起了怒氣,眼神重新變得兇狠,伴随她一聲凄厲的嘶吼:“殺了他!!”四周陰風再起,強烈的怨氣讓空氣驟然變得陰冷,幾乎要凝出冰晶來。

梅明嘉又要念咒,卻見喬清朝他擡了擡手示意稍安勿躁。但謹慎起見,喬清依舊結了個護身法印,問道:“我查到了些東西,徐翠微,是不是王銘害了你?”

“他害了我。”女鬼說,“我的丈夫……他害了我們的孩子。”

“為了錢,為了運勢……他害死了我們的孩子!!!”

女鬼怨氣愈重,喬清冷得直打哆嗦,眼見女鬼似乎逐漸恢複神志,他正要乘勝追擊,卻聽放青山插嘴道:“對了,你肚子裏的孩子呢?”

“孩子?”女鬼疑惑地重複,“孩子……”她低頭,擡手撫上自己的小腹,“我的……孩子呢?”

糟糕!

喬清心裏一個激靈,梅明嘉頓覺不妙,惡狠狠地剜了放青山一眼,急忙舉劍念咒,卻已經是來不及了,女鬼的身上再次籠上黑氣,她神色痛苦地哭叫了句什麽,卷起一陣陰風猛地向他們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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