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30

chapter 30

時間的齒輪不會因為任何人的缺席而停止轉動。

有的情感在齒輪轉動間慢慢淡化,而有的情感則在轉動中被攪拌,愈發濃稠。

在紛擾的世事中,轉眼又是三年過去了。

在這三年裏,新舟的業務從以咨詢為主産品為輔逐步轉型為咨詢服務和産品服務并重再到如今發展科技投資的新業務,徹底脫離了諾森的頭銜,組建了新舟集團,在我國東南一帶站穩了腳,成為國內科技咨詢領域青年創業的代表,并于今年年初提交了IPO上市申請,如果順利的話,預計将于年終時步入審核。

公司成立四年,韓逍也從初出茅廬的創業者成長為了一名更加成熟穩重的經營者,随着時間的覆蓋和一些人為手段的作用,他從前的背景被漸漸淡化,現在已經很少人将他與韓家聯系在一起,甚至大部分同行都不知道他的身世。

江城是國內的新興一線城市,多是創業者和拼一代,沒多少盤根錯節的本土家族勢力,離龍城和風城都遠。

又逢夏季,他例行公事,參與江城本地一場發布會晚宴。

二十七歲的韓逍身上少了幾分乖張,多了幾分內斂,猶如一顆歷經時光和閱歷打磨的寶石,鋒芒與棱角依在,但是卻從原石的硌人鋒利成長為刻面寶石的流光溢彩。

他的面容愈發透出成熟的英俊,但眉眼間仍隐隐萦繞着一抹少年氣,令他看起來總是比實際年齡要年輕一點。他的頭發稍微留長了一些,垂在了後頸,使他看起來像一位青年藝術家,在安靜沉默的時候甚至會散發出一絲憂郁。

但衆所周知,新舟的CEO韓逍并不像其外表展現出的那樣純真無害。

“韓總啊,你還是太年輕。”晚宴上,一個中年男人挺着啤酒肚,用着一種長輩教育晚輩的口吻說道。

韓逍微笑:“是,比起羅總,我還嫩着呢。”

這句話換別人來說多少有些陰陽怪氣,但奈何男子語氣謙遜乖巧,總讓人不會第一時間去懷疑他的真誠,因此羅總也不覺逆耳。

于是男人繼續有幾分得意地說:“上次那只股票,我都說它一定行了,跟着我入準沒錯,結果你才買那麽一點點,現在後悔了吧!”

韓逍挑眉:“看來羅總賺了不少吧?”

羅總也不正面回應,只是意味深長地說了句:“年輕人,目光放長遠點,現在的賺只是小賺,要放長線釣大魚。”

韓逍稱贊:“羅總,有格局。”

等羅總走了後,周雲廷才湊上來問:“啥股票?”

韓逍理了理袖口,一邊漫不經心地說:“就我前段時間買入的那只。”

“哈?”周雲廷有些驚訝,低聲問,“你不是買入了不少嘛?”

“還好吧,應該和他差不多。”

“那你剛才……?”

“試探試探罷了。”韓逍往遠處正與其他人交談的羅總那兒瞥了一眼,“看來老羅嘗到了甜頭,要一條路走到黑了。”

周雲廷恍然:“你要把股票抛了?”

韓逍輕描淡寫地說:“那家公司的股市有問題,被查是遲早的事,他既然有意擴大買入,那我正好暗中抛出給他咯。”

“……”周雲廷一陣無語,“老羅也算是我們的第一批老客戶了,你就這麽坑他。”

“哪裏坑他了?我又沒有意引導。”韓逍又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不過想必等他清晰認知到了自己的眼光有多‘長遠’,就會乖乖回來找我們合作了吧。”

周雲廷忍不住道:“陰險,陰險。”

雖然類似的場景他這幾年看得多了,但每次還是會不由地慶幸自己是韓逍的夥伴而不是對手,否則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過了會兒,周雲廷突然想起什麽:“好像今天Charles也來了,我們去打個招呼?”

韓逍懶懶地應道:“行啊。”

宴會是在一座大樓裏舉辦,兩人穿過一排排香槟蛋糕,走過一扇扇房間門,不疾不徐地游走在人群中,時不時與人碰杯寒暄。

韓逍臉上的笑容無懈可擊,但心裏只覺索然無味——準确的說,他感興趣的僅僅是發布會的本身,當令他感興趣的科技産品介紹完後,今日的活動在他心裏已然畫上句號。

所以當周雲廷在路上停下與相識的人寒暄時,他只是無聊地站在一旁,漫無目的地環顧四周,放空自己,以得到片刻休息。

然而,當目光無意間掃到某一角時,他的眼眸驟然睜大。

呆愣了數秒後,他拔腿便往另一個方向走了過去。

“诶?韓逍!”

仿佛聽不見周雲廷的呼喚,韓逍越走越快,甚至伸手撥開行人,鎖定着剛才目光觸碰到的背影小跑而去。

他一路追到了房間另一端的走廊,期間不小心撞灑了一個人的香槟,身上的西裝被濺上了一團水漬,看起來有些狼狽,但他渾然不顧。

這裏聚集的人更多了,但目之所及卻完全不見方才那道人影,其他賓客紛紛側目打量着這個行色匆匆的俊美男子。

過了會兒,周雲廷才追了上來,抱怨道:“你突然跑什麽!”

韓逍駐足,四處張望,一邊喃喃似的說道:“我好像看到了。”

“看到了?看到什麽了?”下一秒,周雲廷明白過來,“你不會又要說是看到了遙姐了吧?”

韓逍蹙眉不語,只是不甘心地一遍又一遍地用目光逡巡着會場。

“這都第幾次了?我真該給你記記!”周雲廷恨恨地說了一句,雖然很想直接把這個人拉走,但還是于心不忍地說,“……查下出席名單吧。”

這次晚宴是邀請制,來賓只能憑着邀請函入場。

兩人找人打聽到了這次晚宴的出席名單,确實沒有程姿遙這個人。

韓逍默然,周雲廷只有拍了拍好友的肩——在過去四年裏,他已經見到太多類似場面,在這種情況下他幸災樂禍過,冷嘲熱諷過,安慰鼓勵過,也勸說開解過,但事到如今也只剩下了無言。

周雲廷既期盼程姿遙出現,又害怕程姿遙出現。

期盼是想好友得償所願,不要再這麽魔怔下去了,害怕則是擔心程姿遙變了,畢竟時過境遷,這一走就是四年銷聲匿跡,很難說發生了什麽。

如果是後者,那韓逍怕是會魔怔得更兇了……

周雲廷又幽幽嘆了口氣,早知今日,他當年就不該出來指點迷津了。

誰知道這人還是個大情種,開竅後這幾年愣是泥足深陷、愈陷愈深。

難頂,難頂哎!

一個月後,新舟之前中标的一個産業園開發項目終于預啓動了。

這是一個大項目,産業園選址在江城的新區——官方有意将這裏打造成江城的高新科技産業區,不僅劃地給高校來這裏辦分校區,還對衆研究機構與企業抛出橄榄枝,更是委托本地的大開發商啓光集團總攬開發,其中新舟參與的這一産業園正是開發計劃中核心的一環。

該項目涉及甚廣,合作方衆多,要同時集結所有代表在一起開一場預啓動會并沒想象中容易,幾次線上對了時間後才終于敲定了。

韓逍對這次會議極為看重,因為這并不僅僅是一次簡單的項目會議,更是結識商業夥伴、開疆拓土的重要時機。

坐在他附近的其他公司的負責人他差不多都認識,在會議開始之前聽他們有的沒有說一些業界八卦,倒也解悶。

“這個追虹集團怎麽有點耳熟?”

“就是最近兩年異軍突起的那個新加坡集團啊,華人經營的。”

“哦哦想起來了,就是那個把前老總‘送進去’的那個?”

韓逍随口搭話:“什麽追虹集團啊?”

“韓總,你不搞這一行的你不知道。”其中一個人說道,“追虹集團一路從馬來西亞發展到新加坡,本來不溫不火,在換了當家後起死回生,勢頭那叫一個猛喲。”

“噢,有手段呗?”韓逍對這類故事并不稀奇。

又一個人開口,毫不掩飾自己熊熊燃燒的八卦魂:“何止有手段吶!聽說追虹的現老總是前老總的養女,一直幫前老總管公司,結果說翻臉就翻臉,兩年前以經濟罪舉發了前老總,把前老總送進了監獄,判了七八年呢!你說狠不狠?”

“是啊,聽說現在還在不斷舉證申請加判,這是想讓養父牢底坐穿吧!”

“也不知道是下了什麽迷魂藥,讓老趙總在入獄前心甘情願地把股份都轉到她那裏了,所以她才一躍而起成了追虹的現老總。”

再往後就是對這段養父女關系的桃色揣測了,韓逍對此沒什麽興趣,便沒有再注意聽了。

突然,聽到有人噓聲道:“還吵吵呢?當事人都來了!”

聞言,韓逍擡眼望了過去。

卻不想只是一眼,就讓他徹底愣住了。

只見從門口不知何時進來了一個高挑清瘦的女子,穿着一身米色的西裝衣褲,留着利落的齊肩短發,戴着圓環形的金屬耳環,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精幹。

她化着濃妝,舉止投足間都是成熟幹練,散發着一種力壓所有閑言碎語的氣場,僅是擡眼往這邊掃了一下,就足以令方才還議論紛紛的男人們住了嘴。

她的眼眸稍淺,雙眼在光線下像是凝結了時光的琥珀。

也凝結住了韓逍的血液。

男子睜大眼睛看着她,不敢眨眼,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心髒跳動的聲音仿佛要把鼓膜震破。

他只能呆愣着望着女人一步步走近,看着那張化着陌生妝容的面孔上一點點露出有幾分熟悉但又不那麽熟悉的微笑。

客氣的,體面的,疏離的,淡漠的。

蝴蝶曾消失在秋天的冷雨中,歸來時扇動的翅膀已不複從前的模樣。

接着,他聽女人開口,用着這四年裏他只有在夢裏和數字存儲裏才能聽到的聲音,緩緩開口——

“你們好,我是追虹的Sophie趙槿遙,十分期待今後的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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