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一個人的金錢觀基本是從小養成的,從小窮養的孩子,長大後基本也很難做出一擲千金毫無回報的事,他們就算是手頭有錢了,想花個痛快,心中都有個算盤,把賬算得清清楚楚。
從林相憶的描述中可以得知,林千諾雖說被抱養到了富貴人家,可因為林家不願意給她留財産,她自身對金錢的數目非常有數,不該花的錢就不花。
臨城去年成了國內的新一線城市,有很多資産排名前列的公司駐紮,加上港口流通,還是個非常有名的旅游城市,所以很多酒店都會開到臨城來。
新郎家包下的這家酒店就是一家六星級酒店,頂樓三層的套房都是最貴的,一天的費用十萬出頭,只有像新郎家這樣訂的房間多,酒店才會給折扣,而林千諾,完全就是砸了個原價的套房住一天,就為了可以名正言順喝冰箱裏的牛奶。
這個金錢觀完全不是一個普通家庭的女孩子能養成的,臨城林千諾都沒這手筆。
古均記錄下林相憶說的話,兩個林千諾不相似幾乎可以說明她們不是一個人,然而同時又暴露了新的問題——G省林千諾的父母都是做小本生意的 ,她怎麽有這種魄力,随手丢十萬出來?
臨城林家給養女林千諾培養出了相對來說健康的金錢觀念,G省的林千諾同樣是個小康家庭出生的孩子,自己的工作就是在人非常少的老城區開水果攤,她哪裏來這麽多錢?
意識到這個問題後,古均再往前翻一些記錄,發現林千諾這個人,從出現到坐進審訊套房中,她的底氣是非常足的。
有句老話說,“錢是人的膽”,無論去哪裏,只要不涉及生死問題,有錢的人底氣永遠更足。
古均沉吟半晌,翻出監控錄像的截圖,問林相憶:“林小姐,你認識林千諾小姐身上這件禮裙的牌子嗎?大概估價多少呢?”
“三線城市一套三室兩廳的房子,”林相憶毫不猶豫地說,“所以我後來才越想越覺得太不太對,林千諾不會買這麽貴的裙子,而且,禮裙這東西,一年可能就穿一次,等于買着好看。”
三線城市的房價五千到七千一平米不等,三室兩廳算一百平米出頭,總價五十萬左右。
古均聽得愣住了:“這麽貴?”
見古均被震驚到的模樣,林相憶翻翻桌面上的照片,特地翻出幾張高清的,對古均解釋說:“首先,裙子布料用的工藝是缂絲,造價堪比黃金,也是華夏流傳至今的工藝中,相對來說有彩有素的技藝;還有上面的花紋,看起來是灰白不規則漸變,但如果攤平看的話,應該是一幅山水畫,這種東西,一般只能當藏品用。”
換句話說,林千諾坐着一百塊的出租車卻穿了一件藝術品到婚禮砸場子,忽然讓人覺得,其實林千諾也算給足了新郎新娘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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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均揉揉額角,感覺自己還得順帶查一下林千諾的資産,她怕不是去海外搶錢了,不然一個不到三十歲還沒有太多遺産繼承的女孩子,她甚至沒有一份正經工作,怎麽賺到的?
按照林千諾的生活軌跡,确實只能猜她在東南亞撈錢去了。
随後古均手寫記下剛才林相憶說的信息,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嘛,等寫完,古均忽然發現一件事:“對了林小姐,你又是怎麽知道這些的呢?古代工藝很多都……并不流行吧?”
不是古均看不起華夏的傳統文化,而是在洋流入侵的兩百年中,外國營銷手段了得,所謂的高定擠壓了華夏古代文化成為群衆普遍認知的可能性,導致大部分人看不起自家的文化。
況且在很多種場合中,穿國外高定就是有面子,穿自己國家設計的衣服就是土跟不上臺面,不得不說,外族文化入侵其實是很成功的。
再順着這個方向往下想,也能看出林千諾的衣服,說是貴,其實在大衆認知裏,她的衣服依舊不入流,甚至無法當成正經的工藝品進行拍賣,價值就會大打折扣。
林相憶并不奇怪古均的問題,她斟酌了一下用詞,解釋道:“林家是華夏傳統的世家,比起外國的東西,我們自己的,更值得,所以林家的孩子,都要懂這些,我們自己圈子聚會的話,也不會帶國外的玩意兒去。”
無論別人被其他文化影響成什麽樣,總有人堅持着傳承下來的東西,就算在一點點消失,也不能不去做。
古均從林相憶這裏得到了很多自己想要的消息,各種疑點他都整理起來,所有林家人裏,跟林相憶聊的時間最長,因為林相憶非常希望警方能夠重啓林千諾的案件,幾乎把自己能夠想到的消息都交代了。
擁有這些消息,确實讓古均有了新的想法,不過對酒店的案子沒有太大的進展,無論林相憶多希望重啓林千諾一案,都得等到酒店一案結束後。
接着古均又去問了林千諾的哥哥林森澤,古均發現林森澤很沉默,随手符合他的性格,可從其他人的評價中可以知道,他對林千諾還算可以,作為大哥,妹妹的事情他從不推辭。
之後古均又去跟林家同行的親戚,來的人不多,只是對林千諾的評價非常有限,看得出他們本身就不在意林千諾的存在,甚至沒有覺得她的死亡改變了什麽。
第一輪審訊結束後,古均覺得林千諾身上還是有不少問題,于是帶上了林森澤過去,想看看她有什麽反應。
結果,林千諾的反應很正常,倒是林森澤激動起來,古均不得不先阻止林森澤逼問林千諾。
“林先生,我們有話可以慢慢說,如果你妹妹的事真的有隐情,我們肯定會重啓案件的,警方一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犯罪嫌疑人。”古均反反複複說了半天,才讓林森澤坐到一旁去。
古均頭疼地看着坐到單人沙發上的林森澤,如果剛才林千諾說的沒錯,那臨城林千諾早就慘死,這種話肯定不能直接告訴林森澤,不然他肯定立馬拎刀上去把新郎家參與這件事的人都宰了。
這麽個不确定因素在,古均不好說得太直白,他輕咳一聲,坐到林千諾對面的沙發上,旁邊是茫然的小蘇。
“林小姐啊,這次的案件涉及的人比較多,您久等了,剛才您說不認識婚宴上的人,是除了新郎之外,一個都不認識嗎?”鑒于林森澤就坐旁邊,古均倒也不好一開始就問太直接的問題。
林千諾點點頭:“準确來說,我連新郎都不認識,只知道名字,他們昨天要是反應不那麽大,我估計接個花球就走了。”
不然認錯人多尴尬。
無論如何問,林千諾都油鹽不進的,如果她不長這張臉、不叫林千諾,古均肯定不在她身上浪費時間,所有說辭都毫無破綻,找不到一點切入口。
而作為一名人民警察,古均不屑于通過詐騙的手段來獲得信息,法律只是人的底線,他們不能因為手裏擁有權力,就無視底線。
就在案情僵持不下的時候,法醫那邊有了新進展,屍檢報告并沒有出,是法醫有了新發現,直接打電話告訴古均的。
古均到陽臺聽電話,客廳中就只剩下林千諾、林森澤、小蘇三人。
微風帶進來一些模糊的聲音,林森澤到底沒忍住質問林千諾:“到底怎麽回事?有什麽我不可以知道?”
林千諾沉吟一會兒,先讓林森澤做保證:“你先保證無論聽到什麽,都不輕舉妄動。”
聞言,林森澤皺起眉頭,提前讓做保證,那答案肯定是他聽了之後無法控制住的,況且,林千諾的表情不似作假,她知道的真相……大約比他可以想象到的,更悲慘。
即使如此,林森澤還是想知道,真相,不應該随着死亡被埋葬。
林森澤咬牙說:“我保證,無論我聽見什麽,我都不會輕舉妄動,會讓兇手多活一陣子的。”
剛好這時候古均回來了,他問:“林先生這是……做好聽的準備了?雖說沒有證據,不過應該有幾分可信。”
無論眼前這個林千諾是不是臨城失蹤的,在臨城林千諾死亡這件事上,她都不會對兇手撒謊。
她出現就是為了報仇,不存在包庇的情況,想包庇,她昨天不出現就好了。
林森澤鄭重點頭,看向林千諾,證明自己已經做好準備。
見古均也沒反對,林千諾就把告訴古均的事情重新說一遍,随着時間線推進,林森澤捏緊了拳頭,一旁的小蘇從聽到林千諾逃亡開始人就傻掉了。
這次說明,林千諾沒把骨灰給林森澤看,她覺得,如果自己敢掏出來,說不定林森澤就敢搶,還是不拿出來為好。
聽說林千諾被埋葬在G省,林森澤猛地站起來,還不等他說什麽,古均急忙站起身攔住他:“林先生,冷靜,現在都只是林小姐的口述,沒有證據的,失蹤的林千諾治療的一切檔案都借用的這位林小姐,查起來需要時間。”
林森澤在古均的制止下總算想起了自己的保證,他深吸一口氣:“我要去見尚凱輝,他就在頂樓吧?”
尚凱輝就是新郎的名字,他目前失蹤了。
第一個案件發生的時候在淩晨三點,警方半夜過來封鎖酒店,是以早上才出門的賓客除了同層的,無法走動。
新郎是尚家的繼承人,尚家有意掩蓋失蹤的消息,并沒有大張旗鼓地宣揚出去,反正頂樓只有尚家愛的人,他們想瞞住今天還是容易的。
之後警方就一直有意隔開所有的賓客,避免他們串通消息,林森澤自然不知道新郎已經失蹤。
古均思索着剛才從法醫那得到的最新消息,覺得林森澤現在過去并不合适,他現在不能把時間浪費在林家跟尚家的恩怨中,新的疑點總要他去查,林千諾的案子只能往後排。
于是古均跟林森澤說:“對不起林先生,現在不方便讓你上去,今天淩晨,酒店的賓客跳樓死亡,你們作為親友到來參加婚禮,本該是一件喜事,時間不等人,我更希望你能想一下,是否對這個事情有所了解?”
聽完古均的話,林森澤心中的沖動稍稍壓下去一些,他平時不太在意周圍的人,只是知道死的人是誰。
“我不怎麽認識他,其實……”林森澤猶豫了一下,“我們林家不是尚家請來的賓客,是新娘的江家請來的,尚家退婚,基本等于跟林家宣布斷交,如果他當年跟林千諾結婚,我們也會作為林千諾的家屬出席,是他們自己退婚了,林家沒翻臉算給他們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