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少時

少時

殷棠挑選身體時很是用心，他從上等星球找了個人工智能的殼子，又改裝成普通機器人的外殼，丢到了平民生存的地區。

沒有相關機器人知識的人，無法給人工智能設定程序，也無法突破人工智能的保護機制。

可以說，按照正常情況發展，不論在這裏生活多久，經歷多少的主人。祁樾都能在他無堅不摧的身體裏，按照自己的意願活下來。

甚至，因為他的特別，或許還會得到多方面的争搶，所有人都只會将他視為珍寶。

殷棠考慮了很多，卻怎麽也想不到，本該被底層富貴人家挑選回家的小祁樾主動請纓，找了個家境最過貧寒的少年。

身上的各種優良特點絲毫沒有得到發揮且不說，倒是人工智能的仿真情緒都用在對少年顏司年撒嬌賣萌上了。

被保護得很好的機器人少年哇哇大哭，他的日常生活除了充電就是和顏司年一起玩耍。顏司年有意保護，他也從未見過如此慘烈的景象。

忽略了眼睛的問題，他便又開始絮絮叨叨地關心顏司年身上的每一道傷口，小心提着零食袋攙扶着人回家，路上沒走幾步又落下淚來。

被關在身體裏的祁樾卻是更加在意那一瞬間他看到的眼睛。

眼瞳中心的黑色完全被白色取締，周圍的一圈也變得銀白。那雙眸子裏透不進一點光亮，在望向祁樾時，也有很長一瞬的茫然。

祁樾确信，最初顏司年只是看着自己的方向，冷漠而排斥，真正看清他樣貌已是在袖口的小刀被摸出後。

一瞬間，他是真的什麽都看不見。即使後來恢複了黑眸，看上去如常。

“快快進去休息！原來這個大鐵盒子這麽有用！”小祁樾推着人進艙，一邊手忙腳亂地找抹布擦拭沿路的血跡。

兩人一路回到家裏，周圍的鄰居卻像是早已習以為常，對于沿路的血污毫不意外，甚至對小祁樾說：“記得清理掉啊。”

手忙腳亂地找來拖把和清理工具，小祁樾看着治療艙裏安睡的少年，沒忍住又掉了一次眼淚。他是年少，卻也不傻，從周圍人的反應，和家裏長期晾曬的拖把，也模模糊糊猜了個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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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司年的補給是有危險的，不能讓他補給！

祁樾看着小祁樾扁着嘴，拎着拖把捏着小拳頭：“下次我一定要跟着，保證他的安全。”

有那麽一瞬，祁樾理解了朱槿看到他進秘境時的心情。

淚珠撲簌簌地往下墜，看着少年的自己一邊抹臉一邊拖地解決一路上的血污，祁樾心念一動，改了些設置，取消了情緒的外顯。

眼睛淚珠子不往下淌，小祁樾高興極了，幹活都更加賣力了些。

随着人沖進屋子，查看已然逐漸恢複好轉的顏司年，祁樾也有閑心思考眼前的狀況。

如果說起初以無法與人接觸的形态出現在店鋪裏，祁樾覺得秘境是在回放顏司年的過往記憶，那麽随着他親自回到身體，做出改動。哪怕不願承認，祁樾也察覺了這個世界的真實性。

發生的每一件事，都會真實地作用在顏司年的過去。

在這裏，過去的顏司年出現意外，會對未來造成什麽樣的影響，祁樾不敢細想。

秘境也沒有給他細想的機會。

不等祁樾重新調整回數值，場景又驀然變化。

顏司年已經習慣了零陸僵硬機械化的表情，兩人也搬了家，從小房子搬到了祁樾更為熟悉的大房子裏。

祁樾恢複意識的時候，他正站在後來屬于安宜默的住所外，躍躍欲試地想要進去逛逛。此時房間空蕩蕩的，還沒有主人，據說是有些負面的消息，導致周圍房價不高沒人願意搬來。

顏司年也是因此才得以以極低的價格，買到帶花房的大別墅。

面無表情的青年站在別墅外，能夠監控內心數據的祁樾看着各項飙升的數值，看穿他的躍躍欲試。

翻遍了記憶，少年祁樾有心跟着顏司年去秘境探險，被以機器人不能進入秘境後，安分了一段時間，加上顏司年本身的有意隐瞞，不再帶傷回家，小祁樾精力充沛很快将這件事放下了。

現在正是對新環境好奇，四處探險的階段。

兩個半大的少年人生活在一起，顏司年平日又是放任和盡數滿足。祁樾看着少年時的自家，滿腦子都是三個字——“熊孩子”。

熊孩子此時已經推開了房門，視線捕捉到一抹黑色的衣角，他也沒有顧慮地快步追上，直到看清了那抹身影才堪堪在門外停下腳步，瞧瞧探頭窺視房間裏。

祁樾根據回憶察覺，“自己”是被這道黑影引誘來的。

空曠破敗的房間只有穿着古怪全身籠罩在黑幕下的“大主人”。少年好奇心切，又偷偷看了一眼，就見黑衣人身邊憑空出現了一個閃着淡紫色光彩的洞。

是秘境入口。

黑衣人：“也不知道那孩子怎麽樣了，我去看看。”說着，他一頭鑽入秘境中。

小祁樾也快步跟上，眼瞧着也扒着洞口将自己往裏塞，全然忘記了機器人的禁令。

紫色秘境中，一切是童話屋的布置。奶白色的座椅上散發出牛奶的香甜，彩色水果糖堆砌的城堡以及棉花糖堆就的地面，讓人沉浸在香甜的環境中。

就連天空中的參天大樹，掉落下的葉片是一片片包裝成葉片形狀的口香糖。

只是大樹被人攔腰砍倒，勉強就着已經成為斷壁殘垣的糖果宮殿支撐着重量，各式擺設也胡亂地散落在地上，有的甚至殘缺不全。

精心布置的美好宮殿像是遭受了敵人的入侵，變得破敗殘碎。

小祁樾沒找到他好奇的黑衣人，卻看到了扛着大刀，一身果醬的顏司年。

別致的打扮讓小祁樾眼睛一亮，被關在身體內部的祁樾卻是眉頭狠狠地一跳，感覺到些許不妙的意味。

少年高聲呼喚：“顏司年！”

顏司年一愣，下意識轉過頭，還以為是錯覺，等他看清祁樾毫無防備地跑向自己，心神一震，先一步朝着祁樾的方向跑來。

巨大的奶白色棉花糖被大刀砍飛，只剩一個小角掉向不設防的小祁樾，沒有被放在心上。

看似柔軟的糖塊在觸碰到皮膚的一瞬間炸開，內裏的奶油飛濺而出，像是一團淡粉色的桃子醬，糊在了小祁樾的手臂上。

機器人的身體沒有清晰的無感，小祁樾一臉新奇。趕來的顏司年卻是連忙将人護在身後，警惕地看向四周。

身體內部，不是以實體存在的祁樾伴着果醬的出現，差點失去意識，作用于精神力的痛感讓他臉色發白，似乎也影響到了外面興致高昂的小祁樾。

透過眼睛，祁樾能看見顏司年的擔憂。

“沒事吧。等出去，出去以後就不會痛了。”全身浸在草莓醬的顏司年神色緊張。

熟悉的奇異感再次劃過心頭，帶動着心跳的不斷加快。

小祁樾不在意地開口：“不疼啊，只是一些果醬，怎麽會疼呢？我是來找黑衣人的，之前看到的那個黑衣人，我跟着他進來的。這裏是哪裏，看着真奇特。”

身體內部的祁樾聽着少年自己沒心沒肺地詢問，一連寫了幾串代碼，限制了種種的危險舉動。

1、服從顏司年的安排。

2、保持家用機器人應該有的理智和距離。

3、少莽撞行事。

解壓包有些大，一連數條洋洋灑灑地寫就、打包給小祁樾讀取後，祁樾後知後覺當初顏司年話中含義。

這些奇奇怪怪的指令的确不是顏司年設定的，反而是成年後的他看不過顏司年的放養，參考着幼年看過無數次的指令，一條條寫就的。

祁樾越來越不明白，秘境到底想要做什麽。難道在秘境中陪着顏司年重新過一遍人生，就算是通關了秘境嗎？

祁樾覺得沒有這麽簡單。

摸不着頭腦的秘境生活還在持續。祁樾有時候能短暫地得到身體的控制權，立馬手忙腳亂地将限制指令重寫，甚至重寫密碼，限制顏司年又随意地将其删除。有時候也能找時間修改一下治療艙，貼心地放些時念給他選用的素材到後來進入顏家的朱槿手中，讓朱槿拿個顏司年訓練。

看着老成幹練、值得信賴的朱槿，祁樾想了想，索性在指令中添加。

顏司年不在，就聽從朱槿小姐的安排。

“現在的家用機器人都這麽沒禮貌，稱呼也不注意？”

早前好奇過的大主人早已成為噩夢。

祁樾沒來得及修改完的指令庫被人翻去，黑衣人發出意外的嘆聲，最後在條目後修改了稱呼。

敢怒不敢言的祁樾縮小着自己的存在感，來自少年祁樾和自己雙重對黑衣人的懼意，讓他有些擔心自己的存在會被對方察覺。

可直到改掉指令離開，除了時不時出現在顏家指責和批評家裏的機器人，黑衣人很少出現，多是與顏司年交談幾句又找不到人影。

祁樾原先以為這人是顏司年的長輩，後來覺得不像，至今還對此摸不着頭腦。

這時，一道機械音憑空響起：

【修複完畢，最高警報，請宿主盡快帶着顏先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