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黑眸
黑眸
“怎麽？你還在在意刀嗎？拿着。”
“偷竊是違反星際法律的……”
“怎麽叫偷呢！你給的金幣已經夠買了兩個我了，加上最貴的刀，還有這件襖子，價格才差不多剛好嘛！放心，我給店長看過了！不信你看你的小票！”
“店裏還賣棉襖……？”
“讓你披着你就披着！怎麽可能賣棉襖，棉襖是之前從隔壁店拿的。棉服店老板會找老板拿到錢吧。你快穿上，看着你我就覺得冷。”
“機器人也會覺得冷嗎？”
“普通機器人不一定，可我就不一樣了！”
少年抱着圓滾滾的球形機器人一路在街道上走着，吸引了不少圍觀的看客。
祁樾看着少年終于露出點笑意，圓滾滾的機器人自己未能察覺，只是絮絮叨叨地繼續閑聊。
機器人的身體不懼寒冷，也沒有痛感。太久沒能享受自由的少年自己玩的開心，對周圍陌生的一切滿是新奇，也就沒能注意到抱着他的孩子身形瘦弱，十指在嚴寒中觸碰着金屬的冰涼外殼，凍得哆嗦，卻硬是壓制了顫抖的幅度，牢牢地将金屬球抱着懷裏。
笑着聽懷裏喋喋不休的機器人講故事的同時，黝黑的眸子掃過周圍不懷好意的人。
在下等星球，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抱着一個價格昂貴的機器人，無疑是下手的最佳目标。
祁樾清楚這點，可八歲的小祁樾卻不是，他仍然絮絮叨叨地試圖逗笑板着臉的少年，全然不知自己的過度招搖會給兩人帶來麻煩。
有心提醒，祁樾上前幾步。步履匆匆的過客迎面走來，祁樾來不及躲閃卻發現對方直接穿過了自己的身體。
他捏緊拳，能感受到自己真實存在的觸感，擡頭望向零星飄着雪花的天空，卻感受不到絲毫冷意。
Advertisement
祁樾明白了他的身份，他是觀衆，故事的旁觀者。
可他不明白秘境想要做什麽。
眼看周圍一雙雙不懷好意的眼睛，角落裏走出的人們已經不屑于隐藏身形，打算出手。
祁樾只能用知曉的未來安慰自己，不會有事。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任何一個對秘境有所了解的人看了都要驚掉下巴。
數個成年男子将瘦弱的少年逼到破舊的小巷子裏，看着顏司年抱着機器人不撒手的模樣，甚至亮出了小刀匕首，在這類遠離帝都的區域，法律法規的監管不能及時到位。
街道上，少一個居無定所的孩子，壓根不是大事。
顏司年卻沒給他們機會，瘦小的少年行動出乎意料的敏捷，他一只手穩穩抱住懷裏的小機器人，另一只手摸出小祁樾遞來的小刀，快跑到拐角時猛然一個轉身回沖，一刀狠狠地紮進來人的大腿。
特殊材質制成的刀，鋒利無比，插刀、抽刀，一氣呵成。
“快給我把那個小兔崽子砍了，哎喲，痛死我了。”
猝不及防讓少年跑掉的領頭人捂住大腿，挪動着腳步踉跄地指揮着其他人上前，自己也緩步跟上。
顏司年靈巧的紮刀收回後，就不再試圖回跑反擊，反而主動往幽深的巷子裏跑，也讓追他的人們心中暗嘲。
一群人沖得極快，憤怒湧上心頭，也沒察覺熟悉的巷道變得極為狹長。
祁樾卻是看見了漆黑甬道裏，一人半高的秘境通道入口。
遠不達秘境開啓線的少年靠在入口，以自己為引子，将一夥人引入漆黑的通道內，随着秘境入口的關閉，顏司年才探出身體，從秘境裏跨了出來。
“給你的能力，可不是這麽使用的。”
漆黑的人影不知何時出現在少年顏司年的身後，兜帽下的人一身黑，就連臉上都是一團看不清的黑霧，古怪而讓人心底發寒。
小祁樾哆嗦地閉了嘴，将自己裝成普通的機器人。
祁樾卻是看着這人熟悉的打扮，想起了那個陌生的稱呼。
是大主人！
黑衣人靜靜陳述：“能力越強，責任越大。給你能力收回秘境可不包括用人命投喂秘境，用能力解決私仇，未免小家子氣了。”
說教過後，黑衣人消失的無影無蹤。
顏司年抱着懷裏不敢吱聲的機器人，視線又轉向秘境甬道消失的地方，伸手随意撕開一道裂口。
驚恐的幾人跌跌撞撞地順着裂口跑出，來不及看一旁的顏司年，抱着一側的垃圾桶嘔吐。
祁樾看見他們每個人身形狼狽，可身上卻沒有實際上的傷勢。角落裏的顏司年只是微抿了唇，小祁樾逗弄下喚起的笑意像是被嚴冬的冰雪覆蓋，少年重新高壘心牆，抵禦外在的一切。
他的視線驀然一掃，黑眸停在一處虛空。
祁樾生出兩人正在四目相對的錯覺，不等細想，又在下一秒失去了意識。
蘇醒過來的祁樾回到了圓滾滾的機器人身上。他聽着幼小的自己給顏司年提建議。
一人一機器人靠着破舊漏風的小房子裏，翻着路邊撿來的娛樂明星八卦，商量着給小祁樾捏個新身體的事。
一活躍鬧騰、一安靜附和，倒有幾分其樂融融。
“等捉迷藏結束，我帶你回家，那裏有大房子住！還有很暖和的熱茶！”
“你喜歡大房子嗎？”
“也說不上喜歡啦！但我挺喜歡花房的，一年四季都有漂亮的花看，有個小亭子，就更好了！嗯，還要有家人一起！嗯，讓我數數……”
祁樾一怔，連忙在數據庫裏拼命設置攔截，不讓小祁樾将祁家有關的事情說出去。
快速設立一道道指令後，祁樾看着被加密的少年記憶，驀然意識到了什麽。他順着加密的路徑，倒推破解，真在自己的數據庫裏找到了一份打包命名為“祁家”的文件。
下一秒，意識混沌。等到祁樾再次恢複意識，場景再度發生了轉變。
他得到了身體的控制權。青年模樣的零陸從充電裝置上走下，沒有在房間裏找到顏司年。他推開房門，不再是漏風的小破屋子。兩室一廳的房間幹淨整潔，他有一間充電屋、顏司年有一個房間，客廳除了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就只有一個普通的治療艙。
根據記憶，這還是祁樾動用機器人的搜查能力，從廢棄的二手市場淘來的。對方以為是機甲的攜帶艙，價格便宜了不少，可重新修複加上購買營養劑，還是花光了兩人所剩不多的餘額。
顏司年有很多不知道哪裏弄來的奇珍小玩意，可他太過年少，沒有販賣的途徑，真正賣出也只能拿到很少的錢，反而容易被盯上。時間久了，他也幹脆只撿些不顯眼的賣，手裏倒是有些盈餘的小錢。
電量仍是紅色的警報，說明充電時間不長。
顏司年每次都是如此，陪着小祁樾耗幹淨電量，讓人上充電裝置充電，這才會外出補給。
祁樾知道，這裏的補給，其實是去一趟秘境。
心裏有些擔心，祁樾索性将自己的電量傳給了小祁樾一部分，眼看着居然真的成功了，他趕忙動身，走出了租住的小房子。
數據庫有顏司年的定位，方位和路線指引明确，祁樾也順着方向走。
在路上，他修改了一下身上零件的設置，将用不上的配件賣到了廢舊金屬回收站，拿了點小錢在路上打包了些糕點。
烤得酥脆松軟的黃油曲奇，他印象中顏司年很喜歡吃這類點心。
抱着懷裏溫熱的食品袋，祁樾拐進導航示意的位置，歡快的心情在看到巷子裏的景象時一滞。
巷子裏，少年顏司年蜷成一團，将自己縮進院子的角落，一只手抱着膝蓋，另一只手不斷揉着雙眼，身上大片的血污。
即使祁樾沒少看過治療艙不斷排出的大片血色，驀然看着大片的紅色将少年人全身染就，還是覺得心頭一跳，仿佛有一雙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心髒，說不出的難受。
祁樾快步走上前去，他以為少年是在哭。記憶中八歲的自己剛剛遇難，痛到難受地嗚咽到漸漸沒有力氣發聲。想也不想就将食品袋裏配送的紙巾拿出，走上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将紙巾往他的手裏塞去。
回應他的，是驀然擡眸的顏司年，與少年人冰冷的視線。
顏司年沒有哭。即使眼眶被胡亂地揉得通紅，臉上也沒有絲毫淚水的痕跡，眼眶幹燥，冷漠地注視着來人，卻在察覺到祁樾身份後，慌亂地低下頭，想要重新将頭埋回去遮掩。
機器人的力道足夠大，祁樾一把将人掰正，推着少年的額頭，重新看向那雙眼睛。
随着那雙失去色澤的眼瞳，心頭猛然一跳，腦海中響起小祁樾被驚擾的害怕的哭聲。
豆大的淚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掉，連帶着視線一并模糊，主動權在一瞬間被驀然收回。
重新被關回身體的祁樾看着少年的自己猛然撲在顏司年的身上，“哇哇”大哭。明明頂着青年的樣貌，卻比懷裏少年老成的顏司年看着更顯稚氣。
“眼睛，眼睛怎麽回事。”
“沒事，這不是好着嗎？”顏司年笑笑，撿起地上的食品袋，“謝謝你來接我回家。”
小祁樾皺着眉擦着淚水仔細去看，才發現顏司年的黑眸黝黑漂亮，仿佛之前看到的只是錯覺。
淚水後面解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