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夢境(已修)
夢境(已修)
踏入營帳,阿史那奎就聞到了一股苦澀的藥材味。
藥味乘着白色的水汽在室內沉浮,清清淺淺的,還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奇特甜香
一扇蘇繡美人屏正擺在營帳入口處,那屏風繡工精致,一看就知道它價格不菲,不是在突厥添置的。
阿史那奎打量着這頂營帳,竟發覺營帳內的擺設和零嘴兒,都是從京都運來的漢人之物。尤其是雕花木桌上那幾件看起來素雅白淨的瓷器,随手哪一件拿出來,就夠一戶三口之家吃一輩子了。
突厥雖然是個游牧民族,但是也會對于絲綢,瓷器等漢人的東西有需求,每年都會由皇室組織着與漢人進行大筆交易。
阿史那奎是突厥的大皇子,自然也會跟去。他自認為見多識廣,但也還是頭一次就見到那麽多的珍品。
秦祿權勢滔天,吃穿用度極盡奢侈的事情,阿史那奎早有耳聞,他雖不曾見過秦祿的營帳,但是從他女兒營帳的擺設中就能可見一斑。
哼!他在心中冷哼,這些漢人就是嬌貴。
秦祿看起來就不是個好的。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受傷的女公子又是他的女兒,由此可見也不是個好東西。
阿史那奎心中對秦祿有氣,暗搓搓的給秦蓁蓁扣了個罪名。
“不知令愛的傷情如何了?”可汗見秦祿在桌旁坐下,才帶着阿史那奎坐在一旁。
“昨晚太醫給她拔箭後止住了血,現在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秦祿蹙眉道。
昨日他匆匆趕回來,看着秦蓁蓁面如金紙般躺在床上,胸口還插了一支箭,駭的差點沒當場暈厥過去。
他這輩子就只和婳娘生了一個孩子,若是秦蓁蓁死了,婳娘定不會獨活。
想着整日躲在佛堂中吃齋念佛的妻子,秦祿決定将秦蓁蓁受傷的事情暫且瞞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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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昨日胡太醫檢查了一番,秦蓁蓁的心髒位置與別人不太一樣,相比着常人要更偏右一些,這才保住了性命。
“那可真是萬幸。”可汗常舒了一口氣。
還好秦蓁蓁沒有性命之憂,突厥可不想,也承受不住秦丞相的雷霆之怒。
“丞相,按照漢人的禮數,這算是秦小姐的閨房吧?”阿史那奎狀似不經意提起。
“我們這樣是不是有失妥當?”
待在老狐貍身旁實在是壓抑的很,現在跪也跪了,話也談了,這漢人的禮節他也算是遵守了吧?
這回老狐貍還能挑出什麽刺來?
“是朕糊塗了,秦小姐還是未出閣的姑娘,怎麽能讓丞相帶小兒進來呢。”可汗打着圓場道。
秦祿看着阿史那奎滿臉無辜的樣子,在心中冷笑。
“可汗多慮了,随老夫一道而來的家丁中,有幾個不才,從前做過工匠。老夫便讓他們将營帳改了改,做了個內室。”
說是內室,其實是用磚石木材在營帳中隔成了兩間房,秦祿擔心突厥人中混進了刺客,半夜絞碎營帳的羊皮潛入營帳刺殺,便給自己和女兒建了這種帳中房。
一道屏風擋在帳中房的前頭,如此分成了內室外室。
秦蓁蓁在內室,就是單獨處在一個房間中,三人在外室壓根就啥也看不見。
可汗本就瞧着屏風後的布置與突厥不太一樣,秦祿這麽一說才恍然大悟。
漢人就是講究。可汗嘆道。
不過他們這些突厥人常年逐水草而居,木石建築建起來不僅成本高,還不利于搬遷,自然是不适用的。
秦祿轉頭看着阿史那奎道:“多謝突厥皇子費心,突厥皇子的一番話是個守禮節的,必定是心懷愧疚準備來向蓁蓁道歉的。老夫也不好趕你走啊。”
“是小兒的疏忽。”可汗賠笑道。
“……那是自然。”阿史那奎咬緊牙關。
看這老狐貍的意思,是還要他和秦家女公子賠禮作揖?
按照品級地位,阿史那奎跪秦祿還能說得過去,若是要讓他再跪秦蓁蓁,那可就真是太過份了。
況且秦祿來到突厥本就不是因為救災,而是為了調查前朝殘黨,維持着面上的客套與和諧,還是對調查有些用處的。
*
秦蓁蓁恍惚間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前世在牢中的時光。
皎潔的月光從狹窄的窗戶縫中透進來,映在髒亂的地上。
幾只肥碩的老鼠呲溜一聲從稻草中竄出來,吓了她一跳。
牢中的老鼠是吃人肉長大的——死人肉,甚至是從活人身上生啃。她曾經就親眼看到一只灰色的碩鼠叼着截手指頭啃。
她該不會又死了一遍吧?秦蓁蓁的心中湧上了無邊的恐懼。
隔壁的牢房中突然傳來一陣騷動,随即是一聲慘叫。
這個聲音是?父親?!
秦祿聲音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她記憶的鎖。
秦蓁蓁想起來了。
這正是女帝毒殺她一家三口的那天。
她的母親在被抄家的那天,就被賜下了一尺白绫。
秦蓁蓁始終不明白,為什麽最先被賜死的人是母親。
秦府的榮耀,本質上來說都得益于父親的地位。
女帝那時已經從父親手中收走了權力,沒有後顧之憂。
照理來說,應該先毒死父親才對。
這究竟是為什麽?
秦蓁蓁隐約覺得上輩子的事情并沒有她想的那麽簡單,其中一定還混雜了些別的原因。
一些蛛絲馬跡早就滲透到了她的生活中,可是要細細勘察,卻又無處尋蹤。
“蓁蓁長大了,也長得越發出挑了。”威嚴又帶着一絲柔媚的女聲傳來,撩撥着秦蓁蓁心底最黑暗的記憶。
正是女帝。
“長得越來越像你的娘親了。”她淺笑盈盈。
她并未向從前那樣穿着一身龍袍,今日倒是換上了一身宮妃的服飾。
女帝在篡位前,曾經時冠寵六宮的妃子,
“陛下……”
秦蓁蓁本是準備沉默以對的。卻發現身體像是不受她控制似的,做出了與上輩子相同的反應。
就好像是靈魂被囚禁在了這具身體中。
她只能作為一個旁觀者,冷眼看着上輩子的事情重演,卻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這到底是夢,還是自己又死了一遍?
秦蓁蓁越發迷惑了。
女帝恍若未聞,并不去理睬她,就好像方才和秦蓁蓁打的招呼只是一時興起。
她留下了兩個宮中的老嬷嬷,越過秦蓁蓁的牢房,徑直朝秦祿的牢房走去。
“秦府的大小姐就是和我們這些粗使老婆子不一樣啊。”一個嬷嬷見女帝走了,才陰陽怪氣的笑道。
都說伴君如伴虎,她們日日跟在女帝身旁,做盡了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壓抑的的太久,性子早就和常人不太一樣了。
“瞧着肌膚滑嫩的,真像是能掐出水來。”另一個嬷嬷陰笑着附和,手上真的狠狠掐了把秦蓁蓁。
秦蓁蓁并不覺得痛,可身子卻像是有自己意識般縮了縮。
“不管是什麽冰肌玉骨,花容月貌,死了總歸都是要變成枯骨的……
二人拿着一杯毒酒,一個按住掙紮的秦蓁蓁,另一個往她中灌。
她掙紮着,卻被死死按住,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嘴巴被人掰開,往裏面灌酒。
酒液順着嘴角溢出,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不遠處,有碩鼠覓食。
……
秦蓁蓁一下子就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