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宮中,貴妃張氏寝殿,一個宮女匆匆來報,“娘娘,宮外的那位薨了。”

張氏睜開眼睛,滿臉欣喜,“真的?”

“千真萬确,守在那院子裏的人說的,屍骨已經涼了,太子殿下還不肯放手呢,宮裏的禦醫已經往那兒趕過去了。”

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哪怕是大羅神仙來了,王後也就不回來了。

張氏頓時松了一口氣,也為多年來的自己出了一口惡氣,她貴為貴妃,掌管後宮數年,偏偏比不上那個已經名存實亡的王後,處處被她壓制,這次終于可以揚眉吐氣一番了。

“可算是了卻一樁心事,王後都薨了,我看林清珩這太子之位是否還能做得穩當。”張氏的眼神立刻變得兇狠起來,她這些年一直裝得賢良淑德的模樣,在這一刻終于不會裝了,露出了鋒利的獠牙來,惡狠狠道。

一旁的嬷嬷倒是顯得一臉擔憂,“娘娘,二王子不讓咱們這麽做,我們這麽做了,殿下恐怕會不高興的。”

張氏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擰着眉頭,道:“本宮都是為了他好,如今大王一點兒都不喜太子,若不是顧及着太子乃是中宮嫡出,他的太子之位早就是我兒的囊中之物了。”

越說起這個她就越是來氣,她的兒子林清玦一點兒都不比林清珩差,騎馬射箭樣樣不輸于他,可偏偏他有一層身份處處壓着,就如王後壓着他一般。

“再說了,誰害她了,糕點是大王賞賜的,太子親手拿過去的,就算追究起來,也算不到本宮頭上。”張氏有恃無恐道,她根本就沒有下毒,不過是找到了與王後日日吃的湯藥中的一味藥材相沖的草藥罷了,就算是想查也查不出來。

況且一個不受寵的王後死了便死了,又有誰在意。

果然,大王并不在意,林清珩連夜請奏,讓大王徹查此事,可哪怕是林清珩跪死在石階上說着王後死于中毒,都被駁回,甚至惹得大王厭煩,任由他跪在石階上,始終不理睬。

天剛蒙蒙亮,程庭之就敲響了鎮南侯府的大門。

“王後薨了,這事兒将大王與太子都扯了進來。”程庭之找到了楚息川,“宮裏的禦醫都紛紛趕去醫治,但都晚了一步,王後已經沒救了,今日早朝勢必會有一場軒然大波。”

“二王子一黨已經開始行動了。”楚息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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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最有利者當屬于二王子,就算抓不到一點證據,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你準備打算怎麽辦,太子與二王子算是徹底撕破臉了,大王雖然正當壯年,但他素來行跡荒唐,聽太醫說,他的身子大不如前了,而且二王子一黨能對王後做出這樣的事情,對于大王更不會手軟。”

“聯合幾位有資歷的大臣,向大王上奏,徹查王後被下毒一案。”

程庭之眼睛一亮,料想楚息川是想站太子一黨了!

但楚息川也有自己的打算,二王子一黨謀害王後是事實,哪怕沒有證據,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原本二王子就裝得謙卑有禮,卻在這個檔口出了這件事,讓有心人對林清玦重新有了看法 。

林暨此人就是殘暴不仁的統治者,登基之時殘忍地傷害父兄,早就惹來了衆人的不滿,若當時他的身後不是徐氏撐着,絕不會有這個機會做大王。

而林清玦黨羽此舉等于在複刻林暨的所作所為,令諸位大衆不免人心惶惶。

就算朝臣聯合上奏給林暨徹查此事,林暨未必會聽取諸位的意見,若還是對王後之事不管不顧,到時候太子自然會看清林暨冷酷無情自私自利的真面目,看清楚如今的局勢對他很不利,不再像現在這般頹廢下去。

楚息川此舉是想看看究竟有哪些人在支持林清玦,而林清珩是否有自我崛起的能力。

他們的談話聲将裏屋的蘭辭吵醒,睜着一雙朦胧的睡眼将事情聽了一個大概,然後等到程庭之走後才出來。

揉了揉眼睛,走到楚息川身邊,将頭擱在他的肩膀上。

“吵醒你了?”楚息川憐愛地親了親蘭辭的額頭。

蘭辭搖了搖頭,“楚息川,你什麽時候采納我的意見呢,直接殺了那個狗大王,一勞永逸,何必這般彎彎繞繞,他連自己的結發妻子都能不管不顧,能是個什麽好人呢?”

“事情若是能像你說的那麽簡單就好了,我的小魚。”楚息川笑着輕輕地刮了一下蘭辭的鼻尖。

其中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哪是那麽輕易的。

蘭辭努了努嘴巴,揉着自己的肚子。

楚息川發現了蘭辭的小動作,有些擔憂地問道:“怎麽了?肚子又難受了?”

“不難受,但是我餓了,想吃甜糕。”蘭辭沖着楚息川咧嘴笑,忽然肚子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

“你最近真的吃的特別多。”楚息川摸着蘭辭的小肚子,不覺得這裏面有什麽小珍珠,倒是全都是炸魚炸蝦小甜糕。

蘭辭将手附在楚息川的手上,狡辯着不是自己要吃,“我有小珍珠了嘛,當然要多吃一點,劉醫官說要吃好多東西,不可能餓着,這樣小珍珠才能茁壯成長。”

“是,我們的小珍珠會慢慢長大的,到時候一定會是一條漂亮的小魚。”楚息川已經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無論蘭辭是不是懷了小珍珠,他都希望小鲛人能夠開心。

“不過,小珍珠出生後真的是顆珍珠嗎?還是小魚呢?”接受歸接受,但楚息川還是有些好奇與擔憂,要是真生出一顆珍珠或者魚出來可怎麽辦。

“當然是顆珍珠啦,不過不是小珍珠,是這麽大的珍珠。”蘭辭用手比劃着,大概有一個手掌心那麽大。

每一顆小珍珠出生後都要被放在溫暖而潮濕的地方,以供給珍珠成功的需求與養分,大海蚌就是最好的選擇,每一條小鲛人都誕生于海蚌。

“等小珍珠出生後你就要回幽海了嗎?”楚息川的眼底閃過一絲落寞。

“對啊,我要把小珍珠送回去,在陸地上小珍珠是得不到成長的條件的,每一條小鲛人必須誕生于幽海,不然就會多災多難活不到幾歲的。”蘭辭解釋着小珍珠誕生的具體條件,要回幽海是必然的,“不過,我去去就會回來的,把小珍珠放回幽海,交給我的父王,我父王會好好照顧它噠。”

盡管父王總是兇兇的,對他十分地嚴厲,不讓做這也不讓做那,又成天對着個畫像發呆,但父王還是很愛他的,同樣會愛他的小珍珠的。

一提到父王,蘭辭已經好久沒有見過他了,心裏竟然生出了想念的感情。

“父王?”楚息川有些疑惑,他似乎從來沒有問過有關于蘭辭的身世,以為他只是幽海衆多鲛人中的一條。

蘭辭眨巴眨巴着眼睛,肯定道:“對啊,我沒有說過嘛?我的父親是幽海的鲛王。”

楚息川“蹭”地一下子站了起來,不可思議地看着蘭辭,他早該想到的,這麽強大又漂亮的小鲛人怎麽可能是普通衆生的一條,可……可也未曾想過居然和鲛王挂得上鈎。

“怎麽了?你不信嗎?”

“信,怎麽會不信呢,我的小魚又強大又漂亮,怎麽可能是普通的小魚呢。”

“嘿嘿。”蘭辭被恭維地很高興,咧着嘴巴笑,“我是幽海中除了父王最厲害的鲛人,他們沒有一個能比得上我。”

楚息川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面上的笑容也淡了一些,“你之前說過,幽海的王位都是靠拼殺得來的,強者為勝,你是否要和你的父王競争?”

若是蘭辭想要成為鲛王,勢必要與他的父王競争,而他的父王又強于他,小鲛人回不回頭因此而受傷呢。

“當然不是了,”蘭辭擡起頭,“我們競争也是需要條件的,我的父王正值壯年,他也将幽海治理得很好,除非有一日父王老了,不再有能力成為鲛王,新一代的鲛人之間就會進行角逐,所以我要競争地并不是父王,而是一切有能力挑戰權威的鲛人。”

鲛王的繼承有一部分也如人類的王位一般,老鲛王老了,沒能力了或者死了,就會有新鲛王的誕生,但下一任繼位者并非老鲛王的血脈,而是通過自己的能力,在一衆鲛人之中脫穎而出才能被擁立為新的鲛王。

“你想成為鲛王嗎?”

“成為鲛王是幽海所有鲛人的心願,你們人類不是有句老話嗎,不想做将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至少在以前,蘭辭最大的心願就是成為鲛王,帶領一衆鲛族更好的生活,這樣的想法至今都沒有改變。

不過因為楚息川的出現讓他的這個心願淡了一些,但也不會就此放棄。

“其實我現在不是不想,因為我的父王還年輕呢,鲛人可以活到兩百多歲,我的父王才一百出頭呢,還有好多好多年,我還可以玩很久很久。”蘭辭窩在楚息川的腿上,感受着他的溫暖,這是在暗無天日的海底所感知不到的溫暖。

兩百多歲嗎?楚息川心裏靜靜地想。

可是人類的最極限也不過一百歲,百年之後他的小魚就剩一個人了。

“等到百年之後我的小魚可不能忘了我啊。”楚息川輕輕地捏了捏蘭辭的鼻子,心中莫名地泛出一股酸澀。

蘭辭握着楚息川的手狠狠地親了一口,笑嘻嘻道:“怎麽會呢,我會永遠記得你的。”

永遠記得實在是太殘忍了,記得一個永遠活不過來了的人,記得一個冰冰涼涼的人,後半輩子永遠會在回憶之中,留下來的那個人才是最痛苦的,楚息川不希望自己的小魚變成這樣,他舍不得。

楚息川親了親蘭辭的嘴角,将他額間的碎發撥開,“還是不要永遠記着我了,偶爾想起我,我也是會很高興的。”

蘭辭看着楚息川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他直起身子,與楚息川平視,認真道:“楚息川,我會永遠記得你的,永遠不會忘記,你是最好的。”

第二日早朝,有大半的朝臣都讓大王審理王後一案,說王後死得蹊跷,不可能是病逝。

可哪怕是諸位大臣聯合上奏,林暨都懶得管這件事,他覺得王後死了便死了,沒什麽大不了的,沒有可觀的家世,沒有絕豔的容貌,沒有勾人的柔情,無趣地很,死了就再娶一個得了,其心之狠,之無情簡直是令人發指。

跪在石階上一天一夜的林清珩終于體力不支倒了下去。

等醒來之後發現就自己被關在了宮中的一個廢殿裏,刑丹之便過來傳旨,說太子殿下德行有虧,責令禁足于此,一月為期。

林清珩呆呆愣愣地聽着刑丹之的傳話,他知道林暨無情,可他從未想過竟然是如此的絕情,一點不顧及連結發二十多年的夫妻之情。

林清珩不禁冷笑着,笑容之中蘊含着滿滿的無助與凄涼。

不一會兒,吳大人便來了。

看見太子殿下呆呆傻傻的模樣簡直是恨鐵不成鋼,道:“殿下不可再如此消沉下去了,二王子他們已經先下手為強了。”

“我無意于想與他們争奪!”林清珩滿眼猩紅,眼角不自覺地泛起淚花。

“可是殿下,王位争奪本就是殘酷的,在其位必受其害,不是不争不搶就可以幸免的,二王子之心昭然若揭,張氏一黨虎視眈眈,他們最大的勁敵不是殿下,而是殿下身為嫡子身為長子的身份,王後薨逝,他們勢必會請求大王或立新後,或扶持後宮有能者上位,到時候就不止殿下一位嫡子了。”

林清珩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他從來都不哭的,哪怕受了多大的傷多大的委屈都沒有哭過,可是這次他實在是忍不住了。

見太子殿下如此,吳大人乘勝追擊,繼續道:“殿下若不再警惕起來,往後凡是殿下身邊所有珍視之人都會死在他人手上,這難道是殿下想要看見的嗎?”

從小到大,林清珩從來沒有主動争搶過什麽,因為父王從來不站在自己身邊,無論是屬于自己的還是不屬于自己的,最後都不會屬于他,這都是由于他的不争嗎?因為不争,母族漸漸敗落,因為不争,自己不得父王喜歡,因為不争,母親慘死,就連想要真相大白的機會都沒有。

皆是因為不争。

可他本來就是太子!身為太子,占據先天條件,如何能不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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