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希希
希希
後臺的混亂得到了有效控制,躺上擔架的副導演手臂出了大血,側着身體,不知有沒有傷到骨頭。
副導演為緩解團隊緊張安慰道:“老板,我沒事,但是加班……”
任希忍無可忍:“我這種時候會讓你加班嗎?”
“不是,哪能啊,我是想說老板你轉告總導演加班加油!”
“……”任希送別沙雕員工,“我今晚也沒打算讓他加班!”
将副導演送出安全通道,一行人眼淚婆娑。
小總裁緩下心神,在人潮中轉回身,剛要邁着修長的腿往回走,目光一撞,在湧動的身影中倏然對上褚郁的眼神。
心髒頓停。
褚郁微微喘息,眉間緊蹙的眉還未得到放松。
他也有如被鎖锢當場,在穿過吵雜的過道,混亂的後臺工作區,直到在親眼所見任希安然無恙時,他懸着的心不再劇烈擂鼓。
任希追了上來,手掌緊握褚郁的手臂:“你怎麽會在這兒?”
任希的聲音夾雜着驚訝和茫然,以及不易察覺的驚喜,悉數都表露在臉上,不加掩飾。
褚郁自覺失态,側過身低低地說:“路過。”
任希:“……”
演都不演一下的嗎?好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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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郁:“……”
太尴尬了,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褚郁一身的青少年打扮,長相英朗,與職場格格不入,更不是員工熟悉的工作人員,被打量的目光鎖定着讓他分外不習慣。
正要找借口離開,任希推開扇門拽着他往裏走,砰的一聲驚豔衆人。
褚郁被那不大不小的力氣領着:“……想要說什麽?”
任希輕輕喚他:“仔仔,你剛才擔心我對不對。”
小總裁一轉過身,哪裏還有人前的冷傲矜持模樣,耍着性子不留餘地,非攔着不讓褚郁走。
像兔子雙眼微紅的模樣太可憐,褚郁只能心軟:“你沒事就好。”
“誰說我沒事。”任希近乎是貼着他站,“你不願意承認你擔心我,我難受,我有事。”
褚郁就沒見過這樣能磨人的,說不過任希。
他只能戰術性轉移話題,憋了很久才憋出一句:“好了,回去吧,你這樣外邊的人該怎麽想。”
任希:“他們都以為你是我弟。”
褚郁一愣:“什麽你弟?”
任希理所應當道:“上回在公司就傳開了,我怕被人誤會買歌是暗箱操作,很努力給仔仔守護貞潔了。”
跟你睡過的我有個屁的貞潔。
褚郁被磨了好久,就連聞聲趕來的江佑和秋以折都湊起熱鬧,好說歹說,拉扯着他出去填飽肚子再說廢話。
晚九點,影視小鎮附近的商區排不上號,他們吃起了景區奢侈的頂層露天火鍋。
“……”
褚郁這一天純屬趕鴨上架,也不知怎麽走到的這一步。
江佑負責些場面話:“都這樣了,咱們就是說攤牌吧,喝完這杯讓我重新做人行不行?”
一頭霧水。
任希給江佑滿上啤酒:“哥,你慢慢喝。”
“诶謝謝我的好堂弟——”
褚郁差點噴了,這他媽是什麽輩分錯亂的詭異現場。
烤串吃得人心裏上火,對面是膩歪情侶,他跟任希算什麽?
雖然這家夥會主動給他夾菜、倒飲料,會主動問他風大不大冷不冷,到後來吃完散夥,褚郁還是沒能習慣,主動結了賬想離去。
任希差點emo:“褚郁,你就這麽想跟我劃清界限嗎?”
褚郁:“沒有。”
任希不甘心:“你就有。”
褚郁看任希單薄風衣裏只有一件毛衣,然後脫下外套給他披上。
任希還不情願,非被隔着外衣摁他的肩才安分:“我不會像你一樣總是生病,穿吧。”
任希恹恹地偷看他:“……那你想問我的話,問吧。”
褚郁也不藏了:“跟我哥們有什麽交易?”
什麽都瞞不過他。
任希領罪:“以折哥發了朋友圈,我知道大鴿在他那兒,還知道你跟江佑的關系,就讓他幫我忙了。”
堂弟如手足,兄弟如衣服,他說呢,江佑非折騰那個勁兒,跨城區送鹦鹉真是沒事閑的——不對,怎麽還把自己給罵上了。
一天也來也莫名其妙得夠嗆。
褚郁心裏有堵牆,任希就是添磚加瓦的禍害兒,他擡起手佯裝看時間,裝得挺像回事:“還有些事,我該回去了。”
“送我回家行嗎。”任希牽住他的衛衣袖子,“常小鑫不在,沒人送我,我剛喝了酒你也看到了。”
合着是在這兒等着他呢。
褚郁低着頭,微眯起眼,帥臉叫任希盯得臉紅:“叫別人吧,任總身邊不至于差人伺候。”
任希錯愕:“什麽別人?”
褚郁沒吭聲,那副樣子真像被老婆戴綠帽的有家室少男。
任希敏銳地覺察出不對勁:“你誤會什麽了?告訴我好不好。”
“沒誤會什麽。”
“你在意我。”任希卻掘出了絲甜味,笑得幹淨,“仔仔,你在意我是不是?我要哭了你知不知道。”
“……”
褚郁氣息頓變,被任希攪得方寸大亂。
這家夥現在倒是不哭了,就是笑得比哭還可憐。
雙眸閃閃的,在黑暗中如寶石般奪目,鼻尖也遭寒風凍得通紅,叫人看了生憐,那張臉更是精細雕琢般的漂亮,将腦袋埋進他的胸膛,抱着他怎麽都不願松手。
“任希。”褚郁的心跳得厲害,“你喝醉了。”
“……我沒醉,就喝了兩杯德啤,我只是想抱你而已。”
嗓音被壓得悶悶的,任希貪婪地呼吸着褚郁身上的氣息,那些細微的、肆意的,他都感受得到。
任希不要臉地念着:“你身邊的朋友都讨厭我吧,除了江佑。”
“他只是看在我堂哥的面子上幫我,你知道嗎?他們要訂婚了。”
“……如果,如果當初我沒有那麽壞,我們是不是也會像他們一樣好?”
句句話燒灼褚郁的心。
他感知到任希抛卻了自尊,可憐可哀都展示在他面前,沒有半點勝算,就好比飛蛾撲火,只是孤注一擲地撲往他身上。
可以前的任希不是這樣的,他的演技也就那樣,裝貧困生漏洞百出,賣乖親近無比生疏,心裏卻驕傲得不得了。
那時褚郁只是不想拆穿,表面雲淡風輕,想法和好奇都藏在心底,追連續劇似的等他換新花樣。
褚郁不善安慰,只當離家創業壓力大,才有了如今的任希,再說撒個嬌裝個可憐,不都是他的拿手絕活。
手掌隔着外套撫在任希後背輕拍,褚郁剛說:“好了,我……”
下一秒,任希的手機鈴聲響起,持續好幾秒。
褚郁無奈地問:“不接嗎?”
任希在他懷裏只搖頭,不接話。
“……”褚郁熟練地伸進風衣口袋,順出手機,“接吧,別是有什麽重要的事。”
任希沒什麽精神地嗯了聲。
他舔了舔唇,像為逼自己別哭,而已長出口氣,側過身接電話,那副精英又利落的總裁模樣兒再現,迷惑人眼。
“阿姨?怎麽了。”
褚郁心猿意馬,偏過腦袋不去看他,耳根微微燙了些。
轉瞬,他卻聽到任希的聲音在發顫:“……在哪家寵物醫院?把定位發給我!我、現在馬上趕過去。”
褚郁登時猛地看回來,猜到了什麽,眸中藏不住的擔心。
任希頃刻間已眼淚決堤,緊抿着唇:“阿姨你別離開她半步,她怕陌生人,等我到,你等我馬上就趕過去。”
混亂的對話不像是任希工作時的狀态。
褚郁用指腹拭去珍珠般的淚,語氣急促:“發生什麽了?”
任希用力搖頭,舉着手機的指尖不住顫動。
這樣的反應讓褚郁呼吸不穩,他看着任希平靜的臉上淚卻不止,哽咽萬分,說出話無比艱難:“我家的汪汪,一直沒給她起好名字的小狗。”
“……阿姨說她可能會死掉。”
褚郁一僵,肺中的空氣有如被抽幹了般。
任希慌張得嘴唇發白:“我本來……還奢望讓你給她起個名字的。”
褚郁捧起任希的臉,試圖用沉穩的語言讓他冷靜下來:“希希,我現在陪你過去,堅強一點好嗎?”
任希抓住救命稻草般:“……謝謝你,我現在好怕。”
褚郁牽着任希的手,往停車區域狂奔:“別怕,一定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