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問卷（一）
問卷（一）
楊阿姨在原地看着蘇阿姨的背影怔了怔，走進超市買了東西匆匆離去。
後天辦促銷活動，明天進一批貨，今天就得把問卷發出去。
問卷葉南曦早就做好了，只是遲遲沒有發出去，她從抽屜裏拿出打印好的問卷，思考讓誰去發。
想了半晌，葉南曦決定讓林芊留在店裏看店，自己去發。林芊話少，讓她發問卷對她來說有點煎熬。
“芊芊，我出去找人填問卷了，你看着店啊。”
林芊循聲望去，見葉南曦手上拿着一沓問卷，才想起來問卷還沒發，點頭道，“好，南曦姐，你去吧，我在這看着。”
“嗯，拜拜。”葉南曦拿上特意買的幾支筆出門。
現在已經十一點了，周圍許多鬼都出來閑逛、找朋友聊天。
葉南曦拿着問卷笑着走到一只老年鬼身邊，“老爺爺，您能不能幫我填個問卷啊？”
“問卷？”老爺爺疑惑問道。
“對，我們超市想多給你們這些老年人進些你們喜歡的東西，發問卷來問問你們。”葉南曦解釋道。
“那這問卷有什麽用？你問我說不就行了。”老人家撇撇嘴道。
葉南曦無言，好一會兒才道，“那我念出來給您聽吧。”
老人家一臉“這才對”的神情，“說吧。”
“您喜歡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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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燒肉，粉蒸排骨，鹵豬蹄，鍋包肉……”老人家立即報出了一長串的菜名。
這是一個愛吃肉的老爺爺，“那您喜歡喝什麽？”葉南曦又問。
“二鍋頭。”老爺爺不假思索。
“那您喜歡吃什麽零食？”
“零食……”老人家皺起眉頭，開始思考。
小的時候家裏窮，吃不起什麽零食，也就吃席、過年的時候能吃到點糖，長大工作了平時也是吃肉去了，零食吃得也少，等老了更不用說了，平時下酒時吃點花生，過年時吃點瓜子、蠶豆，其他的就沒什麽了。
零食在他短暫又漫長的幾十年人生中，是個空白格。
“沒有。”想了又想，老人家最終道。
他沒有喜歡吃的零食。
葉南曦在空白處填了個無。
“您想吃零食嗎？”
想？這東西對他來說可有可無，老爺爺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吃也行，不吃也行。”
葉南曦點頭，寫下“随便”兩個字。
“您去過那家超市嗎？”葉南曦指着自己開的超市道。
“去過。”老人家點頭。
“您喜歡超市裏的什麽吃的？”
“啤酒。”老爺爺不經思考道。
“您覺得超市裏什麽東西好吃？”
老爺爺思考了會兒道，“西瓜。”
“您覺得超市裏缺什麽？”
“二鍋頭。”
葉南曦勉力保持着微笑看向問卷上的最後兩個問題，“您有什麽東西是老了之後想吃但吃不了的？”
老爺爺沉默一會兒才緩緩說，“麻花。”
總算有一個有用的答案了，葉南曦心裏激動地記下。
“您覺得那家超市怎麽樣？”
“挺方便的。”老爺爺露出了個滿意的神色。
得到顧客這樣的評價，葉南曦心裏莫名有些感動，“好了，謝謝您”
老爺爺擺擺手，頗有一種淡泊、豪放的氣度。
看着問卷上的回答，葉南曦疑惑起自己的問題是不是不夠有針對性。
可是她看着似乎也差不多……算了，就這樣吧。
葉南曦安慰着自己，拿着問卷走向下一位老年鬼。
“阿姨，您能幫我填個問卷嗎？我是……”
“叔叔……”
“您好……”
葉南曦一個一個走過去邀請他們填問卷，大多數人都十分好心地答應了這件事。
葉南曦走完了整條雲祁路，想了想，又往西延路的方向走去。
雲祁路在西延路東面，穿過西延路就是烏魚路，離雲祁路距離較遠，葉南曦沒去過那。
葉南曦發着問卷，一路到了西延路尾，略一思考，便踱步進了烏魚路。
葉南曦怕自己迷路，只直走，遇到了年紀偏大的鬼，便邀請他們填一填問卷，大約走了二十來分鐘，葉南曦走到一個小院子。
這個小院子用低矮的石牆圍住，目測只有一米七，藤本月季自石牆頂蔓延至牆面上，一大片一大片粉色的月季安靜又美麗地綻放着，嬌豔欲滴。
葉南曦不禁停下了腳步，靜靜欣賞着這一幅美景。
一個清朗的男聲打破了這一時的寧靜，“你是誰？”
葉南曦回過神，看向來鬼，男生身高極高，身形偏瘦，眼神明亮清澈，鼻梁高挺，輪廓棱角分明，看起來年紀不大，十六七歲的樣子。
只是神情憂郁，看起來有些頹廢氣質。
在葉南曦打量來鬼的時候，蘇文也打量着葉南曦。
圓臉，落尾眉，瞳仁黑亮，黑發及肩，長相甜美可愛，應該是二十歲的樣子。
葉南曦揚起手上的問卷，“我是來做問卷調查的。”
說完，她有些好奇地問，“這是你家？”
蘇文見到她手上的問卷有些驚訝和好奇，“問卷？”
頓了頓，又回，“嗯。”
葉南曦笑着解釋道，“我開了間超市，來做問卷調查。”說罷，她又順便宣傳了一句，“在雲祁路三巷五十七號，你要有興趣可以去看看。”
“超市？”蘇文眼睛一亮，“地府還有超市？”
“對啊。”
“那我……”
話沒說完，院子內便響起一陣腳步聲，緊接着一個男聲響起，“你幹什麽呢？”
一個膚色白皙，長相端正的男生走了出來，見到陌生的葉南曦，他有些疑惑，“……你是？”
葉南曦微笑着介紹自己，“我開了家超市，過來發問卷的。”
林博也很是驚訝，“超市？”
見兩只鬼的反應，蘇南曦有些無奈，看來她超市的宣傳工作做得确實不到位。
“對，你們有興趣可以來逛逛。”
說完葉南曦便與他們道別，轉身往回走。
經過院門，蘇南曦看見小樓裏走出幾只年輕的鬼，十七八歲的樣子，男女都有，應該是朋友或同學。
她問卷一路走過來沒剩幾份了，回去的路上再找幾只老年鬼填一填就行了。
還好問卷打印得比較多，不然她壓根走不到這裏，也發現不了這裏的客源。
回到超市已經下午三點多了，葉南曦一邊給顧客結賬，一邊整理問卷。
可顧客來得時間不定，經常是這一波走了，沒個幾分鐘，下一波又來了。十幾分鐘過去，問卷只整理了三十幾份。
葉南曦覺得效率太慢，便進了小倉庫整理問卷，讓林芊收銀。
倉庫裏安靜，空間小，極易讓她集中注意力，葉南曦漸漸沉浸于中。
日光偏移，雲層浮動。
林芊在收銀臺前推銷辣條，“老婆婆，您要不要嘗嘗這個？”
白發老婆婆眯着眼看着辣條，片刻，她堅決地搖頭拒絕，“不要。”
林芊沒料到她這麽果斷，洩氣了一會兒，又嘗試了一次，“這個很好吃的，您吃了說不定會喜歡呢。”
老婆婆眼裏出現些不耐，“不要！”
好吧。林芊噤聲，安靜地給老婆婆結賬。
待其走後，她才深深地嘆了口氣，推銷真難。
倉庫內的葉南曦還在整理問卷數據，一張張看下去，看得葉南曦直嘆氣。
老年鬼想吃的東西多為菜品，喜歡吃的零食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更多人問卷上填的都是無，沒什麽參考價值。
而且手動記載十分麻煩，沒看幾張，葉南曦就極其想念線上問卷，比起來，線上問卷不知道比線下方便了多少倍。
葉南曦一個字不停地記到五點半，她定的鬧鐘準時響起——該點奶茶了。
葉南曦掏出手機将奶茶點了，準備出去透透氣，順便看看能不能抓個勞動力。
一只鬼看效率實在是太慢了，她忙了這麽久，也才看了一小半。
“芊芊。”
“南曦姐，你記完了？”林芊笑笑，問道。
葉南曦搖頭訴苦，“太多了，我看看能不能找幾只鬼幫我記。”
林芊點頭，她也想幫忙，可超市得有員工收銀，便沒有出聲自薦。
葉南曦走到超市外，看着路邊走過的鬼，心裏盤算着該找誰。
忽然，葉南曦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牆面爬滿了月季花的小院子，那裏有好幾個年輕勞動力，要是他們能閃現就好了。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葉南曦自嘲自己白日做夢，把這個念頭抛到了腦後。
“hi。”街對面的一個女生向她揮手，葉南曦望去，見沈若和蘇嫣朝這走來。
葉南曦揚起笑容，有了。
待兩只鬼走到近前，葉南曦迎上去道，“來了。”
“嗯，來買點吃的。”
“你們現在有空嗎？”
沈若和蘇嫣對視一眼，她們倆都是無業游民，自然是有空的。
沈若好奇問道，“怎麽了？”
“我想找你們幫個忙。”
兩只鬼對視一眼，蘇嫣爽朗問道，“什麽事？”
葉南曦笑得極其燦爛，“幫我整理一下問卷，一天一百，幹不幹？”
沈若看向蘇嫣，笑問，“幹不幹？”一天一百，正常勞動力的價格，整理問卷也不是多難的事，幹也不是太虧，但她沒那麽想工作。
蘇嫣對上沈若的眼神，心想自己閑着也是閑着，掙點錢花也挺好的，便應道，“幹。”
沈若見她答應了，也點頭道，“那我也幹。”
葉南曦高興地松了口氣，太好了，自己終于可以歇歇了。
待姜一岚來拿奶茶的時候，便見到葉南曦三只鬼在超市門外認真地記錄着問卷。
她十分訝異和疑惑，“你們幹什麽呢？”
沈若悠悠投來一眼，“打工。”
她眼神了無生趣得讓姜一岚一驚，這憔悴的樣子……這就是打工人的痛苦嗎？
而一旁的蘇嫣也緩緩擡起頭來，這勞動力還是太便宜了，她後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