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萬字更新(三合一)

萬字更新(三合一)

高中生活似乎都是一樣的無聊,一眼望到頭的考試、學習,枯燥無味。

甄阮趴在桌子上,她盯着尤讓睡着的模樣瞧。

過了好半天過去見尤讓沒動靜,才終于是确定她的小同桌睡着了。

女孩子偷偷摸摸從書包裏拿出一瓶什麽東西出來,用手掌包着,生怕叫別的人看見,好在教室裏大部分都睡着了,沒睡的注意力也不在他們這兒。

後排的孫莎莎睡不着,聽到耳邊悉悉索索的聲音,探着腦袋去瞧,還沒看到鼻尖就嗅到了一抹刺鼻的氣味,像是油漆,有點上頭。

她控制不住小巧鼻尖聳動兩下,有點癡迷。

“指甲油?”她細聲細氣地問,差點吓甄阮一跳。

甄阮小心翼翼地用兩根手指托着同桌的一根手指頭,另一只手慢慢地捏着刷子往上面塗色。

她選的甲油是偏粉色,顏色很淡,裸粉。

尤讓皮膚白,擦上去就格外顯眼,指頭像是生了桃花。

孫莎莎趴在桌子上盯着看,甄阮的動作越發細致。

她手藝巧,不擦指甲根,不擦滿指甲面,兩邊留一絲旁白,嫩的很。

甄阮吹吹擦好的指甲,分外滿意。只是擦了一手還差了一手,不好看。

甄阮額頭抵在桌面上疊好的衣服上,閉着眼等尤讓翻個身,結果等着等着睡着了。

“噠噠噠”高跟鞋踩在走廊的地磚上,把學生們中午的夢境都踩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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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個飒爽職場女性化學老師抱着練習冊快步走來,才進了門就被屋子裏汗味與熱氣熏騰混合着的氣味迎面痛擊了嗅覺。

“醒醒醒醒!”她的聲音洪亮,走到窗戶旁邊一把拉開窗簾,外面的光亮霎時間刺了進來。

桌上的蘑菇一個個扭動,不情不願擡起頭來。

甄阮被化學老師突然襲擊懵了,等到了上課了這才想起來忘了給尤讓把另外一只手給擦了。

尤讓一開始沒發現,直到捏筆寫字時這才發覺自己指甲顏色不對,他把兩只手握拳對比,兩只手指甲不同。

指甲油的刺激味道還沒有散,直往他鼻子裏鑽。

他一把鎖定了罪魁禍首,“你給我擦了指甲油?”

甄阮沒吭聲,她敢做不敢認。

咬着筆頭假裝自己認真做題沒有聽到。

尤讓盯了她兩秒,見化學老師視線要射過來,這才收斂了目光,繼續寫題。

下了課甄阮沒處逃,她小同桌從她桌肚裏找到了罪證。

“這是什麽?”尤讓明知故問。

“指甲油。”甄阮露出讨好的笑臉。

甄阮又叫起來,“诶诶诶!別摳別摳!”

就伸手去抓尤讓的手。

尤讓不習慣擦指甲油,還是粉色的,總覺得別扭。

“我可是男生……”

甄阮振振有詞,強詞奪理:“男生怎麽了?男生就不能擦嘛?”

她把尤讓的手抓起來遞到身後看熱鬧的孫莎莎這對同桌跟前,叫她來助長自己的威風。

“好看嗎?”甄阮瞅了眼孫莎莎。

孫莎莎心知肚明,面不改色,張口就來:“好看的,這手我天哪,太好看了吧!男孩子也是要漂亮的!”

說了一句話,半天憋不出什麽文化詞。

不過甄阮不介意,她給了孫莎莎一個滿意的眼神。

“你覺得呢?”她和尤讓講話,“我把你另外一只手也擦了吧。好事成雙。”

尤讓對女孩子的話沒有抵抗力,他哪怕不願意也将自己的手遞過去。

甄阮這回操作更加順手,托着擦好的一雙手啧啧贊嘆,“果然,男生的手就是比大半女孩子們的手要好看。”

孫莎莎伸出了自己的手見見世面,“我的不好看嗎?”她的語氣嬌嬌柔柔的,和甄阮撒嬌着。

甄阮的語氣像是一個經過了花紅柳綠的渣男,直接摸了兩把又摸了兩把,這才給了她的評定:“孫貴妃的玉手自然是好的,令朕愛不釋手。”

孫莎莎把自己的手從甄阮的手裏抽出來,笑罵道:“讨厭!”

甄阮也是一碗水端平,要給孫莎莎擦指甲:“來,讓朕給愛妃擦指甲。”

孫莎莎讓甄阮擦了。

等她們兩人終于是從嬉鬧恢複安靜,尤讓已經出去上廁所。

薛子昂對尤讓在廁所裏做的事情在尤讓心裏像是插|入了一根刺,平時不會想到,但只要碰到了特定的時間和地點,他總會逃避開。

教室裏已經換了座位,為了讓所有的學生明面上都能夠得到一樣的資源,便固定半個月讓學生們挪位置,一組坐到二組,二組坐到三組,以此類推。

現在是尤讓他們坐在第一組,康志文搬到第二租,兩個人都靠着過道,之間的距離更近了。

也就隔了三行人的距離。

薛子昂不坐在第一組,但尤讓已經習慣每次到他們兩人原來的座位旁邊都加快速度一竄而過,像是要從危險的人身邊跑過去的小貓咪,尾巴豎起來,上面的毛毛都炸開,像是嶄新的雞毛撣子。

尤讓進了廁所,解開了拉鏈。

中午休息了半個小時,出來上廁所的人多,只一會兒他身邊就都是人。

他拉上了拉鏈,想要往後走,手有些髒,要到外面的水池邊去洗洗,結果一側身就撞到了一個高大男生的胸膛,他的腦瓜子磕在人家胸口,叫他嗡嗡響。

“請讓讓,我要出去……”

他的話一下子低了八個度,他扭過頭才發現被他撞到的人到底是誰。

康志文站在他的身後,男生矜貴的臉面無表情,很是冷漠,看起來對什麽都毫不在意,就算是被他撞到了,也只是蹙了下眉頭,不過這幾天大家的關系有所親近,算是比較眼熟的人。

康志文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将尤讓從自己的懷裏帶出去,“沒事吧?”

尤讓愣愣地:“沒事。”

他在對方出現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像是他自己,一張嘴都不知道在說什麽話。

“要不我讓一下給你上?”

他話音脫口而出,才發現自己到底是說了什麽,差點要咬掉自己的舌尖。

這種聽起來像是虎狼之詞的話竟然是自己說的。

不過對方的思想很純潔,看起來想污的人只有他自己一個人而已。

康志文點了下頭,側開身讓尤讓從自己的身邊經過。

尤讓松了一口氣,又很快一種可惜的情緒湧上心頭。

不知道是覺得康志文對他的态度很好,還是可惜對方只是對他“态度很好”而已。

有禮貌,沒有親近。

尤讓到水池邊洗手,不知道甄阮的指甲油是什麽牌子,他在水流下面沖沖都沒有花掉。依舊牢固地貼在他的手指上。

手指細長,在水流下更顯得白皙,擦了裸粉色的指甲油竟然和指關節一樣都是粉粉的顏色。

一只手突然伸過來,在水流下抓住了尤讓的手。

鄭學洋圈主他的手腕到自己的跟前來,細細去看:“怎麽還擦了指甲油?”

男生的做法惡劣,語氣輕佻,聲音卻小,只有他們兩個人因極近的距離可以聽到。

尤讓不喜歡他。

他不喜歡鄭學洋比害怕薛子昂更甚。

如果說薛子昂是暴力以及行動的執行者與決策者,那麽他就是藏在對方陰影後從不肯露面的“軍師”,看着人畜無害陽光燦爛,但沉下臉來尤其唬人。

什麽“好點子”都有他的一份。

鄭學洋感覺到握着的手僵住,這只手懸空着,水是冷的,小男生的手也是冷的。

鄭學洋跟在薛子昂的身邊許久,社交達人,不少隔壁班上的人都認識他,和誰都能說上一句。

“鄭學洋!來了啊!”

“你在這兒幹嘛呢?”有人注意到被他禁锢着不能動的人,不免打趣,“他是你們新的小弟?”

高中的男生總是喜歡拉幫結派,就算是到了任務繁重的高三也不例外。

鄭學洋瞥了眼尤讓,指頭是粉的,指關節是粉的,眼尾也是粉的。

該死,尤讓是成年了嗎?怎麽哪兒哪兒都是粉的?

鄭學洋看不上尤讓,自然是不想将他介紹給自己的這些狐朋狗友們認識。

他松開了尤讓的手,尤讓立馬放到水龍頭下去沖洗,等過來的其他男生帶着鄭學洋去了廁所,他才回過神,兩只手不停地用力搓洗。

康志文從廁所出來,站在對方身邊。

水池一共五個水龍頭,男女共用,尤讓就占了一個。

他沒有去看尤讓,但對方距離他實在是近,眼角的餘光不可避免地将他給圈進了自己的視線範圍之內。

他的餘光從對方的手上撇過,頓了下,接着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移開視線。

只是他走時又瞧了眼對方的手指尖。

是非常清純的顏色。

尤讓回到教室,甄阮想和他講講話,但看起來尤讓的興致不高,便不打擾他,不過她悄悄咪咪地從自己的背包裏面拿出了之前買的用來當作零食的雞爪放到尤讓的桌肚裏面。

尤讓下課摸到了雞爪,一擡頭就看到甄阮對着自己在笑,他就知道這個是甄阮給他的。

“謝謝。”尤讓和甄阮道謝,從背包裏拿出一個三明治面包。

甄阮不和他客氣,收了過去:“嘿嘿。你是我同桌嘛!”

當所有的心思放在學習上面時,時間就過得很快,像是開了加速鍵,還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天色就已經黑了。

尤讓慢吞吞地收拾背包,想等陳慶。

康志文都提不起他的一點興趣。

不是康志文失去了吸引他的魅力,而是此時攔在教室門口的是鄭學洋他們。

“薛哥!”何超幾個人大聲喊,“怎麽磨磨蹭蹭的啊?快點啊薛哥,我們去吃夜宵!”

薛子昂語氣慵懶,被小弟們這麽催促,手底下的動作依舊是不急不徐:“急什麽,你怕店都跑走了?”

喊薛子昂的人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這不是想快點嘛,回到宿舍時間都不夠玩的,就要睡覺了。”

薛子昂應了聲:“等着。”

随手在背包裏塞了本課外書就走了。

尤讓現在的座位可以說是第一個。

第一大組坐在走道旁邊的人,班上所有的人都能經過他的身邊看看他在做什麽。

鄭學洋的目光當然是落在尤讓的身上,薛子昂也看過來。

他嗤笑一聲:“怎麽收拾動作這麽慢?跟個女孩子似的,慢吞吞的。”

“害!薛哥!我倒是覺得他連女孩子都不如,甄阮和孫莎莎她們都已經走遠了,你看他還在慢吞吞地收拾東西。”

薛子昂路過尤讓身邊停頓了一下,尤讓低着頭眼神放到自己的背包上,呼吸頓住了。

他的心裏不斷地期望薛子昂快點走。

薛子昂的耐心不多,他本想帶着尤讓一起走,但對方的動作實在是慢。

而且他也想到,不如讓對方早一點回到宿舍好了,稍微清洗一下衛生,就可以幫着他洗衣服了。

“沒事,動作慢也仔細。我們走吧。”

薛子昂的身後跟着他的小弟們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尤讓見他們走了,這才放松下來,呼出一口氣。

更讓他感到驚喜的是,康志文竟然和陳慶站在教室門口瞪着他。

陳慶目光擔憂地望着尤讓,張了張嘴巴什麽都沒說,只是等尤讓背着包出來時将前排的燈都關上,再帶上門。

這一次是尤讓走在他們兩個人中間的。

尤讓很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怎麽就他到中間來了。

陳慶走在他的左邊,康志文走在他的右邊。

他也不是沒有和康志文的距離這麽近過,但此刻卻讓他感到安心。

在被欺負之後,竟然可以和自己喜歡的人這麽親近,尤讓的腳都要不會走了,如果不是康志文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他就要左腳踩右腳,整個人都要摔倒在地上了。

康志文的手有力氣,手臂上覆蓋着一層薄薄的但有力氣的肌肉。

他的體溫透過尤讓的衣服接觸到對方的皮膚,他敏銳地察覺到尤讓猛地在他的手裏打了個寒顫。

康志文嘴唇薄,擁有薄唇的人在世人的眼中總用薄情來形容他們。

男生嘴唇微抿,看起來心情不太好,他等尤讓站穩之後立馬将自己的手松開不去觸碰他。

“沒事吧。”他同尤讓講話。

尤讓臉色紅得燥熱得能烤紅薯,他不敢擡頭去直視康志文的目光,只能低着頭掩藏自己暗戀的痕跡。

“沒事。”他佯裝鎮定。

康志文沒再說了。

通過和尤讓為數不多的幾次接觸,他發現尤讓好像在害怕自己。

薛子昂是第三個發現了尤讓手指甲擦了指甲油的人。

尤讓的手泡在他的盆子裏,在給他洗衣服。

薛子昂赤着上身貼過來,身上吃的夜宵味道被沖洗掉,留下淡淡的柑橘氣味。

熱烈的溫暖的,在尤讓的心裏,和他這個人一點都不配。

薛子昂直接将他的手拿起來,他的手泡得發白,指尖都起了褶子。

“你擦了指甲油。”他沒有特意收着聲音,宿舍裏其他兩個人都能聽到。

陳慶倒是不清楚,站在床邊探頭張望想從他們兩人之間的縫隙中偷窺到一點粉色。

薛子昂把尤讓的手捧在自己手心裏,左看看右看看,又一點一點舒展開平攤着。像是在看什麽稀奇的東西。

他知道尤讓的手很小,比他的手要小整整一圈。

尤讓的手心貼着他的手心,還帶着肥皂水,濕漉漉,但薛子昂不嫌棄。

他動了動自己的手,整整比尤讓的長了一根指節。

“好小,”他說,“你是女孩子嗎?”他問尤讓。

尤讓聲音很低,“不是。”

臉也沒有擡起來去看他。

薛子昂對尤讓再三的無視有些不滿。

晚自習下課後就不看自己,現在也不看,看起來這段時間對他太好,讓他的膽子都變大了啊。

薛子昂捏住了尤讓的下巴,強迫他扭過頭來看他。

“怎麽了?”他問,“是我這幾天對你太好了嗎?”

讓他洗衣服就是好?

尤讓的心頭湧上一層陰霾,他側過臉,想要避開對方的手:“沒有。”

“沒有什麽?”

小男生又不說話了。

“女孩子嗎?支支吾吾的,一句話都說不清楚。”薛子昂笑了起來。

他是很俊朗的長相,帶着痞氣,陽光燦爛的,時刻都能吸引到不少少女們懷春的視線。

但他面前的尤讓就跟瞎了眼似的,喜歡男生不錯,卻不喜歡薛子昂。

這讓薛子昂有些煩躁,無形中他覺得自己像是輸了康志文一頭。

憑什麽尤讓偷看對方的時候雙眼像是在發光,但跟自己在一起的時候,就跟鋸了嘴的葫蘆,半天吭不出來一個字。

“說話!”薛子昂大聲道。

尤讓這才吭聲:“不是女孩子。”

“那怎麽擦了指甲油。”說來說去,還是回到了指甲油上面。

薛子昂不是沒有見過其他的人擦指甲油,紅的、粉的、亮的、藍色……各種各樣,漂亮或是清純,他都是見過的。

他也只是看一眼就算過去了,頂多再說一句“挺漂亮的”,更多的就講不出來,也不想哄着。

但此時手裏的這只手倒是不同。

不帶着任何勾|人的意味,甚至不是自己主動擦的。

“是甄阮擦的。”尤讓小聲着。

薛子昂沒講話,過了幾秒,他才放下來。

“這個顏色挺好看的。”擦在手上也是好看的。

從這一天之後,也不知道薛子昂是不是發了什麽神經,尤讓總是會收到他給的指甲油。

一天一瓶,或者是兩瓶。

指甲油也不知道是什麽牌子,尤讓不了解,只知道味道很好聞,并不刺鼻。

“每天擦,我當天給什麽你就擦什麽。”

薛子昂對着他命令道,尤讓不願意。

這些顏色太亮眼,有紅的,也有紫色的,各種顏色都有,還有亮晶晶,甚至是帶着鑽的。

這種樣式的怎麽能擦在手上帶到課堂上去,這要是被老師看到了那怎麽好。

但薛子昂不聽他的解釋,只讓他擦,不擦那就他來給他擦。

尤讓坳不過,也害怕。

只能咬着牙委屈着應下來。

上課時,兩只手總揣在袖子裏,把手都遮住,但這不是什麽好方法。

第一節課就被物理老師抓到了。

他們物理老師剛出學校,才畢業沒兩年,只比教導的學生大了四五歲。

戴着銀絲邊細框的眼鏡,面容成熟,叫人如沐春風。

他在大課間時喊尤讓跟他進了辦公室。

“坐吧。”男人讓尤讓坐下。

尤讓和他接觸不多,只有課堂上。

電影裏溫柔的物理老師只是一個非常不起眼的背景板,他幽默,課堂上會提到一些高中生接觸不到的很多關于愛情與自由的言論,這些都給甄阮帶來了勇氣與靈感。

他應該屬于是主角們愛情的推動力。

物理老師叫薛霖,和薛子昂一個姓氏。

有人懷疑過他們是不是認識,但兩人除了在課堂上會有片刻的互動,之後基本上沒有任何接觸,臉龐長得沒有一點相似。

不過這些猜測是沒有人去問薛子昂的,怕薛子昂生氣。

薛霖給尤讓倒了一杯茶,放到學生的跟前。

“喝一杯吧。”

尤讓受寵若驚,他急急忙忙又站起來雙手要去接薛霖的茶,手指從袖口裏探出來,水紅色的指甲油格外顯眼,像是開在枝頭的花,霧蒙蒙的。

“你是喜歡擦指甲油嗎?”薛霖的聲音溫和,極大地緩解了尤讓的緊張心理。

尤讓咬着唇沒有講話,他的心在拉扯,不知道該不該和對方全盤托出。

薛霖好像察覺到了他的緊張不安,臉上帶着一抹淺笑:“沒關系,你說我聽着。”

尤讓的手指藏在桌子底下,不住絞着,和他的心思一樣。

他擡起頭,薛霖正在用包容的目光注視着他。

在這之前從來沒有誰跟尤讓講這些話,也沒有人問他到底是經歷了什麽。

尤讓膽小怕事,早就一樣在日複一日中逐漸習慣了薛子昂的壓迫和入侵。

他想如果只是這樣的話,也不是不能接受,也就高三一整年的時間而已。等畢了業,大家都各自飛,哪裏還會有見面的機會。

他将委屈壓在心底,他自己懦弱害怕,不敢面對,他看到過薛子昂和鄭學洋他們和其他學生打架。薛子昂冷着一張臉,眼神兇狠,那拳頭到肉砸出來的聲音沉悶的。

好像不是砸在被打的那個人身上,而是砸在他的耳膜上。

鄭學洋是一條跟在薛子昂身邊的瘋狗,他不參與,但站在旁邊,臉上帶着笑,口中還雲淡風輕地說着些什麽話,一點一點折磨這些與他們作對的人的心态。

尤讓在逼迫自己習慣,他清楚這個學校只是薛子昂的一個暫時的栖息地,他還是會回到他自己本來的地方去,而這個學校裏的其他人,僅僅只需要對方的一句話,就能夠毀掉。

尤讓不敢說出來。

而此時面對薛霖突如其來的關心,尤讓好不容易封住的心,就像是注滿了液體的氣球,不輕不重地被人從外面紮了一下,立刻裏面的液體迸濺出來。

尤讓在薛霖的面前突然哭了,把一貫平和的薛霖吓了一跳。

小男生只是默默地哭,抿着嘴唇,好像生怕自己會突然洩漏出哭腔來,打擾到其他人。

像是不小心受傷的小貓咪,在沒有人看到的時候還能自己忍着過去,堅強安慰自己,但是只要身邊有人開口安慰它,就突然嗚嗚哭泣,眼淚把臉上的毛毛都給打濕了,都打結了。

薛霖從桌上抽了兩張紙,遞給尤讓擦擦。

尤讓一邊哭一邊在臉上擦。

男人沒有講話,目光擔憂地注視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尤讓漸漸止住了眼淚。

“喝點水吧。”薛霖站起身把他手裏已經涼了的水杯抽走,重新倒了一杯熱的。

尤讓剛哭過,腮幫子紅紅的,眼眶紅紅的,嘴巴也紅紅的。

那拿着紙的手指頭也是紅紅的。

整個人都豔豔的,無端會聯想到被雨打過的花。

尤讓不好意思,他還是頭一次在自己不熟悉的人面前暴風哭泣,應該很醜吧。

他低下頭,用水杯掩飾自己的表情和通紅的臉。

薛霖也不催促他,只是依舊擺出了一個知心大哥哥的态度來面對尤讓。

此時的他不是尤讓的老師,而是就比對方大上四五歲的哥哥。

“我,這個指甲,不是我,”尤讓聲音裏還帶着哭腔,一句話說不完整,“這個是薛子昂讓我擦的。”

薛子昂?

薛霖挑了下眉頭,盯着尤讓低下頭,頭頂上的發旋。

尤讓看不到薛霖的表情,還在繼續講。

對方溫和與包容的态度、老師的身份,讓他一下子打開了心房。

“薛子昂和我一個宿舍,他、他讓我每天幫他洗衣服。”

“昨天甄阮帶了一瓶指甲油,好玩,擦在我手上的,然後被他看到了,他就給我帶了指甲油來,讓我擦。不能不擦,可是我好怕,我擔心老師們會看出來。”

尤讓的聲音稀碎,慢慢地聲音越來越低,如果不是薛霖的耳力好,他也要聽不到了。

薛霖作為高中教師,只是一聽就知道這是一起校園霸淩事件。

他皺着眉頭,沒有去問尤讓為什麽之前不和老師說。

尤讓他有點印象,懦弱膽小,在班級裏的存在感很低,如果不是專門去注意,是不會看到他的存在的。

這樣容易被忽視的孩子是極為會被欺負的。

只是他沒有想到過,欺負人的人會是薛子昂。

薛霖起身從口袋裏拿出了一方手帕,他走到飲水機邊用溫水打濕,遞給尤讓。

“擦擦吧。”

他的聲音平靜,沒有尤讓以為的可憐和憤怒。

尤讓接過來,手帕上有一種禪香氣味,很好聞。

他小心着給自己擦臉,把淚痕擦掉。

“還有其他的人欺負你嗎?”

尤讓被薛霖安慰到,他想了想,和男人又講了鄭學洋讓他寫作業的事情。

薛霖“嗯”了一聲,“好,我知道了。”

“這些事情不要和其他的人說,我來解決。”

男人對尤讓露出個溫和的笑,尤讓不免被對方的笑容晃了一下心神。

薛霖長相只能算是清俊,沒有康志文那麽矜貴,也沒有薛子昂那樣桀骜不馴,他是第一眼看着是個沒有什麽記憶點的帥哥,但是越看就越是耐看,越看就越是好看。

尤讓定了心神,和薛霖說再見。

他此時心情好了不少,或許是将自己的委屈發洩了出來,他對薛霖的态度也有所親近。

男孩子眉眼彎彎,眼眶卻是有些微紅,淋雨後的一朵海棠。

“謝謝老師。”

薛霖的手落在尤讓的肩膀上,他的手是溫熱的,尤讓不禁打了個哆嗦。

“沒事,我應該做的。等解決好了你再和我說謝謝吧,你先回去,指甲油的事情我和其他的老師說。”

尤讓小聲說好。

他回到了教室。

後面上課時他不用再将自己的手縮到袖子裏,不知道薛霖是怎麽和其他的老師說的,即使是最嚴厲的數學老師馬老師,也只是目光掃一眼,就當作視而不見。

甄阮一開始還很擔心小同桌會被老師抓到,被批評,她第二天還給尤讓帶了卸甲巾,但尤讓接過後只是道了聲謝,放到了自己的桌肚裏,沒有用過。

甄阮提心吊膽好幾天。

“你卸了吧。”尤讓手上的顏色越來越亮,湊近那雙手甚至還能聞到非常好聞的香味。

他的手比之前還要漂亮。

學生捏着筆寫字的時間長了,手指會有些彎曲,也會長繭子。

尤讓的繭子淺了許多,甄阮有時候去摸他的手,都會被這個滑溜溜的程度驚訝到。

尤讓說沒事。

甄阮見老師不管,也忍不住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她輕輕撞了一下尤讓的椅子:“尤讓。”

女孩子的聲音甜膩膩的,“你怎麽這麽多指甲油呀!能讓我擦擦嗎?”

尤讓垂下眼睛,再一眨眼,笑着對甄阮說道:“我的都在宿舍裏面,我等明天帶給你。”

甄阮立刻說好,“嘿嘿嘿!尤讓你對我真好!”

孫莎莎聽了也忍不住想要,纏着尤讓同意了,這才滿意地松開手。

薛子昂大刀闊斧地坐在床上,尤讓蹲在他的身邊。

這讓薛子昂有些稀奇,這還是尤讓第一次主動找他。

“你有什麽事情?”

薛子昂的目光從尤讓的臉上掃了一眼。

尤讓垂着眼睛,“甄阮想試試你給我的指甲油。”

“你敢給她。”薛子昂直接拒絕。

尤讓繼續說:“她不知道是你給我買的。”

薛子昂下意識想說“你不會跟他說嗎”,不過這話讓他給重新咽下去。

“那你給她一起用吧。”薛子昂聽起來心情不好,他補充了一句,“不可以把當天你用的也給她用。”

尤讓清楚的:“我不會的。”

然後等薛子昂不滿地走開,他這才抱着一盒子的指甲油去了教室。

甄阮和孫莎莎她們看着這一大盒都愣住了。

指甲油是一天給一瓶,尤讓用鞋盒子裝的,顯然不在意。

但是喜歡美麗的女孩子們當然是認得的。

孫莎莎和甄阮人緣好,這會兒又是體育課,一群女孩子都坐在樹陰下面,湊在一起看這一鞋盒的指甲油。

“這個牌子的要兩百多一瓶呢!”

“這個起碼一百多塊!而且顏色特別難集齊!”

“我姐姐有一瓶這個!她可舍不得了,都不準我和媽碰。”

女孩子們驚嘆連連。

她們問甄阮這些是從哪裏來的。

甄阮認識其中一個牌子,她被尤讓的“大手筆”給吓到了,她只以為是普通的小指甲油,尤讓從來都沒有将瓶子帶到教室裏來。

她根本不知道竟然這麽貴。

小小的鞋盒裏,起碼大幾萬。

甄阮覺得自己捧着的不是一瓶瓶指甲油,而是一摞摞鈔票,重如泰山。

“這些是尤讓的。”她有些慌張。

“那我們可以用嗎?”

“問問尤讓吧!”

女孩子們七嘴八舌地商量好,就去找尤讓。

她們找到尤讓的時候,對方正拿着一根冰棍在舔。

這個冰棍是康志文買的,綠豆口味,冰冰涼。

他有些舍不得,但更多的是雀躍。

陳慶坐在他的身邊,和他一樣都拿着冰棍,不過陳慶吃得快,兩三口就吃了一大半,眼睛一直黏在球場上的籃球上面,盯着瞧,恨不得再去和其他人殺個三進三出。

尤讓的目光也落在球場上,不過他看的不是籃球,而是在打球的人。

康志文脫下了校服,露出了貼着身體肌肉的襯衫,襯衫是白色的,被汗水浸過有些透明,緊緊貼在身體上,勾勒出男生充滿力量的身體。

此時球場上的戰況進入了膠着狀态,康志文和薛子昂兩人面對面,橘黃色的籃球在康志文的手裏上下跳動。

他的手很大,可以牢牢地抓住這顆跳動的籃球。

兩人的目光平視,一雙眼睛清冷銳利,一雙眼睛裏是野獸般的兇狠。兩個人之間的氛圍激烈,空氣似乎都發出了劈裏啪啦的聲響,像是火光迸濺。

班上所有的男生的目光都落在他們兩個人的身上,緊張又期待着最後到底誰是勝利者。

女生們這個時候過來,她們被兩個風華正茂的男孩子吸引,停在原地緊張地張望着。

“我天,他們兩個人的氛圍,好激烈啊!”

“感覺互相都想要幹掉對方,啊啊啊!”

“兩個人好帥啊,可惡!我都不知道想看誰贏了,無論是誰輸了我都會很難過的!”

這麽想的女生不在少數。

大部分的人都是看臉,臉好看三觀就跟着一起跑。

薛子昂和康志文相貌尤其出色,兩個人又是不一樣的類型,叫正值青春芳心躁動的女孩子們尖叫連連。

“加油啊!”

“快點兒!沖沖沖!”

女孩子們的聲音刺入了球場,她們的出現像是在本就滾燙的油鍋裏面滴入了一滴清水,頓時将整個油鍋全部炸開。

旁邊着的、在球場上的男生們被帶動,變得燥熱。

一顆顆春心在胸膛裏七上八下、小鹿亂撞,撲通撲通根本停不下來。

他們也加入了吶喊。

“薛哥!加油!上啊!”

“是啊!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薛子昂的球季在他們學校足以秒殺一切學生,一直都是top1,但是沒想到來了個康志文,不聲不響,竟然能和薛子昂打個平手,兩人針鋒相對。

他們很欣賞康志文的技術,但沒有辦法,男生就是要講義氣,他們力挺薛子昂。

為薛子昂加油的話蔓延整個球場,而只有零星幾點是為康志文加油的。

是從女生那裏傳來。

漂亮的班長開朗,她見到康志文就喜歡上了。

此時更是大聲為康志文加油,在一衆為薛子昂加油聲中格外與衆不同。

甄阮和幾個玩的好的女孩子站在一起,她們性格內向,沒有班長那麽自信。

比賽已經開始,兩個男孩子圍繞着球幾乎使出了渾身解數。

這球就沒有從他們的手裏落入其他人的手中,是他們單場的solo。

球場的尖叫聲更大了,還吸引了一旁的體育老師。

“甄阮,康志文真的好厲害啊!”孫莎莎用胳膊肘輕輕捅了捅她的手臂,鏈家都因為太激動而變得通紅。

甄阮沒有應和她的話,她已經因為激動而說不出什麽話來,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在球場肆意發光的康志文。

滿是贊嘆與不易察覺的歡喜。

康志文的相貌真的是利器,見到他逆着光出現在教室門口的時候,說不心動是假的。只是甄阮不敢去接觸,一直都将自己對他的暗戀藏在了心底。

除了她自己之外,沒有一個人知道。

暗戀就像是一粒種子,藏在了心田間,在今日終于是淋了一場大雨,發芽兇猛生長。

她不知道有個人在看着她。

尤讓站着的地方正好可以将女孩子們的表現都收進眼底,他不出意外地在甄阮的眼中看到了蓬勃生長的喜歡。

一時間,他的心裏充斥了慌張。就連剛剛一直在緊張期待的籃球比賽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甄阮喜歡康志文,那麽康志文會喜歡甄阮嗎?

他們是電影裏天造地設的一對,經歷過太多的坎坷,這段感情真誠。

尤讓回過神,被融化了的冰棍淋了一手。

他發呆的時間長,冰棍不能再吃了。

球場是肆意揮灑汗水的地方,薛子昂和康志文打了會兒球,兩個人的身上都是汗水。

薛子昂拉起自己的衣服下擺,去擦臉上的汗水。

旁邊的小弟給他立刻遞上了一瓶常溫脈動,讓他緩緩。

這一場比賽他很盡興,但對康志文又多了防備。

棋逢對手。

比起對面薛子昂的衆星捧月。

康志文這邊反倒是零星點點。

但很快就有人過來給他送水。

氣質好長相漂亮的班長小步跑了過來,她的手裏拿着一瓶溫水,“給你!”

“你剛剛劇烈運動了,身體很熱,不能喝冰的。”

她又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了紙巾,上面帶着香氣,遞過去:“擦擦吧。”

康志文沒有看,“不用了。”

男生的聲音和他這個人一樣,冷冷清清。

他繞過班長,頂着一腦門的汗往樹蔭下走。

陳慶剛剛太激動,已經蹦到了球場邊緣,這裏就只剩下了一個人,以及一包紙巾和一瓶之前買的冰水。

冰水已經不冰了。

康志文走到尤讓的跟前,他對尤讓說:“幫我抽兩張紙。”

尤讓“啊”了一聲,手忙腳亂地蹲下來,抽了兩張紙,又站起來,康志文已經彎腰拿起他腳邊的水擰開咕嘟咕嘟地大口喝起來。

他一手拿着瓶子,一手扯扯自己的領口,沒有多餘的手去給自己擦汗。

尤讓也不知道怎麽想的。

鬼使神差間,他直接舉起了自己的手,把紙巾按在喜歡的男生的額頭上,一點一點地給對方擦幹淨額頭上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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