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77.
之後的時間,林栩栩每天都在寫文-發編輯-挨罵-删稿-寫文的循環中,每晚固定和小隊們吃雞放松,日子過得忙碌又充實,時間很快就到了周末。
周六的前一天晚上,出行焦慮讓林栩栩有些魂不守舍,寫完稿子後變什麽都不想做,趴在床上看着窗外放空。
因着吃雞小隊的四人在周六都有安排,晚上的四排活動取消了。
但‘聽說’——其實就是群裏聊到的——燈穗和小九正仗着月初興奮期,瘋狂補直播時長,這會兒估計正在摸魚劃水開直播。
也不知道為什麽,栩栩暫時沒想着去鯊魚直播上去搜他們的直播間,只是忍不住感嘆,果然不管是大主播還是小主播,都喜歡拖欠時長。
思及至此,林栩栩又想到了一命歸西。
他前兩天給林栩栩發了幾百字的小作文,說是讓她看看自己有沒有成為網文寫手的天賦。
林栩栩摸不透他是認真的還是玩笑的,還是仔細全看完了。
文章篇幅極短,故事也很簡單,寫的就是他與一衆兄弟們生活上的碎片化細節。
沒有多餘的描述性詞彙,幾乎只是對話,像是濃縮精華的小說文案。
但也許他們聚在一起就是活寶,逗樂的氣氛藏也藏不住,一目十行掃下來,妙趣橫生。
這位不知為何在自己的直播事業上态度懈怠,反而對其它方面充滿好奇心。
林栩栩覺得有意思,沒打擊小主播的積極性。
只是覺得這些內容如果能再拓展一下,融入到劇情裏,應該會成為一篇很有意思的沙雕風小說。
搞笑文嘛,永遠不缺讀者。
林栩栩把自己整理的觀後感發給了一命歸西,幾乎是下一秒便收到了對方的回複,一個簡單的句號。
很明顯,在夜間十點這個時間,夜貓子正是最清醒的時候。
不等栩栩再多發一個字,他直接撥了語音過來。
林栩栩忍不住想,小主播真的很不喜歡打字,連小說都那麽簡略,想成為作者,很難吧。
“你發了什麽文檔?”清淺的男聲用自然的音調說着話,聽得人精神一震。
“我看完了你發的,給你寫了點建議。”栩栩說。
俞命:“我看看。”
栩栩能聽到鼠标按動的聲音,他應該還坐在電腦前。
“你是不是很讨厭打字?”栩栩忽然問。
俞命此時剛打開文檔,入目表示滿滿一片赤紅的批注,注意到那些簡單卻犀利的點評,他嘴角微微上揚:“還好吧,比起來我更讨厭寫字。”
栩栩笑道:“幸好現在都收電子稿了,不然這大門直接朝你關閉。”
俞命一目十行地看完批注,問道:“我是不是不适合寫小說?”
栩栩沉吟了一會兒,認真地說:“我是千裏馬,不是伯樂。但我可以給你推薦幾個渠道,你先去試試水。”
俞命問:“需要像你之前說的,準備一萬字?”
栩栩道:“通常都要一萬五的正文和大綱,具體看網編收文要求。”
俞命倒吸了一口涼氣。
栩栩有點想笑。
一萬五的字數,別說是他了,連栩栩這種寫了十幾年小說的人都會覺得頭大。
“你現在在幹嘛?”栩栩問。
“在看游戲直播。”俞命反問道:“你呢,你原本準備做什麽?”
“明天要趕車,原本打算早點睡的,”林栩栩歪着頭趴在枕頭上,“但是現在就是困,但又睡不着。”
她看向漆黑的天花板,腦海裏像是有一團亂麻的毛線團被缭亂在一起,又仿佛是一臺芯片發熱的電腦,每毫秒都在瘋狂運轉,卻不知曉在計算什麽。
手機屏幕的幽光照在她的臉上,印出一片蒼白,眼神有些茫然。
“那我給你講鬼故事?”俞命開玩笑,聽着林栩栩那頭提不起勁的笑聲,他微微收斂了嘴角的弧度,問她:“要玩會兒游戲嗎?”
林栩栩悶聲說道:“也不是很想玩啦。”
俞命沒有說話。
林栩栩也不開口。
她怔怔的看着天花板,似乎在發呆。
語音裏陷入了沉默,似乎只有偶爾傳來的,彼此的呼吸聲。
俞命忽然說:“那你看我玩?”
林栩栩眨眨眼:“什麽?”
俞命說:“我給你開直播。”
林栩栩眨眼的速度轉快。
說實話,心動了。
她嘴上還是別扭地婉拒:“不太合适吧?”
俞命說:“沒關系,你可以不開攝像頭,我也不讓你看我,免得大半夜滿臉胡茬把你吓得做噩夢。”
“噗嗤......”
準備工作結束後,俞命換成騰訊會議把林栩栩拉了小房間進去。
林栩栩進入房間後,亮起的屏幕裏映出一個PUBG大廳場景的畫面。
人物正在等待匹配,注意到栩栩已經進入會議大廳,俞命清了清嗓子問道:“喂喂,聽得見嗎?”
林栩栩:“嗯嗯!”
“畫面看得清楚不?”
他似乎在盡量調試視頻的清晰度,畫面光度忽明忽暗的。
栩栩忙道:“沒關系,這樣就行了,我主要是聽聲音。”
“聽聲音?”
“嗯,挺催眠的,嘿嘿。”
俞命:“行。”
簡單的幾個對話後,雙方又安靜了下去。
匹配成功,人物從大廳傳入出生島。
公麥是早就關了的,耳邊只能聽見腳步聲、揮拳聲、匍匐聲。
缺了人聲,卻又顯現出一種別有生趣的靜。
除了游戲裏的聲音,游戲外也有一絲絲輕微的、不太引人注意的動靜。
是男人平緩清淺的呼吸,以及衣料摩擦椅背時沙沙作響的環境音。
因為極靜,才能聽得出來。
林栩栩浮躁的心情,亂算計的大腦通通在這片刻,忽然就平靜了下來。
就好像原本出現數多個水流漩渦的心靈海洋,猛地被一雙無形的手強制按平了似的,水面只有隐隐地幾乎看不出的波紋,再不見其它。
她在床上翻了個身,視線從屏幕上脫離,保持仰卧平躺的姿勢。
望着天花板,栩栩緩緩阖上眼,想全心全意去聽。
俞命的音量開得很大,恰好聽見了這微不可聞的動靜。他能想象出來,對方此刻的模樣。
或許是正躺在床上,閉眼假寐。
俞命嘴角微微上揚了些許,回過神時,才發現游戲裏的人物,因為航線到了盡頭,已經在終點自動跳傘了。
那麽響的跳傘聲,他居然是一聲也沒聽見。也不知道他敏銳的聽覺都注意到什麽地方去了。
人物落地翻滾了幾下,光腳跑在地上,沙沙作響。
吱呀一聲,推開門,撿起器械後,金屬輕微互撞。
幽靜的氣氛中,所有的聲音都慢慢變得無限的遠。仿佛淹沒入了黑洞裏,連帶着最後一絲清醒的意識也放棄了掙紮,跟着墜入了混沌。
俞命專心的沉迷游戲,直到遇到第一個人,用AKM臉貼臉将對方淘汰後,才覺得音頻裏的聲音幾乎聽不見。
他靜音游戲,細細去聽,捕捉到平緩而綿長的呼吸。
“睡了?”他輕聲問。
音頻那頭沒有回應,只有時不時響起的呼吸證明了對方的存在。
俞命輕笑,向後一躺靠在椅背上,安靜地聆聽着。
“晚安。”
·
林栩栩要趕周六半下午的那班動車,但她行李都還沒收拾,于是定了早上十點的鬧鐘。
鬧鐘響起時她還有些迷糊,緩緩回憶起昨晚是怎麽睡的。
拿起手機關鬧鐘時。林栩栩愣愣的看着還在連線中的語音通話,倒吸了一口冷氣。
她輕輕喂了一聲,又安靜認真的聽了聽。
話筒那邊沒什麽聲音。
應該是睡了吧?
又或者關話筒了?
不管是因為什麽,通話挂着一整個晚上都有點太離譜了吧。
林栩栩忙不疊挂斷語音,心虛的打字:【我醒了,昨晚謝謝你,睡了個好覺】
言盡于此!
她當即丢下手機,有條不紊的收拾着行李。
除了室溫偏高,臉有點熱以外,沒什麽問題。
把自己也一通收拾,林栩栩給晨安發消息,一路平安報到動車到達虹橋站為止。
[栩栩]:我到了,剛下動車
人群仿佛都有自己的目的地,合成水流,徑直朝一個方向湧去。
裹挾在其中的栩栩抱緊了包,被迫往同一個方向走去。
當檢票出來後,她才有空去看晨安回複的消息。
[安安]:你先出站,出來後把自己周圍的環境拍一遍發給我,然後站着別動我,我來找你。
林栩栩擡頭向四周張望,在一片燈紅酒綠的熒光牌中找到最亮眼的金拱門,連拍了好幾張照片發過去。
怕晨安找不到人,她特地站在牌子下方不遠處。
[栩栩]:我在這牌子下面!
[栩栩]:今天穿了一件桃粉色的襯衫和白褲子
她焦心的等了幾秒,時不時盯着手機,又常常擡頭,一雙眼睛不安穩地到處亂轉,試圖比某人更早發現對方。
[安安]:看到了你了
[安安]:(低頭的栩栩.jpg)
[安安]:怎麽像個傻子
林栩栩打開照片一看,順着對方拍攝的方向,猛地轉頭看向右手邊的方向。
果然!
在人群中,一個高挑的身影踩着雙白色樂福鞋慢悠悠朝她走來。
她面如月盤,膚如凝脂,留着剛剛及肩的半長發,染成溫柔的栗子色,奪目的紅唇卻令她有多了幾分鋒芒。
林栩栩忙摘下耳機朝她跑去,明亮的眼睛将她上下打量了個遍:“什麽時候染的頭發?這個顏色怪好看的!”
“我可是找理發師調色調了好久才選出來的,”晨安得意地撩了下,還特地打到林栩栩臉上。
聞着那橙子混雜薰衣草的香氣,林栩栩深吸一口氣:“羨慕啊,我也想染頭發!”
晨安走到栩栩右手邊,挽着她的手,帶着人往停車場,邊走邊撩起她柔順的長發:“染啊,你都有兩年沒染了。”
林栩栩甩了甩腦袋,抓了把發尾那幾乎看不出來的分叉:“再等等吧,之前染太多差點把頭發弄死了,好不容易養起來的。”
晨安:“打算染什麽?”
栩栩:“金色!”
“嘶!”晨安倒吸一口氣,“為什麽?”
林栩栩說:“金子的顏色!祝我今年發發發!”
很庸俗也很現實的理由。
晨安無奈的笑笑,“可是褪色會很傷頭皮哎,你不怕疼啊,還傷發質。”
“所以現在給它養一養,”林栩栩笑,“疼是沒辦法的,為了美麗只能讓步了,到時候再卷個大卷!”
“那得找個靠譜的理發師,不然要是給你整成小卷,可就像村姑了。”
“是的是的!”
聊着聊着,栩栩緊張的情緒完全被緩解了,停車場也到了。
上車,系安全帶,看晨安設置導航。
“我們現在就過去嗎?”她問。
晨安點點頭,按下開始導航的選項:“得提前過去,不然我怕堵車遲到了。畢竟大城市的上下班高峰期,我想你也是深有體會的。別說是私家車了,就是地鐵都不一定擠得進去。”
林栩栩不由想到杭州的地鐵1號線,她有幸在一次下班高峰期感受過一回,連着三趟車都沒擠上去,最後是好不容易現在地鐵門口才進去的,在沒有一絲空隙的車廂裏差點被壓成沙丁魚。
回憶起那次的經歷,林栩栩不由得打了個抖:“可怕。”
晨安笑笑,在林志玲姐姐甜美的“準備出發,全程 28公裏,大約需要……”聲音中,駛離了高鐵站。
她們還算幸運,只蹭了個高峰期的尾巴,在定位附近的停車場拐彎口堵了三個紅綠燈,終于順利進入了酒店的地下停車場。
晨安本和林栩栩說着八卦,眼睛跟着前車駛入地下三樓,也不知怎麽的,車燈因為坡度起伏,掃過前車的車屁股。
“咦,前面這輛車有點眼熟啊。”她自言自語道。
林栩栩聞言,轉頭看向前車,視線先落到了車牌上。號碼尾數999,有點少見,反而是車标,在這車庫的車型中顯得有些常見。
她以前為了小說,特地去了解過車型。前面這輛黑色的車似乎是奔馳的AMG,至于具體哪個型號,她就不知道了。
“你們公司的人?”她想了想晨安平時提起過的一些人名,“那個王總?”
晨安搖頭:“王總很低調的,開大衆。”
說着,還沖栩栩一挑眉。
林栩栩立刻就明白了,揚眉長長的“哦”了一聲,“大衆帶字母。”
晨安笑了笑,轉頭又盯着前車,“這輛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
她聲音有些輕,栩栩聽不太清楚。
地下三層的車位要比二層稍微空一些。晨安跟着前車找車位。
巧合的是,最後她在黑色AMG的旁邊找到了位置。
兩輛車正好停在了隔壁。
晨安停好車,熄火解開安全帶,卻沒直接下車。
等旁邊那輛AMG也停穩了,她趴在車窗上看過去。
從車上下來一個戴口罩的男人,身形修長,灰色衛衣配奶白色運動褲,微低着頭顯得有些慵懶和頹廢。他頭發有些長,擋住了五官,更是看不清臉。
但是這個氣質和身形,想不認出來還真難。
晨安嘿嘿一笑,轉頭對栩栩說,“這就是我跟你說的,咱們ROG的臺柱,俞命,命隊。”
“你在車裏等着,我去跟他打聲招呼,正好你看看他,是不是我說的帥得一塌糊塗。”
說着,便迫不及待地開了門下車。
林栩栩是攔也攔不住,只能看着她關上的車門,默默收回了爾康手。
車外,晨安開口喊了一聲。
準備離開的男人回頭,見是她,便止住了腳步,他站姿不變,只是颔首示意。
不知晨安和他說了什麽,他微微擡起頭,眼神往林栩栩的方向轉來,也露出了一雙幽深的眸子。
明明是隔着防窺玻璃,在地下室的光線下,按理是看不到她的。
可栩栩莫名有種感覺,他的目光實實地落在她身上,與她交錯。
心髒忽地加快了一拍。
——叮。
有消息進來了。
栩栩倉惶的低下頭,是晨安發來的,問她分開走還是一起上去。
林栩栩猶豫了下,才面色局促地下了車。
人影的走動将二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她不自在地挽了下頭發。
感覺發型亂了。
晨安立刻走過來,挽着栩栩的右手,熱情地向對方介紹道:“這是我好朋友,林栩栩。”
說着,她轉過了頭看向栩栩,趁男人看不到,沖栩栩擠眉弄眼,媚眼亂飛:“這是我們ROG戰隊的隊長,俞命。”
她似乎在說:看吧,我給你帶的帥哥。
林栩栩神色一怔,悄悄擡眸朝對面看去。
被點到名的男人也看向她,似乎是覺得不禮貌,他将口罩微微摘下來,卡在下巴處,恰到好處地露出精致五官。
“你好。”他聲音清淺,淡淡的、低聲的問候,眼神漫不經心地落在她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