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任懷風大概沒有想到,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就在身後不遠處,剛好聽完了整段談話。

蕭延禮是來帶那個孩子走的,大約等老管家走了許久,他才現出身形。

任懷風看到他出現,是有一絲驚訝的。

蕭延禮道:“那個孩子,不能一直放在你這裏。”

任懷風道:“你就這樣明目張膽地帶回去?”

蕭延禮搖了搖頭,任懷風問:“蕭四郎呢?”

蕭延禮也沒有回答,任懷風心下覺得奇怪,便想起剛才與老管家的肺腑之言。

他盯着蕭延禮的臉看,蕭延禮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但任懷風知道他一定是聽見了。

任懷風不免苦笑道:“我沒想到會這樣被你知道。”

蕭延禮沒有說話。

任懷風領着蕭延禮往柳姨娘的院子裏走,兩人的氣氛很沉默也很奇怪。

站在院子的門口,任懷風停住了腳步,他說:“你可能不會相信,但我已經毫無退路。”

蕭延禮那雙深沉猶如大海般的雙眸,落在任懷風的身上。

任懷風默默地看着他,聽到男人的聲音緩緩開口:“任三公子,切莫再開這樣的玩笑了。”

任懷風啞然,随後無奈地笑道:“既然蕭二公子,要當做是一個玩笑,那就是一個玩笑吧。”

兩人沒了話說,任懷風踏進院子,柳姨娘抱着孩子來迎,一聲嬌滴滴的“三爺”傳進所有人的耳朵裏,任懷風笑着與柳姨娘說話。

“別那麽多禮數,前幾天給你帶的孩子呢?”

柳姨娘道:“在屋裏呢。”

任懷風領着蕭延禮進屋,柳姨娘柔若無骨的身體往任懷風身上靠,任懷風扶了扶她,不着聲色地拒絕。

“沒聽到外頭的傳言啊,爺最近喜歡男人……”

柳姨娘嬌滴滴地笑:“三爺說笑呢,奴婢跟院子的姐妹們跟了你這麽多年,要是你喜歡男人,還要奴婢們做什麽?”

任懷風笑而不答,只說:“你這幾日可別苛待我那私生子啊!”

柳姨娘道:“哪敢啊,您天天往我這兒跑,就是不知道那孩子是哪位姐妹誕下的,長得可真水靈,三爺趕緊把人接進府讓奴婢瞧瞧呗。”

任懷風笑道:“不敢讓你們瞧見,怕你們嫉妒心發作,将人給撕了。”

“哎呦喂……”柳姨娘掩嘴而笑,“這麽寶貝啊,看來三爺是動真情了。”

任懷風不搭話,親手将搖籃裏的孩子抱出來。

柳姨娘問:“這是要抱哪兒去啊?”

任懷風答:“抱出去轉轉,指不定給別人養去,你可別心疼。”

柳姨娘表示:“奴婢兩個兒子都帶不過來,哪還想多受那份罪呢。”

任懷風與蕭延禮出了門,柳姨娘跟着出來,最後不忘問一句:“三爺跟奴婢說實話,日後是不是真要接幾個小倌兒進府啊?”

任懷風道:“可不是,爺明兒就接個人回來,你可別吃醋。”

柳姨娘笑嘻嘻道:“奴婢高興還來不及呢。”

出了柳姨娘的院子,任懷風就把孩子遞給了蕭延禮,蕭延禮看了看孩子露出的臉頰,不禁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看得出來他是很喜歡孩子的。

“多謝任三公子。”

任懷風道:“不必言謝,都是我願意做的。”

蕭延禮依舊客氣道:“不管怎樣,這都是蕭家的事,能讓任三公子舍身相助,我代舍弟也謝謝你。”

任懷風勉強露出一絲笑容,他感受到了蕭延禮的疏離,這份疏離讓他感到很難過,卻也無可奈何。

對于蕭延禮這樣的男人來說,這輩子的生活都是中規中矩的,一切符合世家公子的禮儀規範,絕不可能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他身上承擔着一個家族的榮譽與使命,所以這個男人必然是謹守禮節不動如山的,一言一行都不會有任何可指摘的地方。更容不下像他這樣成天被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甚至是笑柄。

他跟他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一個被鄙視,一個被瞻仰,倘若有人将他們的名字相提并論,對蕭延禮而言都是一種侮辱吧。

這麽優秀的男人,這麽優秀的世家公子,永遠都不應該也不可能有醜聞存在。

任懷風閉了閉眼睛,在心裏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時間飛速流逝,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情,雖然跟奉安伯府沾不上多大的邊兒,但卻始終圍繞着宣寧侯府來轉。

首先蕭四郎跟佟析秋的婚事定下來了,那個孩子也以蕭四郎私生子的名義被接進了蕭家,其次便是太後的一道懿旨,将慎郡王府的承寧郡主,賜婚于宣寧侯府的世子蕭延禮。

在外人看來是蕭延禮抱得如花美眷歸,人生正得意,實際上卻是慎郡王府控制蕭家的一個手段罷了。

蕭延禮不可能抗旨不遵,宣寧侯府也不可能現在就與慎郡王府正面杠上,于是這樁婚事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任懷風聽到這則消息的時候,他正躺在涼椅上消暑,旁邊的案幾上擺着一盤清甜可口的冰鎮西瓜,另一邊還有豬毛為他打扇,小日子過得腐敗又滋潤。

雖然明知道蕭延禮會續娶沈承寧,但真正聽到這個消息時,心裏還是咯噔一下沉了下來,仿佛有一塊大石頭落進了水裏,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氣管都被什麽堵住了似的。

“婚期定在什麽時候?”任懷風的語氣聽起來很平靜。

老管家恭恭敬敬地回答:“十月初八,是今年最好的日子了。”

任懷風點點頭:“日子倒是不錯,還有三個月吧?應該在蕭四公子與佟三小姐的婚事之後了。”

老管家答:“是的,蕭四公子的婚事定在下個月初四,請帖都已經發過來了。”

任懷風挑了挑眉:“這麽急?”

老管家想了一下,回答:“聽說是蕭四公子親自定的,佟家這邊考慮了一下,也同意了。”

任懷風嗯了一聲,“行吧,既然還有三個月,那我也不能閑着,之前不是傳我好男色嗎?這次就明确一點,就說我看上了蕭二公子……”

“小伯爺!”老管家震驚。

任懷風不以為意:“反正也是事實不是嗎?這未過門的蕭二夫人本來就不懷好意,我更得好好膈應一下了。”

不消半日,京城裏就被有心人士散布了新的謠言,說得有鼻子有眼,故事細節一大堆,讓人聽了覺得就跟真的一樣。

蕭四郎找到正在書房的蕭延禮:“二哥,你聽說了沒有?”

蕭延禮的目光從一本書上移到蕭四郎的臉上,淡淡地問:“聽說什麽?”

蕭四郎将外頭的傳言說了一遍,“我查過了,這些流言蜚語都是從任懷風府裏流出來的,不出意外就是任懷風的主意。”

蕭延禮有好些日子沒聽到任懷風三個字了,今天突然聽到還有些許失神。

他笑道:“不過是流言罷了,沒人會信以為真。”

蕭四郎卻不這麽淡定,“二哥,你說這任三究竟想幹什麽?太後的懿旨,他還想橫插一腳嗎?真是活膩了!”

蕭延禮想了想,“大約他覺得好玩吧。”

蕭四郎冷哼一聲:“要不是流言裏那些都是任三單方面的,無損二哥的名聲,我就親自打上奉安伯府,好好教訓那臭小子一頓了!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蕭延禮沉默不語,蕭四郎又道:“不過如果能因此拒了承寧郡主的婚事,對二哥而言,也不算什麽壞事,但……”

“但任懷風肯定就得罪了慎郡王府,沈家是不會放過他的。”蕭延禮無比清晰地說出蕭四郎未說完的半句話。

蕭四郎道:“這是他自找的。”

蕭延禮不敢茍同,卻沒有發表意見。

蕭四郎突然端詳起蕭延禮的臉,他腦海裏閃現出一個念頭。

“二哥,從那次到靈光寺拜佛開始,這任三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最近更是一連幫着我們,莫非他真有什麽心思?”

蕭延禮被蕭四郎的目光看得不耐煩了,他揮揮手,斷然否定:“不可能!想想當初他好男色的傳言是怎麽傳出來的,這其中的事實你應該是最清楚不過的吧?”

蕭四郎想到那晚的情形,不免有些羞惱,只好将剛才的猜想作罷。

“算了,權當那小子瘋了!他要鬧便鬧去,只要不影響到我們,我便都不管了!是死是活,都是那小子的造化!跟我有何幹系?”

蕭四郎大步流星地走了,留下蕭延禮一個人,望着窗外的湖水沉思。

第二次上午,宣寧侯府就接到了任懷風的拜帖。

表達喜愛的方式有千種萬種,送禮物是其中最常見的一種。

任懷風把奉安伯府庫房裏的寶貝都翻了一遍,挑出一些貴重又不失禮數的物件,準備每天往人蕭延禮的跟前送一件。

這不今天他就攜了一幅價值連城的字畫,往宣寧侯府去了。

據說這幅字畫的原作者,是蕭延禮很喜歡的一位大家,自幼便臨摹對方的書法,偶得其墨寶便要高興許久,任懷風送過去便是投其所好,一點都不肉疼。

“一直都聽聞你喜歡這位張先生的字畫,家裏正好收藏了這麽一幅,我也不懂把玩,便給你留着觀賞罷。”

任懷風将字畫展給蕭延禮看,蕭延禮看到,眼裏确有驚豔之色。

但很快就收斂起來,道:“這幅墨寶如今已是絕跡,價值連城,我不能收。”

任懷風笑了笑:“有什麽不能收的?我送你的,你就拿着,誰叫我心悅于蕭二公子呢?就是讓我摘星星摘月亮,我都不帶一絲猶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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