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半月後,蕭四郎奇兵突襲斬殺了沈淳,沈淳叛黨節節敗退,落荒而逃。

蕭四郎親手割下了沈淳的頭顱,将其置于城門之上懸挂七日示威。

叛亂者,下場如此!

京城裏還流傳着奉安伯府風流世子的傳言,這傳言自豬毛回來的第二天開始,慢慢傳得衆人皆知。蕭四郎私下裏查過,沒有幕後指使之人,真的是有人從前方戰場傳回來的。

他們說,任懷風被沈淳俘虜,沈淳對其恨之入骨。

将其釘在城門之上,用極長的鐵釺生生釘進身體裏,足足釘了十二根,任懷風才血盡而亡。

沒人知道事情的真假,蕭四郎攻下城池之後,也曾在那裏聽到人們的談論,他在城門處站了一個時辰,想象着任懷風是如何被釘死在這裏。

他不敢想,心裏還懷着一絲希冀,也許傳言都是假的,也許任懷風逃脫了。

可是他派人出去找了半月有餘,也沒能找到任懷風的影子,哪怕是屍體。

他問過沈淳,沈淳閉口不言,問多了沈淳便回答:“蕭四公子,你沒見到城門之下那一片黑土嗎,全是被鮮血浸漬的。”

蕭四郎氣極,殘忍地割了沈淳的腦袋,讓他也在城門之上享受享受這等殊榮。

回到京城,蕭四郎不敢跟蕭延禮多說一個字,但他知道,蕭延禮必然心裏清楚。只是他這位二哥向來不愛開口吐露心聲,蕭四郎就更不會多提一個字,連蕭老太君都命宣寧侯府的下人們小心行事。

在外人看來,蕭延禮還是那個穩重自持嚴謹克制的宣寧侯,正常吃飯,正常做事,甚至還有替蕭延禮慶幸的,倘若任懷風活着回來,蕭延禮豈不是要應了當初那道婚旨,與任懷風拜堂成親?

兩個男人,違背綱常倫理,像什麽話?

所幸現在任懷風戰死沙場,蕭延禮自不必再委曲求全了。

而蕭延禮自己怎麽想的,旁人就不知道了,這人心思太沉,猜不透,也不肯說。

一年後,國家逐漸安定,蕭四郎與蕭延禮分別收複嘉林關與風陽關邊境,班師回朝。

又是一次大朝會。

皇帝突然提起要為蕭延禮賜婚,說是任懷風出征之前的唯一心願,他必然要幫蕭延禮找個合适的人。

蕭延禮拒絕了,他說:“臣心有所屬,還請皇上不必賜婚。”

皇帝追問:“宣寧侯心屬何人,朕親自為你做媒。”

蕭延禮緩緩道:“他已經死了,皇上做不了媒。”

皇帝尴尬地不再追問,只道:“宣寧侯節哀,世上還有更好的女子,切莫過分沉浸于悲痛之中。”

“臣自有分寸。”

那天回到宣寧侯府,蕭延禮便跪在了蕭老太君的面前,蕭老太君吃驚道:“延禮,你這是做什麽?”

蕭延禮道:“母親,兒子此生已不能再娶妻生子,還望母親原諒兒子。”

蕭老太君仰面抹了一把淚,嘆息道:“母親不逼你,這世上沒人逼得了你。只是你才三十歲,餘下大半生你該如何過啊?”

蕭延禮閉了閉眼睛,仿佛想起那人的樣子。

“我也怕,再過幾年便忘了他的樣子,這一年以來我一直在畫,想把他的樣子畫下來,永遠地記下來。”

蕭老太君問:“倘若以後你忘了他,是不是就能……”

蕭延禮沒讓蕭老太君說完,他苦笑一聲,“有時候記憶模糊了,那份感情反而更深刻了,母親,我真的做不到了。”

“我覺得自己像是得了什麽病,好不了,總是翻來覆去地折騰,我想夢見他,卻又夢不見他,前兩天四郎還跟我說,夢見他又在大街上欺負良家婦女了。可是我,我怎麽就再也見不到他了呢……”

蕭延禮低垂着頭,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蕭老太君伸手抱住蕭延禮,在這一刻,她才發現蕭延禮瘦了一大圈,衣服底下都變得空蕩蕩了。

蕭老太君忍不住淚如泉湧,這個頂天立地的兒子,這個風光無限的蕭家家主,愛不能求不得,此刻像是只哀傷的鳥,壓抑的低泣着,無聲地痛哭着。

餘生他能活多久,便要想那人多久,念那人多久,愛那人多久。

只是他的愛,那人永不會知道了。

半生孤寂,念念不忘。

十年後,蕭延禮偶然去了任懷風戰死的那個地方,城門已經重建,城牆底下是郁郁蔥蔥的小草,長得十分茂盛。

蕭延禮駐足看了一會兒,随行的官員谄媚地問他:“侯爺看什麽呢。”

蕭延禮沒有回答。

看故人。

在那牆角根兒,窩着一個衣衫褴褛的乞丐,蓬頭垢面,癱坐在地上,好事的小孩去逗他玩,笑他是個大傻子。

他也只是嘿嘿一笑,也不生氣。

他仿佛站不起來,別人扔給他半個饅頭,他便爬着過去撿來吃。

樣子實在可憐。

蕭延禮突然注意到了,走近前去。

随行官員想要喝斥乞丐離開,但蕭延禮沒讓,他走近了,問那乞丐:“你叫什麽名字?”

那乞丐沒擡頭,畏縮地退了退。

蕭延禮突然抓住那乞丐的手,看到他掌心有一道奇怪的疤,像是穿透了整只手掌。

這一扯,露出乞丐大半條胳膊,上面遍布傷痕,陳年舊傷,一道劃了一道。

蕭延禮猛地一震,捉住乞丐的臉,乞丐要往後退,但蕭延禮不讓。

他幾乎用這輩子最溫柔的動作,緩緩撇開乞丐的亂發,如果仔細看,能看到他的手指顫抖。

乞丐低垂着頭,卻不妨礙蕭延禮看清他的臉。

那是何等熟悉的眉目,那是何等熟悉的臉!

蕭延禮幾乎要熱淚盈眶,哽咽地喚了一聲,也不知道說的是什麽。

然後将乞丐緊緊抱在了懷裏,半晌,乞丐沒有掙紮了,任由蕭延禮抱着。

十年了,承蒙上天眷顧,他終于再次見到了他。

【正文完】

以下為新增番外~

十年的時間,蕭延禮已經四十歲了,宣寧侯府成為朝中舉足輕重的世家,他們蕭家兩位公子也都位極人臣。

蕭家如今也人丁興旺,佟析秋那年開春生下了一個兒子,後來又懷了一對雙胞胎女兒,如今蕭四郎也變成了女兒奴。

當初從奉安伯府躲過追殺的那個孩子,以蕭四郎私生子的名義接進蕭家養着,後來又在多方努力之下認祖歸宗,蕭懷炙早夭了,天家卻找回了失散多年的長子,被冊封為太子。

作為太子的養父養母,宣寧侯府至少在未來五十年會受盡恩寵,屹立不倒。

蕭四郎也曾問過蕭延禮,願不願意不畫了。

蕭延禮說,要是不畫了,就忘了,那他連丁點兒念想都沒有了,還活着做什麽啊。

宣寧侯府的侯爺每日只能睡兩個時辰,晨起練功,晚間看書,勤勉自持,衆人無不稱贊。可誰又知道,蕭延禮是夜夜失眠,難以入睡。

如今,他見到了這個熟悉的人,幾乎難以克制地想要流淚。

他緊緊抱着這個人,感受着熟悉的溫度,他不肯再失去他了。

“任三,你問我承不承認喜歡你,我承認,我承認了。”蕭延禮一遍又一遍地說。

乞丐的眼裏蓄滿了淚水,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蕭延禮覺出不對勁,“你……怎麽了?”

大概是重逢的喜悅沖昏了頭腦,蕭延禮這才意識到任懷風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十年如一日地活着,回不到京城,也走不出這裏,其中必然有無法抗衡的原因。

他從上到下仔細打量了任懷風,震驚布滿整張臉。

“你是不是走不了路,說不出話,也寫不了字?”

乞丐費力地點了點頭。

蕭延禮的心像是被重擊了一般,沒有人知道失去一切與他人溝通能力的任懷風究竟是如何帶着滿身傷病過了整整十年。

蕭延禮怔忡片刻,忽然将任懷風整個打橫抱起,發瘋一樣在大街上狂奔。

随行官員跟在後面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問:“侯爺,你這是要去哪兒?”

“回驿館,找個最好的大夫過來,快!”

宣寧侯極少有這樣不顧身份不顧禮儀的時候,他永遠是端莊自持的,矜貴高雅的。那官員跟宣寧侯的時間也不短,第一次看到侯爺這般樣子,站在原地硬是回不過神來,足足愣了好一會兒,才忙不疊跑去找大夫。

蕭延禮把任懷風放在驿館的床上,着人打來熱水,親手絞着帕子給任懷風擦臉,拿梳子小心翼翼給任懷風梳頭,怕弄斷他一根頭發,也怕弄疼他一絲一毫。

兩人相對無言,卻又無聲勝有聲。

任懷風靜靜地看着,忽然淚水滑出了眼角。

蕭延禮用大拇指輕輕拭去,溫聲問:“什麽時候變成水做的了?”

任懷風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來,蕭延禮也不急,說:“我讓人找大夫來給你看病,我定能治好你,哪怕治不好你別的地方,起碼這張嘴得治好了。京城第一浪蕩子連油嘴滑舌都不會了,那你任三這名頭得讓旁人戴了去,你豈不覺得不甘心?”

任懷風閉上了嘴巴,不再刻意講話。

“你我有婚旨,我得娶你為妻,等把你帶回京城,我就将三書六禮擡你奉安伯府去,以後你就跟我住在宣寧侯府吧。”

蕭延禮瞅了瞅任懷風的臉色,“怎麽,不樂意?想悔婚,還是想怎麽着?抗旨不遵可是不行的,至于其他的,容你能蹦跶的時候再跟我說吧。”

任懷風瞪了蕭延禮兩眼,閉上眼睛,生氣了。

蕭延禮失笑片刻,親手端着熱水盆遞給房外等着伺候的丫鬟,吩咐道:“繼續燒些熱水,待會兒要給他洗個澡。”

丫鬟諾諾稱是,退了下去。

蕭延禮擡眼看着外面的天色,晴空萬裏無雲,陽光正好,這輩子過的正是最好的時候。

大夫來了,望聞問切,再三診斷,最後說:“這位公子,早年傷勢極重,身體底子也糠了,如今想要痊愈,幾乎是不太可能的了。”

蕭延禮臉色不太好,但也只是一瞬,能把人找回來已是萬幸,他什麽都不求了。

“能否再幫忙看看,他說不了話是何緣故?”

大夫讓任懷風張嘴,任懷風聽話地張開嘴,眼神咕嚕地往蕭延禮那裏轉,靈活得像只貓。

蕭延禮差點兒沒繃住笑了,好在這人清冷慣了,這點自制力還是有的。

“公子的喉嚨受損,發不出聲,小人無能為力,恐怕得找神醫才行。”

蕭延禮點點頭,又問:“那他這腿跟手,還有救嗎?”

大夫道:“依小人看來,公子的手腳都曾受過嚴重的損傷,看公子手上的傷疤便可得知,是用比拇指還粗的鐵釺刺穿了手掌,傷了經絡導致手指不靈活,腕力也不足,小人實在想不出有什麽法子能醫治公子,還請侯爺恕小人無能為力。”

蕭延禮擺擺手,大夫開了幾方調養的藥,便領了診金走了。

蕭延禮坐在任懷風床邊,啞着聲音問他:“你這十年怎麽過的,你受了那麽嚴重的傷,十二根鐵釺插進身體裏,你怎麽活下來的啊?”

任懷風搖了搖頭,蕭延禮撫摸着任懷風的眉目,“你也是三十幾歲的人了,也不年輕了。上個月你四女兒出嫁了,夫家讓五妹妹打聽過,不算大富大貴,但好在那孩子愛讀書上進,公婆也和藹,家裏又是獨子,斷不會受什麽委屈。”

“你家大郎跟着四弟從了軍,聽四弟說還立了戰功,二郎在國學院念書,我考過他學問,聰慧有餘,卻不似你這般靈巧滑頭,倒是個好苗子。三郎進宮做了太子的伴讀,頑劣得很,跟你一個模子似的,惹事精,前兩天還跟懷敏打了一架,明明歲數大些還不懂得謙讓,仿佛是你任懷風第二。”

“哦,對了,懷敏,懷敏也十歲了,四弟的長子,也在宮中做伴讀,兩個人還挺不對付的,但都是小孩子罷了,左右不會有什麽大疙瘩,随他去了。”

“你那些姨娘美妾倒是對你有情有義,一個都沒離府改嫁,你出殡那天……”蕭延禮頓了頓,勾了勾嘴角,不是很在意道,“她們個個嚎啕大哭傷心欲絕,連妝容也不要了,還有那個柳姨娘,直接往你墓碑上撞,說是要跟你去了。好在被人拉住了,不然你可就背上一條人命了。”

蕭延禮朝任懷風笑了笑,淡淡地說:“她們能做的,我卻不能做。”

“我也想過,皇上有婚旨,我把你靈牌拿自己家供着,也是理所當然,不過想想還是算了,怕你覺得委屈。”

蕭延禮的目光落在身前不遠處的地面上,忽然回過頭來,發現任懷風淚流滿面,連忙替他擦了擦,笑道:“還真成了水做的?三十多歲的人了,也不害臊。”

丫鬟叫驿館的小厮搬來澡盆和熱水,置于房內,然後退了出去。

蕭延禮伸手為任懷風寬衣,任懷風下意識地拒絕,蕭延禮道:“怎麽,還怕被我看了?你全身上下哪塊地方我不曾看過,趕緊洗洗你身上這股馊水味吧,我聞了好久,要換了別人我早不管了。”

任懷風臉色一變,便被蕭延禮捉住衣領邊,将衣服扯開了一半。

赤裸的身軀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疤痕,其中最明顯的當屬那些幾乎呈圓形的疤痕,看起來猙獰又可怕。

“我應該早點來見你,或者,當初我應該強勢一些,不準你上戰場打仗。”

任懷風瑟縮着想找個地方鑽,蕭延禮直接将人扒了個精光,發現這人已經變得骨瘦如柴。

他抱起任懷風,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澡盆裏。任懷風不再掙紮,心如死灰地由他去了。

蕭延禮用手撫過任懷風身上每一塊傷疤,他在想,這個人曾經是京城的王孫貴族,從小錦衣玉食,可現在卻成為乞丐茍且偷生,若是換做他,恐怕沒被折磨死,也自己受不住打擊抑郁死了。

任懷風究竟靠什麽堅持下來的,蕭延禮不敢深想,一深想心口就發疼。

他就着濕淋淋的洗澡水,抱住了任懷風,大概只有抱在懷裏才感覺到踏實,無數次他都想問,我怕不是在做夢吧。

然而任懷風卻趁此機會啃了他耳垂,蕭延禮分開些,捉着任懷風的臉細細看他。

任懷風湊上來含住蕭延禮的嘴唇,蕭延禮渾身上下的細胞都被唇上的觸感調動了,肌膚仿佛渴求了整整十年。

第二天早上從房間裏出來,谄媚的随行官員一臉笑嘻嘻地問:“侯爺,那位是什麽人啊?侯爺為何如此照應他,莫不是有什麽特殊身份?”

他原想那乞丐是流落民間的什麽王孫貴族,譬如當朝太子傳說就是流落民間七八年才被皇上找到,一找回去就冊封為太子,所以那官員不免有些多想了。

蕭延禮斜睨了他一眼,“你想知道?”

官員點點頭,“還望侯爺告知,以便下官有個準備。”

蕭延禮緩緩吐出四個字:“我未婚妻。”

官員驚掉了下巴,“侯……侯爺莫不是在說笑了?”

蕭延禮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我像是在說笑?”

“可……可可可是,那人分明是個男人,侯爺別再玩弄下官了,下官,下官……”官員吓得都結巴了,實在是蕭延禮的神情語氣太過認真,他差點兒咬住自己的舌頭。

沒等官員結巴出什麽話來,蕭延禮便道:“你為官十餘載,難道沒聽說過十年前天家為我賜過一道婚旨?”

官員的腦子裏靈光一閃,突然從記憶的某個犄角旮旯冒出一個人名兒來,奉安伯世子任懷風。

“侯爺,你說他是……死去的任小伯爺?”官員咽了咽口水,吃驚不小。

蕭延禮嗯了一聲,扔下渾身僵硬的官員走了。

三個月後,任懷風把他那說話的本事撿回來了,蕭延禮還是每天幫他洗澡,每次他都故意潑水到蕭延禮身上。

“手上還得勁兒不?”蕭延禮拉着任懷風的胳膊,揉揉捏捏。

任懷風跟個老大爺似的,癱在那裏,有氣無力地回答:“不得勁兒。”

“我按大夫教的手法按了快一個療程,想來也應該有些效果。”

任懷風從嘴裏吐出一粒棗核,蕭延禮看了一眼,“別亂吐。”

任懷風回答:“舌頭不受控制。”

蕭延禮緊張道:“病情加重了?”

任懷風白了他一眼,“昨晚上被條狗親的。”

蕭延禮緊鎖的眉舒展開來,眼角微微帶了一絲甜蜜的笑意。

嘴上道:“殊不知是誰先撩撥的,撩了就跑不厚道吧?總得付出一點代價。”

蕭延禮捏了捏任懷風的臉,感嘆道:“總算養出一點肉來了。”

任懷風一側頭,張嘴含住了蕭延禮的手指,伸出舌頭繞了兩圈,“好哥哥,我的舌頭可是很靈活的,要不要現在試試看?”

蕭延禮呼吸一滞,複又嘆了口氣,“任三,一刻鐘後,大夫要來替你檢查身體,安分點。”

任懷風狡黠地笑笑,“你硬了沒?”

蕭延禮撇開目光,任懷風用牙尖咬咬蕭延禮的手指,“一刻鐘勉強也夠,二爺自個兒快些不就行了。”

“別鬧了。”蕭延禮抽出手指,牽出一絲口水。

任懷風說:“幹一炮吧。”

他撲上來,蕭延禮連忙接住他。

“瘋了?摔着怎麽辦?”

任懷風笑道:“不是還有二爺你麽,你舍得讓我摔着?”

不等蕭延禮回答,任懷風就堵住了蕭延禮的嘴巴。

晚上,任懷風躺在蕭延禮的懷裏,突然提起分別的那十年。

“你知道那時候我是怎麽過的麽?”

蕭延禮搖搖頭。

任懷風想了想:“有無數個瞬間,我都快要扛不過去了。”

蕭延禮下意識收緊臂彎,任懷風輕聲道:“可是我一想到自己閉上眼睛,就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就告訴我自己,我不能死,我一定得活下去。”

“蕭延禮,只要有你在,我不敢一個人獨自死去。”

白天的時候,大夫剛跟蕭延禮讨論過任懷風的病情,早年身體底子就壞掉了,特別是欺搖山那一次,如今壞毛病全冒出來了。

蕭延禮神色如常地聽完,心底裏卻還是忍不住害怕。

任懷風說:“後半輩子,不是還有幾十年可以過嗎?我沒那麽容易死。”

蕭延禮嗯了一聲,眼睛有些泛酸。

恍惚之間想起多年以前,他拿了府裏珍貴的藥材,半夜潛進奉安伯府,任懷風虛弱地躺在病床上,也是這麽對他說了一句:“我沒那麽容易死。”

“我不敢死。”

番外已更新,這本算是真正完結了,短時間不會再更新番外,要填新坑去了,謝謝大家~有緣下本書見,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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