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瑜姐
瑜姐
過了小半個鐘頭。
小黎才見着宋瑾瑜返回老巢,睡衣皺巴巴的,與出門前的整齊無褶,截然相反。
耷拉着頭,跟焉了似的。
小黎瞧她這般,眼中快速染上一抹同情,湊近她,張口喊了一句,“瑜姐。”
宋瑾瑜喪着臉,撥開小黎黏過來的頭。
這死丫頭,看着蠢,其實鬼精鬼精的。
“去去去,一邊看去。”
小黎不死心,非得問出個好歹。
宋瑾瑜去了這麽長時間,回來後,渾身還透着股難以言說的無力。
可疑得慌!
“瑜姐,你真的沒事嗎?”
宋瑾瑜撇頭,睨了小黎一眼。
反問道,“能有什麽事?”
小黎八卦着臉,不怕死地問了出口。
“嗯,就是…霍總沒有對你做某些,不可描述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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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瑾瑜眉頭緊了緊,張口就出。
“你見過有人這麽快的嗎?”
說完,她猛地意識到,自己,污了。
小黎聞言,吓得小心髒都快蹦出來了,直瞪着小圓眼,一言不發,可勁兒地瞅着宋瑾瑜。
又猛然覺得鼻子酸酸的,女大不中留啊…
*
淩晨五六點時分,天色迷蒙蒙的。
宋瑾瑜仍困在夢裏與周公約會,一道來電鈴聲,作死地叫着。
生生攪了她的美夢。
她撚不開眼,煩躁地爬到臨床的桌邊,看都沒看來電,滑了接聽。
一道調子凄厲,如來自地獄的呼喊,驟然響起在寂靜的屋內。
“宋瑾瑜,救救我。”
餘音不絕,回蕩在空寂的卧室。
她驚得“嘭”地一聲,手機瞬間砸到被子上,還能聽到裏頭不斷傳出的凄厲叫聲。
她穩了穩心神,抹了把額頭沁出的冷汗,摸着黑,打開臺燈,這才好受些。
顫着手,她重新抓過手機。
她低低問了句,“喂。”
“宋瑾瑜,救救我,救救我,我知道錯了,我以後一定不惹你生氣。求求你,求求你,有人要害我,你幫幫我,幫幫我。”
“啊,你們幹什麽,別亂動我的東西。”
“啊…”
砸東西的聲音,女人的尖叫聲,男人的打罵聲。
“嘟嘟嘟…”
手機屏幕熄了下去,一串陌生號碼。
莫名地,她心底涼了下去,那是…方婧。
另一處小公寓。
頭發髒亂,衣服破爛的女人,死死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喊道,“求求你們,別砸了,別砸了,嗚嗚,我錯了,我錯了…”
其中一個高頭大漢,毫不憐惜,一把甩開了她試圖阻止的手,狠狠道,“方小姐,要怪,只能怪你得罪了顏顏姐,你自己去找她忏悔吧。”
宋瑾瑜驚醒後,她再也睡不着,一個人抱住雙腿,胡思亂想。
她跟方婧的關系,可以說是非常不好了,連對方聯系方式都不想存一個的那種。
細細想來,她們好像也沒有實際傷害過對方,真不知道,方婧究竟遭遇了什麽,居然會向她求救。
可悲,又可憐。
她癡癡靠在床上。
直到天清雲散,微微亮時,才後知後覺,動了動麻然的身子。
勉強收拾完洗漱,她牢牢關好門,走了出去。
電梯前,毫無意外,霍大爺已是早她一步,端立在那。
宋瑾瑜還沒從那場驚吓回神,因此看到也感覺是仿若未見,全憑意識,走到他的另一端,候電梯。
霍骁堯卻是從她邁出門的那一刻,他鋒利的小眼神,就挂在了她身上。
猛地看到她蒼白的臉,身子也是搖搖欲墜,不應該啊。
她昨晚逃跑時,可好端端的,會笑,還會動手罵人呢!
于是忙扯過她,緊張問道,“怎麽了?”
宋瑾瑜這才幽幽轉頭,雙眼泛紅,如失了魂一般。
霍骁堯見她沒回答,又急得晃了晃她身子,“到底怎麽了,說話啊。”
宋瑾瑜仍沒作聲,面上卻滑下兩行熱滾滾淚珠,只緊咬着嘴唇,死活不吱聲。
所有的堅強,都在有人理睬你的那刻,崩潰瓦解。
霍骁堯幾時見她哭過,哪怕被他欺負得不成樣,她也只是瞪着雙水霧霧的眸子。
他心慌了。
忙不疊用指腹替她擦拭眼淚,不曾想,卻是越擦越多,哭得更猛。
他掃到她咬得紅豔欲滴的下唇,怒氣就不打一處來,低聲呵斥,“女人要那麽堅強做什麽,想哭就放聲哭,別忍。”
他話音剛落,宋瑾瑜就嚎啕大哭,不顧形象地鬼哭狼嚎,大有愈演愈烈之勢。
霍骁堯被她哭得不奈,又從沒哄過小姑娘,看她上氣哭得不接下氣。
聽着難受得緊。
便威脅她,信誓旦旦道,“你再哭,爺可就親你了。”
誰知下一秒,宋瑾瑜就止住了高分貝的噪音騷擾。
眨着雙水朦朦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瞅着他,時不時還抽幾聲氣。
她自個揉了揉眼睛,委屈巴巴地說,“你手指,太粗糙了,弄疼我眼睛了。”
又抽氣,下意識地“嗝”了一聲,“其實,我…嗝,沒有想哭那麽久的。”
說完,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又尴尬,又好笑地笑了出聲。
“以前閑着沒事,學了些皮毛。”
霍骁堯說,算是回答了她的問題。
他又驀地擡起手,不容她抗拒,又湊到了她臉上,還使勁地揉搓了幾下。
滑滑的,跟剛剝出殼的雞蛋似的。
他悄咪咪縮回了手。
暗想道,下回還是輕點好了。
畢竟,她脾氣臭,又不溫柔,還窮得荒。
也就剩下這一張臉能看了。
“哦。”
宋瑾瑜後知後覺,回了句。
霍骁堯旋即撐住她的肩膀,緊盯着她,惡狠狠道,“誰欺負你了,說出來,爺給你做主。”
宋瑾瑜有那麽片刻,都覺得自己成土匪窩大當家的寵妾了。
啊呸,什麽比喻!
她撇開那個不着實際的幻覺,張開了口,“半夜,我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霍骁堯輕聲道,“嗯。”
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宋瑾瑜握了握拳,聲音顫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是方婧,她求我,救她。”
霍骁堯抓起她的手,将她緊摳的指尖一根一根,解救出來,溫聲道,“那你想救她嗎?”
宋瑾瑜咬了咬唇,毫不遲疑,“想。”
大概是兔死狐悲的悲戚吧。
兩人沒有深仇大恨。
人命當前,萬般可抛。
“好,那你別哭了,去上班吧。”
安慰好宋瑾瑜,霍骁堯面色才現出絲凝重,緊緊盯着她遠去的背影,撥出了電話,“查一下,她昨晚發生什麽事了。”
發洩完,宋瑾瑜的心中也舒坦了些。
寬大的馬路上,車輛接踵而至,來往不絕。
她擡頭望了望這片土地。
這座林立在s市的繁華商業區,高樓大廈,雕梁璧棟,皆是寸土寸金。
怪不得世人為它前仆後繼,哪怕甘願獻上鮮血,奉上人頭,也不覺可惜。
她不由癡癡笑了一聲,将車安妥完畢,上到了35層。
室內的員工齊齊起身,恭敬禮貌,喊道,“瑜姐。”
一聲瑜姐,他們喊得心服口服。
宋瑾瑜拾掇好個人心緒,穩穩點了點頭。
在這片巴掌大的土地,她不只只是演員宋瑾瑜,她更是掌握着幾十口人生計的衣食老板。
更是彼此的戰友。
“童梓,讓鄭媛到我辦公室來一趟。”童梓身為她的經紀人,同時也兼任她的助理。
不過兩分鐘,門口現出道規律的敲門聲。
“瑜姐,我是鄭媛。”
宋瑾瑜沉聲,“請進。”
“瑜姐,你找我呀。”
門口那人笑眯眯地走了進來,臉頰兩邊漩起兩個小酒窩。
宋瑾瑜緊繃的臉,也不由松了下來,溫聲道,“坐吧。”
她雙手合十,攏在辦公桌上,“小媛,我這次叫你來,是打算讓你正式出道。”
鄭媛圓圓的大眼睛亮了亮,激動問,“可以嗎?”
宋瑾瑜看着她,不答反問,“你還記得,我當初是怎麽跟你們說的嗎?”
鄭媛面色肅穆,毫不遲疑,張口便說。
“記得。”
“你說,你簽下我們,只有一個要求:只需要我們踏踏實實地演戲,別妄想其他。”
“沒錯。”
宋瑾瑜滿意地看了她一眼,她當初正是看重鄭媛眼底的清澈,沒有雜念。
她選藝人從來就只有兩個标準,幹淨,努力。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在這個殘酷的圈子裏,走得久,走得穩。
不重蹈方婧的覆轍。
“謝謝瑜姐。”
鄭媛望着面前與她年紀相仿的宋瑾瑜,眼裏盡是佩服,感激。
宋瑾瑜跟她交待了一番,把劇本給了她,“小媛,回去記得好好研究。”
鄭媛雙手捧過,眼裏笑開了花,手止不住地顫着。
這可是她第一部正式的戲啊。
鄭媛出門後,童梓進來跟她彙報工作。
童梓神情恭敬,面色敬畏,看着這個比她還小上好幾歲的姑娘。
童梓每每都會想起,宋瑾瑜最初成立工作室時,受到一家中小型娛樂公司的擠兌,那時大家處處受他們制壓。
宋瑾瑜得知後,二話不說,單槍匹馬,殺到人家公司總部。
先禮後兵,生生将此事搬到明面上,愣是解決了此事,讓他們再無後顧之憂。
一聲瑜姐,給的不是面子,是她自己給自己下的堅定。